点道之行 - 第九章：雪山三圣

    张驰的人生并没有因为扬州瘦马的到来而有所变化，第二日田大膀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说这次次来紫烟坊娇贵瘦马雏妓由一名陌生领管调教，而非原先的大领管，滴酒不沾的大领管喝了整宿的花酒，酩酊大醉，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张驰完全能够理解花丛老手大领家的苦闷，到嘴的一大串嫩肉，刚要咬出汁水，就被人夺了去，岂不是等同夺妻之恨？

    紫烟坊的生意明显好了许多，哪怕扬州瘦马们尚未接客，但益州公子哥儿们早已迫不及待，早早就来到来紫烟坊，跟领管们套近乎，砸下银票金锭，求这帮雏妓一旦调教完毕，能够头一个尝鲜。

    张驰的伤势恢复很快，捣成粉末的草药是从田掌柜草药铺学来的土秘方，止血化瘀，青楼小厮难免挨揍吃打，谁都需要存有一份药粉，他对痊愈的小腿并没多想，只当成药粉的良好功效，殊不知他那挨了一脚和化酒成剑的伤势，俱是内伤重伤，所幸京城公子一行人根本没把这出院子时半死的小厮当回事，否则断然不相信这家伙已经活蹦乱跳。

    张驰做完一天的活计，回到僻静柴房，先画虎类犬地打了一套拳，是他从田大膀那偷师来的零散把式，形似而神不似，日积月累，只能平添一些生硬力气，但聊胜于无，张驰却乐在其中，总觉得多一技在身，就多一分活命的本钱。

    子时前，他清点了一下藏在青砖下的小包裹，那两颗金豆还在，少年这才放心下来。

    整个子时，不仅是肌肤，能让骨髓都颤栗的刺痛，明显比昨天加剧了一分，张驰咬紧手臂，抬头，不由自主瞪大眼睛，这种疼，最阴毒的是绝不会让人痛到麻木，陈青牛始终都保持清醒状态，十六年辛酸却并不厚实的单薄人生，一幅幅画面，走马观花，在脑海一一浮现，最终在那个纤弱女子的背影定格。

    子时一过，眼中被状元郎称作“游龙”的丝带状异物终于消停，张驰的阵痛还要持续半个时辰左右，但明显轻松许多，他按照老法子深呼吸一段时间后，终于止住身体的颤抖，去擦掉模糊了整张俊秀脸庞的血泪，这几年每过一日，渗出眼眶的鲜血就浓稠一分。

    他是一名弃婴，襁褓之中，便被丢在紫烟坊门口阶梯，最廉价的布料，身上无任何佩饰，因此没有任何线索，十有八九是贫苦人家认定养不活，被当成累赘丢了。

    恰巧那天一名红牌张如是也生了小孩，可惜夭折，善良的如是收留了他，一开始没有名字，便跟着张如是姓了张，小名啊良，紫烟坊的女子毕竟不是无才是德的寻常闺秀，更不是村妇，不会给张驰取不堪入耳的邋遢小名，阿良阿良，呼唤着很亲昵可人，张驰小时候也粉雕玉琢，的确招人喜欢。

    张驰五岁的时候，乳娘便死了，得了病，青楼女子常得的一种，不大不小，有钱治就能挺过去，没钱就等死的那种。而她在领管眼中只是胸脯两块肉还算能入寻常嫖客的法眼，加上年纪也不小了，是棵摇不下多少钱的枯树，坊里一寻思，不肯出钱治，就活生生被熬死了，死相难看，在床上熬了一年，一个原本清秀的小红牌硬给熬成了恶鬼模样。

    临死前，连她坊里的闺蜜都不肯探望，只有小阿良死守在床头，陪她说着话，那会儿她其实已经什么都听不到，全身枯槁，比鬼还难看，可阿良就是一点不怕，只是望着她的眼睛，还是觉得亲昵和蔼。她因为要抚养小阿良，加上喂了两年奶，本就是靠胸口五花肉混饭的女人便生意日益清淡，下葬的时候竟没一文私房钱，小阿良就去小娘们房门跪着，一户一户跪过去，终于求得最便宜的一具棺材钱，葬在了太阳镇外一处荒郊野岭，老死病死的青楼女子，哪能指望葬一块风水宝地，也不知是老天爷是否不长眼，那地儿还真是块不错的阴宅，结果等小阿良第二年清明去上坟，揣着偷来的瓜果，捡来的点心，却发现乳娘的坟被刨空，尸骨无存，竟被一户镇上大姓给占了。

    再以后，小就没去过那片山岭，可他每一次子时，都告诉自己，终有一天，他会去那的。

    比亲娘要好无数倍的女子死后，坊里较为亲近的小娘们要么色衰而杳无音信，要么就是被赎出去，少数运气好点的做被大妇打压的妾，多数则是运气不好的，被买主打死的，被妒妇害死的，不一而足。只有寥寥一两人攒足了钱，出了紫烟坊，能养活自个儿，但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出了勾栏，谁还记得只是拖累的小阿良，所以那几年，是小阿良最为悲苦凄惨的日子。白日饱受众人欺辱，晚上还要忍受双眼剐心之痛。

    这没有盼头的日子，连很多局外人，瞧着双手老茧的干瘦孩童，都忍不住嘀咕这孩子还不如死了干净，活在世上可怜啊。

    转机是那个一身穷酸却气质如玉的男子。

    当状元郎取名驰，字青牛时少年无限感激，对状元郎的话一字一句也不敢忘。

    子未相交，少年走出柴房，月光如水，他一时觉得神清目朗。

    “咯咯咯，小弟弟，你一个人在此难道不寂寂寞么？”

    红裙女子摇曳身姿，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内，巧笑嫣然，媚惑之音挠心挠肺。红裙女子身后，站立着两位男子。

    一名身形萎缩，佝偻着背；一位身材高大，相貌英武。

    张驰不由心中一愣，从京城公子口中得知这三位是雪山三圣，想必又是什么修炼中的人物。

    “姐姐，天色已晚，你们还是走吧，这紫烟坊有许多护院的。”

    站立着的三人一听不惊反笑。

    伟岸男子哈哈笑着：“区区紫烟坊，能奈我何，师弟、师妹，这小子真有古怪？我倒看不出。”

    “师兄，师妹难道敢骗你，这个小弟弟身上竟有我等先族的气息。来，小弟弟，我带你一起飞。”

    肩扛弯刀的佝偻男和红裙女子长剑同时出手，长剑和弯刀化作两道耀眼的弧线向站立着的张驰袭来，一时间刀剑之气布满了整个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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