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种方式去修行 - 第六十章 无处话凄凉

    老妪笑了笑，模样狰狞无比：“如若是刚开始，道友问这话肯定没有，现在嘛，老朽可以给道友些薄面。”

    一句话耗费了大量元气，神色有些萎靡，轻轻拍了拍手道：“给这位道友，取些黄玉冰丝莲，送来。”

    没多大功夫。

    几个未化形完整的小妖，狐头狐身，环绕浓稠的血煞气息，毛茸茸的爪子，身穿不同款式的衣服，显得不伦不类，端着盘子走过来，放在桌上，许久不愿离去，红着眼咧开嘴，鼻头抽动，对着任凡狂咽口水。

    “混账，还想吃掉此人不成，老朽看你们是不想活了，还不快滚。”那老妪一声大喝道。

    杀气显露。

    几个未化形完全的小妖，哪还敢踌躇徘徊于此，屁滚尿流，慌忙逃窜开。

    任凡驱散周遭浑浊之气，看着豁口的盘子上，摆放几根如玉石的莲藕，冒着淡淡雾气，幻化为仙鹤腾空飞舞，每根长度约七寸，都有三截，密布均匀大小的孔洞，闻着清香，芬芳，用手拿取，传来玉石特有的清凉触感，触碰盘沿，发出空灵的清脆声，其上没有污垢，随手掰掉一段，那藕丝有些坚韧，并不容易斩断。

    有些不放心，怕伤了欧阳宛儿，决定自己先尝试，以防不测，轻咬一口，莲藕夹杂藕丝，混合嘴中唾液，不需要咀嚼，入口即溶，也不顺着往胃里流去，而是直接从口腔渗透滋养肉身，不麻不痒，不暖不凉，传递出温润的舒适感。

    确有奇效。

    剩余的藕块，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不再犹豫，拾掇拾掇纷乱的藕丝，捏碎藕片喂给欧阳宛儿。

    连着喂服两截。

    任凡松口气回身弯腰，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救助，晚辈感激不尽！”

    犹豫片刻。

    壮着胆子道：“晚辈冒昧问一句，刚才那几只小妖，一点点修为就强行化形，观其气息，已经开始啃食血肉，前辈不怕以后这些小妖劫难重重，难有成长吗？长此以往，浑身血煞冤魂缠绕冲霄而起，沟动天地气机，天罚之下，神形俱灭，为何前辈不去阻止此种悲剧呢？”

    老妪沉默不语，闭目养神。

    等了半宿。

    任凡摇摇头，看来此事，自己没资格插手，坐在椅子上，替欧阳宛儿探了探脉象。

    良久之后，老妪缓缓开口，声音嘶哑：“说的轻巧，道友是以人身修行，出了娘胎，自有众多先贤，圣人传下种种善书良籍，教化行事，做人，生存，变换，不一而足，可有缺？又得师门前辈指引，道，之一途，何以能比？老朽身为异类不如山石之属，除了会吃肉，会咬人，手段法子，还剩几何？却道是寻常都无，老朽知道修法不修身，这些后辈存活不久，可老朽并有办法。”

    任凡态度恭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个道理前辈与晚辈都懂，此处即为前辈同类后代，前辈既然已得道，应该成为表率，指引一番，走上正途才是！”

    老妪双眼有些起雾，用拐杖隔空指了指身后的石龛门，道：“道友看看这是什么了吗，好好瞧瞧，休说正途，老朽问你什么是正途，老朽罪孽滔天，要想回头谈何容易，自己都管不住，如何去管他们，不瞒道友，刚遇见道友时，老朽已经准备痛下杀手，奈何，奈何呀。”

    老妪说完，竟然垂泪起来，哭的那叫一个痛苦不堪，拐杖掉落在地毫不理会，状似癫狂，干瘪的双手拔掉抹额，撕扯头发，发泄，懊恼，悔恨，怨毒，残忍，嗜血的气味传递出来，抬头，眼神残暴望向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不想一句话，立马又出汊子。

    老妪那无形的眼神，汇聚出的杀气，竟然化为实质，如斑驳的血玉笄，冒着浓重浊气，一闪而过，红芒眨眼间穿透衣领边，冒着青烟，砰，击穿石墙，簌簌落灰。

    心头大骇！

    可谓是：眼神之气，幻如剑，锋锐无匹，可杀人。

    老妪无所畏惧的表情，干瘪的嘴唇，露出几颗獠牙，二寸，竟有血槽，血光浮现化为红狐，尖声戾气咆哮道：“老朽恨你们这些人类，更恨这贼老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拿了老朽的命。”

    “啊啊啊啊！！！！”

    轰隆隆~

    大喊一通，房屋震荡，老妪反而泄了一口气，瘫坐椅子上，拿起一枚臂钏摩挲，精气神涣散，满脸落寞道：“老朽老了，活了太长的年岁，也知足了，杀也杀够了，没什么怕的，贼老天想收，就收罢，但老朽不甘心，不甘心哇，这口气怎么着也咽不下去，老朽府中上下，不做善论，除去小女儿，和孙女全部死绝！”

    “呜呜呜。”

    倒在地上，眼眸浑浊，狼狈不堪，神情越发落寞：“本想等剩下的都死光，老朽再去外面，大杀一番。”

    “命运难以捉摸，造化弄人，老朽小女儿，竟然有了成仙的可能。”眼神又开始亮起来。

    瞬移出现在石龛门前。

    扶着墙，墙面抓破，嘎嘎作响，三条利痕出现。

    紧接着，老妪如同岸边的鱼，呼吸极度困难，艰难的喘着气，眼珠都要爆出来，狰狞，双手青筋密布，狠狠掐住自己喉咙，怕再不努力，就会彻底的死去，又像是绝命逃亡，找到希望的憧憬，抓住喉咙不让自己喊叫出来。

    撞翻座椅，眼圈开始发黑变乌，靠在方柱上，打翻了五味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说道：

    “老朽小女儿因为心地善良，并未做过杀戮，甚至还冒死，搭救凡人的性命，这就是际遇，能在化形雷劫时，安然无恙，天大的机缘，巧与不巧？老朽看到了希望，真的看到了希望。”

    “哈哈哈哈哈！”

    老妪浑身兴奋颤栗抖动，放声大笑，声音震耳欲聋，慷慨激昂之气溢漫，似那佛门狮吼功，讯雷疾泻穿透而出，洪亮，高亢。

    佝偻着身子，右手狠狠拍打自己大腿。

    “哈哈哈哈，天不绝老朽，天不绝老朽，小女儿竟然没事。”

    老妪再一次恢复平静，警觉醒悟的表情，充满奉献精神。

    “但是躲过一劫，后面还有更多劫难，老朽心中一合计，狠心把小女儿嫁给一位高人，做妾，做丫鬟，做奴隶，让她在大气运的高人身后躲着，离老朽远远的，离劫难远远的，希望她日后抗得住，莫要被老朽犯下的罪孽所害！”

    皱纹舒展，眉角含笑，白发开始变黑，面容年轻化起来，皮肤愈发白皙娇嫩，正如盛开的百合花般，焕发活力。

    原地旋转，衣衫挥动猎猎飞舞，恰如孩童玩闹。

    没过几息，戛然而止，气息再次肆掠，那突然的转变，让任凡心头一堵，发痛，口中发甜，丝丝血液流出，

    口气怨毒，嘶吼着：“老朽看到此番机会，可为何不能复制呢？这贼老天，该死！难道小女儿的机缘，只能是她的机缘不成？”

    “老朽的小孙女怎么办？”

    “老朽还有一个孙女啊，老朽看到了小女儿身上的希望，老朽琢磨着，既然方式不可复制，那模仿为何不行？老朽孙女出生后不久，就把她放在老朽身边，蒙了灰，染了垢可就不行，不允许做下杀戮，更不允许她吃人肉，人血，不，不，不，不对，老朽不允许她触碰任何血食……”

    任凡揉着胸口，袖子擦了擦血迹，这番话听到这里，完全能感受老妪心中的悲凉，人生经历如过山车，大起大落，本就稀有无比的物种，屠杀殆尽，好不容易存活，好不容易开了窍，好不容易得了道，好不容易开枝散叶，好不容易儿孙满堂，膝下承欢，太多，太多，好不容易……

    却因，不知天数、不懂少做杀孽，不明顺势而为，导致满门惨死，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天意难测，绝望之际，痛苦之中，居然开了一朵希望之花，万丈深渊出现绳索。

    这如何是好！！

    哪怕只是水中花，镜中月，可万一实现了呢！？

    谁人不愿自己后代儿女子孙，命长齐天，一生无病，无灾，无苦，无难。

    那是父母心中，长久以来，期盼的愿望。

    哪怕。

    哪怕很难，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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