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何欢 - 分卷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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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青山逃走后,何欢君力竭倒地,长琴从半空坠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裂了,琴弦崩断,琴音再难续。

    突然听到远处打斗声传来,原来这瑶池之障愈发衰弱,原先那些小妖如今已能攀爬到山巅,地底轰隆作响,便如西王母所言,被镇压在阴极之地下数万万年的尸魅都将卷土重来。

    第十八章

    “东极师伯,你看,是方才打伤你的那人!”

    原先在山脚的修道凡人竟也上了山巅,两个年轻的道士拿着剑跑到何欢君面前,见他伤重不起,不由幸灾乐祸。

    “哼,看来也是个不自量力的小妖,方才你对师伯不敬,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说罢,小道士举着桃木剑对准何欢君的胸腹一刺。

    “住手!”闻风赶来的中年道长连忙出声喝止,以长剑挑去小道士的桃木剑。

    “师伯!他刚才伤了你,你怎么还护着他?”

    道长道:“不论他是人是妖,他既已伤重不起,你便不该趁人之危。”

    若说方才在山下,凡胎肉眼区区道行看不出他的仙身,如今被纪青山暗算,一身仙气尽散,便是他亲口说出自己神君的身份,这些愚昧的凡人恐怕也不会相信。

    何欢君不欲浪费口舌争辩,他轻轻闭上眼眸,入定养伤,不再理会这些凡人。

    哪知那中年道长见他闭眼以为他伤痛难忍,连忙上来查探他的伤势,一边还向他解释方才的误会。

    “我乃玉清观的道士,是因为人间疫灾横行,不得已才来这玉山寻西王母问药,本来我们一行有十数人,可在你之前有许多妖类化作凡人伤了我们弟子,十数弟子折损大半,所以才……”

    道长见何欢君眉头皱起十分不耐烦,连忙住了口,又见他心口上有一刀伤,便将道袍的下摆扯下撕成布条,又从袖中取出止血伤药替他包扎。整个过程何欢君一言不发,便连那方才因为他聒噪而皱起的眉头也早已展开,仿佛这伤还不如他的聒噪来的烦人。

    中年道长暗道此人古怪至极,转眼看见散落一旁的裂琴,不禁伸手捡起来,面露惊异。

    “这是……七尺二寸,一弦生万千,莫非是上古瑶琴?”道长捧着那裂琴震惊不已,他一转头便对上何欢君慢慢睁开的眼。

    那双眼如夜幕星芒流转千华,倏忽间,又敛尽神色,璀璨归于平静,后浮起一池花雨,如雾霭蔽目,忽远忽近,教人百般揣度而不得其入。

    道长被这一双眸子惑住心神,久久不能言语。直到听到那人冷嗤一声,方才清醒过来,转开眼不敢再看。

    “死老头,这便是你说的忘年之交?”何欢君嘴角翘着一抹讥讽,“你还想装模作样到何时?”

    道长突然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不禁莫名其妙,驳斥道:“我虽修道十年,可也正当壮年,你、你便是青春年少,也不该对我这样无礼。”

    一旁早就看何欢君不顺眼的小道士过来在何欢君的肩上推了一把,又把道长扶起来。

    “东极师伯,此人不识好歹,屡屡对你不敬,我们还要寻不死药回去救人,不要再管他了。”

    其他道士亦上来附言:“是啊师伯,这瑶池危险重重,连他都伤成这样,还不知有多少妖物在暗处伺机而动,我们还是尽早走吧。”

    道长点点头,把裂琴和药瓶放在地上,对那何欢君道:“你多保重。”言罢便转身与他们一起走了。

    何欢君盯着他走远的背影,眸深如夜。

    修道已十年,想来,也该是命丧于此的时候。

    “总归,是为了我……”

    何欢君垂下眼眸,将裂琴收回后背,他缓缓起身,往道长一行人走远的方向而去。

    道长一行人走到半路,突然发现何欢君在后慢悠悠跟着,他的伤势似已恢复了一些,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红润,见他不紧不慢走着,却始终能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道长心中奇怪,但其他弟子也都对那人有些微词,道长也不好回头去邀他同行,况且他的身份不明,也不知是敌是友。

    何欢君跟在已不知是第几世历劫的东极身后,自从无间地狱那次不欢而散后,他再未去看过他,岁月无声,也不知他后来又转世过几回。

    一场大梦醒来,以为遮住眼耳口鼻,对他不闻不问,一切便能复归平静,过往如常,可这一切,终究已是不一样了。

    东极领着几个弟子往这坐落于瑶池间的宫殿深处行去,他们所走的方向并非刚才何欢君与纪青山所去的内殿,而是沿着殿外园林的石道走着,曲径幽深,两道栽种修竹,越往深处走,林叶越茂盛,道路便越窄。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未尽之处突然传来丝竹之乐,靡靡之音灌耳,香甜之气扑面而来。

    “东极师伯,我头好晕。”修为稍浅的小道士突然捂着头叫唤,东极伸手搀住他,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臂,低声对他道:“沉心静气,默背一遍《急急如律令》。”

    小道士听从,口中念念有词,不出片刻,头晕之症稍解,双手拉着面前人的臂弯高兴道:“东极师伯,我的头果然不痛了。”

    东极正要安抚他两句,不想身后不远不近地传来一句冷哼。东极回头,见何欢君正盯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小道士,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略带怒气,微微鼓着,也不知是不是要在那小道士身上盯出个洞来。

    没等东极想明白原因,前面弟子的欢呼声三三两两地传来,抬头看去,只见他们朝道路尽头奔跑而去。东极见他们行为失常,而此地又十分怪邪,连忙拉着小道士追上去。

    何欢君觉得那个小道士碍眼的很,犹记得这万年来,那东极老头与他为友,二人之间也是这样说说笑笑,老头对他也常是这样宠溺的神情,事事都为他着想,处处都是妥贴周全,这万年之间多少事,多少次临危,便是他不转头也知道东极一定会来相助,这老头本来明明……明明是他的所有。

    可如今,却像被人夺走了一件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件东西他从前没有特别在意,但这东西总是就在身边,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他,他总归不会让你失望。

    何欢君行至幽径尽头,便见一座竹楼立在眼前,正是绿云扰扰,烟斜雾横,有如人间的繁华烟柳水榭歌台。

    第十九章

    卷帘入内,见到眼前情景,何欢君不由挑眉。

    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修行者此刻正如人间的寻欢客,衣衫半解,左拥右抱,在娇艳女子的簇拥下,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何欢君双目缓缓扫过众人,楼中暗香旖旎,觥筹交错,定力不够的修道者全都被困于此,目光落在角落抱着酒坛满眼迷醉的小道士身上,眉头轻轻一皱,何欢君踏步过去,用鞋尖踢了踢那小道士,问道:“东极呢?”

    小道士迷蒙地抬眼看向眼前人,好不容易聚起一点清明渐渐看清眼前人,却又痴痴笑着唤道:“美人,来,喝一杯,我、我敬你。”说着举高酒坛子对着何欢君,原先对他毫不友善,如今却是垂涎三尺。

    何欢君嫌恶地别开眼,知道他已堕迷境问不出什么来,便跨过他往别处寻去。

    在楼下转了一圈也不见东极的身影,何欢君一眼看到回旋长梯,略一沉吟,便拾级而上。

    来到二楼,玄关之后,是两排交错依建的雅间,何欢君一间一间走过,一道一道推门,终在其中一间看到东极。只见屋中屏风倒地,东极盘腿坐在榻上,虽是衣衫凌乱,却面容冷峻,正襟危坐。然而他的身后,却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正舞弄风情对他百般挑拨。

    何欢君一挑眉,徐徐步入屋中,来到塌前。

    那女子见有人进来,惊诧地望去,见到何欢君时不由为他的容貌所迷,可再看他周身隐隐光华,吃惊道:“你不是凡人,怎进此境?”

    何欢君不答,微微一笑,袖风一拂,竟搬来一张椅子在塌前坐下,两膝相叠,闲靠一边,手肘搁在扶手上,流风余韵,教那女子直直看愣了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继续?”何欢君道。

    听他催促,女子幡然醒悟,此人一出现,直教怀中的榆木疙瘩失色,她撩拨半天,这道长巍然不动,只闭眼打坐默念道法,实在不解风情。

    然而有人在旁看着,女子心中越发不甘示弱,她洁白如玉的双臂似水蛇一般滑至道长身前,将他本就凌乱的衣衫拉的更开,涂着殷红蔻丹的手指在那结实坚硬的胸膛上流连不去,那肌理分明的肤色犹如秋麦一般澄亮光洁,这道长年纪虽长,可他勤于锻炼保养得当,身子骨竟这般强壮有力,让人心荡神驰。

    女子使劲浑身解数,终是使道长的身体微微泛起红意,他额前布满汗水,短而浓密的睫毛不住颤动,汗水越流越多,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淌,在分明的肌块上蜿蜒,往下收紧的腰腹也被蔻丹手指触碰。

    然而过了半炷香的时辰,除了那满身的热汗和泛红的身体,端坐的道长毫无世间正常男子该有的情动反应,女子不甘挫败,双目变得狭长妖异,面容渐渐出现妖化,可她还来不及全然化妖,便双眼一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塌前不知何时已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何欢君。

    “你技艺不佳实在让人失望,可你也不该恼羞成怒想要伤他。”何欢君指尖一收,那女子瞬间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老头。”何欢君弯腰扶住东极的肩头低声唤了他一句。

    东极闭着的眼珠不断转动,却仍然没有睁开眼。

    “东极。”何欢君又唤了一声。

    双眸猛然睁开,却不像是常人的眼珠,瞳孔青幽发亮,让人望之心惊。

    何欢君正思索着,突然被东极抓住腰身一下按倒在榻边,他的后背被木沿磕的疼痛,不等他发出抗议,东极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他拖抱到榻上。

    方才不管那女魅如何撩拨,东极都不为所动,可如今只听何欢君叫了他两声,他便心神大乱失去理智。

    何欢君突然被他压下理应恼怒才对,可他非但没有生气,还枕起双臂饶有兴致地盯着东极的举动。

    东极在他身上毫无章法地乱动,那副情急失态的模样,换做任何人看来都应当觉得可恨而粗鄙。可落在何欢君的眼中,偏生觉得十分有趣。

    他与东极老头相识万年之久又如何不知道这人一向清心寡欲不动凡心。

    可自从知道他的心意,一切真相便浮于表象。他并非清心寡欲不问凡心,而是早就恋慕一个心里装着别人,永不可触及之人。

    何欢君想起那日他犯险剥出一缕神识去到无间地狱,却在那老头身上讨了个没趣。那老头口口声声说从未想过要他这般待他,可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却全是背德之举。

    莫非剥去那层仙身,只做一个凡人他才能有此坦然?又或者,他仅仅只是因为受了女魅之惑失去心智,才敢这般放肆。

    正出神间,东极已在他身上痛苦地发出哼哼声,原来他不得其法,根本不知如何行事,辗转情惑间更加痛苦。

    “东极。”何欢君又开口叫他,清冽的声音一出,东极便拱着身子趴到他肩上,把耳朵贴近着他的嘴唇,似乎觉得那动听的两字能降他心中之燥。

    燥热稍褪这一分,东极青幽的眸子便有了一丝的清明,他勉强抬起头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大惊失色,生怕又失去心智被妖魅所惑,他猛地一咬舌尖,吃力地翻到一旁,不敢再压着何欢君,他想向何欢君道歉,可一张口,鲜血便流了出来。

    何欢君起身看他,手指掐住他的下颚逼他张大嘴,只见口中一片血肉模糊,连牙齿都沾染了血迹。

    “你对自己当真是心狠。”何欢君面无表情地道了这一句。

    “对、对不……”眸中的青幽之色又泛了上来,他断断续续地道,“不、不起你,你走……走……”

    “走?”何欢君俯低了身子,逼近到他面前,“那日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我让你走,你怎么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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