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而燃 - 分卷阅读187

    ——是自己错了么？

    如果最开始没和莱茵合作，不考虑短期的发展，是不是就……不，坚定一点，自己一直没和莱茵有实验上的利益关系，是想清楚了的暂时合作。

    然而道理都懂，德蒙心里还是十分低落。

    他的袖子忽然被扯了几下。

    德蒙回神，一个孩子仰头望着他，“我哥哥不见了。”

    “在别的船上，等一下就能见面了。”德蒙对他微微一笑。

    孩子却摇起头，“不，我看到他在下面。”

    “他可能已经上来了。”毕竟德蒙检查了四五次，有自信这么说。

    孩子听他不信，抽噎起来，“是真的，我们班在玩捉迷藏，他们藏好了，我要去抓的。我以为他们藏到这里了，但刚才，他们用终端告诉我他们赢了。”

    德蒙浑身的血都静了一下，“你说，他们在下面？不可能，我确认过很多次，他们都没答话？”

    不被信任的孩子大哭起来，把终端递到德蒙眼前，“我没说谎！”

    那是一串幸灾乐祸的文字，和六十个熊孩子龇牙咧嘴的合照留念，照片背景是一艘艘已然驶远的飞船。

    “调头！”德蒙冲进驾驶室，大喝，“还有人没上来，六十个左右的孩子。”

    驾驶员不同于普通群众，他们已经提前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闻言目眦欲裂，怒道，“你们不是说都上来了么！等了那么久，现在又要回去？你想死自己一个人死吧！是六十个人重要还是这一千人重要？”

    德蒙理解驾驶员的焦虑，他不想出乱子，抚平对方两句情绪，回了船舱内。

    那个孩子还因为被否定了，哭得十分委屈。

    德蒙让驾驶员支出一个逃生舱送自己回去，但驾驶员说这艘船为了装人已经全扔了。

    他只好让驾驶员开了一下舱门，又叫了一下菲洛，万幸对方知道他的想法一般等着，包裹他游向基地。

    靠近的速度十分缓慢了，德蒙沉在黑暗里，越发不安，压制住情绪。

    如果现在回去，自己面对的就是没有一个帮手的荒凉星球，他要一个人带着六十个熊孩子找飞船，重新连接电力，还要确保一定的速度，以免莱茵抵达。

    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大，德蒙对自己说有什么的，莱茵又不是说来就来，也许看到一片黑灯瞎火的空基地，对方转身就走放跑了他们呢？

    德蒙认为自己心理素质不错，可这次不同。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没有引擎动力，距离显得十分漫长，他感觉自己就像气球飘在空中，永远抵达不了终点。恐惧情绪人人都有，德蒙不觉得自己健康的生物应激反应需要被鄙视，可这次，他居然真的开始相信不安的直觉，好像多看一眼四周，就能看见莱茵的船只。

    他发起呆，但发呆都不管用，巨大的不安之下，竟想到了终端。

    给伊梵洛拨过去？

    他立刻打消这个念头，但下一秒，这个念头疯狂生长起来，再抑制不住。

    他吞咽了好几下，忽然发现自己呼吸都在颤抖，惊异于自己害怕成这样，那一刻的无助让他迅速按下了伊梵洛的号码，只差拨通，但颤抖的手指在拨通键上犹豫不决。他想起一件事，自己刻意忽略了赵万里的话——莱茵的目标也许是他。

    别提让伊梵洛过来帮忙了，哪怕就是听一下他的声音，德蒙也会好很多。

    他冷极了，鼻子有点酸，担心拨通后听见伊梵洛的声音，自己会说出哭腔，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德蒙正出神，忽然被脑内菲洛的声音打断了。

    他扭身望向身后，寂静的宇宙仿佛凶机暗藏，初看没什么，细看却头皮发麻。一个冰冷的方形斑点正向他一点点扩大，像个缓缓靠近的幽灵——那是莱茵的船队。光斑范围的扩大清晰可见。

    一瞬间，德蒙都讶异于自己的反应。

    心底的不安恐惧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底气和动力。他手指一动，不消半秒删了光屏上伊梵洛的号码，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叫他来？笑话，可不能让我的伊梵洛碰上这种危险。

    “菲洛，攀住身边的碎石，我们再快一点。”

    六十个孩子不算难找，经过最开始的毫无头绪后，德蒙想到他们玩完捉迷藏，一定是回教室了。果不其然，德蒙在校门口，发现六十个小脑袋围坐在一起，聊天看星星。

    学校断了电，他们似乎在等来电，不知道其他人都去了哪，仗着人多抱团取暖。

    德蒙松了口气，对不安的孩子们嘘声，小声交代几句打算带他们上船，让他们别哭闹乱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依赖大人的决定，十分配合。让他们藏进教学楼后，德蒙就去找货船，然而断电后鲜有光线，离开校园后能见度越来越低，他忽然灵机一动，想起自己来时那艘飞船的停靠位置。不像嗔妄星的货船停靠点要开电闸才能找到，自己那艘就在基地入口，十分好找，而且吉尔备了不少能源，中途联络他们接应一下，氧气也很够用。

    但德蒙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没记错的话，伊梵洛说那艘船的系统崩溃了。他都修不了的东西，自己更别想。

    很快接受了现实，德蒙花了半小时左右摸到总电闸，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就要争分夺秒，他在心里重理了两遍接下来的行动顺序，记牢，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黑暗深处，好像有红色的炽热火团在靠近。那东西肆意燃烧着，每接近一点，就有疯狂的念头感染德蒙，和他的心跳共鸣。

    根本不需要光源，二者互相吸引感应，对方从层层黑暗中快速靠近。德蒙分辨了一秒，才发现那团火焰有着人形，竟是莱茵。

    所有的计划全乱了。

    来自本能的危机拉响警报，他猛推开所有电闸，循着反方向出口窜出去，和孩子们的终端联络，让他们离开学校直接到货船停靠点，并一路推翻了所有能推的遮挡物。

    可莱茵还在靠近。对方的异能传达出一种毫无理智的混乱和疯狂，德蒙直觉出自己的异能无法匹敌对方，甚至怀疑莱茵已经失去意识。

    他凭借对基地的熟悉，巧妙和对方拉开好几堵墙的距离，即使莱茵能直线感应到他，也不便绕路过来。

    来到停靠点，德蒙深呼吸，解锁了所有货船，开启待机，也从监控中看到莱茵的形态和位置。

    他身上没有火焰，但所经之处都有高温的迹象。

    他在控制台控制余下十几艘船只，向各个方向驶出，以混淆莱茵的视线，并让孩子们离哪一艘近就自己先进去，之后导航他们离开，至于自己，另想办法吧。

    所有准备做好，他再确定了一次莱茵的位置，升起货仓的隔板，将他远远隔开。莱茵要绕过来怎么说也要半分钟时间，德蒙浑身脱力般松口气，半分钟时间足够他将飞船起飞到莱茵够不到的高度。

    此时，货船各自间距也成功拉开，他联络孩子们，却在监视器中听见一串终端响声，浑身血液一凉。

    莱茵缓缓回过头，盯上了颤颤巍巍接通终端的孩子。

    “快跑！”他来不及让孩子们上船，眼看莱茵已经向四散的孩子冲过去，就在这时，一道银白色身影进入视野，拦起几个孩子就飞走，而另一方向中，吉尔也悄声带了几个孩子钻进最近的飞船。

    一艘船只很快传来通信，是伊梵洛将几人带入远处一艘飞船，联络了他，“导航这艘船飞走，接下来我会分四次把人全部带进你能监控到的范围，你依次做。”

    德蒙不知道伊梵洛怎么如此清楚这里的构造，甚至熟悉监控范围，但看吉尔那边危险，便配合他导航出飞船，并将远处几人不好接触的飞船开出去，给他们打掩护。

    可莱茵距离孩子们太近，伊梵洛很难及时赶到。屏幕中的莱茵已经追上吉尔，吉尔将六七个孩子护在身后，姿态戒备。

    莱茵居然笑了一下，“我有那么可怕吗？”

    吉尔让几个孩子跑远，伊梵洛返回这里，在吉尔坚持的目光里，咬牙转身又送了一群孩子离开。德蒙已经尽可能将飞船靠近几人，眼看吉尔有危险，他估计一下速度，设定货船两分钟后切断与主控室的联系改为手动，没等伊梵洛的联系，向莱茵方向靠近。

    莱茵那边有所感应，暂时没管吉尔他们，也朝自己靠了过来。

    德蒙心算时间，只要维持三分钟，这些孩子就会被全部救走，货船驶出，吉尔没有异能防身应该会被伊梵洛一起送走，剩下的就是自己。

    他不知道伊梵洛的异能能否和莱茵匹敌，八年的差距大如鸿沟，所以，最好伊梵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和吉尔带人一起撤了算了。

    莱茵在靠近他，德蒙不知道等自己的是什么，他很少在意自己不安的预感，但这次是心脏每次泵起都随着靠近感到灼热，本能告诉他这幅身体会被烫得不留寸骨。

    他甚至感到莱茵根本不打算和他商量，自己会在接触到莱茵的瞬间死亡，这甚至称不上预感，而是德蒙早就知道的事实。

    他不是不想挣扎，只是越靠近，越知道自己拐弯进了数道围墙内部，这是他为了困住莱茵做的。他几乎不可能在三分钟后出去找飞船，事实上这幅身体还没修养好，德蒙知道自己跑不动多远。

    死亡来得太突然，德蒙没有真实感，甚至危机感都没了，接受不接受，结局都不会改变，它就是发生了，当事人只能愣一会，说一声“哦”。

    他本来还觉得自己有很多时间，甚至还想再和伊梵洛折腾折腾，心塞个几回合……但原来这么就结束了啊。

    他边走向莱茵，边开了终端，输入伊梵洛的号码，但想到这时候对方可能已经上船，还是删了。毕竟自己和莱茵在他们看来是同伙，留在一起也没什么，他们只要负责救走孩子。

    不过，暮之光王国的事还是要交代一下的。他拨赵万里的号，但可能是因为这是陌生号码，赵万里没有秒接，德蒙出神等了一会儿，手里的终端忽然“啪”地炸成火星，他抬头，看见莱茵站在眼前，正收回凌空伸出的食指，对他微微一笑。

    场景像极了对方第一次主动联络自己的样子。

    莱茵向他伸手，德蒙定在原地不动，心里三分钟的倒计时还在进行。

    还剩十秒左右时，他忽然后退两步，转身就跑！

    伊梵洛已经跑了吧？那还有什么可纠结的，他还想和伊梵洛折腾几回合呢，不，几百回合！死个屁！

    德蒙想得美，身体却也结结实实吃不消，跑出不久就筋肉断裂一样疼痛，提不起劲，浑身灌铅一样疼，终于如预料那样，拐弯时脚踝一拧，摔倒了。

    莱茵已到他跟前，德蒙血液发凉，正拼命爬起，一道寒气四溢的冰霜忽然自二人之间生出，直直刺向莱茵心脏！

    德蒙不可思议起身，伊梵洛没有穿液态机甲，冲入两人之间，想抱起德蒙，可刺向莱茵的冰锥已被莱茵直接拗断。火焰从莱茵手中腾起，向伊梵洛背部心脏位置按去，德蒙瞪大眼睛推伊梵洛，而伊梵洛对上他的眼神，似有所感，用力抱住德蒙，将自己挡在两人中间。

    那只手重重摁入伊梵洛后背，德蒙抱着他用力翻身推开莱茵的手，异能相撞，德蒙清晰地感到身体一部分被莱茵吸走一般，猛然收回手。下一秒，伊梵洛的液态机甲忽然裹住二人，引擎排气将莱茵推开一点，机甲猛冲出去，贯穿了墙壁，几乎是砸在了降落地点。

    银色液体从两人身上褪去，伊梵洛缩在地上起不来，德蒙发现眼前就是他们来时用的私人飞船，吉尔那艘被自己毁了导航的，但已经来不及挑了，只要能飞能离开地面怎样都好。

    他扶着伊梵洛进了飞船，万幸基础设备还能用，关了舱门后，他开始折腾怎么让这废铁飞起来，只要飞起来就行。伊梵洛之前试过，导航已经不能用了，德蒙开始找起有没有应急系统，但以熟悉程度，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希望渺茫。

    正当他焦头烂额，伊梵洛扶着操作台边缘撑起了身体，无力地推开他的手，打开光屏上的导航系统，清除嗔妄星外部基地坐标，点了修改，然后输入神机国的坐标。

    “你不是说没用了么？”德蒙疑惑。

    伊梵洛没回复德蒙，飞船由他操控飞离地面，伊梵洛确认了一会，便无力跪坐在地，半睡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