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acht am Rhein/莱茵河之战 - 分卷阅读3
“估计我只能活到三十五。”
“哦,得了吧。”“大妞儿”沉下脸,“别他妈胡说八道,迈克——快说,你刚才在胡扯。”
上了战场的人都有些忌讳。迈克尔伸手向天,喃喃祈祷,总算是勉强收回了那句话。
“我们都要活一百零一岁。”“大妞儿”认真地说,“或者一百零二岁。反正……多活几年也没坏处,指不定就能看到奇迹发生,比如,德国变成一个好国家,苏联和美国成了好伙伴,穿一条裤子。”
“那可是有点儿难。”迈克尔笑着说。
打仗比较有意思的地方是,军队里居然有小卖部。迈克尔排了一刻钟队,买了盒鞋油、两双袜子和新鞋带。“不来点饼干吗?”文森特?耶茨招呼道,“烟?”
“谢啦。”迈克尔摆摆手,揣着他的收获,沿小路溜达。傍晚的天空明亮洁净,几只鸟扑棱棱往山那边飞去。俘虏们坐在山坡下,沉默地喝汤。也许是为了做出某种姿态,这两天给他们的食物明显丰富许多,也提供了水用来冲洗身体。迈克尔一眼发现了卡尔?昆尼西,他肯定是清洗过自己,头发在夕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迈克尔莫名其妙地想起热水和香皂的气味,那种劣质肥皂味儿浓得惊人,用玛丽的话说,“能熏死一头牛。”
可迈克尔喜欢那种肥皂味儿。每天在农场干完活儿,他就用那种肥皂使劲搓洗皮肤。水被太阳晒得很热,他能闻到香精、泥巴、干草……
迈克尔转身,匆匆离开了。
蒂姆夜里才回来,不停地哼着小曲:
“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
还有漫漫长路要走。
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
去找我最最心爱的妞儿!”
“你心爱的妞儿不就在你身边吗,”杰克点燃香烟,“怎么啦,你又要去哪找你的妞儿?”
“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
还有漫漫长路要走。
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
去找我最最心爱的妞儿!”
唱歌不讨厌,但蒂姆翻来覆去就只会唱这两句。很快,他就像只嗡嗡乱飞的苍蝇,被人哄到这边,再哄到那边。最后他一屁股挨着迈克尔坐下,响亮地唱道,“到迪波雷利虽然路途遥遥,可是我的心已经飞到那头!”算是给闹哄哄的夜晚画上一个休止符。
什么都很对劲,什么又不对劲,这是迈克尔对1945年仲春的感受。大家在太阳地里齐声唱《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是他对那段时间最清晰的回忆。不但美国大兵喜欢这首歌,连德国佬也喜欢。鬼知道怎么回事。
“结婚麻烦吗?”那天,蒂姆突然抓住迈克尔,“老兄,迈克,你告诉我实话——结婚什么感觉?”
迈克尔穿上了他的新袜子,其实他压根不缺袜子,买那两双新袜子是真正的浪费。“结婚?首先,你得去买一对戒指。”
“这我知道,谁都知道。”蒂姆烦躁地说,“戒指,戒指,好吧,戒指。”
“然后……你得弄个房子。”
“小孩儿都知道我他妈得搞栋房子!我爸以前答应过,借我钱盖房子——然后呢?我的意思是,结婚什么感受,感受!”
“没什么感受。”迈克尔实事求是地说,“床上睡俩人,你一个枕头,她一个枕头。吃早饭,干活,吃午饭,眯一会儿,再干活,收工,吃晚饭……然后睡觉。”
“睡觉?”
“你还想怎么样?”
“我以为结婚会更有意思,”因为脸红,蒂姆鼻尖的雀斑好像在发光,“我以为——”
“那是电影,结婚就这么回事。和一个人区别不大。”迈克尔扛起他的枪,“你打算结婚了?”
“我在想……在想这事儿,”蒂姆说,“我要写信给我老爹,把尤塔带回去。”
“祝你好运。”迈克尔说,“加把劲干吧。”
就在这段时间里,迈克尔发现,昆尼西比以前情绪高涨了一些。他特别在意这个年轻的少尉,也许是因为他一头金发太过显眼的缘故。迈克尔给了昆尼西一双新袜子,作为干活的奖励。昆尼西和另一个俘虏负责整理墓穴上的十字架,他做得非常认真。
“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
还有漫漫长路要走。
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
去找我最最心爱的妞儿!”
晒着太阳,迈克尔哼起了歌。该死的,肯定是蒂姆传染了这个毛病。他可能在无意识中唱的声音太大了,正在用简易木耙平整坟地的昆尼西抬起头,蓝色的眼睛眨了一下。
“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
还有漫漫长路要走。”
迈克尔假装镇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歌没人不会唱。“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去找我最最心爱的妞儿!”他哼着歌来回踱步,欧洲的泥巴地有股青苔味儿,他端着枪,“……去找我最最心爱的妞儿。”
昆尼西低下头,继续用木耙平整脚下的那块地。春天的阳光给万物镀上光晕,迈克尔看到飞鸟掠过青翠的树梢,树林边白色的花儿随风摇曳……天地归于寂静,他屏住呼吸,看到昆尼西垂着脑袋,下巴白皙,嘴角微微扬起。
第6章 - 《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本来是首
《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本来是首英国歌,可不知怎地,不光英国人爱唱,美国人也喜欢这首歌,甚至苏联人也喜欢,当然少不了德国佬。在西线,一个德国党卫军头目让这歌又火了一次:据逃出来的幸运儿说,那混球开着吉普,皮靴擦得铮明瓦亮,得意洋洋地大喊:“这儿离迪波雷利可远着呢,小伙子们!”
迈克尔吹起了口哨,漫漫长路去迪波雷利,他不知道迪波雷利在哪,但皮卡迪里大街很有名,要不是战争,这时候他可能刚刚攒够去伦敦的船票钱。玛丽?琼总是想见见大世面,她连纽约都瞧不上,就去巴黎呀、伦敦呀,她羡慕那些穿着漂亮修身长风衣、浑身珠宝的欧洲女人。
昆尼西在敲打一块木头,裤子半长不短地吊在他的脚腕上。因为热,他解开了上衣扣子,露出白色衬衣和两条裤子吊带。很难想象这年头还有男人穿这款式的裤子,你永远难以理解德国人在某些方面的执着。迈克尔抱着他的枪,“你会唱吧?”
“不。”
昆尼西偶尔会和他交谈几句,“不”、“对”和“谢谢”。迈克尔学会了用德语说“不用谢”,他觉得德语的“谢谢”和“不用谢”是一对模样相似的兄弟:“谢谢”——“不用谢”,听听,铿锵有力。他甚至计划起再学几个句子,假如他能顺利发出那个该死的,像呕吐一样的音。
“你会唱,你肯定会唱。”迈克尔说,“没人不会唱这歌。”
“我不唱歌。”
“唱嘛,大家都在唱歌呢!”
随着战事接近尾声,人人都喜气洋洋。现在就看谁先进入柏林,盟军——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佬——和苏联军队,每个指挥官都冲手下怒吼:跑快点,再跑快点!
俘虏太多了,一夜之间好像冒出几百万穿着田野灰的国防军。他们拼了命地往西边跑,苏联人可不讲究你那一套,蒂姆不屑一顾地说,“他们抓住一个就枪毙一个,不枪毙的呢,就送去劳动。‘劳动使人自由’,哈哈!”
迈克尔听到一些传闻,似乎盟军这边也派遣了德军俘虏去美国,在农场干活。“这要是真的,我倒是想弄几个俘虏,”他说,“干活太累了,我可以让他们给我修谷仓、喂牛。我老早就想翻新房子了。”
“得了吧,你得付他们薪水——上头真是装模作样。”
“比雇工人强,工钱能少一半。”
蒂姆停下擦枪的动作,“要让你挑,你肯定就挑那一个。”
他的语气有点怪,迈克尔皱起眉毛,“你什么意思,老弟?”
“没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蒂姆咧开嘴,“算啦,老哥——我就是觉得……你干嘛不出去找个妞儿呢,聊聊天也好嘛。”
“你管好你自己吧,”迈克尔说,玛丽来了信,诉说工作的繁忙,她升职了,当了一个小头目,“你不是要结婚吗?你老爹答应借你钱了?”
“他没理我,不过我想过啦,我先求婚。”蒂姆喜滋滋地说,“就这两天吧!我怕再过几天,希特勒投降了,忙起来就没工夫了——”
“你得弄个戒指,”“大妞儿”插嘴,“求婚这事儿挺麻烦。”
“我知道,”难得蒂姆能跟“大妞儿”心平气和讲话,“我搞到一个戒指,没弄成一对……这节骨眼上,就先凑合凑合,等回了美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漂亮的圆环,镶着一颗很小的宝石,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操!你从哪弄的戒指?”“大妞儿”好奇问道,“离这最近的商店是军队小卖部,小卖部现在提供婚戒服务了?”
“这你就别管了。”蒂姆故作神秘,“老子总有高招。”
说起戒指,迈克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枚。他跑到城里买的,银色圆环上的小宝石很合玛丽的心意。她说,这是最流行的欧洲风格。“你从哪搞到的?”他说,抻平嘴唇,“……蒂姆,这样不好吧?”
“你说什么?”蒂姆扭过头,耳朵通红,“我怎么了?”
“你戒指哪来的?”
“我他妈从哪弄的戒指关你屁事?”
“大妞儿”莫名其妙,看看迈克尔,看看蒂姆。迈克尔和蒂姆同时入伍,关系很不错。他们从来不吵嘴,更不会动手。“不就是个戒指嘛,”他试图分开互相瞪眼的两人,“一个戒指——”
“还回去。”迈克尔说,“联队长说过好多次了,不能抢俘虏的个人物品。”
“你那把鲁格哪来的?”蒂姆反唇相讥,“你抢就不算抢了?我凭什么就要还回去?”
“我从战场上捡的。”
“我也是捡的。”
“这是昆尼西的戒指,”迈克尔一把拽住蒂姆的领子,“他那戒指和我的款式几乎一模一样,别以为我没看到。”
“哦,昆尼西,”蒂姆推开迈克尔,怪声怪气,“迈克的心肝宝贝,大学生——怎么,我拿他的戒指,你心疼了?”
“行了,别吵了,”“大妞儿”挤到二人中间,“你们真他妈有病,为了个破戒指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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