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acht am Rhein/莱茵河之战 - 分卷阅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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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玛丽把箱子里的衣服乱糟糟地扔了一地,“生怕收到电报,告诉我你受伤了,或者——你知道我,我们,无论谁家里有人去当兵,我们这些做妻子的,做妈妈的,心里在想什么?我退订了所有报纸杂志,因为我怕有人来敲门。听到敲门声我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就害怕打开门收到一面国旗……是啊,炸掉胳膊能拿津贴!你怎么不看看死掉的巴蒂和费安,他们的老爹老妈可是能领到抚恤金,好大一笔钱呢!”

    说完,玛丽哭了起来,扑到迈克尔怀里。女人的身体比男人柔软多了,迈克尔抱着玛丽,缓慢地抚摸她的头发。“行啦,行啦,别哭了。我错啦,你知道我一向不会说话,”他小声嘀咕着道歉,“我是个笨蛋,上学的时候班里考倒数……还记得我的代数课吗?我从来都没及过格,汤姆?莱斯说从来没见过我这么不开窍的学生……”

    “你是个白痴,迈克。”玛丽含泪微笑。

    嘴和嘴的距离只有十厘米,是时候亲个嘴儿了。可迈克尔努力了一下,脖子却僵住了,就是不肯带动脑袋向前移动,消灭十厘米的距离。就亲一下,迈克尔继续努力,他眨巴着眼睛,调动全身肌肉,然而依旧石块似的僵在那里。还是玛丽亲了下他的嘴,用温暖的手拍拍他的脸,擦干眼泪,继续去收拾那些衣服、鞋袜,以及其他破破烂烂的玩意儿。

    “我应该给你弄点东西回来,”迈克尔动动肩膀,很好,他还能动弹,不是神经出了毛病,“盘子啦、刀叉啦、油画啦——”

    “得了吧,你去当兵,我不反对,”玛丽踢开一双靴子,“但可我不希望你变成个抢劫犯,迈克。况且咱家既不缺盘子,也不缺刀叉,也没地方挂油画。”

    “你说的有道理。”

    “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抽烟了?”

    “我会戒掉的。”

    戒烟对迈克尔不算难事。他没烟瘾,就像他对“干那事儿”没瘾一样。回来的第一天夜里,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就是睡不着。欧洲和美国有时差,而且他不是很习惯身边有个人——一个干净的,香喷喷的女人。“你他妈有病吗?”他默默地骂自己,“在一帮臭烘烘的男人中间你倒是能睡着,玛丽不是你老婆吗,你在别扭个啥?”

    可他就是别扭,不舒服,寒毛直竖。甭管迈克尔如何告诫自己,在心中祈祷,他在凌晨三点钟时,还是抱着被子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溜到了客厅。沙发睡起来比床舒服多了,他长出一口气。盖上被子,把那把没子弹的鲁格压在靠枕底下,迈克尔几分钟后便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他一口气睡了很久。第三天,玛丽去上班,把他晃醒。“饭在橱子里,”她换上了工装,整个人精神又美丽,“中午起来吃——你还记得怎么热饭吧?”

    “我可以吃面包片。”迈克尔半睁着眼睛,“……你真好看,玛丽。”

    “谢谢。”玛丽俯身亲了亲他的脸,“再见,大兵。”

    玛丽的嘴唇柔软湿润,她大概涂了润唇膏。迈克尔摸了下脸颊,翻过身,搂紧了被子。“她是个好女人,”他闭上眼睛,“你得对她更好点儿。”

    迈克尔在沙发里躺了一整个星期。玛丽重新订了报纸,他每天就看看报,然后枕着鲁格睡觉。有时他会突然惊醒,以为仍身处战场。来回确认几遍后,他才能躺回去,再度入眠。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摸着胸口的兵籍牌,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迈克尔把昆尼西的兵籍牌和自己的挂在一起。德国兵籍牌分成两个部分,如果人死了,其他人就可以折下一半带回去。“卡尔?昆尼西。”他念叨兵籍牌上的名字,再把德语字母表从头到尾背一遍。玛丽挺高兴他学了门外语,即便就会几个单词。“多动动脑子总归没坏处,”她说,“你可以考虑考虑,去城里的学校念书。学什么倒是无所谓……”

    “我想学学机械。”迈克尔瞪着天花板,“这是门有用的学问。”

    “很好,棒极了。”

    迈克尔说他想学机械专业,纯粹是因为他就知道这一个大学专业。根据新出台的政策,他也有机会成为大学生了。其实他对当个大学生兴趣不大,他每天看报,翻遍每一页报纸,把每一篇关于德军战俘的报道都读上十几遍。天气冷了,欧洲比美国冷得更早。昆尼西被释放了吗?还是被关进战俘营了?如果他被释放了,他回到家了没有?有地方过冬吗?迈克尔老是翻来覆去地想,攥着那枚兵籍牌。回到美国后他邪恶的欲望消退了,他变成了以前的那个好人,再不会对某个男人产生淫欲。同时,他对“干那事儿”丧失了一切冲动。有天,在他回到家里一个多月后,玛丽突然问道:“你想要个孩子吗,迈克?”

    迈克尔躺在沙发里,正阅读杂志的最后一页,“孩子?”

    “你想要个孩子吗?”玛丽走到他的身边,俯下身。她穿了件新衣服,露出白皙的胸脯。迈克尔用余光瞥了那片白花花的皮肤几眼,然后坚定地挪开眼睛,继续研究那篇关于德国未来的讨论。

    “好吧,”玛丽走开了,“正好。”

    第16章 - 1946年的上半年,迈克尔沉迷

    1946年的上半年,迈克尔沉迷于学习。这听起来非常奇怪,因为迈克尔这辈子都没和“学习”擦出过火花。那段时间他天天研读报纸,还买了本书自学德语。当他在房檐下勤奋地读那些单词时,米歇尔老太太不止一次惊叹,也许迈克尔是让炮弹震坏了脑袋,或是叫战争吓出了癔症,喊玛丽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脑子”。对此,玛丽表示,学门外语没坏处,至少比酗酒抽烟强。

    约翰?亨特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他声称酒精能麻痹他断肢的剧痛。“我他妈不比你!聪明的迈克,选了条好路……谁不知道西线的德国佬见了你们就怕得尿裤子!”

    “聪明的迈克”不会傻到去反驳一个醉汉的呓语,他正对着书本抄写单词。老实说,德语很多地方跟英语很像,但比英语复杂,而且发音很……“坚硬”,他用这个词形容。玛丽也在看书,她不再订阅家庭杂志,买花边桌布比自己织方便快捷。她用业余时间练习记账和打字。“你念的那是什么?”玛丽头也不抬,“听着像要跟人吵架。”

    “举起手来,放下你们的枪。”迈克尔重复一遍,“哦,这本书有点过时了。”

    “是啊,德国人不是投降了吗?”

    “他们该出点新书,更日常的——”

    “‘我爱你’怎么说?”

    迈克尔把课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他知道“我”怎么说,“你”怎么说,他还知道“我”是主语,“你”是宾语,他也能熟练地运用格和时态。可“爱”这个词要怎么拼?迈克尔又把课本翻了一遍,检查单词表,“……抱歉,”他挠挠下巴,现在他有充足的时间刮胡子和洗脸,下巴总是干干净净光溜溜的,“这里面没教‘爱’这个词。”

    “他们就教给你‘举起手’、‘放下枪’?”

    “还有‘战争已经结束了’……”

    “迈克,”玛丽放下她的笔,“战争的确已经结束了。我认为,你得好好计划下未来。”

    她最近心情有些忧郁,因为工厂里的事。战争结束了,原来的工人回到了厂子。大部分女工回家了,重新做起了家庭主妇,街上到处是挺着大肚子和推婴儿车的女人。迈克尔倒不觉得玛丽非要回家。他能照顾自己,在军队里,他学会了煮罐头,趁夜色洗衣服,在洗衣服的水里加防蚤粉,他甚至能给战友剃剃头发,更复杂的工作,比如维修枪械,他也干得有模有样。“我考虑过了,”迈克尔继续翻那本德语书,“我想去学学修汽车。”

    “为什么是修汽车?”

    玛丽会问很多问题,她小时候就这样。为什么要学修汽车,迈克尔仰起头,几只小飞虫绕着灯泡嗡嗡旋转,“机械不就是修汽车吗?”

    “你从来都不讲你在欧洲的事,”玛丽把一张纸放进打字机,“给我讲讲吧——约翰天天唠叨他在岛上和日本人作战,怎么挖地洞,怎么用那种能喷出火焰的枪……海伦说她烦死了,听了成千上万遍。可你从来都比提你在欧洲打仗的事,为什么?”

    “没啥好提的。”迈克尔挠了下脖子,昆尼西的兵籍牌在他胸前晃荡,金属早就被体温煨热了,“就是行军……打仗,拿好你的枪。1冲锋枪很好用,哒哒哒,声音跟打字机差不多……比卡宾枪好使,我觉得。”

    “你压在枕头下的那把?”

    迈克尔在沙发上生了根——玛丽要早起上班,而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打鼾。蒂姆偶尔抱怨过他睡相糟糕,踢腿啦,踹人啦……他还听说过很多退役老兵回家之后经常做噩梦,大喊一声醒过来。海伦就总抱怨约翰,那家伙染上了梦游症,弄得全家人睡不舒坦。玛丽起初还劝他回卧室去,保证他没有那些坏毛病。但迈克尔不相信,因为他也做噩梦。他梦到走在雾气蒙蒙的森林中间,那是法国和德国交界的一片森林,他们在那吃足了苦头。不过他最常出现的噩梦是他在莱茵河边犯下的罪过:他坐在树下,昆尼西的尸体倒在脚边,蓝眼珠像死去的鸽子。是他杀了昆尼西,用枪,或者直接用手。每当迈克尔做了这样的噩梦,醒来后总会陷入深深的怀疑——是不是他真的杀了昆尼西呢?

    “那不是冲锋枪,那是鲁格,一种德国手枪。”迈克尔回头看了眼沙发,靠枕换成了枕头,枕套是玛丽在商店买的,印着大大的心形图案,“大伙儿都想搞到把鲁格,很棒的战利品。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搞到一把……很漂亮,是不是?”

    玛丽抿了抿嘴唇,“没你那把猎枪实用。”

    “你说得对,论打仗,鲁格比汤普森冲锋枪差远啦。”迈克尔伸伸懒腰,“就是好看。我挺幸运,能弄到一把鲁格,有人找我买呢,我都没卖给他。”

    “讲讲德国女人吧,”玛丽对枪械不感兴趣,“她们是不是很漂亮,很时髦?”

    “我统共就没见过几个德国女人,”这件事迈克尔问心无愧,答起来流畅极了,“蒂姆的女朋友算一个,尤塔,眼睛挺大;还有彼得的女朋友……德国都战败了,女人也时髦不起来。尤塔穿着大衣,应该是很不错的大衣,可是脏兮兮的,完全脏了……没地方去洗,我猜。”

    “你们会强奸她们,对吗?”玛丽突然问,她用力敲打打字机,哒哒哒,听上去和1发射子弹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眼睛挺大的德国女人?”

    “我向上帝发誓我没强奸过任何一个女人,无论哪国的女人。”这是句真话,他的确没强奸过任何一个女人,他连窑子都不去逛,“尤塔是蒂姆的女朋友!”

    “战争嘛,这是常有的事。”哒哒哒,玛丽几乎是在砸那架打字机,“不得找点乐子?放松放松?我不怪你这个,迈克。”

    “我绝对没干过,”迈克尔坐直了,抓住玛丽的手,“别折腾打字机了——我要是干过我就承认,但我没干过,你不能逼我承认我没犯过的罪。”

    “放开,你弄疼我了。”玛丽甩开迈克尔的手,揉了揉手腕,“好吧,就算你没干过——”

    “我真没干过!”

    关于女人这件事,迈克尔称得上清白。他没强奸过女人,不去逛窑子,甚至不冲路边的年轻姑娘吹口哨。蒂姆嘲弄地称赞他是个正派的清教徒,盟军欧洲战场的道德标杆。当然啦,道德标杆也收到了恶魔的引诱,迈克尔自认为干过的那件坏事比强奸女人高尚不了哪去。虽说他尽全力去弥补了自己的过失,不过犯下的罪就是罪,一百多美金、巧克力和糖还算不上赎罪券,能把他从地狱送回天堂。

    幸亏玛丽不会追问德国的男人如何,作为一个美国小镇姑娘,她恐怕也想象不出男人会对男人干那事儿,迈克尔悲哀地想,躺在沙发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胸口的兵籍牌像一颗火星,好几个月过去了,这颗火星时时刻刻提醒他犯过的大错。但迈克尔不觉得痛苦,卡尔?昆尼西,这个名字所带给他的更多的是一些其他的情绪。

    第17章 - 迈克尔在九月份进入学校,正式成

    迈克尔在九月份进入学校,正式成为一名大学生。感谢《士兵权利法案》,他每个月能拿到五十美金的生活费,还能交得起学费和课本费。选择专业时,退伍军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一个严肃的黑头发姑娘,迈克尔莫名觉得“大妞儿”会喜欢这个类型——问他将来想从事哪方面的职业,迈克尔磕磕巴巴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为了弥补语言的不足,他还加上了双手。那姑娘低头看了看手册,就把他送去了本州岛的一所大学,主要学习与汽车工业有关的内容。

    “大妞儿”在纽约上学,“不读白不读,”他说,“我差点送了命,绝不会便宜杜鲁门一美分。”

    “你打算以后当会计?”

    “这他妈叫金融业,你这个傻瓜,迈克!”

    “金融业,听起来就很能赚钱。”

    “我本来就有钱——我在曼哈顿有房子。好啦,你以后要去修汽车了?”

    “我不清楚,但德国人挺会造汽车的,对吧?”

    “你被德国迷住了,”“大妞儿”身边有个姑娘娇滴滴的声音,“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和我亲爱的同学做作业了。”

    迈克尔在学校学得挺带劲。五十美金!他每个月都能攒下一大半。学校离家很远,他必须住宿舍。同宿舍的家伙叫阿拉伯罕?肯特,刚满十七岁,戴着又大又厚的黑框眼镜,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学生,所有人都管他叫亚当。亚当异常崇拜迈克尔,因为他又瘦又小,跑一百米就气喘吁吁。

    “德国人是不是特别可怕?”亚当每晚都要问一遍,“他们枪法准吗?”

    “听着,在战场上,子弹没那么可怕,”迈克尔抄着单词,“我们更怕炮。坦克开起来轰隆隆地响……那才比较吓人。”

    “我要是能开一次坦克就好了。”亚当憧憬地说。

    “真的,战争一点都不好玩。”迈克尔抬起头,严肃地望向他的室友。不过,他的严肃只能持续几秒,五秒后他就维持不了表情,换回了笑嘻嘻的样子。“成天提心吊胆的……吃不下睡不着。要是被抓了,那就更危险了。”他摸了下胸口的兵籍牌,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我们在莱茵河边打仗,就抓住了一个德国大学生。”

    “哇哦!他长得很丑吗?”

    “不,事实上……他很英俊,”迈克尔的单词写不下去了,笔尖在本子边缘抖了抖,写出一个歪斜的“国王”,“他就是那种标准的德国男人,又高又瘦,头发是金色的,眼睛非常蓝,不怎么笑。”

    “他是党卫军吗?纳粹?”

    “不,他是国防军。”

    “我以为德国人都挺难看的,”亚当说,“我有个邻居参加了诺曼底登陆作战,他说德国人凶残极了,喜欢吃人肉。”

    “我还没见过吃人肉的德国佬,也许我碰上的都是正常的。”

    “也许他们吃的时候你没看到。”

    昆尼西应该不吃人肉,但谁说得准呢。迈克尔一晚上写了几百个“国王”,然后撕下那几页纸,夹在书里。他跟亚当讲起了俘虏里的小胖子,和亚当差不多的年纪,稚气未脱。他连抢都不太会用,差点走火打死自己。迈克尔经常给他几颗糖吃,小胖子巴望着赶快回家找他的妈妈,他还记得那小东西用生硬的英语哀求,“我没杀过人,我就来了两星期……放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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