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acht am Rhein/莱茵河之战 - 分卷阅读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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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手套,”迈克尔拆开漂亮的包装纸,“戴上吧,暖和。我试过了……很舒服,来,戴上吧。”他强行握住昆尼西的手,把手套仔仔细细地套到那只左手上,然后是右手。买大一号果然是正确的,昆尼西戴上正合适。

    “记得戴手套和帽子。”迈克尔说,“不喜欢这副,也要记得戴别的……”接着他突然拂开昆尼西额头的头发,没有伤疤,没有任何痕迹,皮肤光滑平整,他松了口气。

    迈克尔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我走了,再见。”

    昆尼西说过,道别的时候说“再见”,好像彼此都对这段关系多在乎似的——他尽量真诚地说了两遍再见,摆摆手,这才离开。走出去几米,迈克尔回过头,昆尼西早就走得远了。

    迈克尔的高血压症在车站发作了一次,他头晕,难受,脑子嗡嗡作响。他非常痛苦,心脏的疼痛绝非幻觉——以后再也见不到昆尼西了,再也见不到他的大学生。迈克尔设想过这一天,1952年他匆匆逃离德国时,不就作此计划吗?可那时他没那么难过,也许在他内心深处,设想过有朝一日返回慕尼黑,大学生仍然会毫无怨恨地接纳自己——是啊,昆尼西爱他,虽然他是一名男子,对一名男子本不该产生爱意,但这种爱仍是真挚的、澄澈的,金子般的爱……

    他捂住疼痛的胸口下了火车。路过那座教堂,天色昏暗,迈克尔溜了进去。这个钟点自然没有人在教堂里,他跪倒在十字架前,口中喃喃。

    “爱里没有惧怕。爱既完全,就把惧怕除去。因为惧怕里含着刑罚。惧怕的人在爱里未得……”

    上帝啊,爱究竟是什么?迈克尔抬起头,周围黑暗而宁静,他渴望获得神的启示。

    爱……男人之间的爱,他第一次承认,他是这样深切地爱着一个同性。这种错误的爱从何而来,为何汹汹不可抑制?他试过那么多次逃离这无望的爱情,但爱依旧深植心中——

    “求您了,我我究竟该怎么做?”迈克尔哭着匍匐在地,“请告诉我吧……”

    没有神启,没有天使、光和音乐。

    上帝抛弃了他,一名罪人,不可救药地走向歧路。

    “我爱他。”迈克尔蜷缩起来,“我想和他在一起……神啊,我爱他。”

    第79章 - 迈克尔在礼拜一收到两封信,此时

    迈克尔在礼拜一收到两封信,此时,感冒已经将他击溃。他的鼻子完全堵住了,只能张着嘴呼气。门房将信送给他,看邮戳,有一封是礼拜六到的。迈克尔打了几个喷嚏,泪眼模糊。门房笑着说,“你该娶个老婆啦!”

    “不了,不了,”迈克尔有气无力地摇摇手,“唉——”

    一封信来自美国,遥远的距离让信封皱巴巴的折起一个角。是玛丽,迈克尔抖着手拆开信封,抽出好几张信纸。玛丽写了很多,主要是对他的抱怨。迈克尔读了后半句,就忘了前半句。感冒药摧毁了他的本来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不过有一段话令迈克尔印象深刻:“你总是这样……让别人误以为你是爱人家的,其实你根本就不爱。你是个自私的蠢货,迈克。”

    半点不错。要不是感冒,迈克尔绝对要立刻把这句话抄录下来。最后玛丽询问他进展,亲爱的卡娜有没有意向离婚之后重新考虑嫁到美国来。“没有,”迈克尔咕哝,“你亲爱的卡娜嫁给了法国佬,天天有时髦裙子穿……他恨透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惹他烦心啦……”

    第二封信,也就是礼拜六的那封,没写寄信人的姓名和地址。迈克尔擦了擦眼睛,眼泪源源不断,就好像他刚刚往眼睛里抹了洋葱酱。他拆开信封,抽出来一张纸,隔着泪水,他看到满页红色的批改字迹。迈克尔重新检查信封,果然盖着慕尼黑的邮戳。这恐怕是昆尼西礼拜五出门时寄出去的。干嘛要去斯图加特呢?迈克尔抱着信纸,用袖子擦眼泪,如果去慕尼黑,那就不会遇到出差的大学生;不遇到他,就不会请他吃饭,也就不会让他生气……他又自责地想,为啥不买下那条围巾呢?也不是负担不起。他一时的小气干出了令他后悔终生的傻事。迈克尔仰起头,试图控制眼泪,可那该死的液体根本不听大脑指挥,哗啦哗啦地往外淌。

    “他妈的,”迈克尔自言自语,“我真想死……”

    他躺下了,将两封信压在枕头下面。阳光透过玻璃,射到床上。房间里倒是货真价实的暖和,迈克尔陷在被褥中,很快便睡着了。

    人为啥不冬眠,是迈克尔从小便迷惑不解的问题之一。他从自然课程上学习到了冬眠的相关内容,也在野地里挖出过冬眠的蛇。要是人能冬眠就好了,每当冬季到来,迈克尔不得不爬起来去上课或干活,他就重新陷入迷思。他如果是头熊该多棒!秋天捡拾各种食物,吃得肥肥壮壮,然后找个舒服的洞穴钻进去,蜷成一团,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再度醒来,春天已降临大地。他可以跳进溪流洗洗全身的皮毛,然后抓几条鱼填饱肚子——

    刺眼的阳光惊醒了迈克尔。他爬起来,发现身处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得去上班了,迈克尔急急忙忙洗漱,抬头照镜子时,惊愕地看到自己两鬓斑白,眼角堆积着细密的皱纹。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他就这样出了门,公寓楼下停着一台不错的车子。直觉告诉他,那是他的车。迈克尔用凭空变出来的钥匙打开了车门,很快就行驶在整洁的高速公路上。他在一家非常大的公司上班,每个人见了他都恭恭敬敬。这可真有意思,迈克尔想,我得来杯咖啡提提神,瞬间就出现了一杯咖啡,似乎是从空气中直接跳出来的。

    “我想再来份咖喱香肠。”迈克尔说。

    咖喱香肠也出现了,热气腾腾。迈克尔试着提出其他要求,全部一一实现。“我具备了超能力吗?”他兴奋地揉搓手指,“还是说,我变成了神?”

    “你可以获得任何你想要的。”一个声音轰隆隆地说,“除了一样,我都能为你实现。”

    “我想要钱,很多很多钱。”

    大捆大捆的美钞堆满了桌子,但这不足以让迈克尔满足。“我希望德国的法律改掉该死的175条。”一本德国刑事法落到钞票堆上,迈克尔翻了翻,欣喜地看到,那条讨厌的法律竟然被删除了。

    “那我就没啥好担心的了,”他嚷嚷开来,“我需要我的大学生!卡尔?冯?昆尼西!我们再也不用怕了……”

    “不行,”那个轰隆隆的声音拒绝道,“只有这件事无法实现。”

    “为什么?”迈克尔疑惑地站了起来,抱着那本德国刑事法,“我需要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因为他早就死了。”声音说,“现在是1990年,迈克,你忘了吗?昆尼西早在1956年就在莱茵河边饮弹自尽。你彻底失去他了。”

    “1990年?”迈克尔惊愕地抬起手,就见本来还算光滑的双手急速苍老,布满皱纹和老年斑,一面镜子出现了,镜中人头发全白,老得像枚风干的胡桃。“天哪……”他用皱巴巴的双手捂住脸,“这么多年过去了吗……”

    时间就是这样快,从来不会等待。1945的春天彷佛尚在昨日,迈克尔半睁开眼睛,脑中浮现出昆尼西年轻的样子——那身田野灰军装,散开的领口,露出一截白色的衬衣领子。虽然激战刚刚结束,他仍旧保持着洁净的姿态,光笼罩他,他就像个天使……

    “唉,这可怎么办,”迈克尔喃喃,脖子酸痛无比,“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

    刚才那是个梦,他想起来了。没有1990年,还早得很,他可不一定能撑到那时候。现在是1956年的冬季,冬季,雪即将落下。“圣诞市场,”迈克尔蠕动嘴唇,“弄棵圣诞树……别忘了槲寄生……”

    他又睡着了。这次他睡在一张沙发上。这沙发可不怎么样,扶手硬得要命。迈克尔半睡半醒,总感觉有件事还没做。可能是工作,他得多攒点儿钱。玛丽说得对,一个富裕的老单身汉总还能对付过去,要是没钱,那必然要露宿街头。工作,迈克尔动动手指,还好他拥有一家农场,实在不行卖掉农场,那点钱也能凑合一段时日……

    啊,这是他的家,农场的房子。得给沙发换套新垫子,软一些的那种。等醒了就立刻开车去城里……就在这时,厨房里响起了细碎的动静,迈克尔努力侧过脸,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金色影子。

    “你下班啦?”迈克尔下意识说,“今天不加班?”

    “不。”影子说,声音遥遥的好像隔着水雾。

    “明天加班吗?”

    “不。”

    “明天休息,去瑞士玩吧?叫上夏莉,问问她和弗兰茨要不要一起去?”

    “嗯。”

    影子忙碌着,腰背挺得笔直。现在是哪一年?迈克尔说不清楚。1956年?1950年?1975年?……“唉,”他重重地叹口气,“我爱你,”他说,用德语,“卡尔,我爱你。”

    影子没有回答。迈克尔等了许久,慢慢撑酸痛的眼皮。鼻子疼得要命,他使劲擤鼻子,庆幸自己仍身处1956年,他的大学生还活在人间,并且有位医学院毕业的法国佬照顾。

    “感谢上帝……”迈克尔撑着无力的身体跪下,“求您……”

    上帝真的存在吗?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迈克尔坚信神的力量,但上帝似乎厌弃他——毕竟他深爱着一个同性,还做出过那么多不可饶恕的坏事。

    礼拜三,迈克尔的感冒仍未好转。他托前来探望的“勺子”帮他买了些吃的东西,堆在厨房的小木桌上。“勺子”居然还买了瓶红葡萄酒,信誓旦旦地说,对付感冒,只消加热红酒喝下去睡一觉,保证第二天就能痊愈。

    “除非我想死得更快点儿。”迈克尔有气无力。

    他喝了杯热牛奶,尽管没有胃口,咬着牙吃了块软面包配罐头豌豆汤。吃饱了正要休息,门敲响了,门房说,楼下有位“挺精神的”先生想要见见迈克尔。

    “不见。”

    “他从慕尼黑来。”

    慕尼黑!迈克尔的睡意消失了,赶忙同意。没过几分钟,门被敲响了,迈克尔激动地打开门栓,迎接他的却是一记愤怒的拳头。

    第80章 - 看不出来,加布里埃尔 ?罗舒亚

    看不出来,加布里埃尔 ?罗舒亚瘦得像棵发育不良的白桦树,拳头居然惊人得结实。当然,这完全可能是迈克尔由愤恨和嫉妒而造成的片面印象。总而言之,罗舒亚一拳就放倒了迈克尔,然后迅速地关上了门并反锁。法国佬漂亮的皮靴擦得晶晶亮,不换鞋子就在别人屋子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可真他妈不是什么良好的教养。

    屋子的主人迈克尔仰面朝天地躺着,鼻子火辣辣地往外冒着液体——肯定是血,他用手抹了把脸,“操”,他骂了声,挣扎着想爬起来。罗舒亚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坐了起来,接着捱了一脚。罗舒亚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活像盯着头待宰的牛。

    “我真想不明白,”法国佬讲起了英语,令人惊讶地是,口音中并没有太多的法国腔调——有些女人称之为“优雅”——“亲爱的卡尔怎么会为了你这种——抱歉,但我说的是事实——你这种垃圾而情绪波动——”

    迈克尔呼哧呼哧地喘气,眼前金星乱飞,血流了一会儿,打湿了他鬓角的头发。他一定看起来又悲惨又丑陋,罗舒亚沉思片刻,对迈克尔的尊容评价道,“家禽。”

    “滚你的蛋!你这个青蛙——”

    罗舒亚轻蔑一笑,“没问题,我是只青蛙,但你呢?你是个美国人……哦,货真价实的美国人,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看看,我刚刚提起了卡尔的名字,你却只顾着骂我。您是头猪,先生。”

    最后这句他用了德语。对,猪,以前昆尼西也用这个词抨击过迈克尔。德国人老喜欢用动物来当脏话,也许因为他们想象力过于匮乏。猪、猴子、鸡……奇怪的是,德国人异常热爱吃猪肉,甚至连猪的内脏都吃。迈克尔积蓄了一些力量,第二次爬起来。罗舒亚已经径自拉开椅子坐下,掏出香烟点燃,吸了一口,“要来一根吗?”

    “从我房间滚出去。”迈克尔坐在地板上,“他妈的,快滚!”

    “要不是为了卡尔,我可不愿在这种简陋的……”罗舒亚打量着厨房,又把目光落到凌乱的床铺上,“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卡尔怎么了?”迈克尔捂住鼻子。血渐渐止住了,鼻腔内依旧火辣辣地疼。圣诞节马上就到,罗舒亚定然放了假赶过来——世上没比法国人更好吃懒做喜欢放假的了,迈克尔用衣袖擦拭鼻子下方的凝血。“我最近见过他,他挺好的——”

    “他不算很好。”罗舒亚说,换成了英语,用那种讨厌的腔调,“不过,这已经与我无关:他和我掰了。”

    迈克尔满脑子都在嗡嗡作响,罗舒亚那拳威力十足,可能引起了轻微的脑震荡,“——掰了?”

    “我说的是英语,费恩斯先生。”

    “他妈的,掰了?”

    “意思是,我们分手了。”

    过了几秒,或者是一分钟,迈克尔脑子里的噪音慢慢静止,归于一道尖锐的嗡鸣,“哦,”他扶着桌子腿站起来,摇摇晃晃。这下换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你们,”他歪着头,罗舒亚正解开大衣,毛呢的好料子,“掰了?”

    “对,”罗舒亚叼着烟,毫不介意地把烟灰抖到桌面上,“我去见他,陪他过圣诞节,他对我说,‘是时候结束了’。”

    “哦。”迈克尔晃晃悠悠,他没办法控制两条腿,只能蜷起一条站着,“哦,”他咧开嘴角,“哈哈——”

    这声傻笑会导致可怕的后果,比如罗舒亚恼羞成怒的谋杀,而迈克尔的尸体会在一周之后才被发现。迈克尔转过头,罗舒亚脱下大衣,里面是干净的毛衣和衬衫,没有匕首、手枪之类的凶器。法国佬面色平静,迈克尔的笑似乎没有激发起他的愤怒。他只是耸耸肩,点燃第二根烟,“你真的是半点儿也不关心卡尔,不关心他是否高兴,是否健康,是否幸福——你只关心你自己,美国人。这话我都说腻了,但你真的配不上卡尔,他连看都不该看你一眼。”

    “我关心他。”迈克尔说,他必须澄清这点,至于配不配得上,他早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配不上!那是必然的,他们的相识是希特勒疯狂战争下的错误。眼前的法国佬倒是昆尼西理想中伴侣的样子:神色头发,高鼻梁,挺英俊的脸……医学院毕业,还拥有优雅动听的姓氏,对了一双长腿,说不定很会踢足球。他们不是还去看过什么戏?哦,王尔德,在浪漫的巴黎……

    “你感冒了?”罗舒亚抬起眼皮,警惕地往后挪动椅子,“是流行性感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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