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格爱人 - 分卷阅读69
最终谈判已经开始,他早就应该离开里卡了,可他还没找到理由好好见上金钦一面。就这么一天一天拖着,拖到金钦要见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感情作祟,他硬生生在原地坐了十分钟,才离开了办公室的椅子。
此刻看着金钦,他又忍不住抬起了下巴:“什么事?”
实在忍不住,金钦先垂眼,再勾嘴角,勉强控制住笑意,他说:“你可以摆方修盛一道。”
从第三自由军成立的第一天起,这个组织最大的敌人就是落城区。
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年,落城区在第三自由军的敌对势力排行中逐渐式微,但两方缠绵在一起的边境线太长,终究是剪不断理还乱,就和落城区与第三自由军高层间的关系一样。
像是一个传统,一种惯例,因为是对立阵营,只要对立,就有大把的利益。落城区的投机者从不惮以最大的热忱投资第三自由军,喂胖敌人,喂饱自己的账户。
在这件事上,落城区没有一个太过光彩的人。
最终谈判经过月余,在各方的期盼与不期盼之下,谈出了一个结果。落城区将承认第三区的地位,第三区要付出的代价是完成一份长长的待办清单。
无论周边区域怎么想,落城区没在明面上吃什么大亏,被第三区压过西线的区域会被返还,被第三区劫持的人质将按批次归来,甚至连钱财,第三区都会做出适当赔偿。
至于暗地里……
顽固派给方修盛留下一个这样的烂摊子,但他们没想到,方修盛敢直接拿在第三自由军中的多年积累,换一个第三自由军与落城区的真正平衡。
方修盛轻飘飘地,用最经济实惠的方法,换来了和平,换来了支持率。顽固派留给他的烂摊子,成了他最大的助力。没人知道,走到这一步,是他早就预感到顽固派鱼死网破的性格,还是他胆大心细。
只有金钦,在里卡基地的宿舍里,早早做出了预判。
“方修盛最大的敌人不是第三自由军,而是落城区的反对派。他要想赢,就得逼出统一表态,自断臂膀。”金钦说,“什么是表态?是钱。”
“如果我是你,就断了同落城区所有的经济往来,直接吞下这笔钱,‘心虚’谈和。”
“方修盛会吃这个哑巴亏。”
花钮站在基地门口,抬手挂写着胜利的横幅时,天上下起了蒙蒙的雨。夏天已经结束,里卡的秋天来了。
不同于整整延续了一夏,令人心惊的暴雨,秋天的雨要温柔很多,当然也冷得多。
金钦靠在窗边看雨,他怕冷,肩膀和窗台挨着的地方垫了一件厚外套,不过还是冷。
下雨时,目能所及的地方都是灰色,从云到大地,到远处冒了一点黄色的树顶,统统都泛着灰。如果有人站在这栋宿舍楼下往上看,连楼都是灰的,看来看去,只有三楼的窗边,有一点点红。
室内其实没那么冷,金钦身上只穿了件衬衫,颜色是泛着旧的暗红色,夸张的喇叭袖边裹了一层白边,袖口还有两条长带,不过他从来不绑。
他把气罐和简易灶连在一起,灶上正温着牛奶,“咕嘟咕嘟”的声音让温度显得又高了一些。
奥河从门外进来,一边肩是湿的,他不在乎,一把脱掉衣服,熟练地端起灶上的牛奶,添了一勺糖,配了两块饼干,飞快地吃完喝完,洗完锅,才贴到了金钦身后:“在看什么?”
“看文件什么时候到。”
落城区给出的清单太长,涉及了许多基地,分过来就用了好久,碰巧里卡基地的传输系统出了问题,只能用最古老的办法,派人去取。
花钮已经挂好了横幅,倒退几步,满意地拍了张照。
金钦把头贴在柔软的外套上,收回目光,看着奥河说:“今天该到了,不知是什么车。”
“我以为你想通了。”
这段时间,金钦的身体状况实在瞒不住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人人都在劝他珍重自己。
在这个年代,任何器官都能随心所欲地替换,连大脑都被严艺云攻克,成了能明码标价更换的器官之一。
虽然金钦可能是本地聪明得较为突出的人,比起担心换脑后他能恢复几成,人们更担心的还是死亡本身。
金钦摇了摇头:“奥河,不然就让我死了吧?”
“没有人想死。”
“有啊,我妈妈不是吗?”提起金觅,这一刻的金钦温柔到了极致,眉眼都垂了下来,透着无可奈何的伤感,他重复了一遍,“我妈妈,不是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不会在安乐死决定书上签字的。”
“你都答应了。”
“我答应的是放弃治疗和死亡,而且我已经签完一份了。”
每次聊起这个话题,没说几句,奥河总会找个由头出去逛几圈。
今天也是,他碰了碰金钦的脸颊,取出塞在金钦和窗台间的外套,把人抱回床上:“我出去聊会儿天。”
说是聊天,奥河的聊天对象总是不同,他是遇到谁就和谁说会儿话,今天上岗的是a2。
a2今天没画眼线,圆眼睛透着稚气,这是他长相上的缺陷,扮狠都没用,他拿手遮了下眼睛:“又怎么了?”
“金钦啊,还能是什么事。”
听出奥河语气里的小小抱怨,a2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支烟:“王八蛋。”
“不是。”奥河摇头,“他最近很乖。”
“他在哄着你。”
“金钦年轻时什么样?”
a2认为金钦现在也很年轻,在回答问题前,他先纠正了一遍:“再年轻一点时是什么样?”
他抬起头,在云间找起了月亮:“最早的时候,镕和主骨骼适配时他都不去,好像谁都入不了他的眼,偏偏有个做妓女的妈。又过了几年,他动了几次手,杀了几个人,彻底坏了金觅的生意,也就从这会儿起,顽固派和方修盛都盯上了他。”
“他胆子很大,不论多难的事,也不论代价多大,想做就去做了。”
奥河听着,有些事他听说过,有些事他经历过,有些事他也是第一次听。
a2叹了口气,嘴前迅速呵出了一团白雾,他吹了口气,驱走雾气:“他还有个怪癖,自己就是做机器人的,家里却不允许有任何机器人,再智障的都不行。唯一一次破例,是有人想杀他,房子都炸毁了小半,他就那么站在门口,顶着所有镜头,等救护车。去医院的路上,杀他的人就死了,死于同样的家用机器人爆炸。”
“睚眦必报,除了方修盛,谁也拿他没办法。就连方修盛,这次不也是被他坑了吗?”
“那他和方修盛呢?”奥河问。
“和方修盛?”a2把烟头碾灭,鼓了下脸颊,没说什么,“金钦走到今天,罪魁祸首是他自己。旁人什么都没有就自己去挣,他什么都没有,就成了个不穿鞋的。”
奥河说:“他让我签死亡通知书。”
a2看了他一眼:“他还能有什么?除了钱,他也就剩这条命了,最重要的、唯一剩下的,也只能给你。”
“a2,”没被“最重要”触动,奥河有些兴奋地抬了抬烟头,“我们赌一把吧,五百,只需要两三分钟,我就能让他放弃去死。”
“五千。”看奥河面露难色,a2都纳闷了,“你连五千都存不住?求你了,和我赌吧,你赢了我给你五千,我赢了……我给你出钱葬了金钦。”
奥河和他击了下拳,言简意赅:“大慈善家。”
和金钦说话时,奥河语气没什么大的波动,就是在陈述事实:“狠话放得动听,你有一万种方法去死,也有一万种方法等在身后要人找不到你的尸体。毁自己的尸灭自己的迹都在所不惜,你这么不怕,那你现在怕什么?”
金钦沉默地着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慢很慢地眨眼,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压根没听明白。
奥河说:“我知道,因为你重新拥有了,所以你怕再失去。”
这次金钦回得很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没有哦。”奥河抬起他的手,耐心地让两人十指交缠,“不得不说,我说得简直太对了,因为你重新拥有了全部,哪怕只有我。”
金钦最近确实在哄着奥河,他很快点了点头,认可道:“是。”
雨淅淅沥沥,像是永远都下不完一样。
金钦摸了摸奥河的脸,提起件不相关的事:“里卡基地分到的清单涉及两个问题,一是移交杀害李勤的凶手,二是交还金钦。”
“就是要n99和你,我知道。”奥河甚至补充了一句,“要你们的命。”
金钦现在真的觉得冷了,他往奥河身上靠了靠,为了靠得更舒服,干脆摘掉了眼镜:“是要我的命。随便怎样治好我的脑袋,胡乱塞些脏东西进去,让我不是我,落城区的人很坏。”
“你也是落城区的人,也很坏。”奥河拿被子裹住两人,“所以做手术吧,在里卡做,如果真的不行,如果做完还是不想活,我亲自杀你。”
金钦好像点了头,奥河觉得这件事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抬了下胳膊:“不过做手术前,你得修好我的左手,除了你,没人能修了。”
这次金钦是真的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金钦在康曼学着给奥河修复过身体,他很聪明,随便学学就会,当时学会了,很久也不会忘。
他,仔细检查奥河的手臂,对修复的每一步都心里有数,唯独不知道奥河的识别码,于是连第一步都办不到,他问:“你的识别码是什么?”
奥河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金钦居然不知道。
金钦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们当时在吵架,只记住你说……”
那句话意思比较复杂,说到一半,金钦明显记着,不过不愿意说下去了。
奥河把自己的识别码给他看,复述了一遍吵架时说过的话:“怕你说任何话,落到我耳朵里都成了‘我爱你’?”
金钦眯着眼睛看识别码,随随便便否认:“不是。”
像是鼓足勇气,又像是一句再稀松平常不过的话,总之,金钦填好识别码后,在奥河手臂上吻了一下:“你这个识别码我是记不住的,不要觉得我记不住就是不爱你,我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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