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践 - 分卷阅读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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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陆承哼了一声,“你不都在楼底下买微波炉食品吃的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今天中午有应酬?和谁啊。”

    “和”季涵眯起眼睛边笑边说,“你猜和谁?”

    陆承那边诡异的沉默下去,而季涵并没有把这个关子卖得太久。

    “和许老师吃饭呀,你是不是昨晚让他找我?该替他办的事情我都办好了,许老师为了感谢我,要请我吃饭呢。”

    季涵说的轻松愉悦,好像隐隐约约炫耀什么似的。许青舟张口想打断,但又觉得喉咙被什么堵着似的,说不出话。

    陆承在电话里粗喘了几声,然后大骂:“吃个屁!滚回来开会!”

    说完以后就恶狠狠地挂了。

    季涵闷着声音轻笑,笑的肩膀都抖了抖。

    佛说,众生皆苦。

    许青舟以前总不能理解这四个字。

    他好像生来就带着一种老天爷赏赐的骄傲。那种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像是刻在了他的灵魂中似的。许青舟觉得这世间庸庸碌碌的人,大多都是平凡之辈。按部就班的生活、按部就班的死去。

    他们每日活在琐碎的闲愁里,鸡毛蒜皮的事情便能唉声叹气、悲春伤秋。许青舟既觉得无法理解,却又似乎理所当然的过着同他们一样的平庸日子,像是被生活捆住了一般,无法挣脱。

    直到许河的病出现,直到陆承递出那张条约。

    苦吗?许青舟想。

    季涵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完。

    他随后从自己公文包里抽出了厚厚一沓文件,递给许青舟。

    “今天办的住院的一些资料,转院的病历单,床费的押金,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都已经给你打好招呼安排好,明天带你爸过来就行。”

    许青舟麻木的接过那厚厚一沓东西,抬起头,看见季涵已经拎着西装外套,站直了身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世间,除却生死之外,皆是闲事----”

    男人拍了拍许青舟的肩膀。他的眉眼柔和,面上仍旧是那副没心没肺、似笑非笑的谦雅模样,“可若是有一天当你把这世间的生生死死,也都能看作成闲事了”

    他笑了笑:“那你的苦,大抵也就到头了罢。”

    季涵说完以后,留下许青舟一人,挥了挥手便往外走。

    “记得结账,算你请我的。”季涵一边说,一边接起猝然响起铃声的手机。

    “陆总这才没过三分钟我不是说了吗吃完饭就过去开会我还不能吃个午饭了吗”他的声音渐小。

    许青舟低头看看手里的文件,最上面一层是住院费的押金,私立医院,一个床位押金就要八万块钱----许青舟将近一年的工资。

    他扭头朝外,看见吵闹的饭店门口,季涵的声音渐渐被烟火气所掩埋。

    许青舟收回目光,看着桌面的残羹剩饭。

    杯子里的啤酒冒着细小的气泡,从底端浮上来,又破碎在表面。

    许青舟端起杯子,喝了进去。

    一瞬间啤酒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味蕾。

    ----满口酸苦。

    第二十四章

    许青舟觉得自己很痛苦。

    那种痛苦并不尖锐,但却极为复杂。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割裂成了一片片,零零散散的分成了很多份。

    他生命中重要的人:李琴琴一份、许河一份,而陆承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人,也占了一份。

    而他们每一个人所承载的感情,又都是矛盾的。有爱、有怨、有亲情、有愧疚、有恨、也有怜悯。

    那些所有矛盾的情感,让许青舟体会到一种被撕扯般的痛苦。

    周二早晨,学校里的数学老师因为有事,临时和许青舟调了课。这导致许青舟的课全都集中在了下午,所以他想了想,干脆趁着空出来的时间,带着许河来住院。

    私立医院位于文市的市中心,紧挨着市三院。中间隔了一个小区。但环境却有天壤之别。

    这天上午来的时候,医院里的人不多。

    许青舟推着许河去前台,把之前季涵给他的资料拿出来,问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前台的小护士看了看资料,给住院部打了个电话后,派了个专人来领许青舟。

    “许老师,您跟着我走就行啦。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今天把叔叔安置一下,然后您跟着我们去领一下必要的用品。”

    许青舟连连说好。

    领路的小护士一路把两人在住院部带。

    中间穿过了医院的门诊大楼,后面是个宽阔的小花园。

    花园绿化做的极好,亭台水榭俱全,小桥与石板路交错,秀丽的环境,倒更像是个极为高档的疗养院。

    院子里不时有小护士推着老人出来散步,伴随着偶尔响起的鸟鸣声,安静又娴雅。这种气氛,仿佛透着一股生命的缓流,在时间的缝隙里舒张。

    许青舟不由自主的沉默了下去。

    他想起陆承。最近他越来越多的想起那个人,也正如那个人在越来越多的渗透进他的生活中。每一次想起来,那种撕扯般的痛苦又隐隐约约的浮现。

    憎恨与同情交织在一起。

    厌恶与感恩纠缠着翻搅。

    而这一刻,后者悄悄地不争气的占据了上风。

    因为无论许河曾经做了什么,许青舟还是希望他活下去。

    他想要让许河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5042,这就是您的房间了。左边这个是叔叔的床位,等会会有专门的护士过来带叔叔去做检查,许先生您跟着我去领一下生活用品吧。”

    不知不觉,护士已经将他们领到了目的地。

    医院给许河安排的床位是个双人间,地方不大,但很安静。是朝北的房间,阳光很好。早晨的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内,将满目的白的都照的愈发明亮。

    许青舟点了点头,跟着小护士走。

    医院里发了住院服,除此以外,配套的脸盆、牙杯、拖鞋、肥皂,棉质的换洗内衣,纸巾、饭盆全都准备在一个大包里。几乎让病人不需要在额外准备任何其他东西。

    许青舟领了东西,回到病房的时候,许河正坐在轮椅上,和另外一床的病人小声聊着什么。

    许青舟叫了一声爸,许河冲那人说了两句,转回来面对许青舟。

    “检查都做完了吗?东西我领好了,在这里呢。我看了看挺全的,需要什么爸您在和我说,我给您送过来。”

    许河眼睛没有看那包东西,只是招了招手,让许青舟过来。

    医院非常安静,所以受到这种环境的感染,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都放轻了不少。

    “小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可不要做些败坏家风的事情。”

    许青舟蹲低了身子,笑着对许河说:“爸,您说什么呢?”

    许河低着头,轻轻咳嗽了两声,嗓音沙哑地问:“我刚才打听过了。这家医院一天的住院费就要八百,一个月下来就是两万四,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和琴琴两个人加起来的工资都不到两万,还有柔柔要花钱!”

    “钱”许青舟仍旧笑着,“我说过了,钱的事情您不用操心。爸,您好好养病就行了,别的事情您都不用操心。”

    许河看着许青舟,然后低头看他的手。

    许青舟从小到大,很少说谎,他说谎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把手背到身后。可是现在,许青舟的手轻轻的扶在许河的膝盖上。

    许青舟的脸上仍然挂着笑。那是一种很虚伪又放松的笑意。他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目光里充满敬爱。

    可是许河却在想,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突然连这个孩子都已经带上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

    “你唉。”

    这个认知让许河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悲哀。

    他开始越来越多的意识到自己的苍老,那是种对周围一切的无力感。

    他无法影响这个世界;他无法支配自己的生活;而现在,甚至连他自己的孩子,都已经完完全全地脱离了他的控制,无法再被他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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