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锁金钗 - 分卷阅读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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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他很奇怪,怎么会说一个人的足像霜雪一样呢?直到今日他方知诗人不假,就是有那样的双足,如冰雕玉琢,好像放在手里亵玩就会化掉。

    许杭眯着眼,轻哼着越剧的曲调。

    恰似一块玉轮在棉絮里轻轻揉搓,听得人耳朵也软了骨头。

    “清清荷叶清水潭,鸳鸯成对,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唱完一句,勾着手,一捻,好似抓着一把扇子般拟物而作:“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妆。”

    “穿竹林,过祠堂,前面到了观音堂。观音大士媒来做,我与你梁兄来拜堂。”

    “贤弟越说越荒唐,两个男儿怎拜堂……”

    贺州城里人人都说,从前梨花班的台柱子一口软言唱腔最是地道精炼,可是没有人知道,金燕堂的许大当家这副嗓子才是一出口值千金。

    他一人分饰两角,唱梁山伯便俊秀清朗,唱祝英台便娇羞甜蜜,明明只是不着力地吟唱,却压过多少苦练功的真行家。

    段烨霖只在四年前听过一次,他以为许杭该是恨极了这些东西,所以从来不敢在他面前重提,谁知今夜有幸,再饱耳福。

    他小心翼翼走上前,许杭已经不念词儿了,只是在嘴里含着调子,他鼻尖一嗅,闻到了一点梨花白的味道。

    这是喝醉了?

    将人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段烨霖问:“少棠,你不开心?”

    许杭嘴角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摇了摇头,好似真的醉得挺开心。

    段烨霖喟叹:“喝酒也不叫我?”

    许杭没有回头,气息飘忽得很:“你爱喝劈震春,我只饮梨花白,咱俩…喝不到一块去。”

    被酒气氤氲过的语气,显得格外动情,段烨霖将他打横抱起,免得他赤足在地上伤着了。

    “为何饮酒?你以前不爱喝的。”

    “谁说我不爱喝?”许杭努了努嘴,“酒乃伤肝伤身的东西,从医弄药的人都知道,不碰它罢了。今日…今日是个好日子,想喝一点。”

    好日子?段烨霖回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今日是什么好日子。

    毛毛细雨轻轻飘洒下来,许杭的头发也一缕一缕挂在脸颊上。段烨霖看得迷了:“对了,方才你唱的是《十八相送》?”

    “嗯。”

    “我最爱听的也是这段,绮园初见,你唱的也是这段。”

    许杭乌溜的眼珠抬了一下,沾了一些水汽又有些迷蒙:“…这段虽好,可之后便是回十八、楼台会、哭坟化蝶…”

    越说声音越低,尾音竟是叹息。

    听到这里,段烨霖方明白,许杭今日是在为人之生死而平添哀婉,不知是因为前些日子的火灾还是段战舟与丛林之事。

    难怪蝉衣会说,今日的他不对劲了。

    “你醉了,我带你回去。”

    他伸手把许杭打横抱起,听得这小家伙没防备地低抽一气,身子却顺着力道软软倒下,将他抱稳了往屋里走。

    踏在石子路上,许杭缩在他怀里,突然又问:“今日怎么不看着你弟弟?”

    “他带丛林走了,说是要和丛薇葬在一起。他还会回来的,这笔账,他会慢慢和袁森算的。”

    轻笑了一下,许杭摇头:“人死方知情浓……呵…段烨霖,若是我死了,你可会像段战舟一样?”

    段烨霖骤然刹住脚步,雨滴凝成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下巴,滴落下去,他垂下头,看见许杭的眼神是无悲无喜的,便紧了紧手臂。

    “少棠,我们绝不会有这一日。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说得好似自己是个掌管生死的阎罗王。

    “人活一日,便不知明日是福是祸,生死有命,哪里是你能说得定的…”许杭微微张开眼,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段烨霖的鼻尖,说道,“…若是我爹还活着,今日该是他的寿辰了。”

    第73章

    原来是这样。

    难怪说是“好日子”。

    算起来,许杭也有十几年没见过自己的爹娘了,甚至还不是没空见,而是阴阳相隔。

    这么多年以来,他极少流露出自己的感情和往事,今日陡然开口,段烨霖替他心疼许多。

    像他这么冷静淡然的人,竟然会借酒消愁,可知心底创痛之深。

    将人带回了房间,小轩窗正开着,段烨霖顺势把人往窗棱上一放,额头抵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吻下去。

    被雨水浸润过的身体真可口啊,段烨霖忍不住伸出舌头去舔舐,将两瓣唇反复啃咬。坐在窗台上的许杭比段烨霖略高一些,故而段烨霖微微抬一点下巴,另一只手勾着许杭的后脑勺往下压。

    舌尖梨花白的气味真甜,段烨霖爱喝烈酒,梨花白对他来说太淡了些,也太甜了些,只是现在尝起来,却觉得恰到好处。

    许杭有一些喘不过气来,忍不住身子就往后倒,段烨霖的手就在许杭的后腰处拦着。

    夏夜喜雨一场湿。

    段烨霖吻着吻着就褪下了许杭的衣物,再褪下了自己的衣物。许杭半个身子在窗户之外,脖子微微仰着,雨水打在他们肌肤相贴的地方,一阵冷一阵热。

    院子里的花草都成精了,它们渴了好几日,今日终于盼到雨了,可这雨真是讨厌,一点一点下,让人全身水气却不得滋润,偏偏逗得自己心里痒痒的。

    花朵扭着自己的腰肢,树叶儿抖起来,这雨才终于越下越大。

    段烨霖啃咬许杭的锁骨,许杭脑子轰的一下炸裂,一手猛地揪住段烨霖的头发:“住手…”

    “不是我不住手,”段烨霖抬起头,一把抱住许杭,吻得他几乎要翻出窗子外去,“…是你不放过我。”

    雨水越发过分,湿透了树皮,树洞里躲藏的虫子开始满口脏话,左右乱爬,不得安分。

    为了不摔下去,许杭的十指扣着窗棱,脖子仰得像天鹅,纤细而脆弱,段烨霖竟然难得很坏心眼地不去扶他,真真是欺负一个醉酒的人,看着许杭手臂发颤,睫毛耸动,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却还饶有余力地行进着。

    实在缺了力气,许杭的下巴搁在段烨霖的肩膀上,让他恨恨地想咬下去。

    段烨霖便在他耳边吹着气:“少棠,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还有别的力气。”

    一朵乌云披着夜色而来,无人看见,它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将整个园子通通打湿。每个雨滴硕大饱满,砸在园子里,声势浩大,打得花花草草忍不住叫喊起来。

    花盆里的娇贵花朵也开始花容失色,喊着太多了、太多了,它拿叶子遮挡自己红透的脸庞,这水黏黏腻腻,都要漫出盆去了,它是一点儿也接不下了。

    乌云哪里会收手,越是听到这些鲜活肉体的惨叫,他越是觉得夏日的生机勃勃,身子一抖,更是龙虎精神。

    正此时,只听园林门口,两个丫鬟碎嘴朝房间走来。

    满园子的精怪灵台一清,安分了一下。

    “蝉衣姐姐,这么晚你上哪儿去?”

    “当家的喝多了,我送一碗醒酒汤去,你先去睡下吧。”

    沉迷情爱的两个人都是一阵激灵,耳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若是踏进园子,第一眼能瞧见的定是这放肆的一幕。

    段烨霖这时候正在舔舐许杭的左手小指,却被许杭一抽手,软绵绵给了他一耳光:“…别闹了。”

    脚步声岌岌可危,段烨霖一把抱起许杭,合了窗户往床上倒去,吹熄了灯。

    蝉衣走到门前,见灯都灭了,小心地敲门:“当家的?仔细明早头疼,喝一些醒酒汤吧。”

    这番变故让许杭醒了不少酒,他躺在床上,与段烨霖大眼瞪小眼。

    对视良久,许杭微微哑了嗓子出声:“我不想喝,你放门口吧……”

    仔细听的话,这声音与平日完全不同,只是外头雨声大了,蝉衣也没仔细,放下汤就走了。

    “出去……”醒了酒就变了面孔了,许杭偏过头,手抵着段烨霖的胸膛。

    段烨霖自然没动,甚至反问:“你是叫‘哪个’出去?”

    “……”

    到了床上,段烨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二皮脸,许杭自命清高,不同他说这淫秽话。

    如果可以,许杭现在也很想再给段烨霖一耳光,却被他拿住了手,按在床上。

    段烨霖的鼻尖对着许杭,道:“你清醒了一点也好,我要答你刚才那话。”

    他的眼睛如九天上,夏夜里的启明星,分外夺目。

    “少棠,我是个军人,上战场厮杀的人说不出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我也不想骗你,”段烨霖微微喘着气,贴着唇道,“但我敢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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