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 分卷阅读88
大叔还想继续说话呢,晚一步的宋景提着东西就走过来了,打断他俩聊天,喊了声:“哥,登记好了吗?”
“嗯,”宋晚洲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宋景朝他走来,“东西拿全了吗?”
宋景点头,把花放进宋晚洲的怀里,自己则是空出手来牵住宋晚洲只有一丁点儿温度的手,“怎么又忘带手套了。”
“忘了正好。”自手心传来一股暖心的热度,宋晚洲偏过头看了一眼宋景微微皱起的眉峰,不自觉又笑了起来,“小景手太烫了,给你冰一冰。”
等两人进去后,大叔趁热喝下杯中剩下的茶,见怪不怪,暗暗地说:“难怪穿得那么少呢。”
墓园子里的石砖小道不知何时重砌了一番,供来访者走的道变宽了不少。
锃亮的皮鞋踩在花岗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和马丁靴的闷沉声配在一起,显得倒也不那么单调乏味。
墓碑上的人还是记忆里年轻的模样,宋晚洲蹲下/身,把含着露水的新鲜百合轻轻放在母亲的墓碑旁,向日葵放在父亲的墓碑旁,姥姥面前则放了一碗老人家喜欢吃的桂花糕。
拿出干净的毛巾沿着墓碑的轮廓擦拭灰尘,宋晚洲眼睛被凌冽的寒风刮了一下,有点干涩,哑声道:“爸,妈,姥姥,我来看你们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着近况,哪怕是对着已亡人,也是挑着好听的话说,报喜不报忧。
而宋景就站在他侧身后,静静地望着强忍眼泪,还笑着说话的宋晚洲。
宋晚洲不在的日子,他也是这样站着,想象着墓碑前说着悄悄话的哥哥。
哥哥回来了,真好。
“小景。”宋晚洲回过头,朝宋景招了招手。
宋景走到他面前,跟着蹲了下去,替宋晚洲挽了挽打湿的头发,“哥哥。”
宋晚洲做了个深呼吸,像是在下定决心,手指嵌入宋景的指缝,十指紧扣,带着薄汗的手掌紧紧贴合在一起,郑重地说:“宋景是我男朋友,以后我们俩要一起生活,照顾彼此了。”
宋景内心无比撼动,目光对上那张认真的脸,呼吸顿时滞住,激动地甚至有点微微发抖。
他将宋晚洲的手放在心口,几度凝噎,不停地做深呼吸,最终在宋晚洲肯定的眼神下,笃定地说:“我会一辈子照顾哥哥的。”
听着宋景简简单单的许诺,宋晚洲的心是暖的,“那就麻烦你了。”
起身后,宋晚洲才发现宋景准备的贡品居然是四人份的,看着剩下没动过的那一份,疑惑地问:“买多了吗?”
宋景望着宋晚洲,沉声道:“奶奶也在这儿,奶奶也想见见哥哥了。”
听完宋景的解释,宋晚洲的身形有点动摇,眼底蒙上一层湿意,“奶奶在哪儿?”
那个抚养他长大成人的奶奶去世后,宋晚洲居然一次也没能祭拜过。宋晚洲心中有愧,就连步伐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想去看看,又不敢去,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奶奶又是否能原谅他。
宋晚洲垂下眼眸,敛下落寞,头也低了下去,鼻子酸酸的,还没见着,眼泪就已经止不住往下淌了。
他对不起奶奶。
“哥哥。”宋景停下来,捧起宋晚洲湿湿的脸,将挡住他视线的头发往后面撩,心疼地说,“不是你的错,没人怪你,哥哥不哭好不好?”
宋晚洲紧紧咬住下唇,闭上眼睛,哪怕是仰着脸也止不住眼泪,声音微微发颤,“小景”
宋景将情绪有点崩溃的宋晚洲拉入怀中,“哥哥我在呢。”
宋景心里有点自责,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本可以提前告诉宋晚洲,询问他的意愿。
但他不后悔,他想带宋晚洲回家。
宋晚洲怎么也止不住眼泪,干脆抽噎着来到谭菁的墓碑前。
“奶奶”
光是喊那一声,就已经费尽了宋晚洲全身力气,别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照片上的谭菁笑得慈祥,和小时候没两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喊出宋晚洲的名字。
“阳阳”
宋晚洲背脊一僵。
他有多久没听到过有人喊他乳名了?
难以置信地回过头,迎面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宋晚洲想见又不敢见的宋氏夫妇。
他下意识要松开和宋景相牵的手,却被宋景紧抓不放,眼神坚毅,“哥哥,不要松开我。”
滚烫的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一眨眼,如洪水般泄出。
宋晚洲不敢答应,想要躲起来。
关之文在看到宋晚洲的那一刻,眼泪簌簌落下,要不是宋宽予在一旁出声宽慰她,情绪肯定早已控制不住了。
她迈着步子,就像是当年在福利院第一次遇到他一样,小心翼翼地靠近脆弱的宋晚洲,看着与记忆里相差无几的脸庞,再也忍不住了,让宋宽予松了手。
可正当她走到宋晚洲面前的时候,显得反而有点束手束脚,伸在空中的手不知是想抱宋晚洲,还是想摸他。
不仅动作僵硬,连早就准备好的开场白也变成了一句干瘪瘪的:“阳阳,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第100章 终章
原来,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由始至终关之文和宋宽予都没有觉得两孩子会走到一起是宋晚洲的过错,反而单独询问了宋景。毕竟朝夕相处,做了十几年的家人,两儿子的性格如何,谁更强势,谁更容易退步,他们心里都有底。
只是刚从旁人口中得知消息的时候,实在太震撼,还没等他们消化,找宋晚洲了解真实情况,身体一直都不太好的谭菁就先病重倒下了,医生更是直接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两人忙得手忙脚乱,一边要安抚听风就是雨,还非要怪责宋晚洲的亲戚,一边还要照料病重的谭菁,做好两手准备。
没有第一时间找宋晚洲和宋景,一是想让两孩子冷静一下,二也能让他们稍稍缓缓。
可正当他们想起是时候聊聊了,宋晚洲却从家里消失了。
他像是离开了,又像是没有离开。
属于宋晚洲的东西原封不动放在原处,但那个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笑得温柔的孩子却不见了。
他们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还在北京的宋景,以为宋晚洲会联系他,没想到宋景并不知情,甚至还反过来问他们宋晚洲高考完怎么还没去北京陪他。
当宋晚洲存了心不想让他们找到,哪怕报了警也没用。
更何况他们一开始找的方向就错了,以为宋晚洲去了省外,茫茫人海,犹如大海捞针,完全没料到宋晚洲根本没离开,一直就在他们身边,谨慎且小心地躲着他们。
甚至每周五下午都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厅坐着,等着他们下班,顺便瞧上几眼,接着又目送他们离开。
若不是白羿羽偷偷送信的时候,正好被因事返回办公室的宋宽予撞见,他们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以为信是从别地寄来的。
她去了白羿羽口中的那家咖啡厅。
二楼角落窗边的位置是宋晚洲专属的。
他每周五便坐在那里,低着头一笔一划重复写着‘对不起’以及‘愿您们,平安喜乐,岁岁无忧’两句话。
一想到宋晚洲坐在窗边,一直望着他们车的场景,关之文的胸口就不由得发疼。她承诺要给宋晚洲一个家,最后居然弄丢了他,让宋晚洲只能通过如此卑微的方式才能看上他们两眼。
关之文嘴唇发抖,簌簌地掉眼泪,就连一旁的宋宽予也红了眼眶,侧过脸,强忍着难言的情绪。
“阳阳,跟爸爸妈妈回家”
心里一直记挂的父母就站在自己面前,不需要偷偷摸摸,光明正大就能看见。
宋晚洲几度张嘴,喉咙却嘶哑得不像话,手也抖个不停,“妈爸”
关之文紧紧握住宋晚洲伸过来的手,顺势将人抱进怀里,“阳阳,妈妈在呢妈妈在”
两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宋景和宋宽予,一个站在宋晚洲身后,一个站在关之文身后,看了对方一眼,相视一笑。
宋宽予揽着啜泣的关之文,温柔地说,“关教授,高兴的日子可不能一直哭。”又揉了揉宋晚洲的头发,“阳阳也是。你妈妈来之前,可一直都说她没哭,现在倒好,泪珠子止都止不住,可把我给心疼坏了。”
宋景弯下腰,靠在宋晚洲身上,跟着附和,“哥哥,你怎么只抱妈妈,还有我呢?”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刻再悲的情也该喜了,再缺的月牙儿也该圆满了。
本就是宋晚洲先入为主的误会,全说开了,两代人之间的隔阂自然就消除了。
舍不得使上力,关之文就只在宋晚洲额头上弹了一下,就算是对宋晚洲这么久不回家的责备,“爸妈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又不是油盐不进的蛮人,若是你俩真心相爱,想要相携一生,又怎么会不同意?阳阳,你就是想得太多,对自己过于苛责,想把全部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小景好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我还能不知道他骨子里的劣习吗?若是他想要的,肯定是抢也要抢来。我们是怕你不愿,你是被迫无奈。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迁就宋景,事事退步,我们更怕就连感情问题,你也要由着小景来。”
“妈妈,”宋晚洲注视着关之文的眼睛,目光诚恳且笃定,“我是愿的。至始至终,我都是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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