弇山录 - 分卷阅读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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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珂兰见顾苏在看那小孩,便抓了几颗金橘,叫道:“博言,过来,吃点金橘。”

    周博言目光从顾苏身上移到肖珂兰那,随即怯怯摇了摇头。

    他不敢动,不敢靠近那个人,他会被带走的,像那个小女孩一样。妈妈还在希望他的身体好起来,他不能跟那些人走。

    肖珂兰收回手,面上有些落寞,把金橘放回果盘里。她用着只能周围几个人能听见的声量说道:“那孩子最近在化疗,很多东西都不能吃,都瘦脱相了。他妈他多吃,可吃不进去能有什么办法?我昨天夜里都听见,他妈妈偷偷在外面哭过好几回。”

    付宗明也转过头去看了那小孩一眼,这下可了不得,周博言与他对视上,瞬间瞪大眼睛,抱着膝盖的手都一下被弹开的腿挣开了。周博言抓着床上的薄被把自己整个罩了起来,大声喊着妈妈,跟在魏医生身后的赵怡馨连忙跑过来:“怎么了?博言,怎么了?”

    周博言不说话,只抱着赵怡馨哇哇大哭,赵怡馨搂着他连连柔声安慰。

    顾苏在边上看着,心里渐渐生出一点欣羡来。

    在顾苏的记忆中,只有六七岁的时候得到过苏羽的温柔呵护。之后突然发生巨大改变,苏羽带回了崔立飞,将他冷落在一边,姑姑看不过眼,把他带回去照顾了两年。再后来板爷来到了这个城市,收他做了徒弟,带回榕镇。

    他又看向付宗明,就见付宗明面无表情坐在那,高高大大的身材坐得端正。可不知怎的,顾苏从那宽阔挺拔的背影里看到了一点委屈,想起旧事而冒出的失落感也被盖了过去,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

    探望结束之后,付宗明也不打算回公司,决定直接返家,顾苏自然是要护驾的。短短的二十来分钟车程,付宗明脑子里冒出无数句“住回来吧”,甚至几次都到嘴边了,但他的嘴唇闭的紧紧的,怎么也张不开。

    这样的犹豫不决让他焦虑不安,顾苏忍不住要去查看他的椅座上是不是有什么尖刺之类的东西。付宗明握着他的手臂,认真说道:“你还是住回来吧。”

    在顾苏诧异困惑的目光下,付宗明语气弱了些:“这样你就不用每天跑来跑去了。”

    “没关系,我最近夜里有很多事,要去一家夜店做我的工作,住哪里都是一样的。”顾苏说道。

    付宗明疑问道:“你去夜店?做什么工作?”

    顾苏犹豫一阵,心里觉得如果告诉付宗明,他说不定也要跟去,还是不好。顾苏摇摇头:“就一般的工作,你还是不要问了。”话说完,顾苏又觉得这样的回答恐怕付宗明更会好奇,便补充道:“就是驱邪作法,没什么可看的。”

    付宗明满腹狐疑,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但他也不好就这样追问,岂不是显得他又多疑,又狭隘吗?付宗明抿紧了唇,心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惆怅,他好像真的变得多疑了。

    他靠在椅背上,肩背放松下来,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郁闷。顾苏摸摸他的肩膀:“乖啦。”

    付宗明眯着眼睛偏过头看他:“你把我当小孩子了吗?”

    顾苏连忙道:“没有,就是想安慰你一下。”

    付宗明:“……”完了,他的形象是不是根本没有在顾苏心中树立成功?

    这不对!他应当是成熟、稳重、可靠、强大……付宗明一下子失落得继续挽留的话都没兴致提了,他非常怀疑那些挽留的话到了顾苏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小孩离不开大人陪伴的耍赖。

    到达家门口,付宗明毅然决然下了车,琼姨开了门在门口等他。

    付宗明的眉目本就生得立体,当他非常认真地时候,面色显得有些冷酷深沉,他淡淡说道:“刘叔,帮我送小苏回家,谢谢。”

    汽车发动,扬长而去,付宗明冷着一张脸看向琼姨:“琼姨,我这样够不够稳重?”

    琼姨眼珠一定,有些无处安放的意味。她抓着围裙揉了两下:“汤还在火上,我去关火盛汤。”

    第二十章

    顾苏回到家中,门一打开,就见一个人蹲在储物柜前,似乎在翻找着什么,虎贲在他脚边,生气地狂叫,张着一口小乳牙去咬他的脚腕,却被人用脚尖挑开了。

    虎贲听见门口有声响,迈着短腿跑过来急促地发出警报的叫声:屋子里跑进坏人来啦!

    翻找着东西的崔立飞并没有理会那一主一宠,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过一圈,又冲着顾苏这边走来,把他推到一边:“让开,好狗不挡道。”

    虎贲气得抬起一只前爪拍在地上:本坏狗今天就要咬死你!

    顾苏掐着它的前肢后端把它拎起来,走开几步。崔立飞蹲下来一层一层打开鞋柜,眉头紧锁,满脸烦躁。

    “你是不是乱动我东西了?”崔立飞把柜门一摔,抱着双臂质问道。

    顾苏摇摇头:“我没有动过别的东西,你在找什么呢?妈妈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不可能,我就把相机放在那边的柜子里,是不是你拿出去卖了?”崔立飞满眼的不信,转向顾苏居住的房间,“你最好祈祷别让我在这个房间找到了……”

    “我说了没有。”顾苏语气冷淡下来。

    崔立飞停下脚步,回头有些惊讶:“脾气见长啊,在大老板身边就这么让你得意的吗?”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也就只有你还会觉得那是一个好地方。”

    似乎最开始不愿意他在隆盛的是崔立飞他自己,顾苏有些无奈:“你到底在找什么?”

    崔立飞犹豫片刻,说道:“一部相机,黑色的,你有见过吗?”

    “没见过,但是我之前有见妈妈收拾过那边,你应该问一下……”顾苏话未说完,崔立飞掏出手机开始拨苏羽的电话,满脸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让顾苏安静。

    “喂,小飞,怎么了?”苏羽的声音无比温柔,顾苏的神色黯淡了些许,自从他回来,苏羽还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崔立飞语气生硬:“你是不是拿了我的相机?”

    苏羽沉默了一会,才小心翼翼说道:“对不起啊,我看你很久没用,就给你收到衣柜上面去了……”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崔立飞突然火大,愤怒说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拿我的东西!我不用和你有关系吗?我的东西我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抢走了崔立飞的手机,他愤然抬头却对上一双忍耐着怒火的眼睛,顾苏挂掉电话,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和妈妈讲话?”

    崔立飞愕然退后一步,却很快反应过来,他劈手夺回手机,恶狠狠道:“我怎么和她说话关你什么事?”

    顾苏怒视着他,从心底涌起来的怒火想要寻找地方发泄出来,却又在所有的念头起来之后无可奈何地熄了火。

    他可以接受苏羽不关心他,也可以接受她偏爱崔立飞,却不能接受崔立飞对待苏羽是这样的态度。

    明明得到了她全部的爱,却弃如敝履,凭什么呢?

    可与此同时,顾苏偏偏又很清楚,他凭的是苏羽的溺爱纵容。

    手机响了起来,崔立飞有些火大地看了看来电显示,面上的厌烦淡了些许,他当着顾苏的面接了电话:“喂。”

    “小飞啊……妈妈知道错了,你不要生妈妈的气好不好?妈妈不会再碰你的东西了。”苏羽的声音有些惴惴不安,她充满着忐忑,等待崔立飞的回复就像是等待最后的判决。

    “妈,我也不是随便发脾气的,是那个相机真的很重要。”崔立飞语气好了很多,也不知是发自真心,还是因为顾苏的在场,“也不是说我的东西你不能碰,只是你收起来了也要告诉我啊,急用的时候找不到肯定会心急的……嗯,你知道就好……行,我晚上回来吃饭,就这样,再见。”

    崔立飞挂掉电话,面上露出一个笑容,顾苏判断,那个笑容里恶意偏多。

    “我怎么对她都可以,你却不行。”崔立飞收起手机,看了这个房子一圈,“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我造成的这个局面。这个房子我住了二十年,你想住,我让给你。可妈妈要跟我走,你拦不住,归根结底是你没用。”

    崔立飞扬起头,语气傲慢:“你要进隆盛,我也主动离了职,多大方。现在就只看,你能在那里待多久,会不会被那些老油条吃得不剩骨头。”

    他走进卧室,在衣柜上方的小柜子中找到了被装回盒子里的相机,打开侧面的盖子查看,储存卡还好生插在原处,他放心了,将相机装入盒子,准备离开。

    顾苏拦了拦:“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可以去看妈妈吗?”

    崔立飞翻了个白眼:“人家没告诉你,代表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

    清楚的,所以他连电话都很少打。顾苏收回手,静默地让开了路。

    崔立飞走到门口,恨恨地吐出一口气,回头说道:“你住在这里还是小心一点吧。”

    顾苏回了个疑惑的眼神,崔立飞皱着眉说道:“我在公司目睹一桩凶杀案,凶手知道我了,可能会找上门来,你自己一个人还是注意吧,我可顾不了你。”

    顾苏说道:“你没报警吗?”

    “报警?”崔立飞冷笑一声,“不报警我可以得到更大的好处,我为什么要报警?话我已经说了,到时候出了事,别怪在我身上。”

    他说完便出了门,顾苏看了看夹在臂弯里的虎贲,小奶狗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嗷呜了一声,顾苏点点头:“你说得对,他是个坏人。”

    虎贲低头舔舔他的手,一人一宠晃进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呼……呼……”

    鼻子似乎根本获取不到足够的氧气,付宗明微微张开嘴,艰难地呼吸着。他的眼睑很沉,眼珠滚动的频率越来越高,昭示着他的不安与焦虑,但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也没有力气去发出呼喊。

    浑身的骨头都泛着酸,像全身的骨头都浸在强腐蚀性的酸水里,它腐蚀着骨骼表层,再透过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表层渗入到骨髓里,所有的骨缝都被这种酸液侵入,然后一点一点强行使之分离,最后分崩离析。

    皮肤表面的符文又浮现了,这次比上次出现的时候清晰很多,所有的符文皆已成型。

    付宗明撰紧了拳头,他的手心里捏着顾苏送给他的那枚护身符,但是那没有用。护身符紧贴着手心里的皮肤,缓慢移动的符文游走到那片,立刻红得像是刚取出的火炭,接触到符纸的掌心灼痛难忍,他却不愿意放手,甚至攥得更紧。

    没有人能听得见他的声音,没有人会来,说好要保护他的人离开了,说走就走毫不留恋,他只有这个了。

    好不甘心啊。

    他紧皱的眉心隐隐泛红,符文游走在脖子以下,偶尔伸展得更远些,却始终没能超越界限。

    一只手伸了过来,用力掰开他僵硬的手指,将那枚揉皱了的护身符取出来放置在桌面上。手心里的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微发痒的柔软触感——有人在他的掌心里画着什么,用着修剪得干净的指尖,横竖曲直笔笔认真。

    黑暗中的符文泛着暗金色,掌心里画出来的符文自动排入密密麻麻的符文链中。最后一笔画完,所有的符文隐了下去,付宗明急促的心跳与呼吸也平静下来。

    他好像是有意识的,却又什么都不能清楚感受。从掌心里蔓延的轻微凉意逐渐到达全身,所有的酸痛都缓解消除。

    付宗明陷入到混沌的困意中,沉重的眼睑仿佛被粘合在一起,但意识却还在挣扎,他想睁眼去看,却感觉到一只手覆在他的双眼上,声音轻柔得仿佛只剩微弱的气息在耳边吹拂,有人贴在他的耳边说:“睡吧,我在呢。”

    还在作困兽斗的那一缕意识顷刻得到了安抚,欣然放弃挣扎,进入深层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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