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在透过我看谁 - 分卷阅读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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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我见之不忘的那个身影。

    我屏息凝神,生怕自己惊扰了他。

    然而他还是发现我了。“……谁在哪里?”

    话音未落,他脸色骤变。

    “我……”我还在怔忡间,就看见那阵中之人疾步掠来,一瞬而至。

    我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更不敢动弹。我此刻才确确实实地明白,那猎户称这人作神仙,半分不假——我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半点不亚于青龙的压迫。他若要杀我,恐怕和碾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我本以为自己打扰了他,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谁知等了一会儿,他并不像是要发难的样子,反倒像是想要……拥我入怀。

    ——像是久旱之人终又逢水,狂喜而难以置信。他的指尖有些发抖,迟疑地不敢触及我,谨慎得像是怕碰碎了镜花水月。他的声音发着颤:“江临,是不是你……”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定不会信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刻。像是什么都抛到了脑后,眼里只容得下我一个。

    天穹之上,清月又现。眼前之人依旧如月织成,像我昨夜晃眼看见的模样。但我此刻却偏偏觉得他狼狈不堪,像是从云端跌落之后,又在泥潭里滚了几遭,沾染了满身尘寰,与他的出尘之姿半点不相衬。

    这人本该欺霜傲雪的……这样的念头一起便如野蔓一般疯长起来,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我整颗心。可任凭月辉清耀,眼前所对的这双眼,都半点神采也无——没有我的身影、也没有别的,什么都没有……我忽地心中一恸,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如何,只觉得心里头的情绪升腾了起来,烘得我鼻腔发酸:这双眼睛若还能看见,该是如何动人啊……

    错神间,忽又觉得,我好像见过这双眼——在它还能盛进世间万物时……或者说,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我原只是觉得这古怪之人稀奇,现在却越看越觉难过起来:这人不该是这样的——他该高高在上,不染红尘,在云端俯视便足以了。若我在,定不会让他这样……

    若我在?我一愣。

    “江临……”他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没能早些认出你来……”

    “我也没能早些找到你。世间魂魄我虽都搜尽了,可是没有你,哪里都没有……”

    搜魂?那可是禁术……见不可见之物,他的眼睛,不会就是这么瞎的吧?

    我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搂住了他——不知为何,见他这副模样,我心里有一处疼极了……抱着他才觉得好些。

    抱着他,倒刚好不需说话了,省得我还要硬扯着这发哽的嗓子。

    他愣愣地被我抱了数息,才终于像信了我不是他臆想出来的那般,反手将我箍住。

    “江临……”

    “江临……”

    他低低喃着。像是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箍在我腰上的手用力得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不知他是不是在叫我,但我也不忍心此刻将他推开。

    一时间无人言语,深林安寂。

    我的下颌搭在这人的肩头上,静静望入无际的暗林间。眼前忽然浮现一些零碎的画面:儿时有人与我一同跪在昏堂中,月光从雕花的窗间透过,投在他挺直的背脊上;粉玉般的脸颊绷得紧紧的,唇角抿得平直。再又是同一个人,将我接上云端,凌冽的罡风因着他也变得柔和下来,穿过我的发梢指尖,耳边有他清声道:当心。

    ……

    混乱错杂,匆匆而过。我还尚未来得及追索,那些画面便如水流一般推过、消失。

    我不由得地后仰了些,想将眼前之人再仔细看看——我的腰还被他紧搂住,与他的紧贴在一块。我情不自禁地抚上了他的脸,一点点地对照着方才见到的那张面孔——由稚嫩到成熟,最后定格在眼前。我忽然脱口而出:“云时?”

    话一出口我便愣住了……为何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他微侧过脸,回应似的蹭了蹭我的手。

    “我在。”他双眸低垂,羽睫微颤。

    ——我听见了霜雪轻落的声音。

    第54章

    76、

    我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稀里糊涂地就跟着这个叫云时的人走了——我对他半点防备不起来,在他身边便如待在……嗯,宫里时一样安心,更因着他如今目不能视的模样而自作多情地暗暗对他生了怜惜。

    他将我领入山林中更深的地方,不过这深山之中的景色却不是如我想象的那般——越行越深,穿过林障之后四周反而开阔起来:清澈月华之下水流澹澹,花田侧旁竹楼独坐,静谧而温柔,俨然一处世外桃源。

    我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这人不会是另辟了一小境吧?不然此处如何会同外面的荒野之景如此截然。

    我越看越是喜欢,不由赞道:“这里真好。”

    闻言,他面容稍动,“你喜欢这里?”

    我点点头,“自然。”

    半晌,听见身旁之人低低应了一声:“……嗯。”

    -

    将这近处全走了一遍,我忽然不想就这么离开了,说不上是因为什么,景或是……人。我左顾右盼了一阵,厚着脸皮假模假样道:“这里真好……唉,可惜我要回去了。”

    “去哪?”他眉一蹙,便是风雪漫天之意。双眼明明无神,我却还被慑得不敢动弹。

    我没想到他反应这样大,怵在原地:“回、回去睡觉……”

    “在这。”

    “……啊?”

    他已经不容反驳地扣住我的腕子,将我带往那处竹屋。

    我被他拉着走了,这才想起方才我四处走动时他好像便一直紧跟了我,虽也安静着没有出声,更不曾打扰我,但他与我的距离绝不超过一步,甚至要更近些——他是怕我跑了,在看紧我吗?

    我正要失笑,忽地就僵住了。若我也空等了这数百年,怕是比他要更害怕……不是他反应大,是我不知轻重了,竟拿着人家痛处取笑。他此刻的憔悴狼狈皆因一人而起,而这人……该就是我。

    我跟在他身后,不觉难过起来。心里一刺一刺地疼,好像心上扎了根针,刺在最知疼的地方,拔不出来,只能任止不住的血汩汩流下。

    若也要我作这数百年无望的等待,年年如此,却见不着一点回应,怕是半途就挨不住了。几百年,旁人听了,或可唏嘘一阵,惊叹一声,赞一句情深,可这些日子都是他一人一日一日过的,旁人如何都好,独我这罪魁祸首说不得……

    不配。

    他牵着我到了那处竹楼前,推开那唯一的房间前还留心到了我的低落,有些迟疑地:“你怎么了?”

    我伸手从他肩旁侧过,径直推开了那竹门——

    一眼望去,房中的摆设极是简单,却每一处都让我觉得莫名合心。若我自己有一处这样的竹屋,定也是这般摆置。

    可是再合心……我再三打量过后,确定这屋中也只得一张竹床。

    不会是要……想到这个可能,我心中的郁结渐渐化腾作另一微妙之情,“我、我睡哪?”

    “这。”他确定无疑。

    我顿时手足无措。

    然而不等我想好如何推辞一下,他便顺顺利利地将我带到了床边,还半点阻碍没有碰到。

    我没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一把握住。我有些讪讪,“你真的瞧不见了吗?”

    他微侧过脸,“眼睛吗?”

    我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生怕错过半点变化,但我瞪到最后这双眼睛也仍黯淡无光。我这才死了心:“……嗯。”

    他倒是半点不可惜,“瞧不见了。”

    “那你……”

    “神识也可察物。”

    “喔。”我点点头。这种厉害的东西我是没有的。

    二人一阵相顾无言,我愣愣地又才想起:“我睡了你的床,那你睡哪里?”

    他怔了怔,道:“我去外头打坐即可。”

    哦,好吧。

    虽然有些可惜,但我还是心满意足——比起那猎户的房子,此处简直再好不过。我本不该鸠占鹊巢,但主人既如此盛情相邀,我就不推辞了。于是我高兴应下:“那我便不与你客气了!”

    -

    我将自己拾掇干净,然后滚上了云时的床——其实我很干净了,只是有云时在身边总觉得该多整理整理。

    我拥着被子,总觉得抱着了云时……嘿嘿,突然不想就这么睡了。

    “对了,”我朝着坐在竹几边的云时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你找的那个人?”方才在树林里,我不过三言两语,立刻就被他察觉到了不对,只好如实交代。他听得青龙断角拔鳞为我重铸魂骨时,脸色有一瞬的晦暗。我便不敢再多与他说青龙的事情了。

    “识魂。”他道,“眼盲总好过心盲。眼盲之人,有时候反而瞧得更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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