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利器 - 分卷阅读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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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六十就满头白发的律师深吸一口气,“意思是,我答应了。”

    性侵事件由沈汉发起调查,调查结束,结果送交吴少将。有伤情报告、dna、尿检里的药物成分,就是吴少将再不愿意,也必须召集军事法庭。

    因为是闭门审判,所以在审判前没有私下的聆讯。

    沈汉问,“你在你称为‘被侵犯’的过程中高潮了吗?”

    审判以前,他在为她准备证词。这是一场模拟法庭的排练,让受害者准备好回答那些最折磨她,却也是最可能在庭上遇到的问题。

    性侵案审判里辩方律师可以询问受害者细节问题,常见的套路是把受害者描绘成一个荡妇。民事法庭里,辩方律师要考虑陪审团:随机抽选的陪审团里总会有几个女性,男性陪审员里也可能有人怜惜弱者,把受害者逼得太紧,羞辱得太狠,会不会反而激发这些人的同情?但军事法庭上没有陪审团,只有男性军官担任的审判官,军队鄙视脆弱,暴露任何脆弱都可能让你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分跳崖式下跌,认为你根本不适合军队。而这场判决掌握在这些人手里。

    沈汉审视她,不断抛出问题。

    “主动给人用嘴过?”

    “有没有试过粗暴性行为?”

    “你上一次插入式,无论道具还是你自己或他人身体的一部分,进入你的是在什么时候?多频繁?在被‘性侵’以前你吗?”

    第五十章

    这场上庭排练,莫少校全程听着,沈汉分出十分二三的精力留意他。他身上愤怒涌动,但没有爆发,像是压抑的火山。

    许多受害者走上法庭,相当于被第二次伤害。细节被反复询问,被迫回想惨烈的场景,还要承担对方律师对人格和操守的质疑。

    有个做母亲的律师,沈汉见过受害者们在证人席上崩溃。对方律师总能挖空心思,问出比排练过的问题更残酷的话。而崩溃在军事审判里意味着最差的结果。

    所以他要对钱宁过分残酷,宁愿过分准备也好过缺乏准备。

    问题越来越折磨,变成一场拷问。一月初的天气里,钱宁背后的汗水湿透衬衣。沈汉以为她要请求停止,但她只说,“可不可以,给我一杯水。”

    沈汉对莫如兰比个手势,钱宁补充,“不要热的,要冰水。”

    她端起水杯,仰颈灌下,闭着眼睛。冰水从喉咙滑过,带着寒意流进胃部,涌动到四肢,近乎自虐地使她平静下来。她捏紧手里的杯子,“请继续。”

    林律师旁听的同时还在研究案件材料。伤情报告里显示钱宁并没有受什么伤,她体内有润滑剂痕迹,尿检检出药物,可见不是激动之下的作案,而是早有预谋。

    困难点在于她记忆散乱,大量细节流失。被控告者不承认下药,他们的口径是见她喝多了,且与人调情或是已经过,衣衫不整。他们也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就发生了性关系。

    调查没有取得被控告的中尉与少尉将药物下在她酒中的证据,没有证据,就只能是她的证词对抗他们的证词,双方各自讲述不同的故事。

    三唑仑除开是迷奸用药,也是成瘾性毒品。辩方律师完全可以暗示她有的习惯,自己喝酒后与人发生性关系,醒来后恼羞成怒,诬告发生关系的对象,把性侵和迷奸指控打成“行为不端”的轻罪。

    模拟结束,林律师对沈汉说,“我一直认为你有做军事律师的潜质。”

    沈汉一笑,“因为我家有一个很好的律师。”

    “新都中城区首席公设辩护人,”林远哲赞赏,“沈律师确实是个好律师。她也希望你当个律师。”

    “我更喜欢做军人。”沈汉坦诚,“我知道您和她都不希望儿子做军人。”

    经验丰富的军事律师取下眼镜,按了按眉心。见多太多军事法庭审判,见过军方最现实的一面,就不愿晚辈再做军人。

    “其实钱上尉应该接受军部一开始提出的协议。撤回指控,让他们私下处理被控告的人。军部,尤其是庄总指挥那一边,太看重颜面。顾全他们的颜面,你帮他们,他们就帮你。非要闹大,打他们的脸,他们反而会狠狠教训你们。”

    “钱上尉想要公正,”沈汉说,“她要的是公开的公正。”

    林律师叹了一口气,“我会让为她检查的医生上证人席,上庭之前,让我见医生一面。”

    沈汉心中有数,送他出门,走上走廊才说,“林叔叔,对不起,这回利用阿译,是我对不起他和你。”

    外面是春日的阴天,新都雨水少,预报要来的雨迟迟没有下。

    林远哲摇了摇头,“你救过阿译的命。虽然他还是走了,但我很感激你。”

    就像林远哲的预料,第一场审判,先引入钱上尉的身体检查,辩护方律师在三唑仑上纠缠。

    “袁医生,你在钱上尉的尿液中检测出三唑仑成分,请用是和不是回答。”

    “是。”

    “作为医生,你知道三唑仑除了是我们说的迷奸药,还是精神镇静类药物和一种高上瘾性的新型毒品,是不是?”

    “是。”

    “钱上尉在所谓的‘性侵’发生后第二天,袭击了军衔高于她的莫少校。这种失控的暴力行为,有没有可能是长期服用三唑仑后突然戒断的反应?”

    “我认为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

    “请你只回答我‘有可能’还是‘不可能’。”

    袁明明大口大口喘气,钱宁作为证人,在证人席后的房间里准备作证,此刻不在现场,听不到这些。辩护方律师要把她刻画成一个来隐瞒自己精神障碍的人。

    那位林律师找到她,再三要她绝对保持冷静的场面浮现在她眼前。

    辩护律师会挑动她的怒火,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不可能。”

    辩护律师早就等着反驳,“据我所知,你不是精神科医生。”

    “我以福塔医学院第六名的成绩毕业,我比在座所有人都了解我的专业。单论狂躁好斗可能是停药反应,但钱上尉没有出现其他戒断症状。因此我认为不是,不可能。如果法庭不相信我的结论,那么请你们送钱上尉的头发去检验,她的头发长度足够你们检测案件发生前至少九十天的用药情况。”

    袁明明表现得很好,辩方律师说,“没有其他问题。”

    她冷哼一声,走下证人席。

    法庭传召下一个证人,也就是提出指控的钱宁。

    她自内室走出,走向证人席,目光落在一排审判官上,突然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像患上疟疾一样全身颤抖,呼吸急促。

    军事法庭的卫士想要扶她走进证人席,她眉头一拧,反拧碰她肩头的手。卫士一声痛呼,场面在此刻混乱,三四个人涌向她,审判官中有人厉声问,“钱上尉!你在做什么!”

    她低声说,“我不能在这里……我要出去……”法庭卫士上前阻止,被她狠狠甩开。

    林律师满面惊愕,大步走来,“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沈汉面色凝重,交代莫如兰,“追。”锐利的目光扫过五位审判官坐的席位,审判官们面色各异,三三两两私语。吴少将高呼,“镇静!镇静!”

    莫少校疾奔而出,追在她身后。

    第五十一章

    “回去!”莫如兰气喘吁吁,抓住她的手臂,“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钱宁反射性要锁喉,却被他仰头一避避开,“你以为、同一招我还会中第二次!”

    下一秒被一个膝击撞到下腹,眼前一黑。钱宁甩开莫如兰转身就走,却被莫如兰爬起来抓住腿。

    “跟我回去!”他死死扯着她。

    钱宁冷冷道,“放手!”

    “不放!”

    她照着那双手臂就踩,却被带倒,两人搏斗起来。

    莫如兰全身都痛,被她手肘打上胸口,疼得缩紧身体咳嗽,却扯着脖子叫,“我不放,死都不放!”

    钱宁压在他身上,扯起他的衣领,苍白的脸上显出血色,“你什么都不懂!”

    “是你们都不让我懂!”他吼,“但是我懂你在逃避!”

    “我不能逃避吗?凭什么我要承担这些事?”

    “因为这个逃避的你不是真的你,你现在逃避你会痛苦一辈子!那个会揍我会骂帝国恋童癖的钱宁在哪里?有本事你打死我,你掐死我!我要带你回去,你不能临阵脱逃!”

    “……我不能回去,我真的不能……”

    钱宁扯着他的领口,他只觉得自己反按在她手上的手一热。

    水滴下来,下雨了吗?

    他茫然抬头,看见钱宁眼睛里划出的水痕。更多水滴落下,天幕上乌云密布,真的下雨了。

    可最开始的雨滴有温度,温度烫了他的手。那种温度是真实还是错觉?莫如兰愣愣地看着钱宁,看她闭上眼,睫毛和嘴唇在大雨里颤抖,头发都打湿。那张脸上水迹纵横,再也分不清有没有眼泪。她崩溃又平静地说,“我认得那张脸——我认出那张脸了。”

    莫如兰心口剧痛,胸膛跳动之处一点点凉下去,“对你做那些事的人……有人,就坐在审判席上?”

    雨水中,钱宁没看他,她的脸隔着雨幕虚幻得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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