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 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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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云亭十分尴尬,狼狈道:“委实是我无能,倒将这差事办的砸了。”沧澜忙接道:“本是我托了程郎君的,郎君为我岭上的事忙碌,沧澜感激都不及,哪里敢受郎君这样的自责!”

    话语间,九商倒是弄清楚了原委。原来这黄金粟向来由沉君同阿彤二人一道从一个个石门缝中投入。偏生有担心夫君的小娘子夜不能寐,便守在门前等第二日的黄金粟,正巧瞧见了与阿彤叔一道的年青郎君是个面生的。她小人家最爱浮想联翩,便想到了沉君大人是沧澜王的左肩右臂,如今竟不见踪影——难不成随着大王一道去了前线?可是前线吃紧?自家的郎君还在瘦月峰上!

    她小人家顾不得甚么,跳将出来便扯住了程云亭。得知程云亭自岭外来,还在不久前经过了翠驼岭,自是如获至宝。那一扇扇石门后头不曾睡的,都竖着一双双耳朵,然后便成了九商同沧澜她们瞧见那众星拱月的一幕。

    他四人行到沧澜寝宫的那浮陀厅处,沧澜道:“商妹帮了我极大的忙,且今夜只剩了几个钟头,不必再客气。”她领头朝右侧甬道踏去,程云亭迟疑半晌,却收到了沉君一个眼神,忙随着一道前行。

    同左侧那刻着兽首的恢弘石门不同,沧澜就寝处不过在一处极普通的石门之后。沧澜不过伸手轻轻推了一回,那石门便应声而开。

    九商瞧见面前的景象,未免有些目瞪口呆。若不是沧澜亲自带着他们一道进来,她怎地也不敢信眼前这石室中便是一族之王的寝宫。只见那石室当中放着一张极大的桌子,倒是上好的黄梨木,若是放在红尘中也颇值些银子——只是如今在灵毓山中,物华天宝,甚么好木材不得。竟用这等木头作桌?那桌上满满当当尽是文简,还有几只笔,一台砚。石室四周贴着极大的书柜,里面尽是些大卷宗,有些卷宗之上还幽幽泛着蓝光,显是设了禁制的,倒教人望之生畏。

    九商满下里搜寻,却见沧澜朝自己示意,又见沉君领着程云亭往石室另一侧走去,只得顺着沧澜的意思走到一面书柜前。沧澜扭动机括。低声笑道:“对不住,我同沉君……故而还不曾同房住。”九商见那略小一间的石室中更是简陋,除了一张颇宽阔的石塌。上头铺了厚厚的毯子,塌沿散了些书,有一些连边缘都翻得卷了,其他竟一概也无。她想到很久前听南都提过,曲煌堂中那般富丽堂皇。直耀瞎人的眼,姮娥身上的衣袍多用金丝绒制成,那水晶冠上镶的尽是千金难求的虎睛石。又一想,先前围着明之的那群妇孺们,身上尽是厚衣,脸上红润光泽。对沧澜的敬佩又多了一重。

    她这厢想着,沧澜似已然疲累不堪,竟和衣倒头便睡。九商因错过了困头。反而睡不着,便信手取了塌沿一本书,借着壁上的烛光半躺着细玩。那是本野史册子,上头记载的多是红尘中的逸事,无非取水种田。男耕女织罢了,里头还嵌着几句诗。其中便有一句叫作:“悠然见南山。”这些个诗词,九商在楚腰阁时读过好些,晓得这是前朝一位归隐者的得意之句。旁边还有行极小的字:“某日携沉君一道,汲水煮茶,焚香读书,一概法术弃之不用,岂不快哉!”

    九商见此,不由得抿嘴一笑。敢情沧澜最想作的倒不是锦玦岭领主、鼠族之王,反而是个万事不管的田舍翁。又想到在灵毓山中一路走来,有的是如梓衿、姮娥那般为了王位弃亲情与不顾者;亦有如南都这般悠然自得,不屑王位者;还有沧澜这般虽不爱权势,却仍旧殚精竭虑的族王。真是一样的山水百样的性情……九商眼前又浮现出了阿殷那双清澈又懵懂的双眸来,不晓得自家那位姒茹嫂嫂会不会将幼子当做傀儡一般摆弄?她轻轻叹一口气,觉得心口闷闷的,有心想去寻明之说两句,却碍着如今在旁人的地盘上,且那里还有个沉君劳累了一日,只得罢了。

    如此思来想去一回,九商颇觉有些疲累,这才朦胧入梦。方觉着将眼合了半晌,外头忽然一声极粗嘎的一声,九商未曾反应得过来,忽觉身边一动。再一睁眼,沧澜从毯下翻出一把长枪,已然抢出了石门。九商一个激灵亦情形了过来,忙随着一道跃了出去。待到了先头那浮陀厅才晓得,发出声响的正是那石壁上的沙漏。

    九商才看了一眼,就吃了一大惊。那沙漏中的沙本是透明的,如今竟变得血红。沧澜来不及多说,只吩咐了一句道:“商妹你好生歇着,姮娥带人攻上了瘦月峰。”九商见她银甲加身,握着长枪,飞身远去了。程云亭在后方面色极不好,却仍低声道:“九商莫怕。”

    九商望着那血红的沙,晓得那是极不妙的症状,心下也骇然。程云亭的手又大又温暖,倒教她心中微微定下来些。九商喃喃道:“不晓得前头如何了?”程云亭微微蹙眉,道:“既有沧澜亲自坐镇,怕会好些罢。”

    此时正是夜色如墨之时。再过得一刻,天色便能微微亮起来。九商如今倒不觉得冷,可程云亭的手不一会便沁凉下来。九商心疼道:“你且回去歇会,我在此候着沧澜并沉君。”

    程云亭摇首,自袖袋中取出一颗暗褐色的丸药服下,宽慰她道:“我无事。”浮陀厅中只余那一星儿火光在微微跳动,九商抬头,便瞧见外头走廊中的石壁上摇曳不明的烛火。九商到底连夜辛劳,又兼白日里同阿彤交手有些损了元气,不一会儿便又有些渴睡。程云亭便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取了大氅盖着,又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拍她。

    九商闻着程云亭身上熟悉的味道,朦朦胧胧闭上眼去。外面忽然鼓噪起来,那声音如同潮水一般一峰高过一峰,直涌了上来。九商急忙睁开眼,扯一扯程云亭道:“咱们且出去瞧瞧!”

    他二人急速地穿过那长长的走廊,路过挂满沧澜兵器的石壁时,程云亭顺手扯了一把软剑来。九商将头探出石门,瞧见下面的广场中乌鸦鸦一片,先自吃了一惊。又见阿彤被围在当中,已然快招架不住有些疯狂的族人。

    九商顾不得多少,忙携了程云亭的手,二人一道从顶端的石门中跃了下来。又怕唬到沧澜的族人们,九商便捏了个隐身诀,众人这才没有见着飘飘而下的两人。还未到底,便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道:“奴才不信!奴的夫君便在那瘦月峰上!如今外头锣鼓喧嚣,却不肯放奴等出去,这又是何意?”

    程云亭定睛一瞧,便是先前发放黄金粟时便大胆扯住自家的那小娘子。只见她面上仍带些泪痕,只管嚷道:“如今外头是个甚么模样,我等一概不知,为甚老阿叔要将咱们大家伙儿困在山腹里?”旁人听了,纷纷和道:“对,对!老阿叔,您请了沧澜王同我们说道说道!”

    阿彤面上青筋暴起:“混账糊涂东西!沧澜王早同沉君一道去了瘦月峰坐镇!尔等不在此间备好药物食水,反而乱作一团!又那里对得起沧澜们爱护尔等一片苦心!”

    先头那小娘子又含泪道:“奴只是不信!若是沧澜王前去了,奴等更该一道去瘦月峰!怎地能白白困在此处?”她声音又尖利了半分:“听闻老阿叔同那翠驼岭的老妖婆有些过往,莫不是受了那妖婆的指使要来坏我锦玦岭的千年根基?”她用手虚虚一指:“此处皆是妇人同孩儿们,若是被那些个蛇佬儿们来个瓮中捉鳖,我锦玦岭岂非全军覆没?”

    阿彤气得双臂打颤,手中齐眉棍捏得咯吱直响,却不能朝那妇人击去。余下的妇人中也有唤道:“苪娘说得有理。如今前头乱成甚么模样,谁都不晓得,沧澜王又不见踪影。若是我等在此处被蛇佬儿们一网打尽……还是出去的好!”那唤作苪娘的妇人越发得意,睥睨着阿彤。

    九商同程云亭隐了身形落在人群中,仔细竖了耳朵听。九商心中好生奇怪,为甚这苪娘如此笃定前头已然混乱不堪,非逼着阿彤放她等出山腹?要知此处水火皆攻不进来,粮米又充足,且那锦玦岭最顶峰处便有活水一直系入,可谓是极安全稳妥的所在。沧澜煞费苦心,若是晓得了族人这般质疑,只怕要心中滴血。

    又听得那苪娘尖声道:“老阿叔只怕早便是翠驼岭的细作!如今奴家夫君在前线生死不明,奴还要在此处受这杂碎的零碎气!姊妹们,他不肯将咱们放出去,咱们自家出去!”那些个族人们有的高声相应,有些倒迟疑起来,喃喃道:“老阿叔辅佐沧澜王,忠心耿耿。王教我们好好守住此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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