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之心 - 分卷阅读22
莫静和轻笑了笑:“做我们这行的有几个有好下场,更何况你做得这般好……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全晓得了个清清楚楚,你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陛下尚且能容得下你,要走……需是要把命留下的,到时这种事少不得要小寒阁动手……你饶了我吧。”
“到时还请莫大人手下留情,睁只眼闭只眼,放小的一条生路便是。再说,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的,至于能不能成,走一步算一步吧,莫大人,您说呢?”
见莫静和呆呆的并不准备作答,又追问了一句:“你的念想是什么?”
离开这里就好。
两人正说着话,有内侍推开门,木东初背着光立在门口,瞧不真切容貌,然天家威仪具足,浑然天成,若非世代皇气濡染,断养不出这样的凛凛天威。
陆疏华忙放下书简,跪地问安。
莫静和也是要起身的,被木东初上前一步,拦住了。
“躺回去,陆疏华,你出去吧。”
陆疏华立刻抱着书狗腿告退,为小命计,后面的事情看不到才最好。
莫静和有些后怕,继而又鄙弃自己的窝囊,说都说出口了,退婚不成?
木东初在他边上坐下,见他额头上散落了几缕细碎的青丝,伸手想要帮他理一理。
莫静和昏睡时或许对木东初百般信任甚或依赖,清醒时却是断做不到的,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微微偏过头躲了开来,木东初的手便僵在了那里。
他病着,刚被我气的病了,忍一忍,等他好全了再收拾他。
心里这样念着,便收回了想要顺势给他一巴掌的手。
嘴上却不肯轻饶了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睡了几天?”
莫静和老实作答:“刚刚陆掌事说了,十天,微臣怠慢了公事……。”
木东初不想听他说这些客套话:“你这十天昏昏沉沉的,还说了不少胡话。”
莫静和神志尚不太清晰,这十天对他而言更是混沌一片:“微臣不记得了,还请陛下明示。”
木东初勾勒勾嘴角:“你说太后好烦,朕也很烦;你还说朕对你好都是装出来的,都是为了收买你,不要理朕。其他的就听不太真切了,似乎还说了杨姑娘,对不起……之类的。”
莫静和再也躺不住了,忙挣扎着起身谢罪。
他实在记不得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这样的想法却是切切实实存在脑海里的,莫不是神志混乱间说出了口?
木东初忙把他拦下,押着躺好,又仔细地替他掖好被角。
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劝他:“这些年,你夹在朕和太后之间,少不得受些委屈,朕知道你辛苦。但话说回来,这都是你自找的,你早投诚了朕,老老实实地跟在朕身边,就没有这般麻烦了。”
莫静和赶忙表忠心:“微臣自然是誓死效忠陛下的。”
这句话说的极是真诚恳切,他甚至是看着木东初的眼睛说完了整句话的,没有半点闪烁躲避、委婉修辞的意思。
但木东初心里通透,这人从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说的忠心未必是假,却绝不是全部,他放不下自己的家族,太爷、姑母、兄长和那好几百号甚至很多连面都不曾见过的族人,哪怕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对他是真心实意的。
“朕赐婚的诏书已然下了,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十六,等你好全了,差不多也就该成婚了。”
“这么早?”
木东初听得这句像有些喜色,看着他的眼神便柔和了些:“定下了就不急着娶人家过门了?”
莫静和颇是无奈于木东初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赖模样,低头轻轻叹了口气:“娶了杨姑娘就够委屈她的了,婚礼总要风光些才好,不好再怠慢了杨姑娘的。”
“你就放宽心吧,朕亲下的赐婚诏书,太常带了太卜一同来给太后请安定下的日子,彩礼嫁妆莫杨两家本就置办了许多,太后用自己的体己又给添置了不少,再加上你们两家的家世摆着,这婚礼想不风光都难。还有一件,听说莫家老太爷治家严谨,怕杨姑娘娇惯了些,去莫府受不住,让你们婚后就住在别府里。”
两人心里都是通透,这别府本就是太后亲赏的,又一再要让两人住进去,怕是府里伺候的人都是太后的心腹,以后若真的住进府里一举一动都是逃不过太后耳目的了。
“还有,你怎么总觉得杨姑娘嫁给你委屈了她,到底哪里委屈了她,不要说你没有高官厚禄位高权重,配不上她。一来,这些东西只要你点点头,朕随时可以给你;二来,光两家和亲给他杨家带来的实惠就远远超过了他杨家一个嫡女。”
莫静和抬起眼眸,静静的看着木东初,这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微臣给不了最起码的举案齐眉,琴瑟相调,这都是她原该得的。”
木东初揉了揉眉心,隐隐的觉得有些头疼,吗耐着性子与他讲道理:“三公家的嫡女,她本就不该期望什么举案齐眉,琴瑟相调?好好的打理好家事,坐享莫家少夫人的荣光,就够了。”
莫静和早有些犯困了,碍着木东初在身边要陪着说话,一直不敢睡,可到底挨不住身体虚弱,听着木东初说着说着,便又睡着了。
“都睡了十来天了还睡?”
嘴里这样说着,伸手帮他盖好被子,唤人把帛书送了过来,不一会功夫心思便慢慢的集中到了帛书中。
莫静和睡了三个时辰也就醒了,只一味闭着眼假寐,这十日来没日没夜的昏睡,如今休养的差不多了,此下真要睡却是睡不着了。
“醒了?”
莫静和无奈,睁开眼,对着木东初笑了笑。
木东初见不得他笑,这人本生得不错,木东初又打心眼里喜欢他,这一笑更是让他的大脑有一刻的空白,如果莫静和这时候同他说:“陛下,您就把权柄交予太后吧!”木东初一定也会点头应允的。
“咳……有一件公事,本来你办和陆疏华办是一样的,但朕瞧你这两日睡得太舒坦了,想让你活动一下筋骨。”
莫静和立马收敛笑容,低头恭顺道:“但凭皇上吩咐。”
木东初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自己就不正经了,手指在莫静和眉毛上描画了两下,莫静和被他弄得痒痒的,这次却怎么都不敢躲了,只由着他指尖不老实的在眉上游走。
“左荣华知道的对吧,他最近想提拔一个副将,朕希望是自己人,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莫静和点头,您老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木东初微微眯起双眸,轻轻一笑:“现在他身边有两个人选,一个是陆临江,上次在酒楼里还同你一起喝过酒;一个是牟山宏,大寒阁的人,朕要他成为唯一一个候选人。”
“诺。”木东初看着他们上次喝酒的模样,以为他是相信左荣华的。
木东初看他眼神便知道了他的心思。
“朕连自己亲生的母亲都不能全信……”
这话说的平淡,莫静和听得心里却跟着隐隐作痛,他对这种感情是陌生的,但这种陌生的情感就像一滴水掉进了静谧没有波澜的湖水中,晕开层层涟漪,慢慢弥散,最后彻底融进了水里,于是湖水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陛下……信我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为什么要这样问,话一说出口,自己便已大觉失言。
太后不可信了,我是莫家的人,太后派在皇上身边的人,自然也是不可信的。
“微臣明白了,微臣这就去安排。”
莫静和忙扯开话题,虽然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皇上信任的,更何况皇上根本不会回答他,何必讨这没趣。
“信的,朕把小寒阁都交予你了,自然是信的。”
莫静和微微发愣,却是越发的有些惆怅失落,小寒阁交予我是信任我?小寒阁为皇上办了多少隐秘的事情,其中不乏有对付外戚派的,皇上难道不是想让太后派在自己身边的人亲手对付外戚派心里更畅快才会这样做的吗?
莫静和静静的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微臣晓得了。”
木东初一听他这么说,再看他神情,便已大致知道他会错自己意思了,要开口和他解释,却又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放低姿态同他说了这些,若还要再剖白心迹同他解释,实在有失帝王体面。
叹了口气,示意他睡进去些,自己要安置了。
莫静和却是一惊,皇上来兴致了?
“微臣……身体还有些不适,怕伺候得不好。”
木东初见他不让,拉着被角,强行将人挤到了里侧。
低低念道:“睡吧。”
莫静和这才想起,木东初这十日来总陪着自己,就是睡也想必是睡不实诚的,心里惭愧歉意,却又有种淡淡的喜悦,他这样在乎自己吗?
大寒阁高手如云,要处理一个陆临江再容易不过,可皇上说了,你莫静和最近太闲了,要活动一下筋骨,莫静和无奈,第二日抖擞精神,到大寒阁找陆疏华讨要了一些那人的情况,这才知道,原他们还是远房的亲戚,按着辈分,陆疏华还得唤他一声堂叔。
“陛下要杀他?”
“也没说要杀,只让他失了副将的资格就成。你这是……不忍心?”
莫静和接过陆疏华递来的厚厚一摞简册,细细的看起来。
陆疏华又殷勤的给他沏茶。
“也不是,总要遇上这种事的,只他夫人刚给他生了个白胖小子,这不过两日就办要满月了,若是没了性命,孤儿寡母的实在有些可怜……同你讨个人情,留他一条命罢。”
陆临江官不大,却是左荣华身边要紧的角色,且家族人多,辈分高,平日里人缘也不错,这一办满月,亲朋好友的都纷纷前来道贺,宾客阗门,委实热闹。
莫静和一身荷塘月色平纹提花续衽钩边广袖的袍子,于清风中长身玉立,引得一众宾客频频侧目,都道这是哪家的公子,生得这般好,但细细回想又实在记不起青都里哪个府上有这样一号人物。
他不是不想进去,实在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还不算多,心肠坏得还不够透彻,或是本性里尚存着一份伪善,总希望这种取人性命害人一家的事不要自己亲手做才好。
“这不是莫家的那个小子吗?你也来给临江道喜啊。”
莫静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被左荣华勾肩搭背的架进了府里。
“小兄弟你也是爽快人,本将与你也算是一见如故,走,咋们进去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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