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一位少年的成长记录 - 六
由于一天的帮助,郭玲开始隔三差五地来找一凡过家家,虽然两个人相差了好几岁,又是不同的性别,但两个人的相处却很融洽,从来没有拌过一句嘴,闹过一次别扭。
一凡不是那种好交往的人,所以能和一凡交朋友的少之又少,从不闹矛盾的就更少了。当一凡渐渐得和玲玲开始熟络,慢慢得和范磊开始疏远,范磊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凡宁可跟一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女生去玩,也不跟自己这天天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的同学玩。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凡会找一个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去做老婆,而放弃就在身边的黄花大闺女。
当然,一凡并不是不和范磊玩了,他们在课间,依然像个连体婴儿般穿梭在各个小团体之间,跟从前一样无话不谈。只是节假日的时候,一凡不和范磊他们一起玩了,一凡不和他们一起去玩暴力的丢沙包,范磊因为这个游戏,他的砖块脑门变得好看了,也不和他们一起学奥特曼打怪兽一样拿着竹竿开玩笑,每次玩笑开完谁都带点伤,也不和他们一起玩残酷的抓人游戏,如果被逮了,就要让逮住你的那个人像骑毛驴一样骑上你一整天。一凡选择和玲玲一起玩,他们有时会在屋里学剪纸,有时会捡些瓶子废物利用过家家,有时会玩花样繁多的跳皮筋,不穿凉鞋的时候还会踢上几个毽子。
这些不光范磊搞不清楚,连一凡自己也搞不清楚,一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喜欢玩这些只有女孩子家家在玩,男孩子根本不屑一顾的游戏。一凡他自己根本也是糊里糊涂的,他只是觉得和玲玲玩起来时自在,比跟任何人玩起来都自在,他只是觉得玩玲玲教给他玩的东西时舒服,比和范磊他们玩起来舒服。一凡觉得自己以前那打打闹闹的玩法是错的,但也说不出来他哪里错,他觉得自己现在文文静静的玩法时对的,但也不知道对在哪里。一凡不清不楚的和玲玲玩了起来,却越玩越开心,越玩越兴奋,越玩越投入,越玩越无法自拔,以至于,让范磊他们对自己产生了那样的偏见。
一凡和一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姑娘在玩的消息不胫而走,慢慢地就在这个班级里传遍了。一凡的朋友们实在是无法理解,他们通通都跟范磊一个样,好像一凡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了。在他们的眼里,跟老师告状的朋友尚可以接受,顶多就是冷落他几天,但一个和比自己那么大那么多的女孩玩的人绝对不可以接受,这在他们的眼里,就是背叛集体的原则性行为。给老师告状有可能是形势所迫,作为同班同学需要理解,但自愿跟一个非亲非故,又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女孩在玩,那可就是态度问题了,这两者的区别就好像是俘虏与汉奸的差别,我们可以优待俘虏,但绝对不能放任汉奸。一向以孩子王自居的李梦真实在忍不住了,就决定要和自认为的好兄弟摊牌。
“一凡,你最近为什么不参加我们的集体活动呢?”
“没什么时间。”一凡很冷静地回答。
“是没时间还是不想来呢?”
“就是没时间。”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正在和那个大我们好几岁的女人在玩?你难道不知道她的妈妈跟城里的老王八跑了吗?”梦真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激愤,口齿像是燃放着的一挂鞭炮,一点也不顾忌旁边范磊暗淡下来的脸色。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梦真口中的石破天惊的言论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真是假好像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一凡一脸淡漠的表情表明他根本对这事就没怎么关心,一凡只是随口问问。
“我爸爸告诉我的,提醒我要和那种女孩离远点!你也一样。”梦真把最后的四个字咬得生硬,生怕近在咫尺的一凡听不见似得。
“为什么?”
“因为她妈跟城里的汉子跑了。”梦真脸上刻满了吃惊,好像是在说,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可她妈跑了跟我和她玩有什么关系?”
“你真是一块固执的倔木头!”梦真“反正你不能和她玩,这是我们这些好朋友给你的忠告!你必须跟她断绝所有往来,一刀两断。”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梦真对一凡这刨根究底的榆木脑袋感到不耐烦,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烟了。“一凡,如果你还当自己是男生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你说的跟我是不是男生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这就是为了测验你是不是真男人的,你说是不是?范磊”
“一凡,我也觉得梦真说的很对,你不能总跟一个女生玩,这样你将来会成一个只知道洗衣做饭的娘娘腔的。”
“我并不觉得洗衣做饭有什么不好?”
“你这是什么话?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堂堂大男子汉,怎么会喜欢上洗衣做饭这些娘们做的活呢?我爸可告诉过我,男的生来就是闯天下的,你可不能被那个叫玲玲的女孩洗脑了。”
“我爸可没有教过我那些。”
“总之,你以后不能跟她玩了,要不然,我们都不会再跟你玩的。是不是,范磊?”梦真把头扭向范磊,在看到范磊那犹犹豫豫的表情之后回归头毅然决然地冲着一凡说道:“我们就会跟你划清间线。”
“为什么,就因为我和一个女孩玩了吗?你们不也和冰心她们一起玩吗?”
“跟你说多少遍才会懂?我们和冰心她们玩是因为我们是一个班的。我们和她们玩是天经地义的,因为我们是一个班的啊!”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那个玲玲比你大那么多,还有她妈还和城里人跑了,她肯定会把你教坏的。”
“我再想想吧!”一凡根本不清楚面前这些人的逻辑在哪?他也不想在跟他们多费口舌了,同那些脑子里根本不存在正常条理的人争论是非曲直,只能让自己身心俱累。一凡勉强敷衍了梦真和范磊,就背起书包往家里走了。
“我们真的不和一凡玩了吗?这不太好吧!”留下来的范磊小声询问身旁有点发火的梦真。
“怎么可能?不和一凡玩我们作业抄谁的?难道你要自己写作业吗?”
“怎么可能,我可是一看到那些题就犯头痛的。”知道了梦真想法后的范磊,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所以我们要帮助一凡,远离那个狐狸精的勾引。”
“狐狸精?”
“我不是说了吗,她妈妈傍上城里的大款跑了,我爸爸告诉我,那种贪图富贵,专门勾引男人的女人是最坏最坏的了,就是狐狸精。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天生会打洞,那个玲玲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她们班上没有一个人跟她一起玩。”
“那一凡他?”
“一凡肯定被她给迷惑了,那种女人对付一凡这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可是很有一套的。”
“你懂的挺多的吗?”一个不知所指的笑容浮现在范磊的脸上。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奶奶给我讲的。”
“那我们该怎么做?如果一凡不按照我们说的,跟那个女孩断绝关系的话。”
梦真眼神一转,一条好计策浮上心头,他凑到范磊耳边,小声说了一大堆。“如果一凡不听我们的,我们就这样做?”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我们这叫善意的谎言。”梦真“你不会向一凡告密吧!”梦真把脸色拉下来,表示你如果识相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不然你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怎么可能?”范磊尴尬地笑了笑。“就照你说的做好了,反正我们都是为了一凡好。”
“这就对了嘛?”梦真勾住范磊的肩膀,一脸成功的满足感。
当梦真洋洋得意地沉浸在自己那事实证明百无一用的办法时,一凡理所当然得也没闲着。这接二连三的,让一凡感到苦恼的事,让一凡决定了,不准备坐以待毙了。
首先,必须保证事事占得先机。一凡一方面压抑住自己的火气,在爸爸妈妈面前尽量保持出一副乖乖仔的样子,这样才更容易从他们的嘴里得到更多有关于自己的敌人,也就是一凡他那新姨夫的信息。另一方面一凡想方设法地和范磊搞好关系,如果说全班同学现在集合成一堵围攻自己的墙,那范磊就将是那堵墙上最破最旧的砖。范磊就是一凡推倒那堵墙的突破口,一凡对此是抱一百个信心的。
不时从爸爸妈妈口中得到的消息,让一凡对姨姨丈夫这个人有了些许除了外观之上的了解,也让一凡决定现在应把自己的重心放在对付梦真的多管闲事上。因为一凡从爸妈的口里得知,他的姨姨的丈夫是个脾气秉性还不错的人,对姨姨也很好,在姨姨嫁到他们家的这半个月以来,一直对姨姨敬爱如宾,没发过一次脾气。
至于梦真这个自作主张,想要捉耗子的癞皮狗,则不能束之高阁,听之任之,走一步看一步,对待他那种人,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从范磊那里得到的消息,一凡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让梦真那家伙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总要让他吃点苦头,不然将来他会是什么样子。”一想到这次要让梦真来个狗吃屎的话,一凡的脑袋就像个马蜂窝,嗡嗡响个不停,他不知道自己是真聪明,能一眼看出梦真那个家伙如果不加约束的话就会成为社会的毒瘤,还是假正义,随便找一个借口让一天来替他把梦真那个玩意揍一顿。两种声音,一好一坏,亦正亦邪,搞得一凡头昏脑涨,“他会不会只是在开玩笑,我是不是弄得有点小题大做呢?”一凡又这样想。
“可是,即使他的本意只是想开玩笑,但也不能拿一个女人的清白开玩笑啊!只要没把他弄死,剩下的对他的一切惩罚,都是他罪有应得。”了解到这次梦真的坏主意是要在晚上偷偷摸摸往玲玲家里放黄色片,在人家家里大声播放黄色录音后,一凡这样想。
“但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做吧!何况他要从哪里搞到这些东西呢?虽然能从一些小胡同,背仡佬处多多少少知道点这些事,可要是能实际拿到手,实际敢这么做,还是很难得。他有这个胆量吗?一旦被发现了,他那个长得像头狮子,脾气更像狮子的老爹,一定会把他打个半死不活的,他有这个胆吗?”一时之间,一凡又对梦真的能力和胆量产生了质疑,其实更像是在内心为他求情。“如果他根本没胆做,或者说,根本做不到,我就提前惩罚了他,那我不也就犯错了吗?”
“可等他把一切都做了,我再去惩罚他,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晚了。把罪恶要扼杀在摇篮里,这句话是谁说的呢?应该这么做。”
左思右想,跟个精神分裂症一样没多久,一凡就迷糊过去了。
“世事无常!”一个浑厚的声音充斥了一凡的耳朵,一凡就想睁开眼,好好看看那说话的是谁,但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是无济于事。
可他又似乎能看到说话的人影,那说话者是个有点白头发,有点皱纹的老头。他身后有一个少年,正有板有眼地站着,面前的床上也有一个,不过正昏睡着。
“智昌,你去把回魂九龙丹拿过来,让有朋服下。”
“知道了。”一个身材高挑,模样普通,眼睛好似扁杏仁,却熠熠有神的少年应而后问:“可是,师父,有朋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有,伊梦呢?”
“你先把丹药拿过来,这些事等回来再说。”老者说道:“另外,让天乐和卫城处理一下婚礼上的事情,告诉他们,这次婚礼办不成了。”
“知道了。”少年俯下头应了一声,眼珠在眼眶内不明所以地转了一圈,偷偷地,睿智又一肚怀疑地笑了笑后,就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等这个身材高挑的少年退了出去,一个前几天仿佛在自己梦中出现过,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少年就凭空出现在了老者的面前。一凡顿时就觉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然后就发现,那个正躺在床上的家伙,好像自己也有过一面之缘,但又像是曾有过很深的缘分似得。
“他会这样一直昏睡着吗?就像灵魂永远被封锁在黑暗里一样。”
“不会,有那颗永恒的心,他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的。”
“可我却没能把伊梦也救出来。”
“天,你要记住,事事总不能永远称心如意,即使你是我的儿子,这也不可能。”老者命令似地嘱咐道。
“为什么呢?”少年,很不服气,
“没有为什么,只是办不到而已,没有什么人是无所不能的,”
“但我就是无所不能的,我有能改变一切的力量。我甚至可以,甚至可以。”名字大概叫天的少年咬了咬牙,“把你创造的这整个宇宙毁灭。”
“可你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力量了。”老者说话的声音若有若无,但话语的份量,又好像重有千斤。
“是啊!我已经没有那个力量了。”叫天的低语着,表现出一副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着实跟那突然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已是阶下之囚的皇亲国戚差不多。
“你的力量用在了它最该被用的地方。”老者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凑到他跟前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然后就径直地朝门口走去。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愣了一下,但没回过头来,只是提醒了几句,“这件事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天,记住,永远,任何人。”可那说话的语气,让那就连现在已经确定自己又在做梦的一凡,都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忘了这些话。
刚才离开的少年这时端着一个紫金葫芦推门走了进来,正好和准备出去的老者打了个照面。一凡弄不清楚那个叫智昌的究竟有没有听到这屋里那两人有点装模作样的对话,但看到他那依旧糊里糊涂的表情,就猜想他大概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天,你已经过来啦!”叫智昌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走到床头,从葫芦里取出两粒金光闪闪的丹药,给那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活死人服了下去。“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抱歉!”
“明白了。”
“智昌,你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下所有人呢?”
“什么意思?现在除了有朋之外,没什么人,”
“我只是随便问问,嗯——嗯”叫天的说,“比如说,一场战争非打不可了,你有办法,让这场战斗的双方都得到满足吗?”
“不能。”叫智昌的家伙回答得倒挺干脆。“我只会帮助我认为正义的一方,然后对,罪恶的一方进行惩罚。”
“那该如何惩罚呢?我是说,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惩罚方式才是恰到好处呢?或者说,我们该如何控制力度来让我们不成为罪恶呢?”
“你想的真多。对了,我们的新娘子呢?这新郎受了伤,她也不来看看。”很显然,叫智昌的想岔开这个话题,顺便搞明白一些他暂时还没搞明白的事。一凡把智昌脸上的微表情看得真真切切,自然很清楚他刚才那句明白只是个敷衍。
“如果我不是在做梦,真想上去给你一拳。”一凡嘀咕道。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一凡对这个才见面的叫智昌的有莫名的坏感,现在他那装明白讨明白,不糊涂却糊涂的样子,则更是让一凡厌恶。
但谈话的二位,貌似都没把大概正在做梦的一凡当一回事儿。
“有心无力罢了!”
“伊梦怎么了?”
“被黑暗囚禁了。”
叫智昌的,吃惊,压了压胸脯,问到:“那他也是?”
“我只来得及救他。”
“办法有很多,我们可以想其他的。”
“或许吧!”
“我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做这么奇怪的梦?”一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沙发上,“要不要把这些告诉一天呢?算了,这种回头就忘了的小事还是不麻烦他了,现在的首要工作,还是请一天帮忙,赶快把玲玲的事给处理好。”一凡稍微动了两下心思,就把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小事抛到九霄云后了。他还有看起来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可不想浪费时间。
接下来,就是和一天商量一下战斗的安排了。正好这时家里没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把一天邀出来。近来的烦心事太多,都没和一天好好聊过,现在正是时候。
“一天,你在吗?”对着空气问了一声,没人应。
接着又问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一凡就直接进入了另一个步骤。“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该怎么教训一下那个叫梦真的家伙呢?”
“我不清楚。”一天那个家伙果然在,“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他随性地摆了摆手,一副一切都如你心意,我都无碍的讨打模样。
“我要是清楚就不会问你了,我会直接告诉你,该如何行动的。”
“要不直接把他变成头猪好了。”
“不行!”一凡一下子提高了嗓门。“那样太过分了。”
“那就变成狗,变成猫,变成没有鸡冠的公鸡,变成分不清雌雄的鱼,有很多种选择的吗?”一天乐着说。
“别开玩笑。”一凡埋怨了一句。“我只是想要教训一下他而已。”
“那我们吓吓他好了,比如说,在他夜里要去你那大媳妇的家时,扮个鬼怪吓他一下。”一天又提了个主意。
“听起来还算靠谱。鬼怪不仅可以把他吓走,还可以教育一下他,让他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
“那就这么办好了。”
“可我们具体该怎么做呢?”一凡挠了挠头。
“这点小事,你放心交给我就行了。”
“你是说,你要自己一个人做?”一凡不解地问到。
“我应该表达得没有问题吧!”
“你别做得太过火了。”
“那就是你同意了。”
“嗯——嗯!”一凡冲一天笑了笑,顺便提醒道,“记得早点去。”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梦真的父母都不在家,家里只有他那有点糊涂的爷爷和他而已。一凡白天上课时从他那闭不严的嘴里了解到这个情况,就让一天早早地在玲玲家门口等着。
当然,一天并没有听从一凡的吩咐,像个没什么能力只会守株待兔的糊涂蛋一样,太阳刚落山就蹲在玲玲家的门口。他是到了月上三竿鸟虫静,灯火全被暗风侵的大半夜才去的,但正正好,和提着一把手电筒,跟个毛没长齐,本事还没学会的小贼偷一样的梦真,在玲玲家门口打了个照面。不过,梦真并没能看到一天的本来面目,就是和他熟悉的同学李一凡一模一样的脸。因为,现在的一天,身体跟个细条的丝带一样飘在半空中,像条狭长的水面一样荡着道道波纹,脸庞如同一个熟烂了的苹果,不断地往外汩着紫红色的脓水,蓝绿色的两只拳头大的大眼睛浮在这恶心的脓水上,咕噜咕噜地从瞳孔往外冒着寒气,黑色的舌头信子长长地吐出口外,其上还长着数不清的有粗有细的灰刺,就像那附上一层煤灰的仙人掌。
梦真顿时吓倒在地,提着的手电筒也摔在一边。此刻的他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支棱着耳朵,却听不到一点响动,想爬起来逃跑,双腿和胳膊却如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想闭上眼装死,一双眼睛却跟没有眼皮的咸鱼一样死不瞑目。他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像喷泉一样往外喷着已达冰点的冷汗,他浑身却热的像烙在饼铛上一般。
“现在我允许你能说话,”鬼怪后的一天,冷冰冰地对着卧倒在地的梦真说道。“但是是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
梦真张大的嘴巴突然就能动了,他哆哆嗦嗦地嗯了一声。
“很好。我问你,你大半夜跑到这里干什么?”
“我——要去——我同学家,只——是路——”梦真的话还没说完,自己的舌头就在口腔里打了个死结,带得他那五脏六腑都痛苦地叫喊。
“假话我只会听一次。”鬼怪化的一天提醒道。
“我是——来往——来往——她家里扔黄色碟片的。”
“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他不喜欢,所以你以后不能再做了。”说完之后,化成鬼怪的一天随意地挥了挥手,然后,梦真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钉在了他睡的床上。
梦真经此一吓之后,就再也没敢踏出家门,从早到晚地闷在屋里哆哆嗦嗦,要不就是躺在床上跟个死尸一样一动不动。他的父母起先还以为他是想要逃课在装病,而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但接连几天看到孩子那跟个傻孩子一样哆哆嗦嗦,口齿不清的样子,也就慌了神,急忙求医的求医,问药的问药。可四乡八村的名医瞧了个遍,愣是异口同声地一致认为,这孩子不缺铁不缺钙,身体硬得跟块砖,从头到脚皆无碍。甚至有位名医不开药,不打针,却出了个馊主意,他让梦真的妈妈用筷子夹一条刚从沸水里浸过的热毛巾,贴到梦真的脑门上。名医的想法自然不是为了虐待梦真,而是他觉得,这要就能逼面前这个装模作样的浑小子现出原形。可结果却是,梦真的脑门,烫成了个番薯。名医自惭形秽之下,猛骑上自己的自行车,然后飞一般地冲回了自己的村子。梦真的父母更加确定,自己的孩子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
梦真一事,在这不易出事的山里山外,四店八乡,完全算得上是一件能供人茶余饭后交头接耳,街谈巷议的大事怪事。谈的人多了,自然出主意的人也就多了,出主意的人多了,其中不免就有些能一针见血的。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婆子,论辈分关系好像是梦真他爷爷的姑姑的孙女的婆婆,就给梦真的父母出了一个好主意。她认为,梦真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吓傻了,要想让梦真恢复原样,就得去找那些能通神通灵的神婆,而不是病急了乱投医,尽找一些只会打针吃药的“洋大夫”。
梦真的父母,觉得以上那番言论非常有道理,听完之后就赶快去求住在学校旁边的远近闻名的算卦灵婆帮忙。但那算卦的灵婆却只给他们的儿子算了一卦,卦签如下:
风流浪子能回头,
童心不可起歹意。
失魂落魄虽有亏,
幸有仙人来明理。
然后就把梦真的父母请出了家门,并让他们勿再叨扰。
梦真的父母,看到灵婆看完卦签后神色凝重,不置一词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的儿子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妖怪,连灵婆都对此束手无策,但把手里的卦签仔仔细细看完一遍后,又觉得这卦签实数不赖,卦签的最后一句,无论怎么看,任谁看,都能看出这是在说求卦人吉人自有天相,有仙人指路,能逢凶化吉。
“真搞不懂灵婆是怎么了?”梦真的妈妈问他丈夫。
“说不定,是灵婆认为梦真会有天人相助,所以就无需多言了吧!”
“应该是,肯定是这样。”
至此,梦真的父母算是放弃了病急乱投医的瞎胡闹,开始在家一心等着那能治好梦真的仙人。
而灵婆这边呢?
灵婆自梦真的父母离开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嘴里不停地嘟囔,他要来了吗?又不停地咕哝,他是要来了。
至于那把梦真搞成如今这副傻子模样的罪魁祸首——一天,此刻正在用自己的花言巧语安抚着因梦真一事跟他置气的一凡。他一边向一凡解释,梦真绝对没有大碍,过不了几天就会跟往日一般生龙活虎,一边拍打着胸脯,对一凡承诺到,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若再出现一次,就让自己无心无力,像只寄生虫一样苟延残喘。
最后,说说那,几日几夜以来不吃不喝,却依然面色红润,气血充足的梦真,他还是需要保持这副植物人模样,或者说被迫保持成这副植物人模样一段时间,直到那个不请自来的人,来到这个普普通通,虽无大福,却也无大灾的小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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