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的耳语 - 第一章 天煞孤星

    “建明哥？建明哥我来找你了哦！”小聂江小心翼翼地低声喊到，暗自掩嘴偷笑了声。

    聂江虽然自知生于不幸，但他也感谢这不幸给了他异于常人的六识，让他可以在捉迷藏这个游戏里如鱼得水。其实他早在闭眼数数的时候便已将众人的位置了熟于心。至于为什么将王建明留在最后，可能在内心深处，聂江有些怕他。

    “聂江，你别以为找到了我们你就赢了，你是找不到建明哥的。每次我们玩捉迷藏，建明哥都是留到最后的，而且没有一个人能够找到他!”几个七八岁的孩童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等着吧，我一定能找到建明哥的。”聂江稚嫩的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小伙伴，迈着坚定的步子朝王建明躲藏的大匣子挪移了过去。

    王建明已在这个狭小阴湿的匣子里躲藏了小半个时辰，正偷偷窃喜自己又将成为最后的赢家，不枉在这个难以忍受的破地方委屈了一小会儿。

    然而正当这时，头顶的匣盖被打开了，从上方直射进来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王建明那双略带嘲讽的眼睛上。他立马下意识用手挡住这刺眼的光，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他从指缝间恰好看见聂江那张堆满笑容的脸，显的如此欠扁。

    “聂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王建明“唰”的一下子从匣子里站直了身子，他毫不掩饰脸上的怒容，冲聂江喊道。作为这个孩子帮的小头目，怎么能容忍别人冒犯他“无敌”的地位。

    聂江眉头微皱，有些害怕地往后瑟缩了一步，他握紧了拳头不知出于紧张还是只想给自己壮个胆。他又扯出他灿烂的人畜无害的笑容，“建明哥，是我猜的！”

    “猜的？”王建明脸上的怒容有几分缓和，心里的不适感也少了几分，原来只是运气好。

    “不!建明哥，他不是猜的，我刚刚看见他偷看了!”其中一个穿着上好棉帛的小男孩对王建明说到。

    “我没有!”聂江愤怒的看着那个男孩，又有些慌张地瞟了一眼王建明。

    “怎么没有!不然你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找到我们!建明哥，其实他早就看到你在那儿了，但最后才来找你，你说他可不可恶!”那个男孩义愤填膺的模样，就好像聂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王建明刚压制下的怒气又“噌”的一下子冒到了喉咙口，他低头看了看他刚才待过的黑匣子，破旧，阴冷。本就难以忍受，现在想起他在其中无辜地呼吸了小半个时辰的恶心空气，更觉得莫名难受，仿佛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踩到一坨狗屎。

    他猛得越出匣子，一拳打在了聂江那堆满笑容的脸上，“你这个恶心的怪物!你竟然敢作弊!”聂江哪想突然就遭受了攻击，一个脚底不稳便跌坐在了草地上，捂住被打得吃痛的嘴角，并未痛呼出声，只是有些楞楞地凝视着行凶者。

    “你看什么看!该死!我王建明最讨厌作弊的人，你以后不能再和我们玩了。”王建明看到聂江这瘦小的身子板，这略带无辜的眼神更显火大。“我们走!”说完便领着以他为首的一群孩子帮离开了。

    聂江用手揉了揉略显紫红的嘴角，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黯淡地看了看王建明等人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便离开了。他的脸上居住着超乎年龄段的无奈与释然。

    他拼命讨好他人，但终究还是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因为他就是普通人口中的异类。在他还不知道魔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冠上了魔的称号。

    聂江不知不觉地走回了家，那个破破烂烂的，只能做到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他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来，“妈，我回来了。”

    江燕欣喜地朝门口看了看，把手在她破旧的衣裙上擦了擦，小心托起灶上的菜羹往桌边走去，“回来了啊，和小伙伴们玩得还好吗？”

    “嗯！玩得很开心呢。”聂江咧嘴笑道。他怯生生地往桌边一角看去，聂中南坐在那儿自顾自的扒拉着糙米饭，不时大口吞咽着满盘的青菜，对聂江的回来充耳不闻，仿佛对待空气。聂江蹑手蹑脚地走近木桌，顺手捞起其中一个蛮大的窝窝头，便转身跑出了门口，“娘，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不吃饭了吗？”江燕放下了手中的菜羹。

    “回来再吃。”

    聂中南猛得将木筷摔在了桌上，又猛震了手中的破瓷碗，发出了巨大又刺耳的声音。“臭小子，你这是把你自己当祖宗了是吗!想吃就吃，想不吃就不吃。老子告诉你，你爱吃不吃!”

    聂江没有转头，或许是不敢直视聂中南的眼睛。他对他的父亲有愧，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份愧疚究竟从何而来，他只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便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聂江疾奔而出。

    他又独自一人走上了汉离镇唯一的小山丘，这座小山丘没有名字，但小聂江喜欢把他叫作月亮山。因为只要站在这山顶，无论何时你都能看见穹顶最圆最亮的月亮。夜风悄悄吹过他的发丝，仿佛带走了他纷飞的思绪。

    聂江出生的那一天正好是鬼年鬼月鬼日，又正好是在午夜，被称为大凶之兆。再加上江燕诞下聂江的那刻，一只乌鸦好巧不巧的停在了院外的槐树上，“哇哇哇”的叫唤个不停使人头皮发麻。

    产后第二天，镇上有名的算命先生便不请自来的找上门来，指着这个尚在襁褓的孩子破口大骂，“快杀了他，这是魔鬼之子。他命犯天煞孤星，势必冲克世人，留着是个大祸患啊！必须……必须马上……”这算命先生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胸口，他面色青紫，直愣愣的就倒在了地上。聂江父母眼睁睁地看着这算命先生在地上从没了知觉，到双眸渐渐没了生气。但他的手依旧僵硬而倔强地指着还是婴儿的聂江，仿佛他是什么罪恶的东西。

    “啊！”江燕惊叫出声，又很快用手捂住了嘴。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无助地望向自己的丈夫。

    但只见聂中南二话不说，一个大踏步上前，从摇篮里拎出了聂江，将他举至头顶，作势要摔。

    江燕被吓得魂不附体，不知是算命先生的突然暴毙，还是聂中南竟然想杀死自己的儿子的想法。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让她不寒而栗。她紧紧搂住聂中南的行为完全出乎本能，她涕泗横流地大声哭喊，“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啊！他可是你儿子!”

    聂中南横眉怒目、凶神恶煞的模样是江燕从来没见过的，“你没听见朱先生刚才的话吗？他命犯天孤，将来必定为祸世人!”

    “虎毒还不食子！你竟然想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你……你……你简直不是人!”向来唯唯诺诺的江燕竟对自己的丈夫说出这番话来，让人震惊。

    “我聂中南这半辈子虽平平凡凡，却也堂堂正正，绝对不允许我儿子变成魔教的爪牙，这会毁了我一世英名。”聂中南咬唇说到。

    “你……你有什么狗屁英明，这难道还没我们的儿子重要，快把他放下来。你快把他放下来。”江燕大哭不止。

    聂中南坚毅的脸上突兀地出现了几滴泪。他最后还是将聂江放了下来，这一过程仿佛抽去了聂中南所有的力量，让他的脸在那一刻倍显老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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