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的耳语 - 第二章 宿命昭然

    这些事很多是江燕自己告诉聂江的。当然他并不知道，在他出生那天他的父亲曾经想摔死他。就算他知道了，可能也不会有多大的意外，因为在这八年与父亲的相处来看，似乎他父亲想杀了他也并不难理解。

    天煞孤星，它到底是什么？它到底在哪里？聂江再一次不解地环视了这满天星辰的夜空。

    “哒哒哒”聂江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无甚节奏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

    聂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这镇上只有她一人知道，他会经常上这座小山丘来看月亮。“娘？”

    “这里风大，别坐久了。”江燕走到聂江的身边，揽过他的肩头顺势坐下，往他的手里又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窝窝头。

    聂江转过身冲江燕咧嘴一笑，“娘，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又大又圆的。我们一起看吧。”聂江顺势啃起了窝窝头。

    江燕揽着聂江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夜色中聂江的笑脸看不真切，但江燕知道这笑容一定和往常一样灿烂，一想到这她又感一阵莫名的心疼。虽然聂江每天和自己说，和小伙伴玩得很好。但江燕知道他在这个镇上并没有朋友，甚至连父爱都很少体验的到。虽然聂江每天脸上都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但其实他过得比任何人都要痛苦。江燕她都知道，但又不能说破，只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他自我的救赎。所以只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好啊！”江燕只好同样咧开嘴角，笑着对聂江说。

    晚风轻拂，满天星辰。这样令人沉醉的夜晚，只属于母子二人的美好，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心驰神往。

    聂江往母亲的怀里凑了凑，忍不住闻了闻属于母亲的独特的味道。这或许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了吧。还好这世界上还有人不在乎他命犯天孤的身份，还好上天并没有完全剥夺他拥有幸福的权利。聂江总是那么乐观地看待世界。

    他往山下看去，只可见万家灯火，那其中一定有一盏灯是他家的，此时他的父亲一定还坐在破旧木桌前吃着少得可怜的饭菜。聂江不知怎的，突然就联想到了他的父亲，不由自主地向江燕脱口问出，“娘，为什么爹不喜欢我？他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我是怪物。”聂江吞下了最后一口窝窝头，在江燕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江燕感觉自己的身子，忽然被这刚吹过晚风冻僵了，她又紧了紧自己的怀抱，仿佛聂江是会消失的流沙，“当然不是啦，天下的父母都是非常爱自己的孩子的。”江燕轻轻地整理着聂江的发髻，柔声说到。

    “可为什么爹……”聂江顿了顿，不知是难以启齿还是猛然间发现竟找不出什么例子，“娘，你就别骗我了，爹不喜欢我，我能感觉的到。这世上也只有娘喜欢我，我也只喜欢娘。”

    江燕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涩涩的难受，她努力抬起头不让其中的液体滚落下来，“娘怎么会骗你呢，你爹其实可喜欢你了。当初娘怀你的时候，你爹他高兴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他还特意跑到邻镇一个特别有名的肚里仙那里，问你将来的凶吉。当他听到那肚里仙说你将来会成为一代豪杰的时候，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你爹回到镇上后，逢人便说他会有一个成为大豪杰的儿子，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都来羡慕他。”

    “娘，这是真的吗？”小聂江“腾”的一下从江燕的怀抱了弹跳了起来，他凝视着他的母亲，眼里闪出几分期待的光芒。

    “当然啦!”看到聂江高兴的样子，江燕也高兴起来。

    “可是……为什么爹现在和娘你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呢？”聂江仿佛想到了什么，眼底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江燕看到聂江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刚刚意外的欣喜又很快烟消云散，但她依旧轻声细语地劝慰聂江，“你爹他不是不喜欢你了，他只是害怕你将来会变成一个坏人，然后他就会每天生活在惴惴不安和愧疚自责里。你出生之前他逢人便夸你将来有出息，现在突然这一切都没了……他就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落差。你爹啊，他就是死要面子，其实心里还是喜欢你的。你要试着去理解他啊。”

    聂江头低低的，很久都没说话。江燕以为他想通了，释然一笑，将怀抱着聂江的手搂的更紧了些。

    可过了一会儿，聂江突然抬起头凝视着江燕的眼睛说到，“可是娘，我不明白。为什么肚里仙说我将来会有所出息，那我就一定会有所出息。算命先生说我会变成坏人，我就一定会变成坏人。可无论是将来的成就还是我选择变成怎么样的人，这些不都应该只取决于我自己吗？”

    聂江眼底的真诚灼伤了江燕的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小小的聂江解释这些，“对不起，儿子。这个问题娘也没办法回答你。相信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以后是多久？”聂江不依不饶。

    “不久。”江燕淡淡地说到。

    “不久是多久？”聂江似乎是对这个答案有着偏执的追求。

    江燕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拿着皮鞭狠狠地抽打着她的心，但她依旧笑着，“再过六年，等你十四岁。”江燕不知道这到底是对聂江的搪塞还是对自己的搪塞。

    “那娘，你相信我将来会成为大豪杰吗？”小聂江的眼光灼灼。

    江燕重重地点了点头，“娘相信!”

    “那娘，你相信我会成为一个好人吗？”

    江燕摸着聂江长发的手顿了半晌，随后用快的速度摩擦起来。良久没有说话。

    “娘？”聂江紧紧地盯着江燕，似乎是在期待着她的答案。

    江燕的手停了下来，她侧过了身不敢直视聂江的眼睛，“娘……相信的。”江燕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滴落了下来。

    这一幕成了聂江在以后，永远无法忘记的记忆。他母亲隐忍而绝望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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