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于魔 - 第一卷 第五章 都没有错

    天水城外，破庙之中。

    庙内的神坛之上不知供奉的是哪路连头都没有的神仙，残躯之上更是已经被蜘蛛丝给缠绕大半。

    本来神像之前还有一个贡品桌子，却被少年“物尽其用”，在地上生了一团火，勉勉强强照亮了这个不大的破庙。

    “今夜的烟花，好看吗？”少年的右眼之中已布满血色，猩红一片，但是他好想却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依旧是那副小孩子炫耀新玩具的神情。

    青牛那充满灵性的铜铃大眼里蕴含的鄙夷浓的几乎可以破眼而出。

    “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少年仿佛一点都没有感受到鄙夷，依旧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两只青里透亮的弯角，似乎已经蓄势待发，准备等自己的这位主人一时不察给他来个透心凉，让他体验上一次自己口中的“善良”，好好的认清自己。

    “诶呦，小弟弟这么小就这么心狠手辣，可不讨喜……咯咯咯。”

    破庙中，只有一人一牛，却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笑声！

    声音不知从哪里发出，但却一时间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都在回荡着这诡异的笑声。

    “咯咯咯……”

    “咯咯咯……”

    少年原地四转，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升腾的火焰……

    无头的神像……

    遍布的蜘蛛网……

    一切，在少年眼里，都好像被笼罩在了一团神秘的雾中。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快出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少年大喝，右眼之中猩红更甚，似乎已经开始在隐隐滴血。

    他的右手，紧紧的握着腰间的匕首，汗水已经将他的手心浸湿，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便充斥了全身。

    他的心脏，就像突然被一只不知从何处而来得鬼手给紧紧攥住，仿佛他的生死，就在鬼手主人的一念间。

    扑通……扑通……

    心脏，仿佛随时都要离开他的这位主人，从身躯之中跳出。

    “咯咯咯……小弟弟，你在庙里埋的那堆火药可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噢……”

    又是那般仿佛并不存在于世间的声音。

    “算了，不吓唬你了，你马上就有麻烦了，你今天所放的，嗯……姑且称之为烟花吧，炸死了个两人，但却依旧还有一个活着，而且马上就要找到你喽……”

    声音如附骨之疽，哪怕少年握匕的右手已经松开，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却还是清晰的传入他的脑海。

    “能承受住我的魂音，姐姐对你很感兴趣哦，撑住……别死……这头牛，我先替你看好……”

    声音，终于在自己的耳边消弥，而青牛，则消失不见……

    弃跪坐于地，黄豆大的汗水，拼命的向着地上坠落，溅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形成一小片的水洼。

    他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死死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身躯，似乎因为恐惧而发抖……

    一滴血泪，溅落在地。

    良久，少年伸出颤抖的手，拾起掉落于地的匕首，猛地插入自己的左臂。

    “啊！！！！！！”

    剧痛，渐渐驱散了恐惧，他开始仔细回想那声音说过的话。

    她说，

    还有一个人，

    要来杀他！

    没死！

    ……

    天水客栈。

    鹰钩鼻男人依旧是一身青衣，只是却已经破烂不堪。

    浑身上下不知道已经被炸出了多少处伤口，不断的从中流出鲜血。

    他的左脸，一片漆黑。

    他的左臂，空空荡荡。

    他的左肩之上，挂着几块还尚滴着鲜血的碎肉，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谁的……

    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他的鼻根酸楚，眼角刺痛，泪水，止不住的滚落……

    他身躯一晃，跪在地上：“师弟……师妹……是我！是我害了你们啊！

    我对不起你们……”

    声音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源自灵魂的恨意……

    当初他们三人一起拜师……一起共同受着执事的剥削……一起承受着无数白眼……

    如今，

    都没了……

    师弟……你说你以后要和我一起仗剑天涯，如今却离我早去……

    师妹……你说你以后要嫁给我，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如今却离我早去……

    “弃！我跟你势不两立！

    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他仰天大吼，额头上青筋外露。

    他疯狂咆哮，指甲深深刺入皮肉之中。

    “气傀儡，我要你用你的命，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弃挖出来！”

    ……

    似乎过了一炷香，也似乎已经过了一盏茶，还有好像仅仅只是一刹那。

    他缓缓的站起，看向城外的一个方向，眼中疯狂，猛地冲去。

    “站住！你是何人？”

    城卫兵的阻拦，被他一刀砍断，成为了血色的喷泉。

    “快拦住他！不好，快跑！”

    冲向城外破庙的路上，又多了几具尸体。

    一瞬三步！一步一丈！

    他用尽全力，压榨着自己的力量，突破着自己的极限，向着城外的破庙冲去。

    近了……更近了……

    他已经可以看见庙里燃烧着的火焰！

    他已经可以看见庙里有个隐隐约约的人影轮廓！

    他已经可以看见造成他与师弟师妹分离的罪魁祸首！

    他，冲进了庙宇。

    然后――轰！

    轰！

    轰！

    比在城内更大的爆炸声，几乎炸开了整片天地，让人耳膜震动。

    弃，就站在庙宇的十丈之外，爆炸所产生的气浪将他给掀飞。无数碎石砸在他的身躯之上，或穿入其内，留下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他的小腹剧痛，一股热流涌到嘴边，只觉嘴中一甜，却被他疯狂的咽了回去。

    他再次挣扎着站起，双耳之中不断流淌着暗红的血液，喃喃：“两个稻草人，换了三条人命……”

    他张嘴，一条血线，就像是蜿蜒爬行的蛇，自他的嘴角之处开始向外延伸，一直到达他那白暂的下巴处。

    女声，哪怕少年的耳朵已经快听不见任何声音，但还是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死吗？”

    少年沉默，没有回答。

    “因为他的师妹，他最爱的师妹，在最后一刻挡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他犹豫了，他没有勇气把他的师妹面前。

    所以他活下来了，他也后悔了……”

    “你不感到愧疚吗？”声音似在拷问着弃的灵魂。

    弃的匕，还在左臂之上插着，未曾拔下……

    他沙哑的声音：“那个女孩，没有错，所以我敬他。

    但是我，也没有错！

    如果这一次死的是我，又有谁会为死去的我而伤心一刻？

    既然我们都没有错，那么又何来愧疚之说？”

    少年的声音冷漠，不带有一丝的情感。

    少年的右眼猩红一片，似乎不该是人类所有。

    “不过今夜的烟花

    真的很美……

    还有我自己的血

    真的很甜……

    比冰糖葫芦

    ――还要甜！”

    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少年咧嘴一笑，像是贪吃的孩子偷吃到了父母藏起来的糖果。

    他的身躯，亦缓缓的向后倒了下去，掀起一片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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