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田庄司同人)[日系推理·岛田庄司][御石]caged/囚 - 分卷阅读2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备用网站最新地址(记得收藏)
    这是御手洗和石冈最后一次共同旅行。

    第二章

    平成五年冬 石冈和己日记

    横滨的秋天很美,但是一进入十一月下旬,无论如何也冷下来了。走在街道上,偶尔会见到枝头的黄叶上挂了霜,而遍地断枝与枯叶的骸骨也渐渐变脆弱,像秋天暴露在外的筋脉,散发出死亡与重生的气息。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些,本来横滨是几乎不下雪的,但二十六号夜里的一场冻雨把窗外的树枝变成了水晶的珊瑚。未来得及脱光叶子的树被压断了好些沉重的枝柯,道路变得难以行走了。听说这种天气叫做霰,是下雪的先兆。

    虽然出门变得有些难,我还是打算出去一趟,买些东西回来。沙发上睡着的那个人或许完全不记得今天是他自己的生日,也对甜食失去了惯有的兴趣,然而生活中总要有一些理由,让人兴起“改变一下吧”或者“款待自己一下吧”之类的念头,否则我也要和沙发上那人一样长睡不起,五感退化了。

    拿了钥匙,我回头看一眼房间,确认水杯和碳酸锂都放在茶几上,便说了一句“我出门了”,一头扎进冰冷的空气里。

    碳酸锂,或通称锂(lithiu),治疗躁郁症的药物。

    人如果在一个地方住得太久,身体会记住地图上每一个标注点,而不需要大脑的配合。比方说,如果我出门去买画纸,双脚会自动带着我下楼以后左转向前500米再左转,而要去买cd的话,脚会自动向着右边前进,往往到了店门口我才意识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而之前走过的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路,我的头脑就像放在马车上的一个空箱子。这样下去恐怕也是要退化的吧,即使比躺在沙发里退化略好一点点。御手洗曾经提议过搬到别处,但他所说的“别处”,往往在遥不可及的天边,听起来没有一点实在感和可操作性。

    我的脚带着我,自动地朝着右边第三个路口走去。路过蛋糕店的时候我侧头望了望橱窗,考虑要不要在回来的路上买一块蛋糕——一块就可以了,一整个裱花鲜奶蛋糕加五颜六色的蜡烛属于天真无忧的少年,而不是两个关节生锈的老光棍。所以我坚决地奔超市而去,弃肥皂泡般的欢乐如敝履,就如同时间对我们所做的一个样。

    回到马车道的公寓时,已经是半下午了。有时候御手洗会在这个时候起来,声称这是英国人的午茶时间,并要求一杯浓得必须要配甜点的红茶。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时,我瞠目以对,并坚持说柯南道尔爵士的书里并没有这样的桥段。——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御手洗现在连红茶也懒得要求了,而我最后还是带回来一小块蛋糕,松软的带着栗子香气。

    用钥匙开门时,我听到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微微吃了一惊。

    听到我进门,御手洗用夸张的声音叫道:“石冈君,你到哪里去了?委托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委托人?又有什么事件发生了么?但话说回来,委托人又关我什么事了,难道不都是凭那个人的心情来决定是否要我加入么?

    坐在沙发上的女士站起来鞠了一个躬。她的装扮很整洁干练,中等长度的卷发仔细地盘起来。但我先注意到的是客厅里似乎已经收拾过了,不知道御手洗什么时候做的。

    女士抬起头来,我这才发现她年纪已经不轻,但是很难具体判断她是四十岁还是五十岁,那张不再充满弹性但仍然柔软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连淡淡的唇膏也好像是她身体本身的一部分。她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很少见的隔阂感,介于她和这个世界之间,似乎她本来生活的地方是另一个更加单纯和轻松的星球。

    异邦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加贺夫人。

    加贺夫人来找御手洗,是因为她的丈夫,加贺伊佐夫教授三天前失踪了。从她与御手洗的对话中我了解到,加贺教授还是武藏野音乐大学的学生时就在一些社团的演出活动中认识了御手洗的父亲。平成二年北海道教育大学将艺术类分校设在岩见泽后,加贺调去了那里,并与家人一起搬到了北海道。

    为什么要去那么冷的地方呢?我默默地想。

    教授与夫人有一个独子辰己,今年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做着在婚礼和宴会上弹钢琴这一类的,很不稳定的工作,但是夫人好像对此毫不在意。夫人自己是一个小说家,我似乎理解了她身上的隔阂感从何而来,那是因为她半数时间都消耗在虚构的世界里吧。

    总之,这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庭,似乎也是比较容易长出奇怪植物的土壤。就好像我和御手洗,总是过着与常理格格不入的生活,连我们二人之间也会常常产生格格不入的情绪。我不知道加贺教授与夫人,以及那所谓不上进的儿子,是怎样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的。

    加贺教授的失踪好像并没有在当地成为大事件。一方面,他们搬到北海道只有三四年时间,无论是学校里的同事还是街坊邻居都尚未把他当成必不可少或者理所当然的存在;另一方面,加贺教授这个人似乎被认为是一个怪人,所以他的失踪也就没什么令人惊讶的了。

    我看了一眼御手洗,心想,你如果哪天失踪了,大概也不会令人惊讶吧。

    黄昏时分,加贺夫人告辞了。她从衣帽钩上取下外套,北海道穿来的衣服,在尚未进入十二月的横滨显得过于厚重了些,更衬得她瘦长的身形几乎消失在深色的格子花呢中了。她向我们点头致意,似乎对我特别友好一般,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

    御手洗的手插在裤兜里,像没事人一样说道:“你刚才出去买东西了吗?我好像看到有好吃的蛋糕啊。”

    我这才想起堆放在厨房柜子上的蛋糕,红酒,还有来不及加工了的食材。我于是试探性地问:“很晚了,蛋糕留到明天再吃吧?”

    “好啊。冰箱里还有剩菜吗?”

    他果然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

    我于是也从衣帽钩上把两个人的外套都取下来,说道:“现在做饭来不及了,我们去中华料理店好了。”

    “不需要吧?”御手洗大惊小怪地叫道,“我以为你才说过要勤俭持家。”

    “你把加贺一家的故事好好告诉我,我就写故事来卖钱,”我把外套塞进他怀里,因为太久没有出门,他的外套还带着残留的樟脑丸味道,“现在,我们去庆祝你的生日。”

    御手洗楞了半秒钟,然后开始低头找鞋子。

    “那种东西……”

    我听到他低声地自言自语。

    注:在石冈的日记本里,这一页夹着一张蛋糕店的小票,上面写着

    1993年11月27日 14:47

    1 ont-bnc  …………650円

    合计……………………650円

    栗子奶油蛋糕,因形状似阿尔卑斯山的勃朗峰而得名。

    第三章

    平成五年十二月二十日夜,京滨东北线

    石冈把两个人的行李放在行李架上,然后在卧铺上坐了下来。这里是a卧铺车厢,因为在一年中的这个时节前往北海道的人实在不是很多,他们才能顺利地在上车前买到票。一路走得都很匆忙,坐定以后石冈才想起,御手洗的药忘记带了。抱着些许侥幸心理,石冈安慰自己说,只要有案子,御手洗的精神多半还是比较正常的。

    离开马车道的时候门锁好了吗?燃气阀门关了吗?窗帘拉上了吗?石冈突然觉得烦躁,并讨厌这样的自己。对面的御手洗还在发呆,石冈站起来走到车厢连接处去。

    外面的夜色很深。因为车厢是全封闭的,只有在这里才能呼吸到外边温度比较低的空气。石冈深深地吸气,觉得漆黑的夜晚在他舌尖上,是咖啡的味道。

    不再喝咖啡是十四年前的事——说起来,刚好要满十四年呢。石冈还记得昭和54年圣诞节的东京塔,还有那个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少年 。石冈觉得自己的思维一下子顿住了,无法想象大概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宫田少年如今的模样。他应该早就出狱了,但是他还会义无反顾地奔向梦中繁华的都市,隔着落地玻璃渴望一杯泡沫大过内容的咖啡吗?

    他不会的。每个人的少年只有一次。

    但是一个过客在另外两个人的生命里也是会留下长久回声的。御手洗和石冈,十四年都没有再喝咖啡。做梦的那个孩子走了,但是梦还在,这大概是御手洗那时会如此温柔迁就的缘由——他留不住那个孩子,他只想留下一个完整的梦。

    石冈觉得自己很想来一杯咖啡。于是他再次深深呼吸,让夜色沉淀在口腔里。

    时针指向九点,还有十五分钟开车。石冈空洞地望着外面站台上荧光白底的时钟,细长的分针还需要跋涉四分之一圈。也就差不多是点一根烟的时间。这段时期以来,石冈的头脑中总是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想要尝试一些浸淫已久的生活圈子以外的东西,包括下楼以后左转去东南亚食品超市,包括换听最近流行起来的欧洲金属乐团,包括咖啡,包括香烟。

    这一切,是否因为御手洗频频提议更换生活环境,石冈自己也不清楚。对于石冈来说,改变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漫长,但不失有趣。每件事都是有过程的,浅尝辄止,回味,再多试一点,反复的探询与肯定,最后水到渠成。石冈不习惯急遽的改变,但他愿意尝试。

    在御手洗面前,石冈像一个羞涩的鼓手遇到了疯狂的主音吉他,鼓槌茫然地停在了半空,不知向哪个方向落下去。

    终究是不成调子了。

    “啊!”好像是疯狂的吉他手在车厢里大叫了一声,有好事的人探出头来,但大部分的旅客仍旧把脸藏在晚报或者文库本后面。石冈匆忙赶回去看他的同伴出了什么事。

    御手洗双手撑在小桌板上,直直地望着窗外的方向。石冈也向那里望去,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月台。

    “你怎么了?”石冈疑惑地回过头看御手洗。

    “我刚刚在月台上看到一个人。”

    “谁?”

    “我不认识。”

    石冈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御手洗看了两秒钟,然后带着放弃的神色向后坐倒在自己的卧铺上。列车开始缓慢地出站,车厢里的灯光不够明亮,而月台上每隔几十米便有的大灯快速移动着光柱,在御手洗脸上制造出越来越快的忽明忽暗的效果,他的眼睛始终闪闪发光。

    “石冈,我看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背影而已,穿着大衣带着帽子,看起来很热呢。”御手洗用眼神制止了张口欲言的石冈,继续说道,“看到那个背影,我就想起了一个人。”

    “是谁?”

    御手洗不理会石冈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下去:“上个月——你不是一直问我加贺夫人为什么从岩见泽跑来横滨找我吗?看来不解释清楚还是不行。加贺教授是木管乐方面的专家,主要教双簧管,有时也吹萨克斯,年轻时候组过业余的爵士乐团……”

    “所以认识你父亲?”石冈插嘴道。

    御手洗厌恶地皱皱眉,不置可否地说下去:“你对木管乐多少还有些了解吧?萨克斯的笛头和哨片很有讲究,至于双簧管,哨片更是比声带还重要的存在。这些都是消耗品,哨片是要经常更换的。东京有一家店可以买到原装的顶级哨片,是店主直接从法国订购的。那一家还有种类非常齐全的古典和爵士笛头,都是别处不容易买到的好东西。加贺教授以前经常光顾这家店,我也是很久以前在店里和他认识的,那时候我可不知道他和我父亲有过交集。”

    “只不过你一报名字,他就知道了是吗?”石冈忍不住微笑。

    御手洗装作没听见。

    “后来他搬到北海道去了,但是偶尔回到关东时,还会去店里购买一些补充存货。上个月二十三号,据说他是来了东京,还曾经打电话回去,但从此音信全无。加贺夫人发现丈夫失踪以后,理所当然地先到东京来寻找,而一到东京,首要的目标当然是那家店。”

    “他去过店里了吗?”

    “店长说没有。但是二十三号我去过店里。”

    “咦?”石冈眨了眨眼睛,然后想起御手洗确实有两天不在家,好像把吉他拿去购买的店里修理了。

    “那么你看到他了?”石冈连忙问。

    御手洗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道:“加贺夫人正因为听说我那天也去过店里,才专程来横滨找我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告诉她说没有,刚才看到月台上那个人,却勾起了我一点回忆。我好像曾经见到一个穿得很厚,像从北海道来的人出门时的背影,身高体型都和加贺教授很像。”

    “你觉得那就是他?”

    “我觉得那不是他。”

    “为什么?”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