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acht am Rhein/莱茵河之战 - 分卷阅读25
哟哩哩,哟哩哟哩哩,啊哈哈——”
“不许唱这首歌。”背后突然响起昆尼西的声音,迈克尔手里的土豆一下掉进了水池,砸起几点水花,“——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昆尼西坐到一张小板凳上,脱下鞋子,“你唱这首歌,当心邻居叫警察。”
“我喜欢那个‘啊哈哈’,还有,我发现我的头发也是褐色。”
“你今天才发现的?——唱别的吧,比如‘漫漫长路’之类的,至少不会招来警察。”
“漫漫长路去——”迈克尔把削干净的土豆放到一个盆里,“对了,你去过皮卡迪利大街吗?”
“没有,”昆尼西疲惫地垂着眼睛,“对我而言,英国太远了。”
“不算远吧?”
“因为你是美国人,而美国太大了。我可是德国人,从慕尼黑到柏林就能要了我半条命。”
“你快过生日了,别否认,我知道你生日在十月份。”迈克尔冲洗土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不用送我礼物。”
“手表怎么样?不过我可能买不起很贵的。”
“不用,真的不用。”
“我刚才在想,要是有人能发明一种东西,或者缩小发报机,能戴在身上那么大就好了。”迈克尔擦干净手,也坐到小板凳上,“这样你下班之前给我发个信,我就去接你。”
“你可以试试。”昆尼西微笑,“最近心情好些了吗?”
“我发现秋天并没有真的到来。”迈克尔拉过昆尼西的一只手,亲了几下,“这让我欣慰多了。我家没有秋天,一年就两种天气:不刮风的天气和刮风的天气。唉!想想我怎么活下来的……”
昆尼西吃过饭后,洗了半个小时的澡,然后就睡着了。迈克尔给他把头发擦干净,拧暗了台灯。他们“合伙”买了一只新台灯,灯罩是迈克尔喜欢的橙红色。迈克尔拿起《性心理学》,不知为何手微微发颤。英文版本,他随便翻了几页,这本书里充满了“性”、“生殖器”、“性冲动”、“手淫”等一系列让他胆战心惊的词儿,不是淫秽,却让他发自内心地害怕。迈克尔翻回目录,一条条阅读,“什么是性”,“早期性冲动”……然后,“特殊的性逆转——同性恋”。
迈克尔翻到那一部分,看了几行。很多名词和人名,他读不太明白。他往下又翻了几页,看到一段话,这段话里没有人名,他反复读了几遍:“……我们总得辨别三种现象,第一种是真正的先天逆转现象……第二种是双性俱可恋的现象……第三种的例子最多,也最不易诀别,可以叫做拟同性恋者……”
他将书合起,放到床头。昆尼西睡得很沉,睫毛的阴影静谧地打在眼下光滑的皮肤上。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英俊无与伦比,胜过迈克尔所见过的那些大理石雕像,简直是一桩可怕的罪过。迈克尔望着这种美,心脏缩成一团,又鼓胀开,一会儿热,一会儿又感到冷,冷得令人发抖。他讲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楼下的钟当当敲响,迈克尔轻轻走到窗边跪下,默默地对着月亮和上天祈祷。
第50章 - 迈克尔拽着——用“强迫”更合适
迈克尔拽着——用“强迫”更合适——昆尼西跟着他每天祈祷。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异常强硬,昆尼西最后只得投降。
“论祈祷我比你在行。”昆尼西说,“我可是读过教会学校。”
“要恭敬。”迈克尔说。
迈克尔想起很多乱七八糟的流言。邻居米歇尔太太说过,模样生得太美的人一般都不会幸福,“上帝给每个人的幸福是一样的,你这里多点儿,那里就要少点儿。”这话好像不假。迈克尔算了算自己的人生,他不够英俊,不够富有,不够聪明,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在老迈克尔的打骂下长大。可他参加战争,几乎没受一点儿伤;玛丽待他也挺好;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昆尼西……
当然啦,昆尼西肯定不愿被他遇到。假如没有该死的世界大战,他们永远不会相遇。迈克尔一辈子不会离开小镇,和玛丽平平稳稳地过一辈子,每天就放放牛,到了时候就把牛卖出去。他们可能会有几个小孩,大部分像他们的父亲一样平庸,长着平凡的褐色头发和褐色眼睛,重复迈克尔的的老路,十九岁结婚,养牛,生小孩……而隔着浩瀚的海洋,昆尼西大学毕业之后,也许会继续念书,一直念到不能再念为止,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博士;或者工作,当一名了不起的工程师。他会继承家业,与埃玛幸福地生活,住在城堡似的大房子里,业余活动就是弹钢琴,观赏交响乐队演出,还有芭蕾啦,歌剧啦,舞会啦,那些迈克尔想都没想过的高尚娱乐。他们会有几个金头发的漂亮孩子,与父母如出一辙地优雅、聪明、前途光明。总之,如果希特勒不去选择战争,那迈克尔下辈子、下下辈子也碰不到昆尼西。迈克尔会光顾的那种小酒馆,昆尼西光亮的皮鞋踏都不会踏进去。
这个想法,他提过一句。昆尼西想了想,说,“不,我家没有城堡。”
“这不是城堡的问题——”
“你买杯酒给我,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城堡,就在巴伐利亚……”
“我可以给你买汽水,酒你想都别想!”
“真小气,05的酒精含量都不行吗?”
“死心吧,01都不行!”
虽然迈克尔不肯给昆尼西买酒——“这事儿没得商量。”迈克尔强调——但昆尼西还是“大度地”与他约定,十月份过了生日之后,两人一起去游览新天鹅堡。迈克尔对欧洲的城堡兴趣不大,他在法国见过许多尖顶的古老房子。第一次见,无比兴奋,第二次、第三次……但昆尼西说,新天鹅堡无与伦比,绝对能让迈克尔这个美国佬耳目一新。
昆尼西的生日在十月六日,刚好是个礼拜六。夏莉早在一个月前就要求来为哥哥庆生。这天一大早,迈克尔就起床忙碌。昆尼西本人却不热衷,他穿戴整齐,去街那头的贝克尔家“喝茶”。“早就约好了,”昆尼西翻看日程本子,“他们的大儿子面临升学选择,好在这方面我多少还有些经验。”
“考大学吗?”
“不,高中。”
迈克尔哼着歌,昆尼西让他十点半去接夏莉和弗兰茨,承诺付给他一马克。在迈克尔的要求下,昆尼西吻了两下他的脸颊,算作“小费”。到了十点二十,迈克尔也穿上外套,开着车去合唱团。夏莉又开始为圣诞节忙碌,一年过得可真快。
不过,合唱团里好像出了点问题。迈克尔还没停稳车,就听到夏莉尖声尖气地大叫,“哦,去你的吧——”
哇哦,这可不像可爱的夏莉姑娘。迈克尔推开门,这是个挺大的木头房间,有成排的座椅。弗兰茨捂着额头,挡在夏莉前面,一个陌生的男人激动地挥舞胳膊,“——可真了不起,一天牢都没坐过就放出来了,你还挺为他自豪的,对吗?”
“我为什么不为我哥哥自豪?”夏莉针锋相对,“哦,非得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蹲过几年大狱才算对得起德意志祖国,冯?塞德里茨爵士?”
男人冲夏莉挥舞拳头,这可太不象话了。弗兰茨推开他,他又打回来,跌跌撞撞,似乎喝了不少酒。迈克尔走过去,发现这位“爵士”身材高大消瘦,满脸通红,浑身酒气,果然是个酒鬼。就听男人又说,“是啊,是啊,我对得起德意志祖国,我他妈对得起我的家族。看看你哥哥,看看他,纵容他妹妹嫁给厨子的儿子,哦,这算什么呢,我一点都不为此惊讶。毕竟你们早就没落了,就连卡尔自己,不都要为了钱和地位娶一个不能用的女人吗?算算他还占了便宜呢!”
“你他妈太过分了!”夏莉尖叫,与昆尼西一模一样的蓝眼睛满含泪水,“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哥哥,这个懦夫,胆小鬼——”
“去你妈的,你这个垃圾,”迈克尔一拳把男人打翻在地,“你怎么敢这样对一位尊贵的小姐讲话!”
这是他在小说里学来的,骑士小说里老多这种句子,他抄录下来背诵,被昆尼西嘲笑过好几次。“这哪跑出来的疯子?”迈克尔看到弗兰茨在流血,“我先报警,然后去医院——”
夏莉犹豫了几秒,“不,”她看看弗兰茨,又看看迈克尔,“我们别管他,迈克,走,我们去医院吧,弗利他——”
“她才不敢报警呢!”男人躺在一堆椅子中间,鼻孔冒血,挣扎着爬起来,他咆哮着,“你是谁?你——”
“我只是路见不平的无名氏罢了。”迈克尔说,又照男人脸上打了重重一拳,“再敢废话,老子就打断你的牙。”
夏莉坐进车里,弗兰茨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真不用报警吗?”迈克尔说,“他刚从监狱出来?我看他需要回去冷静冷静。”
“他是约翰?冯?塞德里茨爵士,”夏莉重重咬住“爵士”这个词,“他以前是卡尔的好朋友。”
“哦,”迈克尔说,“冯,他是和你们一样的贵族,对不对?”
“不,他的家族可比我们厉害多啦。”夏莉擦擦眼角,“他妈妈来自利希滕施泰因家族,一个非常古老的贵族大家。他说的没错,我们早就没落了。可那又怎么样?我不许他那样羞辱卡尔和埃玛。”
“他可能蹲监狱蹲疯了,好多人都这样……弗利,别傻乎乎地坐着,赶快给美丽的小姐擦擦脸。”
夏莉破涕为笑,“你从哪学来的这些话?”
“卡尔亲爱的书架上有好几本这种小说。”
“卡尔常说骑士小说都是垃圾,算不上文学。”
“挺有趣的,”迈克尔往医院驶去,“那个冯……啥来着?”
“约翰?亨利埃特?冯?塞德里茨。他是卡尔的好朋友,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在你来之前。”夏莉拿出一条新手帕,捂住弗兰茨的额头伤口,“有段时间,他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不过我仔细观察过,是他黏着卡尔。卡尔去考文理中学,他也去,明明他妈妈不太同意。卡尔准备上大学,他也上大学。他跑到我家来,央求卡尔跟他一起去念军事学校。后来,他又让卡尔跟他去洪堡大学。哥哥说,他更喜欢留在慕尼黑。于是约翰就生气了,和我哥哥大吵一架——他单方面咆哮,就像刚才那样,之后他还是来找我哥哥,只是卡尔不希望见到他。可你总不能在大门上贴个条子,‘约翰?塞德里茨爵士不受欢迎’。所以他只能坐在客厅,和约翰聊天,非常无聊,迈克,聊天气。你应该看看卡尔是怎么聊天气的……我母亲都惊呆了。”
“再后来,他找卡尔,要求他加入青年团。卡尔拒绝了他,说他对政治毫无兴趣。之后约翰就去参军了,这是必然的。他加入了ss,幸亏他没那么大本事,只是个小头目,不然,”夏莉耸耸肩,“我今天就不必跟他吵架了。可以给我支烟吗,迈克?”
“你会吸烟?”迈克尔掏出烟盒,夏莉抽出一支点燃,叼在嘴里,“谁不会呢?请你别告诉卡尔,这方面他很守旧,认为人不该吸烟,尤其是女人。埃玛在这方面是模范,完美女性——唉,埃玛……”
“唔,”迈克尔有些在意“不能用”的意思,可这样直接问出来就过于冒犯了,即便他不喜欢埃玛,“再后来他就被抓起来了?”
“在那之前,他听说哥哥和埃玛订婚的消息,简直发疯了。他妈妈写信来,请我们原谅他,他在苏联得了一种什么病。”夏莉哼了声,轻蔑之情溢于言表,“我看他之前就有病,总不能从十岁起就沾染了苏联病毒吧?我知道他干嘛发疯——他就是想独占卡尔罢了。”
第51章 - 夏莉口中的约翰爵士一无是处,昆
夏莉口中的约翰爵士一无是处,昆尼西却认为那家伙多少有几条优点。“他比我高,”夜里,昆尼西整理生日卡片,夹到一个大本子里,一边淡淡地说,“而且,体育成绩比我优秀得多。”
“你不是爵士吗?”除了埃玛,迈克尔就关心这个,“或者你应该……比爵士大的官儿叫啥?”
“我什么都不是。”
“不可能!你是一位顶顶英俊的国王……”
昆尼西将本子收起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不过生日。”迈克尔翘着脚躺在床上,“老迈克尔从不舍得花钱给他唯一的儿子买个蛋糕,更别提礼物。他圣诞节都不会送我值钱的东西,我小时候最想要双牛仔靴,你见过吧,就是那种靴子……他打了我一顿,骂我是全镇最坏的败家子,因为,‘那种鞋只会磨破你的脚趾头!’”
“靴子的确会磨破脚趾。”昆尼西说,“我被军靴磨破过,很痛。”
“约翰是你朋友?”迈克尔翻过身,盯着那个在书架前逡巡的背影。天气渐渐转凉,昆尼西换上了法兰绒长裤和格子衬衫。这种打扮让他格外像个大学生。“夏莉说,他喜欢缠着你。”
“约翰是个奇怪的孩子。”昆尼西拿出一本书翻阅,“他的想法……唔,很偏激。”
“所以他才加入了ss。”
“嗯,他能活着回来,我真为此感到惊讶。他大概无法忍受蹲监狱。”
“我记得他是个深色头发。”
“对,黑色的,他眼睛也是深色。小时候他老拽我头发,掐我脸,故意推倒我,”昆尼西拨弄耳后的碎发,“他说,金头发的人都是傻帽儿。”
“他才是个傻帽儿!”迈克尔叫道,“金头发是最漂亮的头发!我做梦都想拥有一头金发!他肯定是嫉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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