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acht am Rhein/莱茵河之战 - 分卷阅读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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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 这次迈克尔可没撒谎。那本书他读

    这次迈克尔可没撒谎。那本书他读了,虽然就读了一章。老实说,《性心理学》真对得起它的名字,迈克尔认为这本书既枯燥又耸人听闻,充满了玄而又玄的理论和露骨的描写,总归不是本健康的读物。好吧,科学。谁能讲得明白科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汽车装配原理是科学,流水线是科学,厨子烧菜也自有其科学道理在,但人的心理可以成为一门科学吗?一个世间最难以琢磨,模糊不清的东西……时时变动,真真假假,有些时候,人连自己都能骗。这样不精确,似乎根本无法放进科学的范畴之内。

    昆尼西不再提起路德维希二世,他背着包,有些郁郁寡欢,还带着一丝迷惑。他看一会儿城堡,就看看迈克尔,若有所思。迈克尔竭力寻找话题,可他喉咙口不舒服,像有块难以下咽的鱼排堵在那里。于是他也闭上了嘴,并失去了游览的兴致。

    来之前昆尼西预定了旅馆的房间,当然,两间房。几个月了,迈克尔发现他无法适应独自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晚餐的食物不错,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毫无胃口。迈克尔纯粹为了填饱肚子吃了几块烤土豆,昆尼西草草地撕开面包,沾着汤吃下。没有交谈,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就因为那个词,“同性恋”。迈克尔想到这个可怕的单词就浑身难受。《性心理学》里举了几个同性恋的例子,比如一个大学生,还有一名军官……种种巧合实在让人怀疑作者的居心。不过,这书出版的年代,迈克尔和昆尼西尚未出生,而且地球上怎么也得有几百万大学生和军官。迈克尔坐起来,拍拍脑袋,想把那些讨厌的描述从脑子里拍出去,然而没有任何用处。他抚摸着兵籍牌,想起书中对同性恋者的描述,“男性的逆转者往往有相肖于女性的倾向……”

    昆尼西像个女孩吗?不,一点儿也不。他很美,没错,可他的美是那种古希腊雕像式的美,绝非因为“相肖于女性”而美。迈克尔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田野灰军装,马靴上满是灰尘和泥泞,领口解开了一枚扣子,露出白色棉衬衫的褶皱。战后昆尼西也从未表现出女性化的倾向——你不能管举止优雅得体叫“像个女的”,迈克尔沮丧地咕哝。

    迈克尔自己有“相肖于女性的倾向”吗?没有,百分百没有。迈克尔可以对上帝发誓。他不喜欢裙子,也不喜欢高跟鞋。从小他就喜欢摆弄家里那支猎枪,放牛也是男人的活儿。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也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了问题:他为什么会对昆尼西产生性欲?他不去妓院,也不招惹德国姑娘,明明他可以保住清白和对玛丽的忠诚……究竟是什么让他产生了无法遏制的淫念,以至于全然抛弃道德与上帝的教诲,犯下了强奸的重罪?

    第二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吃过早餐,迈克尔开车返回慕尼黑。他一夜没睡安稳,迷迷瞪瞪地伸出手,才发现昆尼西不在身边。空荡荡的床真冷,迈克尔清清嗓子,“卡尔——我……你想谈谈吗?”

    “谈什么?”昆尼西的语气还算友善,迈克尔小小地松了口气,“城堡非常漂亮,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昆尼西嗯了声。他一直盯着车窗外,似乎对落叶和枯枝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德国还有这么大的城堡吗?”

    “应该有。”

    “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也可以去其他国家旅游。我很想去英国,皮卡迪利大街……”

    “假如有时间的话,可以。”

    “你什么时候有空?”

    “目前还不知道。”

    他生气了,这让迈克尔紧张得要命。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差点开错路口。昆尼西指出他的驾驶错误,而后很轻,但相当清晰地说,“迈克,不管你怎么想——我是同性恋。”

    迈克尔一脚踩上油门,吉普猛地前冲,几乎掉下山崖。他踩住剎车,冷汗流了一脖子,“……别胡说八道!”

    “我真的是。”昆尼西平静地说。

    “你不是。”迈克尔重新发动汽车,驶上正确的车道。德国佬修路的水平真不错,他集中精力盯着前方,平整的公路,能承受坦克履带的重压……是谁说的来着,要是苏联修了这么漂亮的公路,说不定战争的胜利者就是希特勒……

    “我是,我很清楚。”昆尼西说,双手交迭放在膝头,“我是同性恋,天生的那种。”

    “操!你他妈不是!”迈克尔一个急剎车,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感谢上帝,后面没有车,不然准是一桩可怕的车祸。他急促地呼吸,深呼吸,迈克,深呼吸,冷静,“你是正常人,”他说,“我知道你是。”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承认呢?”昆尼西看向他,用那双蓝色的、大海一样的眼睛,“我是同性恋让你觉得恶心吗?”

    “说过了,你不是!”迈克尔大吼,“你干嘛非要认定自己是个、是个——”

    “那你怎么说?”昆尼西问,声音微微发颤,“你也不是,对不对?”

    “我不是。”迈克尔僵硬地说,“肯定不是。我们谁也不是……同性恋。我结过婚,你也结过婚。我离婚是因为战争,战争让我精神混乱。你……你也是因为战争。战争害死了埃玛,也让你的精神不太……不太健康。你会好起来的。”他握紧方向盘,“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新天鹅堡的旅行就在压抑的静默中结束了。礼拜一,迈克尔上班,走神了好几次。午餐时弗兰茨先生来办公室,“今天没有客户来。”

    “我讨厌食堂。”迈克尔说,“鱼排……”

    “只有礼拜五才提供鱼排。”

    “我更喜欢汉堡。”

    弗兰茨先生带着一个玻璃罐,装着一点碎茶叶。迈克尔给了他几块方糖。“有件事想请教……您平时和您太太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们的生活?”弗兰茨先生坐下,“就是普通的生活。”

    “可以说具体一点儿吗?”喉咙堵塞的感觉愈发强烈,迈克尔甚至觉得胃里装满了木屑,令他坐立不安,“我很好奇婚姻生活……我之前的婚姻太失败了。”

    “其实很平常。起床,她做早餐,我们一起吃早餐,然后出门上班。她也找了份工作——她不能一个人待着,不然总会想起马克。”马克是弗兰茨的儿子,1943年在东线战场失踪,“工作能让她暂时忘记痛苦……”

    “晚上,她回家比我稍微早一些,半个小时左右。她去杂货店买点东西,有时我买。我们做饭,吃饭。吃晚饭聊天,听收音机。有个频道挺不错,放一些歌曲。洗完澡清理浴室,然后就睡觉。就这样。”弗兰茨先生说完,啜饮了一小口热茶,“没什么特别之处。”

    “周末呢?”

    “就那样,出去走走,买点东西。她坐在壁炉前打毛线,我看看书和报纸。礼拜天去教堂,下午就休息……”

    “谢谢。”迈克尔说,低头啃他的汉堡。他回忆搬进昆尼西的房子之后,过的完全就是这样的日子。他和昆尼西像一对结婚三十年的夫妻,这个认知使迈克尔无法下咽。他该早意识到异常,五年前就该意识到!可他选择了逃避。他沉溺于昆尼西带给他的快乐和满足感,从不思考未来——昆尼西会和他这样一起生活多久?一年过去了,两年,三年,五年?或者迈克尔该问问自己:他能和昆尼西维持这样的“亲密”关系吗?如果能,又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

    第54章 - 彷佛要为这十月最阴沉的一天添上

    彷佛要为这十月最阴沉的一天添上更让人厌恶的脚注,傍晚,迈克尔遭遇了一场袭击——约翰?冯?塞德里茨埋伏在花园里,出其不意地将他按倒。迈克尔的脑袋重重撞上台阶,剧痛、眼花、耳鸣,等他从雨点般的拳头中终于获得一丝喘息,这才发现耳鸣大部分源于邻居的尖叫——穆勒太太持续不断地喊着“救命”,好像被人踩住了脖子般高亢锐利。警察赶来时,塞德里茨仍在殴打迈克尔,边打边骂,“……你这个垃圾……美国狗!杀了你,杀了你!下地狱吧!”

    警察逮捕了塞德里茨,并在他身上搜出了两把匕首和一把手枪。这位疯狂的爵士被拖走时还在咆哮,“他是个同性恋!他们都是——他和——”

    “您可别听他胡说!”穆勒先生大声嚷嚷,“冯?昆尼西先生是我见过的最正派的年轻人!他怎么可能是——”

    一个迈克尔听不懂的单词,八成不是好话。迈克尔捂着脸坐在台阶上,很快,两个警察送他去诊所包扎。皮肉伤,万幸塞德里茨的手枪里没有子弹,也没来得及掏出匕首,不然哪样迈克尔都吃不消。他在诊所的长凳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警官走过来,面容严肃地拿着一个本子:“费恩斯先生,您是同性恋吗?”

    “当然不是,”迈克尔抬起脸,眼眶肿了,他只能从一道缝隙里打量世界,“怎么了?”

    “有人指控您和卡尔?冯?昆尼西先生——”

    “有人?是塞德里茨吧?他就是个疯子。”迈克尔捱了顿打,居然能平心静气地回答这种混账问题,“我租了冯?昆尼西先生家的二楼,他是我的房东——怎么,在德国租房子犯法?”

    “租房子不犯法。”警察说。

    “那就是同性恋犯法?”迈克尔没好气地说。警察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德国同性恋的确犯法,他愣了几秒,然后飞快地开口,“我不是同性恋,我结过婚。我的房东也结过婚,他妻子死于战争——这样可以了吗?”

    警察在本子上匆匆记了几笔就离开了。迈克尔捂着头,喝了杯护士递过来的冷水。他觉得头疼,恶心,医生怀疑他被打出了脑震荡。等待检查结果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迈克尔靠着坚硬的椅背,打了会儿瞌睡。他做了个梦,梦见昆尼西站在纽伦堡审判的法庭上,大法官杰克逊庄严地宣布,昆尼西将被判处绞刑,立即执行,不得上诉。

    “为什么?”迈克尔急得大喊,“这不公平!他是清白的!他不是战犯!”

    “他不是战犯,但他是同性恋。”杰克逊说,“同性恋和战犯一样,都要接受死刑的制裁。”

    迈克尔一下惊醒,身上披着的大衣滑了下来。他看到昆尼西坐在旁边,正低着头摆弄手指。“醒了?”昆尼西说,穿着早上出门的那身衣服,“你没事,只是需要休息……回去吧。”

    “你怎么来了?”迈克尔问,撕裂的嘴角让他说一个单词就吸一口气,“几点了?”

    “快九点了。”昆尼西拿起大衣,犹豫了片刻,“我开了你的车……你的钥匙掉在门口,穆勒先生交给我。我听说你受伤了,有些着急,于是——”

    他似乎多年没开过车,握着方向盘的姿势拘谨而僵硬。深秋的夜晚,几乎没有人在外行走。路灯洒下一小片黄光,迈克尔想起那首歌,站在灯下等待情人回来的莉莉玛莲。

    “抱歉,塞德里茨他,”昆尼西开口,声音很轻,“我写信给他母亲了。对不起,迈克,我没想到他会……会如此疯狂……”

    “他喜欢你。”迈克尔说,“是吧,你知道的。”

    “不,约翰就是个极端主义分子。”昆尼西急匆匆地说,“他被纳粹思想洗脑了,认为德国人应该为国家奉献一切。他在战争中受了刺激——”

    “他喜欢你,”迈克尔盯着一盏路灯,“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你们在一起过吗?”

    “没有!”昆尼西一脚踩住剎车,“迈克,你听我解释,约翰是我的同学,有时来我家做客。我绝对没跟他发生过超、超出友谊范围的行为,我——”他非常着急,死死握着方向盘,“他早就结婚了,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约翰绝对不是同性恋,是他主动追求乌尔苏拉的!她是个很温柔的姑娘,夏莉认识她……”

    “他结婚了,你也结婚了。他不是同性恋,那你也不是。”迈克尔感到口腔中的血腥味儿直往鼻孔里窜,“这样就好,我明白了。”

    “不,我是同性恋。”昆尼西低下头,“我同约翰不一样。”

    “可是你结婚了,”疼痛让迈克尔异常烦躁,“你爱埃玛,我他妈看得出来。”

    “对,我爱她。”

    “你说你是同性恋,然而你爱着一个女人——这是扯淡,卡尔,我读过你那本聪明人写的科学书了,我知道操蛋的同性恋的意思是什么!”

    昆尼西看了看迈克尔,暗光中的眼睛露出一丝恐惧,“我没法告诉你……告诉你原因,”他摆弄着汽车,试图让它重新发动,“我说不出口,迈克,这太羞耻了……”

    “那你知道同性恋在德国是犯法的行为吗?”迈克尔控制不住情绪,“犯法!”

    “我知道,”昆尼西的眼睛含着水光,“我早就了解过了,根据德国刑事法第175条,男性同性恋之间的性行为是刑事犯罪,具体而言——”

    “够了。”迈克尔挥挥手,“不要再说了。”

    迈克尔在疼痛中躺了一夜。他要求一个人“安静安静”,昆尼西只得回三楼。第二天一早,昆尼西来探视迈克尔,留下一份早餐,接着就急急忙忙地上班去了。迈克尔躺到九点多,吃光了煎蛋、面包和红肠,然后对着窗外黯淡的天空出神,最后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第55章 - 埃玛的事情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埃玛的事情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与刑事犯罪相比,死者至少不会伤害活人的利益。

    眼睛的瘀伤稍稍消退,迈克尔就开始重新上班。忙碌的工作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和忧愁,你还可以冲下属大吵大叫,这是一种迁怒,也可以算作发泄。午餐时间,迈克尔把“瘸子”叫进办公室,让他坐到圆凳子上,给他面包和咖啡,还问他要不要来瓶可乐。

    “您这是怎么啦?”“瘸子”说,拿着汽水瓶,“是跟人打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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