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 - 闺范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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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说怂点,即使聪慧灵秀如毓华,到了危机关头,也未必能有这等胆色。

    她实在也不想长他人志气,从初见那一天起她就觉得这丫头不同于闵华和素华,她是一根毒刺,不但扎她的眼,也扎她的心。

    有时她因为身为右丞府千金的身份而逼着自己不去在乎,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面前,她身上流着的是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共同的血,她的脸承袭了那个女人全部的美艳,于是这根刺刺得她浑身都不舒服。曾经她以为嫁给何苁?,这个男人就完全属于她,毕竟她是以丞相千金的身份“下嫁”于他,别的女人是给不了他光明前途的。如果说苏眉音的存在是她必须承受的结果,那么这个孩子的出现,则将她在苏眉音身上压制的一切嫉妒怨忿全部掀开了出来,苏眉音已经抢先分走了他一半,这个姓许的女人却还要生个孩子来跟她抢剩下的他!

    ……余氏禁不住撑起额角,幽幽叹出口气。

    每次一想这些,都免不了劳神动气,真是不能再想下了。再想下去,她只怕会忍不住现在就杀了她,她可不能这么傻。她要留着她慢慢折磨,就像这些年来何苁?给予她的一日复一日的煎熬。更何况,她眼下还有更扎手的人要对付……

    她闭目冷静了会儿,唤来:“把上个月金泉寺方丈赠的那串檀香手串儿拿来。”

    聂氏可猜不出她心中刚刚有过那么大一番波动,见她出声,便也道:“下月初一上金泉寺,大嫂去不去?”下巴又往对面苏姨娘院里一挑,道:“我看那位倒是月月去了,从未落过一回。”

    余氏平静地道:“眉音原先就在菩萨跟前为二丫头起过誓,答应着月月去的,自然不能落下。”

    聂氏撇了撇嘴,说道:“做妾做到她这份上,也真算是不得了了。寻常大户人家,哪有姨娘上寺里为全家进香祈福的呀?”

    余氏放了茶盅,道:“你就是嘴巴子厉害。又没人不让你去,我与她亲姐妹一般,可从未把她当过妾,这等话莫再提了。倒是如今吏部调任令下发在即,你们老四若真想那个郎中位置,可得抓紧。”

    聂氏忙道:“月初才向吏部尚书曾明方送了一千两银,这几日已筹了三千两,还有一对尺高的羊脂玉佛,正准备上右丞府去。到时还要请大嫂做个引路人。”

    余氏沉吟了片刻:“一千两给曾明方?你们倒是大方。”

    聂氏叹道:“能有什么办法?羊毛出在羊身上,来日到了任上,还怕赚不回这钱么?唉,实则我们我们老爷也没钱。不瞒大嫂说,这回我可是连我嫁妆银都拿出来了。如今就盼着征粮那事儿行得顺利,好歹能赚回些来。”说到此处,不由又压低声音凑近余氏:“我给大嫂也入了两股干股,介时您就等着银子上门罢!”

    余氏淡淡嗯了声,道:“征粮官定了谁?”

    “还未定。”聂氏道:“这定谁不都一样么?谁还不得给两府面子?”

    余氏瞥她一眼:“想的倒简单!若是左丞罗士信的人领了这差事,你到时岂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聂氏一愣,神色顿时变幻起来。

    这时候毓华在一旁扔了棋子,冷笑了一声,说道:“这还不容易,让咱们家去做这个征粮使不就成了么?”

    余氏二人望过来,皆是疑惑不解。毓华道:“罗士信主战,外祖父与祖父主和,此番边关大捷,罗士信愈发得了圣上欢心,必然与我们家有写不顺眼,咱们若是还不拿出邢意来与圣上表忠心,接下来还不定如何呢!若是接下来这差事,一来可让圣上放心,二来也方便赚粮钱,岂不是一举两得?”

    聂氏听毕怔了足有半日,而后啪地一击巴掌赞道:“三姑娘可真真是聪明绝顶的一个妙人儿!亏得你想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说大嫂,你这生的可惜了是个闺女,若是个男儿,简直可跟着咱们老太爷入朝当栋梁了!”

    余氏斜睨了一眼她:“哪有你说的那么神气?”倒是也看着毓华笑了,“毓儿这丫头确是争气。”语气里自豪骄傲不言而喻,只是看向毓华时的目光格外地意味深长。

    聂氏百般奉承,燕华在旁瞅着,满脸的不是滋味,然而毓华正笑得得意,也只得打起精神说道:“三姐姐是谁?咱们府里独一无二的。便是放到整个京中,那也是有名的淑媛。”

    余氏含笑听着,一面捻着檀香串儿,忽然想起来:“说到征粮,我听说八姑娘的补未见好?”

    聂氏拈了一片芝麻酥儿正要咬,一听冷笑道:“哪那么容易!”一见余氏望过来,便又把酥糖放了,说道:“大嫂提她做什么?那丫头差点毁了咱们的大事,便是没见好也是得了报应!”

    余氏微垂着头,撩眉吹手心的茶:“到底是三夫人的丫头,虽是顽劣,也该给三夫人一点面子。别的都莫说了,都一道去瞧瞧吧。”

    余氏放了茶,站起身,采芹忽然进来:“夫人,九姑娘屋里的李嬷嬷来了。”

    聂氏诧异地看了眼余氏:“她怎么来了?”

    采芹把原委说了,余氏沉吟了一下,与聂氏道:“这事你来办,我去换件衣服。”

    聂氏从未执过什么事,一听余氏居然把这案子交给她,顿时来了精神,等余氏进了房,便示意采芹把李嬷嬷带进来。

    聂氏才坐回去,就听一阵哭声由远而近:“夫人可得为老奴做主啊!”紧接着就有个披头散发的妇人风也似的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下,一身衣裳揉得跟抹布般脏兮兮皱巴巴,脸上灰土混着血污,张口一嚎,门牙都没了一只。

    聂氏吓了一跳:“李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夫人要为老奴做主啊!”李嬷嬷抹了把眼泪,抬头一看是聂氏,声音戛然止住。聂氏拉下脸:“怎么,说不得?”采芹也道:“嬷嬷有什么冤屈就说吧,大夫人这会子不得空,让四夫人作主也是一样的。”

    李嬷嬷虽然失望,聂氏面前却也不敢拿大,于是手指着园子方向,忿忿地道:“翠莹那蹄子屡次欺负我,今儿这模样,可都是她打的!求四夫人为老奴作主!”

    聂氏当下也未有开口,隔了有半日扭头低声吩咐了采芹一句什么,然后让人给李嬷嬷搬了坐椅,才道:“嬷嬷想要我怎么给你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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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039给个教训

    李嬷嬷想了想,便将方才之事细说了一遍,言语里又将翠莹给咒了几十次。聂氏一路瞧着她,等她说完,眉头便略微地皱起来:“李嬷嬷,不是我说你,好歹你也是老太太作主接回来做教引嬷嬷的,这行动仪容上就该留个心眼,你如今这个样子在府里招摇过市,让人见了成何体统?知道的会说你们下人们不懂事,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大夫人管教无方治下不严,咱们府上最讲究个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模样甭说老太太大夫人,就是我也不能纵容!”

    方才李嬷嬷失望的表情尽落在聂氏眼里,因而此时一心要树主母之威,一番话竟是驳得人找不到半点错处。

    李嬷嬷原是本着撒泼耍赖的心来的,这时一听这话,深恐得罪了余氏,倒后悔起没听琉璃的劝来,一时脸上讪讪的,忙又把收回歪出去的屁股端正坐好,气焰也收敛了不少。

    “夫人莫怪,我这也是急红了眼,委实憋屈啊!我这……”

    聂氏抬手止住她,点头道:“你的委屈我明白。不过李嬷嬷,您别怪我说话直,好歹您也是在景国公府呆过的,一句话说出来寻常人不敢有半个不字,老太太看中你作风凌厉,所以才巴巴地请你回来,可你往日的威风如今可都哪里去了?竟然被个丫鬟折腾成这模样!”

    李嬷嬷又愧又臊,想起往日就听说这位四夫人言语了得,如今现下一领教,果真名不虚传。越想越窝囊,当下就呜呜哭起来:“夫人教训得是,老奴何尝又不想立威,可夫人您不知道,翠莹那蹄子心有多狠,她年纪小力气又大,打起来老奴哪是她的对手!”

    聂氏笑了笑,说道:“嬷嬷真是老糊涂了。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她再狠,能狠得过您去么?要治一个人,靠力气算不得本事,李嬷嬷何不动动脑子,想想别的办法?”

    李嬷嬷一愕,喃喃道:“可,可她是老太太屋里的人啊!”

    聂氏冷冷一扯嘴角:“老太太屋里的人又如何?嬷嬷别忘了,您可是专门接回来做九姑娘的教引嬷嬷的,如今却连个丫鬟都拿捏不住,成天把精力放在这上头,将来还怎么教引九姑娘?嬷嬷多亏是来了长房,没去正院,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你自个儿该做的未做好,反倒被个丫头欺负跑来告状,岂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多大点事儿啊!”

    聂氏抿了口茶,扭了头过去。

    李嬷嬷一张老脸臊得只差没贴到地板上,心里对翠莹的恨立即又噌噌地燃烧起来,当下握紧了拳头,对聂氏道:“夫人一席话,令老奴茅塞顿开!夫人放心,老奴定然尽快将翠莹那蹄子摆平,好生'教引'九姑娘!”

    聂氏咧了咧唇角,斜眼看着她退下去。

    余氏走出来:“走了?”

    聂氏得意地起身,“接下来就请大纱好戏吧!”

    余氏扫了她一眼,披上斗蓬:“可别玩出火来。”

    打发了李嬷嬷走后,琉璃回到房里,想起淑华那里礼还未送,于是唤来蕊儿:“我应还有一方端砚,是祥云状,刻着有两行诗句的,你把宣纸收了,将荷包与砚包好送到四姑娘处去吧。”

    甜儿在门外,眼见得蕊儿出来了,这时也跨进屋来,斟了杯茶给琉璃,说道:“今儿这事儿,翠莹也太过了,姑娘可不能再这么纵着她下去。”

    琉璃头也没抬,叹了口气道:“她们俩闹起来,谁拦得住?说谁也不是,我也为难啊。”

    甜儿呵了声,说道:“姑娘说的也是。不过,在管银钱这一项上,姑娘怕是不知道,那些钱放在别人手里,早都给人当了养家钱了!她翠莹只当咱们一个个是傻子,蜡炭灯油什么的府里都有供送,光咱们几个哪用得着自己出钱贴补?自从她进了这院服侍,她老子娘这一向可天天在家吃鱼吃肉哩!”

    琉璃停下绣活儿,一本正经说道:“这种事你不了解可不能胡说,我看翠莹不是那样的人。”

    甜儿叹道:“奴婢可没有胡说。她也是府里家生子,她老子原是给老太爷挑箱的伙计,老太爷年轻时放过几年外任,一直由他跟着,回京后就被派去庄子上,前年被蛇咬了废了一条腿,如今就留在府上东北角门上看门儿,她们一家就左巷我们家不远,奴婢能不清楚吗?”

    琉璃停下针线,好像头一回听说翠莹的事,但是表示完新奇,她又慢条斯理穿了根针,说道:“便是你真的看见他们大鱼大肉,也不代表这就是拿咱们的钱买的。”

    甜儿跺起脚来:“姑娘好歹是个主子,怎么也被个丫鬟拿捏住了?这要传出去,岂不是丢了大夫人的脸面!”

    琉璃看她一眼,道:“那该怎么办?总不能我也跟她打打一架,驳了她的差使?你也看到了,连李嬷嬷都拿她没辙,我又能怎么样?”

    甜儿想了想,忽笑道:“办法倒是有,就看姑娘愿不愿意了。”

    琉璃挑眉:“怎么说?”

    甜儿说:“府内姑娘们都是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四个的定例,姑娘忘了咱们这本来就还该再进三个人来么?翠莹是老太太屋里的人,留她在这姑娘也拘束得紧不是吗?这事我们夫人不好提,不过由姑娘你来提的话,就好办多了。到时逐了她出去,姑娘再找个信得过的人掌钱,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她两眼盯着琉璃,那笑容幽深幽深的。

    琉璃挑了根黄线绣花蕊,看了她一眼,又把头垂下。

    搞半天原来是盯着她这几个钱来了。倒也是,她这个九姑娘虽然穷得叮当响,好歹每个月还有个二两月钱,寻常人家省着点用,也能花销好久呢。这一年下来就是二十四两,逢年过节长辈们再打赏点什么的,就更滋润了,她又还是个孩子,好拿捏,平日出手又大方,谁要是管住她这个钱匣子,那不是现成的管家吗?

    李嬷嬷与翠莹已是势不两立,光有匹夫之勇的翠莹又怎么斗得过余氏和李嬷嬷?翠莹确是可恶,便是李嬷嬷不来,琉璃迟早也要给她个教训,可眼下甜儿说的好听是逐出去,实际上逐出门的丫鬟又有什么好下场?原本她们是死是活琉璃完全有办法撇个干净,可如今她这么一问,琉璃倒要留个心眼儿了。

    管钱多半是甜儿自己的主意,但余氏未必不知道,她允许甜儿撺掇琉璃逐走翠莹,莫不是知道了翠莹的底细,以及警告翠莹背后真正的主子?

    仔细琢磨开来,这件事看起来又比起表面复杂的多了,没有余氏的命令,甜儿不敢动翠莹的,那日她颠倒黑白帮李嬷嬷圆谎,想必就是套近乎拉帮手。

    甜儿等了半日不见她做声,以为她犹豫中,因而又缓了神色笑道:“不是奴婢多事。姑娘待奴婢的好奴婢点点滴滴都记在心中,那一回若不是姑娘作主,奴婢只怕就没命了。平日里我看翠莹狂得忘形,如今她看姑娘年纪小,连姑娘的钱都敢贪污,奴婢可实在看不去了!所以姑娘,有些事该果断还得果断!若说没由子,那好办,姑娘交给我便是!”

    琉璃听完半日,揉着脖子抬起头来,两眼望进她眼底:“这个事还宜从长计议。翠莹我使唤惯了,新来的人也使不顺手,且这么着吧。”

    甜儿愕住,没想到使了半天劲还是做了无用功,当即紧抿了嘴,出去了。

    再说蕊儿拿着琉璃的随礼到了二房,闵华臻华都陪着淑华在射覆,见到她俱都有些意外。

    蕊儿说明来意,淑华想了半日才把匣子打开。闵华就着淑华的手看了片刻,赞道:“好砚!老太爷曾经就用过这种砚。”淑华又拿起那对荷包,闵华又点头:“这是蜀绣的针法,我照着书本练了快两年,也绣不得这样自然。”

    臻华就道:“在二姐姐眼里,什么都是好的了!”

    蕊儿笑说:“我们姑娘说,这砚是原先外祖留下来的,也不知值不值钱,看姑娘素爱书画,便给姑娘当个玩物也罢。至于这荷包,姑娘不嫌弃就拿着打发下人吧。”

    淑华笑了一笑,把东西放了回去。抬头又把匣子推还给她:“你们姑娘的美意我心领了。这个你拿回去。”

    蕊儿呆住,接着又见淑华含着一丝笑,说道:“听说老太太给你们姑娘指了教引嬷嬷过去,你们姑娘近日还好么?”

    蕊儿吃不透这四姑娘怀的什么心思,暗地斟酌一番,颌首道:“谢四姑娘惦记着,我们姑娘好着呢。这随礼还请姑娘……”

    淑华像没听到她后面的话似的,上下端详了她几眼,笑了笑,仿佛不打算与她说话了,又回到炕桌旁坐下。

    蕊儿还待劝说,闵华的丫鬟红衣这时走进来:“姑娘,方才夫人身边来人,说八姑娘身子不好,夫人和四夫人还有姨娘都往三房去了,要姑娘也一道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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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040凶手出现?

    姐妹仨儿于是都站起来,臻华道:“四姐姐,咱们去不去?”

    梁氏从隔壁过来:“四丫头今儿生辰,且莫去,没得沾了晦气。”

    闵华只得自己走了。臻华也出来,见蕊儿还在门下,便皱眉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蕊儿看了眼房内,知道梁氏在此只怕更加没戏,便只好回去。

    淑华与梁氏道:“大房里四房里都去了,独咱们不去,它日必落人口实。”

    梁氏道:“总不能让你去撞这个霉头。”

    淑华摇头:“浣儿这事有蹊跷,三婶未必不知。此人害浣儿便等于害三婶,三婶又怎会不想办法救她?依三婶的犟脾气,一旦查出这人来,可不会善罢甘休。咱们眼下可不能往扎眼处站。”

    梁氏道:“你的意思是哪边都不得罪?”

    “可不是这回事!”淑华摇头:“你忘了我们身上都有商人血统,没有好处的事,我们不做。若今日我们不去,莫说别人,便是老太太面前就说不过去。”

    梁氏想了半日,缓缓道:“说的也是,老太太忽然说要请女师,从园子里那丫头来看,只怕不是个个都有份参与。历年拜过女师的小姐,要么是为选秀做准备,即便不是为这,说亲都平白抬高几分身价,三丫头也大了,余氏说是说为了府里姑娘,只怕是另有打算。——还是你思虑周全。”

    淑华笑了笑,将手上一支羽箭投进壶里,“谁说不是?园子里那位方才也使丫鬟来随礼,被我推回去了。浣丫头就是与那位近了些,便得了个如此下场,如今我们可不能沾染上她半点儿腥。”

    梁氏道:“你瞧着那丫头如何?”

    淑华抚摸着手中羽箭的翎毛,眉头渐渐聚拢起来。半日才道:“不像才九岁。”

    “我瞧着也不像,关键是太镇定了。”梁氏点头,略顿,而后微惊站起:“莫不是姓许的女人拿了别人的孩子冒充你大伯的女儿!”

    淑华回头瞪她:“你倒担心的多余,大伯又不是孝子,暗中不会去调查吗?若是假的,还能由她活到现在?”

    梁氏一想也是,当下闭嘴了。

    桔果儿背着王嬷嬷偷偷给琉璃带来一只楔猫,白底起墨团儿,比巴掌略大。蕊儿回来时,一人一猫正在绣花绷子上玩拍爪子。

    蕊儿抱着匣子,踟蹰了半日才走到她身边去。

    “姑娘,四姑娘让奴婢把东西带回来了。”

    琉璃抬起头,看着她。

    蕊儿将匣子伸过去:“四姑娘没收。”

    琉璃扫了那匣子一眼,哦了一声,又低头去拍墨团儿的前爪。

    蕊儿没办成事,也不知道琉璃怎么个想法,一时站着没动。琉璃抱起墨团儿,道:“她有没有说什么?”蕊儿忙把前后经过一字不漏说了出来,包括闵华去三房这段。

    琉璃问:“姑娘们都去了?”

    蕊儿回想了一下:“似乎二夫人不让四姑娘去,说是怕触了霉头。”

    琉璃寻思着大伙都去了,自己不去不是很妥,再说也的确牵挂着浣华,可余氏单单不通知她去,齐氏又不愿浣华与自己接触,贸贸然去了,多半要吃闭门羹。若派蕊儿去,到底不如亲眼看的真切。终究浣华这病因,总像贴膏药似的粘在她心上撕不下来。

    午睡起来后绣了会儿花,甜儿不知什么事又惹了翠莹,整个院儿里就听翠莹在那乍呼。李嬷嬷倒是没掺乎,拿着棉团儿对着镜子给自己脸上上药水。

    琉璃把蕊儿叫进来:“如今且让她们几个斗去,只暗中盯着莫出大差错就好。另外留意看看,翠莹平日与什么人接触得多,李嬷嬷去了趟前院回来反而不打不闹了,我总觉得要出事儿。”

    蕊儿面容当下也凝重了:“奴婢晓得了。”

    院子里自打来了李嬷嬷,就时刻有种尘埃难定的感觉,琉璃原想借她来压压翠莹,自己在旁坐山观虎斗,谁料余氏插足进来搅了局,甜儿那番话就好比在琉璃身上装了个疙瘩,就不知道她为了达成目的再闹出个什么事来。

    这日晚饭后,李嬷嬷菜足饭饱出去了,蕊儿走进来,道:“大厨房出了事,方才奴婢拿饭的时候,三夫人带着人在那里打人。两个婆子被扇得牙齿都掉了好几颗,腿也打断了,就剩半口气,当场被撵了出去。”

    琉璃顿时想起浣华:“是为了什么事?”

    蕊儿看了眼门口,悄声道:“听说是三夫人查出来有人往姑娘的饭菜里放符水,就是被打的那两个婆子,正好被三夫人的人瞧见了,还有没来得及烧的两道符也在她们包袱里找到了。”

    “那是谁指使的?”

    蕊儿一怔,道:“这个没招,只说是她们自己看不惯大管事苛待人,想栽赃,所以自己在外求的符。”

    琉璃冷笑了一声,拿起布来擦手。

    自己求的符?鬼才相信呢。这种事便是借她们几个胆她们也不敢做,敢害主子小姐,这是活腻了吗?

    想了想,她掏出两吊钱来递给蕊儿:“去打听打听那俩婆子的背景,务必要快。”

    蕊儿迟疑着不敢接,琉璃道:“打听事儿也要有钱打点,没好处谁愿意告诉你?”

    蕊儿这才放荷包收好了。

    琉璃在烛下捧了书,又满脑子是关于齐氏在大厨房捉到害浣华的凶手的讯息,原先还当是宁姨娘使坏,如今看来,两个她加起来都没这本事。

    不过,这事揭开了总是好的,至少浣华不必继续受苦了。说起来都病到催办后事的程度了,忽然查出了凶手,也算是天大的运气。

    琉璃一方面为浣华松了口气,一方面心中又有些不踏实,总觉得这里还有什么疑点,比如说,这婆子作案作的这么明显,不是太没脑子了吗?

    蕊儿是翌日晌午带来的消息。

    “那两个婆子都是凭大夫人房里管事嬷嬷的面子进的大厨房。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也把大夫人叫过去训了话!”

    蕊儿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地,满怀期待望着琉璃,仿佛捉住了什么重要信息。谁知琉璃只是哦了一声,又一心一意低头绣花。

    这件事似乎就成了个风波暂时过去了,转眼到了腊月初二,又是该上正院请安的日子。

    琉璃早上起来打了个喷嚏。昨夜起天又阴了,到底过了冬至,北风刮起来便就跟冰刀子似的,削得人脸疼,想是夜里没关窗被风惊了,连忙让蕊儿煮了姜茶连喝了两碗。

    翠莹一早也嚷嚷着患了伤风,不愿跟着出来,琉璃遂唤了蕊儿,打寒风里穿过大半个何府到了安禧堂。

    门槛外遇见闵华,琉璃大方道了声“二姑娘早”,闵华犹豫了下,勉强回了声“早”,低头进了屋。

    门下有丫鬟在背后悄悄地道:“……真是个扫把星,谁沾谁倒霉!八姑娘就跟她说了两回话,如今就落得被人下符水的下场,真是可怜!”还有人附和:“可不是?你没见着方才二姑娘都不吝跟她搭腔么!真不知哪来这么厚的脸上赶着跟人套近乎!”

    琉璃回头一看,是碧云手下两个丫鬟,一个左耳朵根下有指甲盖儿大一片红胎印。

    进了屋内,琉璃搜寻浣华的身影,却只见齐氏独坐在老太太下首,依然如故地清冷寡言。琉璃请完安坐到末尾她的椅子上,扭头悄声对蕊儿:“八姑娘如何了?”蕊儿会意,不动声色退了开去。

    夫人们在议论请女师的事情。

    余氏道:“有三位人选。一位是京中流芳书馆掌馆先生的妹子,很是精通诗词,原先给许多户大户家做过女师。另一位是西何府三老太爷府上的女师,那边府里三位姑娘都出嫁了,如今便闲了下来。还有一位便是裕王府内的,王府如今的这位女师姓郭,原是长公主的司言女官,长公主出嫁后便也到了驸马府上,如今年纪大了便在京中做了教习女师。因身份高,只做达官贵胄之家,因而束修也十分不便宜。”

    西何府便是何老太爷的三弟府上,因在城西,故自家人便称西何府,城东的尚书府便称作东何府。说起来这何家三兄弟之间依稀曾有过什么矛盾,这些年也就面子上和气着,因而老太太一听西何府三字,眉头便皱了皱,半日道:“西边那位也就罢了,路程太远。流芳书馆的名头倒是响亮,不过与大长公主的女官比起来,终又不够份量。”

    这是句大实话,大长公主的女官那是什么人物?是在顶级殿堂负责这世间真正的金枝玉叶仪范的人,一个二品官员家的闺秀跟皇上的亲姐姐比起来,那还是有着云泥之别的。若能得这位郭姓女师亲自教授,到时走出去岂止是身份高出一点点?

    余氏听出来老太太的意思,当下道:“老太太说的是。这位郭女师统共就教过三个府十一个闺秀,当中就有三位在去年春旦选秀中入选了,如今一个成了贵人,一个成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再不济的那一个,如今也是个司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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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明天上午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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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041老姜很辣

    听到这里,堂中渐渐静下来,聂氏拍手笑道:“那敢情好!我们家要是能出位贵人,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了!”说着去看燕华,眉目里满是看金凤凰的激动。

    梁氏斜睨了她一眼,鼻子里轻哼了声,却也不由自主去看不远处与毓华对弈的淑华。

    两位姑娘脸上都不平静,毓华看向余氏,似在探取某些信息,但是余氏似乎没在意,一心在侍候着老太太。淑华则是拈着棋子低头沉思,眉尖一蹙一蹙的。

    琉璃也是半碗茶下了喉,看见老太太神色自若并不否定,才忽然明白了她们的用心。如今何家在朝廷上地位这般尴尬,如果能送个人进宫呆在圣上枕边,那岂不是可万事无忧了么!前年选秀时大姑娘婉华已嫁,闵华毓华又达不到十三至十五岁之间的标准,故而错过了。而何毓华今年已经十三,到下届选秀刚好在满十五岁之前,她天资聪颖,又甚美艳,凭借她户部尚书的孙女,丞相外孙女的身份,博个才人宝林那是轻而易举。

    毓华要进了宫,那余氏的地位可就没人能撼动了。若是再努力点爬上个妃位什么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上回苏姨娘玩笑说要给毓华说亲,余氏就立马跟何老太太连谋出了这么一计,相比起自己劝说何苁?去自荐征粮使解困,岂止是高出了一星半点!

    琉璃自叹弗如,继续看她们商量。

    老太太说:“这位郭姓女师尚在裕王府,不知能不能请得动?”

    余氏笑道:“老太太想是忘了,王府的四郡主正月里就要出嫁,可再没有年龄适当的嫡出姑娘待教授了。说起来这位女师脾性也怪,收弟子只收嫡出,庶出的那是压根不必出口。另因她只教授王公贵胄家的女子,故而束修也十分昂贵,一人一年需八百两银。碰到个别她看中眼的,她却也分文不收,比如成了宫中贵人的骠骑将军杜府那位二小姐。”

    屋里顿时又安静了些。

    蕊儿回来了,见内堂这般严肃,顿时屏息着走到琉璃身后。

    老太太却缓缓道:“有本事的人脾气多半有些怪,不算什么。贵也贵得值。你们几个说呢?”

    她指向梁齐聂三人。梁氏聂氏都是有嫡女的,听说有这等好事,自是十分赞成。便是齐氏也有个浣华,当下她出人意料地道:“虽然这回被人捅了心窝子,可浣儿是我的命根子,我自然愿她好。”

    这里却有两层意思了,偏齐氏依旧如往常一般清清淡淡,又抓不着她存心拿着浣华被害一事告状的意思。

    众人都情不自禁往余氏知来,余氏脸色一变,偏了头过去。

    余氏与齐氏都是三品命妇,齐氏娘家祖父曾是太师,虽然如今早亡故了,齐氏人丁又单薄,声势不如余家浩大,到底是圣上的老师家,余威还是有的。所以平日里老太爷老太太面上也一般地对待二人,因着余氏是长房,所以将中馈大权给了余氏,留了大厨房给齐氏。

    如今这局面,假设齐氏发现了余氏插足了大厨房、接而借撵跑两个婆子扫余氏的脸,眼下又当着大伙面再这么一提,齐氏这一招可算是狠了。

    齐氏言外之音,自然是为了那两个婆子投符水害浣华而忌恨余氏,余氏眼下是何心情,明眼人闭着眼睛都瞧得出来。

    聂氏瞧在眼里,便就道:“这说女师的事说的好好的,三嫂又扯起别的做什么?如今凶手找到了,人撵跑了,八姑娘身子也好起来了,还有什么好说头。”

    齐氏扫了她一眼:“我哪句话不是说请女师的事?四夫人急着不让我提浣儿的事,莫非是心虚?你们管天管地管我的大厨房,如今还想连我也一并管了吗?”

    齐氏脸上常年冷冷淡淡,突然一发飚连聂氏也发起怵来,一时下不平台,一张脸气忽红忽青。

    不等她回话,梁氏一看她这模样失笑起来:“哟,瞧四夫人这脸上可比她今日这身刺绣妆花裙袄都要精彩了!”

    几个没眼力劲儿的憋不住笑出声来。聂氏脸涨得发紫,跳起来指着梁氏,半日也说不出一句话。

    老太太身为婆婆总要说和两句,当下指着屏风下两个来不及收嘴的丫鬟,唤来碧云:“把这两个没规矩的拖下去,掌嘴二十!”

    屋子再没人敢出大气。青裳替老太太抚了半日背,老太太脸上寒冰才渐渐融了,道:“事情过去就算了。老三家的也不要总惦着这个,事发那日我就问过你大嫂,此事她确然不知情,是那俩下作狗东西被污油薰坏了脑子做出来的。大厨房交由你管治,就还是你管治。——毓儿给你三婶奉杯茶罢,让她消消气。”

    毓华听话奉茶,齐氏接了,拿在手里半日才抿了一口。

    整府里除了两位老的,怕也只有齐氏敢给余氏难堪,但老太太既发了话,自然不能再拿矫了。老太太叹了口气,与余氏道:“方才说的那位女师,既是要出来了,你便抓紧去说,这样的人定是十分抢手,可莫等别人抢了先去。往后做事仔细些,别什么不着调的人都带进来,回头害了别人,也带累了自个儿。你是大嫂,凡事该做个表率才是,莫为些蝇头小利,连自个儿尊严都不顾了。”

    此时这口气又不似先前了,余氏也知道老太太恼了自己,连忙站起来:“母亲教训的是,媳妇办事不牢,愿听母亲教诲。”

    老太太嗯了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了,众人忙转开话题,说起了庄子里今年的年奉。

    琉璃借口去解手,到外边无人处问蕊儿:“怎么样了?”

    蕊儿道:“果然自那日事发后,八姑娘就见好了,这几日三夫人请了大夫进府专门调养,故而没来。”

    琉璃皱了皱眉:“这么神奇?”

    她不是不信神佛,而是想不透为什么她们恰敲就是余氏的人。余氏安插了人进去是为了最终控制大厨房架空齐氏,可她们正事不做却跑去谋害跟这毫无关系的浣华,假如浣华死了,她们又能得到什么了不起的益处?

    蕊儿咬牙道:“余氏心比蛇蝎,害人无数,总会有报应的!”

    琉璃看了她一眼:“别瞎说,你又溜亲眼看见。”

    蕊儿眼睛睁大起来,还要分辩,琉璃见门下婆子已抬了十来个大食盒鱼贯而入,知道要摆饭了,便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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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042有人邀约

    到了餐桌帝坐下,今儿浣华没来,琉璃右首的位子便就空着,碧云让撤走了一张凳子,姑娘们便可坐得松泛些。

    上菜前燕华走过来,皮笑肉不笑看着琉璃:“听说李嬷嬷做了你的教引嬷嬷,你这一向过得可舒坦?”

    琉璃颌首:“多谢五姑娘关心,我十分舒坦。倒是五姑娘居然敢跟我这般亲近,就不怕有人也暗中给你下符水么?”

    燕华一怔,下意识回头去看余氏,到底不敢造次了,暗地里冲琉璃瞪了瞪眼,坐了回去。

    正好闵华在旁边坐了下来,琉璃偏头向她,声音故意扬高两分:“二姑娘,不知你丢失的钗子找到了没有?”

    对面的燕华顿时紧张起来,而闵华有些迷茫,拿绢子印了印唇,居然道:“什么钗子?”

    琉璃当她故意装傻,于是压低声,说道:“就是你的生庚钗子。你上回不是丢了吗?”

    闵华想了下,摇摇头:“我没有这种东西。我的生庚是刻在项圈上的。”说着她低头拿起颈上的银项圈,指着挂银锁的搭钩处,上头果然刻着一条生辰时间,仔细想来,竟模糊与那条钗上的生辰是同年同日。

    琉璃瞬间有些无法思考,她一直以为那根银钗是闵华的生庚钗子,可现在闵华亲口告诉她那不是,那么苏姨娘在搞什么鬼?这根钗子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琉璃忽然觉得这件事还没完,当初苏姨娘帮助自己脱困,现在看起来就更像是为了防止事态扩散而做的了,她倒底在隐瞒什么呢?而且似乎这件事连燕华都已经发现了,而她也一直没说。

    苏姨娘有没有暗中敲打过何燕华她不知道,但是何燕华这种人在正常情况下是绝不会为人保守秘密的……琉璃现在觉得苏眉音这个女人简直浑身上下都是蹊跷了!

    “闵儿,来给老太太布菜。”

    苏姨娘忽然走到了桌前,唇边依旧带着两分浅笑,望着闵华下命令。闵华顺从地站起来,走到上席老太太身边。

    苏眉音与一桌姑娘点头致意,到琉璃,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被慢慢收回去。

    她走后,琉璃低头默了许久。

    饭后自是又到了各回各房的时间。

    天色愈发变灰,又下起了雪豆子。琉璃在廊下等蕊儿拿伞,一个人忽然从背后撞过来,将她接了个趔趄。

    “九姑娘没事吧?真是对不住,这地太滑了。”

    来人双手紧紧扶住她,口中不住地道歉,等她站稳收回手来,左手心已多了个纸团。

    琉璃抬起头来,面前是笑开后眼尾有了淡淡鱼尾纹的蘅薇。

    蘅薇不动声色将她左手合紧,笑眯眯道:“真是对不住了,九姑娘。天冷路滑,注意安全。”

    等蕊儿拿了伞来,琉璃迅速离开院子上了回园子里的路。蕊儿见她神情严肃,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得亦步亦趋的尾随。

    到了湖畔那日夜审蕊儿的水榭处,琉璃忽然缓下脚步,脚尖一拐进了水榭内。

    蕊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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