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长姐那是什么罪?那是以下犯上!五姑娘是嫡出小姐,你只是个庶出,你冲撞她就是尊卑不分9有我听说你连三少爷的奶妈都打了,你这不是藐视大夫人和三少爷的尊严吗?!”
到这里她再喝口茶叶面儿,啐掉沾上唇的渣滓,又继续道:“亏得大夫人大度宽容,也就不计较了,要按规矩来,你这起码都要到佛堂跪上个三天三夜!咱们何府是什么地方,是京中二品贵胄!咱们府上可容不得人撒野!所以说,老爷夫人让请教引嬷嬷,完全是为了你好,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九姑娘可要珍惜配合。”
琉璃听完,长久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夫人和嬷嬷的心意,我全领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琉璃没打算跟她正面起冲突,早知道当这个庶女日子过的一定不会安生,这个李嬷嬷不过是才开始而已。总而言之她说什么她都且听着,总不会再给她扣个冒犯的帽子罢?
没多久甜儿拎了饭来,蕊儿摆好碗筷,琉璃见李嬷嬷仍坐着未动,便道:“嬷嬷一起吃吧。”李嬷嬷踩着话尾起身过来:“那怎么好意思。”蕊儿便又添了一副碗筷。
素日大厨房分饭,是三个丫鬟共有一大份,琉璃另单独一份,堪堪够她一个人吃。如今李嬷嬷上了桌,甜儿便将属于她的那份挑出来摆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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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34鸡飞狗跳
要说齐氏待琉璃还算不错,每日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内容皆很丰富,与其余姑娘没有二样,至少没有格外地安心眼刻薄她。李嬷嬷一上桌,便挑琉璃面前的蟹黄包连吃了两个,想是噎住了,又端起羊||乳|羹喝了几口。琉璃拿起一只春卷待要咬,李嬷嬷道:“油炸的东西难克化,孝子要少吃。”琉璃改去拿桂花圆子,一只手又打斜刺里伸出来:“糯米性凉,也不能多吃。”
最后只剩下一只蟹黄包,琉璃思索了片刻拿起来,不防李嬷嬷咂嘴叹道:“真是许久都没吃过府里的蟹黄包了!”
琉璃从容咬了一口,缓缓笑道:“好巧,我也是。”
李嬷嬷老脸僵住,掏绢子出来抹嘴,一见还是蕊儿在旁递茶,便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还有两个呢?”
蕊儿抿了一下唇,回道:“这会子都在吃饭呢。”
李嬷嬷?绲囊慌淖雷樱骸爸髯佣蓟姑挥梅梗??堑钩陨狭耍“阉?歉?医泄?矗 ?p> 蕊儿应了声是,低头去了隔壁。
李嬷嬷回转身,又冲琉璃:“不是我说姑娘,这屋里还有规矩么?换成我那会儿侍候先大姑奶奶时,甭说吃饭走路,便是打个喷嚏也不敢抢先!”
琉璃听她说完,淡定地将一碗被她拍得溅洒了出来近半的皮蛋瘦肉粥挪过来,拿勺子舀来吃着。
蕊儿很快唤来翠莹甜儿,李嬷嬷又是一拍桌子,将碗盘震飞了去,琉璃护住粥碗,退到一旁。
李嬷嬷道:“跪下!”
甜儿两腿一软便跪了下地,翠莹却是打刘海底下瞪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指着她:“叫你跪下!”翠莹又瞪过去,李嬷嬷往她膝盖猛踹了一脚,倒是把她踹跪了。
“小蹄子9敢反抗?打今日起,你——”指着甜儿:“饿两顿!你,饿两天!”
罚饿两天的自是翠莹,李嬷嬷是老太太指过来的,居然不知道翠莹也是老太太的人,余氏难道没有提前知会过她么?莫不是因为翠莹总与甜儿不对付,所以故意的?
不管怎么样,琉璃都对她们相互之间的矛盾喜闻乐见,横竖两方都不是省油的灯!
早饭后琉璃照例散步消食。晨起时被李嬷嬷一搅和,也没顾上活动筋骨,便就绕园子多转了两圈。回来时冷不防李嬷嬷在廊子底下堵住她:“姑娘可莫瞧着老婆子我初来乍到就欺我!以为去园子里绕圈就能躲开我么?老太太交代下来的事我也不敢违抗,现如今就请姑娘回屋照着样子绣块帕子出来,绣不好不准吃晚饭!”
说着从腋窝里掏了块帕子出来塞进琉璃臂弯,转身唤住抱着一盆子衣服准备晾晒的蕊儿:“去,帮我把屋里那张大椅子搬出来!”
蕊儿忍不住道:“屋里就这一把有靠背的椅子,姑娘还要做女红,你坐了那姑娘怎么办?”
李嬷嬷道:“有规矩的姑娘家哪有坐椅子的?都是坐凳!难怪我说九姑娘怎么坐没坐相,合着就是平日坐惯了靠背椅子!打今儿起这椅子就归我了,你赶紧地去给我搬出来!”
蕊儿气得两颊通红,望向琉璃,琉璃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她便咬了咬牙,忍住气进居搬椅子去了。
琉璃也一声不吭进屋绣帕子。
午饭时甜儿翠莹果然被罚饿,琉璃想了想,让蕊儿暗地里留了两个馒头偷偷塞给了她们俩。饭后琉璃照例午睡,李嬷嬷气哼哼道:“看你晚饭前帕子绣不绣得出来!”
等她风一般刮了出去,蕊儿一面铺床,一面忧心的道:“这可如何是好?这母夜叉一来,四处都搅得鸡飞狗跳了。”
琉璃道:“你不用着急,自有人出来对付她。”说着一指隔壁,蕊儿会意,唇语说了“翠莹”二字,琉璃顿即笑而不语。
“可是翠莹和她不都是老太太的人吗?”蕊儿也这么认为。琉璃嗯了声说道:“这些事说不清,有时候看起来是的确是主仆关系,可实际上又可能另有其主,凡事可不能光看表面。”
蕊儿在这事上有前科,一听这话便有些耳热。琉璃道:“也不光是你,比如说甜儿也是,她看起来是我的丫鬟,但实则却对余氏尽忠,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这样,也许将来,我也会安插你到别人身边,所以没什么好羞愧的。”
蕊儿知道她是在开解自己。顿时心下一暖,这大半天下来的委屈立时不见了:“姑娘的意思奴婢明白,无论姑娘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绝无怨言!”
琉璃唇角一挑:“要是到时候别人也拆穿了你,把你逼上绝路呢?”
蕊儿正色道:“如果那时我爹沉冤得雪,报了大仇,那么我死也无憾。如果大仇未报,那么则求姑娘在奴婢死后,替奴婢了了这一心愿!”
琉璃本是戏语,如今见她两眼烁烁,十分坚定,知道是肺腑之言,先不说往后如何,眼前这番真心却是难得了。叹了口气,也道:“这条路会很长很长。眼下咱们就有一个大难题,要想闯过去,你一定要沉得住气。”
蕊儿点头:“奴婢明白,只是委屈了姑娘。”
琉璃道:“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她若要你做什么,你只管做便是,平日里说话做事都三思后行,勿留人话柄。像今早这一巴掌原不该挨,也只好当买个教训了。”
琉璃知道即使蕊儿做得分毫不差,李嬷嬷和余氏也总能打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耍威风,但她只能这么提点蕊儿,而不能把话说白,最后纵成她狂妄不知自省的性子。
蕊儿听完她这番话,暗地里极其认同起苏姨娘曾经对她“为人谨慎”的评价,眼前她不过九岁年纪,竟能做到如此心思缜密,确是十分罕见了!
当下心中未免又起了几分敬佩,默默回想起这些日子她的胆色谋略,对未来的日子又悄然摸到了几分底。
琉璃午睡起来,李嬷嬷还躺在太阳底下椅子上流哈喇子。翠莹走过来道:“这厮这般猖狂,姑娘居然不声不吭,岂不助长了此等风气?”
琉璃叹气穿了根绣线,说道:“你也知道,她是老太太派过来的,我有几个胆子,敢跟她对着干?”
翠莹啐道:“一个贼老婆子,也敢仗着老太太的名头耀武扬威,姑娘受得了,我可受不了!”说完,又一阵风跑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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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35拿钱买茶
琉璃慢悠悠穿针走线,堪堪到晚饭前把一副绣着一对并蒂莲的帕子绣完。李嬷嬷走进来,拿起帕子在窗下看了两遍,看一眼琉璃,又拿着走到廊下光亮处与原先那块对照着看了又看,最后悻悻进来,狐疑地道:“莫不是小蹄子们偷偷帮你绣的?”
琉璃不说话,就两眼盯着她。
翠莹整个下午都被喝斥着替她清理家具衣物,甜儿则忙着侍候她端茶倒水,蕊儿也没闲着,在院子里给她捶了一下午腿。她找不出破绽来,只好道:“这回就放过你,下回可别让我抓到!”
想是吃准了琉璃是个软柿子,接下来每到饭点,李嬷嬷就自动自发坐到琉璃桌旁,总有各种理由把琉璃的饭菜吃个干净。
琉璃倒没什么,她爱吃就由着她吃,反正下人们的粗茶淡饭,她也不挑,只是餐具一定要自己的就是了。
除却吃饭,因为老太太和余氏都省了琉璃的晨昏定省,所以日常实际上也没有特别多的规矩要讲,而琉璃在苛刻的何府大环境里做了数年丫鬟,那些明里暗里的规矩早已熟透心中,关键时刻是不可能出错的。然而李嬷嬷奉命而来,自然也要鸡蛋里挑骨头找出许多不是,只是琉璃一概都毫不抗拒的迁就顺从了,那股子劲儿就好比一拳头捅在棉花上,爽不爽只有她自己知道。
琉璃早起晨练及饭后散步的习惯李嬷嬷也曾严厉地指责过她的不是,并且一度要严厉禁止,琉璃向她请教这规矩的出处,她说不出来,琉璃便继续我行我素。只是因此带来的代价是每日做不停的绣活,要做点别的还得往夹缝里找机会,未免郁闷。
所以李嬷嬷剩余的时间就很多。
这日恰是翠莹罚饿完毕的次日,早饭后琉璃照旧去湖畔溜弯儿,回来的时候就见她把丫鬟仨叫在院中,手拿一根藤条指道:“九姑娘无法无天你们也有责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仗着住在园子里,前面管不着,一个个j得比黄鼠狼还狠!我既然来了,打今儿起,你们就得听我的!但凡有出格的地方,罚跪罚饿是小事儿,有那严重的,我可藤条子招呼!”
其实说是罚饿,拿饭也临时改成了蕊儿,但甜儿是大房的人,还有个老娘是那般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饿得着?再有翠莹,人家好歹是正院里派过来的,拿罚饿这种对待粗使丫鬟的规矩来治她,这李嬷嬷要么是做给琉璃和蕊儿看的,要么是真不知道翠莹是老太太屋里的。
不过李婆子这些年都在大姑奶府上,自然需通过余氏才能了解府里状况,从对翠莹这会儿瞪李婆子瞪到两眼发红、李婆子也冲着她责骂的情况看来,多半是还不知道。只是余氏这样隐瞒不说的用意就很可疑了,就算她想借李嬷嬷压制一下翠莹,也是时候收手,不然依翠莹的性子,再发展下去这二人必然成仇不可,到那时余氏可就要在老太太面前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难道跟自己一样,也很希望这二人闹个你死我活?
琉璃坐在对面廊下,托腮盯着院中。
李嬷嬷训导完毕,又唤蕊儿搬椅子出来晒太阳,甜儿抢着道:“我来搬吧!”一溜烟进屋去了。李嬷嬷便指着蕊儿:“去沏壶茶来。——别再拿那茶叶沫子糊弄我!去拿钱让库房里人上外头买点好茶!”
蕊儿恭顺地点头,道:“嬷嬷拿钱来,我立马就去。”
李嬷嬷两眼一瞪:“问我拿钱!翠莹那蹄子手里不是有钱吗?问她去!”
蕊儿笑道:“嬷嬷想是记错了,翠莹姐姐手里是我们姑娘的钱。”
“什么你们姑娘的钱!”李嬷嬷拍椅子跳起来:“老娘我在先大姑奶奶府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如今回府来为了侍候你们姑娘,成天累得脚不沾地,连口好茶都喝不上,你如今倒叫我自己掏钱买茶,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如今除了银钱管在翠莹手里,屋里起居由蕊儿负责,洗晒用水则归甜儿。琉璃往左移到扶桑花丛后,不想掺和进这事。
院里的吵闹早惊动了这边屋里的人,这时候房门吱呀一开,一个人试探地道:“是九姑娘么?”
琉璃回头一看,是冯春儿,从那夜过后,琉璃倒是没与她碰过面,眼前她荆钗布裙,比起先前,简直素净得不像话。
琉璃想起那夜的事,也有些尴尬,但脸上努力装作很正常:“啊,是冯嫂子。要出门吗?”
冯奉儿摇了摇头,偷偷打量了她几眼。琉璃疑心她发现了心中秘密,可是一想又不可能,那天她故意尖着声音说话,连胡进都不可能听出有异,以冯春儿的脑子又怎么会疑上她一个孝子?
便是真的怀疑上她,她来个死不认帐,她又能奈她何?
主意打定,也就定定站着,随便她瞅。
冯春儿看完,一个人寻思了半刻,然后说道:“姑娘可认识我丈夫?”
琉璃微顿,反问道:“你丈夫是谁?”
冯春儿道:“就是守后园门的赖五。”见琉璃一脸警惕,她忙缓了神色,笑了笑道:“是这样的,昨儿夜里我那口子问我,府里是不是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我想府里这个年纪的姑娘也就八姑娘和九姑娘,故而就问问您。”
琉璃松了口气,两手拢进袖子里,沉吟道:“赖五啊,我没什么印象,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冯春儿道:“我也这么问他来着,他先是死命不说,后来问急了,便说是在园子里偶然遇见过,见这位姑娘面相生得十分可爱漂亮,就好奇了。我想八姑娘九姑娘都是几位姑娘里拔尖儿的人物,九姑娘又常在园子里走动,想来是您没错儿了。”
琉璃道:“他没说别的?”
冯春儿想了想:“就说了这个,还说姑娘长得像画里仙女儿。”
说到此处,她又往琉璃脸上看来,琉璃有孝臊,道:“那赖五浑,你也跟着浑,姑娘们长相是你们随便议论的么?这话要是让夫人听见,又有你们好果子吃了。”
冯春儿立时噤声。
琉璃不再理会,看向院内,这会儿翠莹已被喊了出来,正对着李嬷嬷道:“……嬷嬷真真牛气,喝茶倒要咱们出钱,你说是老太太唤你回来,怎不向老太太要钱去!”
李嬷嬷脱掉脚上鞋子便往她身上招呼:“小贱人敢拿都太太来压我!我打死你个贱人!”
“嬷嬷住手!”
蕊儿上前拖住,翠莹反扑回来,顿时借着李嬷嬷来势将她撞回个四脚朝天!
李嬷嬷嚎叫起来:“反了天了!贱人竟敢打我?!”顺手拖起身边椅子便要往翠莹身上砸,琉璃一见要出人命,顿即冲到大门口喊道:“给我住手!”
但是,谁又会把她放在眼里呢?在回头看了她一眼后,李嬷嬷立即又抡起那把大椅子。这椅子至少也有一二十斤重,凭她已够六旬的年纪,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举到头顶!
蕊儿百忙之中唤了声“姑娘”,又回头去救翠莹,甜儿缩在一旁发颤,琉璃冲到她身边道:“还不去请大夫人!李嬷嬷要杀人了!”
李嬷嬷一听这话倒停住了攻势,看她眼下这模样,可不就是要杀人么?!
“快去请老太太大夫人还有大老爷,李嬷嬷她要杀人了!呜呜呜呜,蕊儿我好怕!翠莹要被李嬷嬷杀了……”琉璃不顾“老脸”扑进蕊儿怀里痛哭,小肩膀一耸一耸地,可怜见儿的。
房里冯春儿和孙嬷嬷都被惊了出来,翠莹这会子后怕涌上来,也瘫倒在地失声痛哭。李嬷嬷顿时着慌,赶紧丢下杯子,拦住了甜儿去路,顺手将院门关上。她虽然是老太太请回来的不假,可不代表她能在这里逞凶杀人——虽然并不是真的想杀,可这里头可都是何府的人,万一她们串通一气硬栽她个罪名,那她这脸可丢大发了!
李嬷嬷不知不觉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这,这真是个误会……老奴没想杀人啊!姑娘你定是眼花了……你年纪小,别听人糊弄……”
琉璃一个劲只往蕊儿怀里缩,哇哇哭道:“我亲眼看到的,怎么可能有假?”
蕊儿迭声安慰她:“姑娘莫怕,姑娘莫怕!李嬷嬷是老太太请回来侍候姑娘的,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正是正是!”有了现成的台阶,李嬷嬷怎会不赶着下:“蕊儿姑娘说的对!老奴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杀人啊!”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琉璃呼地坐起来,问道。
“刚才……”李婆子气短了。甜儿走过来说道:
“刚才是李嬷嬷跟翠莹姐姐借银子买茶叶,翠莹不借,反说要嬷嬷去找老太太拿钱去,嬷嬷一急,就站起来说话了。”
这话说的!要不是从头至尾琉璃都有亲眼瞧见,或许就真以为李婆子是在“借”钱而不是“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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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36火上浇油
“甜儿你个死蹄子竟敢乱嚼舌头!你敢赌咒说她刚才不是在问我要钱买茶叶?!你个老不死的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拿姑娘的钱买茶喝!等我去告诉老太太,让你喝个够!”
翠莹一骨碌打地上爬起来,指着李婆子便是一顿臭骂,间接把琉璃又拖下水来。李婆子老脸涨得通红,怕她当真去告状,连忙趋身拦住。翠莹倒似早有准备,一把蓐住她头发往地上一掼,又将她摔了个嘴啃泥。
李嬷嬷爬起来作势要打回去,琉璃适时站出来,慢悠悠说道:“是这样啊。看来是场误会,想来嬷嬷是因过府过得及,一时忘带银两,所以要跟翠莹借钱买茶叶,可是这样?”
李婆子顿了片刻,忽而一拍大腿:“可不正是这样?!老太太那日一大早派了车来接我,我着急着出门侍候姑娘,就没顾上这事儿9是姑娘心细体贴老奴,要不然奴婢可就冤死了!”
翠莹因报了仇,这会儿心下踌,且不与她争论,只冷笑看着她。
琉璃自言自语道:“嬷嬷怎么会跟别人要钱呢?一定是搞错了。”说完自己又肯定地嗯了一声,冲李嬷嬷道:“真是委屈嬷嬷了。”又从荷包里取出两颗碎银子,说道:“翠莹那处的银子她不借,也是有规矩束着,怕担个干系,怨不得她。嬷嬷是个最规矩不过的人,这里约是一两银子,知道若是给了嬷嬷,嬷嬷定是不肯受,便当我借给你买茶喝,眼下这么多人瞧着做证,总不至再有误会了。孙嬷嬷冯嫂子,你们说是不是?”
孙嬷嬷没曾与琉璃打过交道,只一个劲点头道:“是借的是借的,不会错!”冯春儿却知道琉璃是个有主见的,于是说:“姑娘借给嬷嬷的茶钱,旁的人再不敢什么不是。”
李嬷嬷方才在翠莹手下并没占到什么便宜,心里又是羞愤又是懊恼,总想着几时能把这面子找补回来才好,这会子见琉璃信了甜儿的话柔气地,便就顺坡下驴了:“老奴就厚着脸皮受了。”
如此这般,事情就有了结果。蕊儿扶着翠莹回屋,琉璃吩咐甜儿伴李嬷嬷回房梳洗,一看天色,她忽然呀地惊呼起来:“惨了,我的鞋面儿还没绣完!”
李嬷嬷回头来:“今儿上午就不必绣了!”
琉璃回到房里,倒杯水喝了,蕊儿推门进来,也长呼了一口气:“姑娘你是不知道……”
“我知道。要拿我的钱买茶嘛。”琉璃打断她的话,拿起桌上一本书翻开,淡淡说道:“有些事弄得太清楚没好处。就算现在逼走一个李嬷嬷,还会有张嬷嬷王嬷嬷甚至各种不知名的嬷嬷,与其让我应付许多个,还不如暂且留下这一个,起码她跟翠莹的仇已经结得化不开了。”
蕊儿叹道:“我就知道,姑娘不是真心要请夫人来!”
“那当然,她来了我有什么好处?”
琉璃看她一眼,合上书说道:“眼下有个事你去办一下。那个赖五要敲打敲打。”接着她把方才遇见冯春儿的事跟她说了,而后沉声道:“你要他管住自己嘴巴,以后就算当真遇见我了,有人的时候也要装作不认识!”
蕊儿道:“亏的是冯春儿只与姑娘说了,若是有心人听了只怕又要起疑。姑娘放心,趁李嬷嬷在梳洗,我这就去!”
琉璃准备习字,笔杆子搔了搔额角,忽然唤住她,说道:“对了,我今儿借出去一两银子,记得帮我算利息。”
蕊儿微顿,瞬时笑道:“是,奴婢记着了!”
隔壁耳房内,李嬷嬷歪在炕上,左手下勾着裤边儿,露出一截肥腰让甜儿搽药。甜儿食指勾起一团散淤膏,两手化开替她轻轻地揉搓。李嬷嬷哼叽着,一面道:“看不出来你这丫头倒是个仁义的,跟那些人不一样儿。今日要不是你,翠莹那蹄子可把我害惨了!”
甜儿道:“谢嬷嬷夸赞,大夫人也赞过我来着。其实这都是我的本份,可当不起这一声赞。”
李嬷嬷回头瞥她一眼:“你侍候过大夫人?”
甜儿道:“我娘是三少爷的奶妈,我原先也在大房里侍候三少爷来着。”
李嬷嬷寻思半刻,麻溜儿的爬起来:“那其余那两个——”
甜儿脸不红心不跳,笑道:“都是不要紧的。”
李嬷嬷松了口气,又上下看着甜儿,半日啧啧声道:“怪道这么机灵,原来是大夫人调教出来的,跟那些贱蹄子就是不一样!”说完翻身又歪下,想起方才连挨了翠莹两回推搡,那气又不打一处来:“翠莹那死蹄子,竟敢惹老娘,给老娘等着!”
甜儿又挖了一勺药膏在手心,抚开按上她腰,叹口气,说道:“嬷嬷您才来,是不知道,这丫头仗着是家生子,又比我大几岁,以往竟是变着法儿的作践人,这院里简直成了她的天下!咱们这位姑娘也是个不中用的,成日怕这怕那,唉,总而言之,日后您就知道了!今儿她打了您,接下来还不知狂成什么样呢?”
“她还想狂?老娘我让她狂回姥姥家去!”李嬷嬷拍着床褥挺走身来:“老娘也不是吃素的!”
“就是!”甜儿道:“依我说,嬷嬷今日打伤了她又如何?您可是先大姑奶奶的人,还是老太太亲自开口请您回来的,打她那是看得起她!闹到老太太跟前也是您占理儿,今儿这事儿就不该认栽。”
经她这么一说,李嬷嬷也觉有理了,怪道总觉得心中憋屈,原来竟是堵在此处!心中将前因后果细细一梳理,越发觉得今日丢失了一个立威的好机会,她居然栽在一个小蹄子手里,这一局不下点本狠狠掰回来怎么成?!
心下一发狠,脸上神色便也跟着凶戾起来,她攥紧拳头,咬牙说道:“你说的对,老娘是奉老太太旨意来的,我有尚方宝剑,难不成还会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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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37两虎相争
翠莹因在与李嬷嬷交战中打了大胜仗,这两日头又高抬起来了,加之虽然最终院子内部消化了矛盾,“要钱”最后被确定为“借钱”,但是琉璃肯定她不肯“借”是为了规矩,这样自然又使她更加膨胀,当着李嬷嬷面都可以喝斥起甜儿蕊儿,甭提多么威风。
而李嬷嬷瞧着她这般责骂小丫鬟,联想起那日甜儿私下里说的话,心中如何判定她,就无人知晓了。
这日到了冬月廿二,一大早翠莹走过来:“今日是四姑娘的生辰,按例姑娘该随一随礼。”
琉璃回想起淑华,仿佛自佛堂宴席上与燕华起争执那次后,与她就没曾正经碰过面。自然这两回在老太太处也见过她,但人多隔得又远,实在谈不上有交集。当然,礼还是要随的,只是到现在为止琉璃还吃不准这位四姑娘究竟对她是什么态度,一时想不到送什么礼以及送多重比较合适,——淑华可不是燕华,这姑娘可有主见多了。
于是她问道:“往年姑娘们都送的什么?”
翠莹道:“家里姐妹不比外头,无非是针线活儿、点心、纸笔或胭脂花粉什么的,都是平日用的着的东西,只是逢十这样的整寿会有定例,通常都一个月的月银,如果是特别要好的姐妹,自然又要在这上头加一点。”
提起姑娘们,琉璃蓦地记起浣华来,也不知她的病怎么样了?这几日屋里鸡飞狗跳,都把这茬给忘了。想了想,便招来蕊儿,暗地一使眼色:“我与八姑娘年纪差不多,你去三房打听打听,看八姑娘送些什么。”
蕊儿会意,随即去了。
过不多会儿回来,房里早只剩琉璃一人在绣花。她道:“八姑娘送的是湖笔四支,团扇一对。”
琉璃点头,“是八姑娘自己告诉你的么?”
蕊儿道:“不是,八姑娘在喝药,奴婢问了采萍的。”说完顿了顿,又道:“奴婢出来时八姑娘又吐了,柳姨娘在一旁哭。”
琉璃道:“三夫人呢?”
“三夫人在一旁着急,据说这模样都有些日子了。宁姨娘说八姑娘怕是要不好了,还劝夫人着手替她准备后事。”
琉璃顿即蹙起眉来,浣华这模样是病得重了,齐氏当初不挑宁姨娘的儿子过继,反挑了柳姨娘生的浣华,要说宁姨娘不恨柳姨娘母女简直是不可能的。如果浣华这场病是人为的,凭方才宁姨娘这句话,就可以把她列为第一嫌疑。
可是就算琉璃分析出来此事蹊跷,她又怎好去淌这趟浑水?再说也没有证据,光凭猜测是站不住脚的。
她这里兀自出着神,蕊儿却还在跟前站着,“姑娘,四姑娘的生日礼,这会子可该送过去了。”
她看了眼窗外天色,回过神来,说道:“我记得上次做衣裳剩的云锦缎子,拿来绣了两个荷包,去拿出来。然后再拿一罐峨眉青茶叶,一刀宣纸。”荷包自己做的不值钱,不过图个心意,宣纸倒是正宗宣州产的五尺粉笺,还是从前外公留下的,合师叔送的那茶叶一起,应也值个一二两。
翠莹原以为琉璃要打发自己去,一见唤了蕊儿,便好没趣儿地走了开。蕊儿从里屋转出来,手里却只有宣纸及荷包,茶叶没有。
“柜子里只剩半罐儿已吃动的茶叶,封好的已没有,想是姑娘记错了?”
琉璃道:“不可能。明明有五罐,一罐给了大老爷,一罐我自己吃了,应该还剩三罐。”
蕊儿把东西放下,道:“那就怪了,莫不是被人偷了?这柜子又没上锁,拿走倒也容易,可谁会来偷茶叶呀?”她下意识往门外晒太阳的李嬷嬷看了眼。
琉璃问:“可还丢了别的不曾?”
蕊儿于是往几个柜子里又翻查了一遍,回来道:“就前两日库房送来的几匹衣料子,也不见了两件剩下的半匹,奴婢原还想留着那个给姑娘制件小马甲的!”
琉璃皱眉想了想,站起来,道:“你先出去。”
这事可有蹊跷,等蕊儿把门关上,琉璃走到床沿坐下,伸手往床板底下探了探,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便有一片灿灿金光直灼双眼。里头几件华贵精致的首饰正是包括老太太在内各位夫人给的见面礼,点了点都在。于是放了心,仔细又放回原处。
独自坐着又寻思了片刻,打开门,叫蕊儿进来,“你去问翠莹要点钱,让库房的人帮着上'明月斋'买两盒好一点的胭脂送给四姑娘贺寿,我这里没这些。”
蕊儿点头:“奴婢这就去。那么屋里丢东西的事,要不要让翠莹姐姐顺便查一查?”
琉璃摆手:“不必,你往后多注意些就是了。”
过了片刻,蕊儿居然又紧抿着嘴回来了,“姑娘,翠莹姐姐说她已经没钱。”
琉璃正疑惑着,前儿老太太和姨娘们给的那些金银锞子不是都给她了吗?翠莹就已经进来了:“姑娘,我这里早已经是没有钱了,就那几个点儿大的金豆子,姑娘你自个儿拿了四个,剩下那些个,前儿收拾屋子,打赏了一部出去,余下的买炭买蜡,还有姑娘素日买笔买墨,这锈房里的定例可都不够的。咱们的月钱又还要初一才领,前儿问我要钱买茶,今儿问我要钱买胭脂,可把我当钱庄了不曾?!”
她这一番抢白,活似成了刑场上的窦娥,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冤屈。李嬷嬷在外听见,顿时冲进来:“小蹄子你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这番有备而来,是横了心要治翠莹,人还在半路,那巴掌已招呼上来了。翠莹避之不及,生生挨了一巴掌,身子往侧跌在地上,顺带也扑倒了帘栊下的花架子。
趁她不及起身,李嬷嬷犹抓起墙上鸡毛掸子朝她扑头盖脸打去。翠莹一边尖叫一边咒骂,咬牙反转身掐住她的脖子摁翻在地,吐了口痰在她脸上,抢过鸡毛掸子便往她脸上抽。
李嬷嬷顿时如杀猪般尖叫,肥胖的身躯不停挣扎,把窗下的绣花绷子都给踢倒了。
琉璃跳起来道:“天啊!快来人啊!李嬷嬷要死了!”
甜儿闻讯赶过来,慌忙地去扯翠莹:“快别打了!要出人命了!”蕊儿终于也走上前劝架:“好了好了,再打真出人命了!”忙不迭地把鸡毛掸子给夺了过来。
翠莹喘着粗气站起来,披头散发地,衣钮也扯脱了两粒,但是如胜利的将军一样指着地上:“死老婆子,别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大夫人也就把你当颗棋子使,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我若是小贱人,你就是老贱人!”
李嬷嬷模样更衰,头发掉了一大把,脸上被抽出好几道血印子,双手撑地坐起来,张嘴一啐,立马带出颗门牙。
琉璃忙与蕊儿一道上前将她搀起来,甜儿倒了杯水。琉璃道:“蕊儿快扶翠莹回房换衣裳。李嬷嬷且坐下休息会儿。甜儿去打盆热水来!”
蕊儿与帮着琉璃扶李嬷嬷坐上软榻才出门去。
李嬷嬷哼哼叽叽上了榻,两边脸肿着,犹想要咒翠莹,才开口却又疼得咽回去了。琉璃拿绢子给她拭脸上血迹,一面叹着气:“嬷嬷也真是的,她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身份,您犯得着跟她一般见识么!”
李嬷嬷捂着一边脸,哭道:“九姑娘今儿你可是瞧见了,那贱蹄子是如何三番五次欺负我这老婆子!真不知如今这何府是怎么了?竟连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了!我还不如呆在景国公府养老呢!”
先大姑奶奶何端云是何老太爷的嫡长女,排行在何苁?之下,何江鸿之上,嫁给了景国公次子胡沉安,已过世有十余年了。何府原先与景国公府貌似走动甚勤,景?牍?嫔鲜歉咦媸钡目?朐?莩?18煞a?粑皇老??娌还?胶?涟驳某ば终?么蛑埂?p> 琉璃劝道:“嬷嬷还是算了。翠莹也是老太太屋里的人,您也算是老太太的人,你们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什么?她也是老太太屋里的?”李嬷嬷瞪圆了双眼坐直身:“那她还这般挤兑我?!不行,我更不能饶了她!我得去告诉老太太,就让她老人家还我个公道去!”
她麻溜儿地下了地,趿着鞋便要出门。琉璃赶上去道:“嬷嬷好歹把脸收拾收拾再去!”
“不收拾!就让老太太瞧瞧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丢给琉璃这么一句话,她便一溜烟走了。
琉璃在廊下目送,甜儿打水回来,道:“嬷嬷这是上哪儿了?”
琉璃转回头看她一眼,道:“哦,去老太太那儿了。”
甜儿惊道:“姑娘怎么不拦住她?!”
琉璃沉下脸来:“我为什么要拦她?”
甜儿噎住。琉璃回了房。甜儿站了片刻,转身放下水盆,也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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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38夫人作主
李嬷嬷憋着一肚子委屈,急匆匆地往正院方向赶,到了湖畔水榭附近,正想歇个脚再走,忽听后头有人唤她。停步有看,竟是甜儿追上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问。
甜儿喘了几口气,才道:“不知道嬷嬷这是要上哪里?”
李嬷嬷沉声哼道:“自然是去老太太面前告状!你别拦我,拦也是拦不住的!”
甜儿忙陪笑:“嬷嬷受了这么大委屈,自然是要讨回个公道的。可是老太太如今不理家务,嬷嬷此去只怕最后也是由大夫人来处置,依我说嬷嬷还不如直接去求大夫人来得有用。”
李嬷嬷顿住一想,拍起大腿来:“正是这么说9好你提醒我,你这丫头果然是个贴心的!”一面喜滋滋地往长房去了。
聂氏正陪着余氏在长房内喝茶,燕华与毓华在一旁下棋。
聂氏忽然来了兴致,看着余氏道:“李嬷嬷自去了园子里,这一向有没有什么动静?”
余氏轻眉淡目望着茶杯,说道:“那丫头机灵得紧,似乎暂时也拿她没法子。倒是翠莹那蹄子是个刺头儿,三不五时起些摩擦。”
聂氏意外地:“怎么会这样?这李嬷嬷可是老太太特地从国公府请回来的,这翠莹哪里有胆子跟她作对?”
余氏哼了声:“有没有胆子,得看她身后是什么人。再说这李嬷嬷也不是专门为这个回来的,老太太接她还有别的事,知道了这原由,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聂氏听出味儿来:“大嫂是说,翠莹身后除了老太爷老太太,还有别的人?……是不是'那人'?!”她若有所指地皱了皱眉。
余氏听而不答。
聂氏也沉默起来,手里茶杯盖子不住拂着茶水,半日才道:“倒便宜了那死丫头,李嬷嬷跟翠莹这一斗起来,自然就顾不上她了。”
余氏皱眉,“急什么,她还远未成气候,等眼下这些事都摆平了再来治她也不迟。”
聂氏见她不悦,忙知趣地不再多说。
余氏也不再开口。
每一次提到园子里那丫头,她都打心眼里觉得不舒服。李嬷嬷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好消息传来,余氏心里不是不郁闷的。这丫头能够在那样混乱的情形下对老太爷说出那样一番铿锵言语,如今又能安然应对老辣蛮横的李嬷嬷,真不知凭她的年纪阅历,是怎么做到的。即使那邪是她事先背好,当时面对一屋子反对她的人而仍能够把话说得那般坚决,这已经是一种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