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棠碧水 - 第五章 相同的容颜

    清晨的雨露晶莹剔透，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下了几日的雨，终是在昨日傍晚消停了。今日，父亲便要送我和赵岩去城里。

    城里离家中并不太远，不过两到三个时辰的路程，每日，两位哥哥也都是徒步来回于家中和城里的学堂。今日一大早，不知爹从哪弄来了一匹马，绑着一辆简陋的小拉车，准备拉着我和赵岩上路。两位哥哥的学堂这两日因为先生家中有事而休息，今日本他们吵着要送我，却被爹阻止了。

    娘和两位哥哥将我送到村口，娘每次想要对我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不敢看娘，只能承诺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常回来。

    大哥会拍拍我的头，眼里闪出不舍的神情。而二哥只是没心没肺的开着一些无趣的玩笑，倒是解了一些大家不愉的情绪。

    村口，赵婶带着赵岩已经在此等候了。赵婶见到我，面上跃出了刺眼的笑容，走上前就拉着我一阵嘱咐：“妞妞啊，这次你和赵岩一块儿过去，如果事情成了，一定要互相照应着，感情一定要比以前更好才行呢！”

    赵婶的言外之意我一听便明白，可我岂能应了她的意，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对她道：“赵岩小我几月，我一直都拿他当弟弟看，如若真有难事，定会互相照应着的。”我又转眼看向赵岩到：“赵岩也会照应着我的对吧？”

    赵岩毕竟是个孩童，对于我话中之意并不太明白，只是笑着猛点头。

    再看向赵婶，只见她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张开嘴却不知如何应答。

    我心中暗笑，你想一石二鸟，既想给你家男人复了差事，又想为你儿子定了将来的婚事，可这世上，启能事事都能如你意。

    这时爹过来催促我们上马车，倒是为赵婶解了尴尬。

    告别了家人，我们踏上了去城里的林间小道。

    虽说家中离城里并不太远，可我未曾去过，这里的女孩子在成年以前，没有特别的事一般都不会离村，所以我常年都待在村子里。

    林间小道上，四周一排排枝叶繁茂的槐树，遮住了清晨的骄阳，微弱的光线从叶缝中透出，在马车的移动中，忽有忽无的映在我的脸上，温暖的放着光彩。

    爹赶的马车并不快，因为我第一次进城，大概是想让我慢慢体验新的环境。赵岩与我对坐，自从那日以后，他都不再来家中找我，今日除了村口与赵婶口舌纠缠时对我笑着点头外，一路都安静的像无声的空气，只是偶尔会抬眼瞧我。不知道是因为他娘的提亲而害羞，还是因为要离家而有些胆怯。

    微风拂过面上的皮肤，丝丝清凉。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淡而舒爽，这样的环境下，渐渐的缓解了我心中的不畅快，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撑在马车的边缘，将脚悬在了车外摇晃。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突然有一滴粘稠的液体滴在了我的额上，我用手抹下一瞧，发现是鲜红的血液，心中一惊，顿时看向树上，只见树上挂着一个白衣少年，手臂上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袖衫，我不禁大叫：“爹，树上有人。”由于车速不快，我立即跳下了马车。

    爹闻声将马车停住，赶到我身边仰望挂在树上的白衣少年，赵岩也跟随其后。

    白衣少年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挂在树上一动不动，面容被凌乱的发遮住了大半，看不清摸样。大量鲜血从少年的衣袖流出，落在地上溅起刺目的血花，让人不禁胆寒。

    “爹，我们是不是想办法救救他！”话音未落，只见爹已经在往树上爬去。

    挂着少年的树很大，树干极粗，爹爬上去有些吃力，要将少年抱下来，怕是不易。见状，我便跑回马车翻找长绳。然后叫赵岩帮我一起将马车牵到树下，赵岩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有些迟钝，叫了他好几声才有回应。

    爹已经爬到了树干上，我大声道：“爹，我将绳子甩上来，您将他掉下，我们用马车接着。”好在树并不太高，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扔了几次，总算被爹接住。

    白衣少年被爹救下后静静的躺在马车上。

    我爬上马车，轻轻的扒开遮住他大半面容的发丝，当那因流血过多而有些苍白的面容映入我的眼帘，这一刻，我顿时变得心慌意乱。

    那紧抿而没有血色的薄唇，那沾满斑斑血迹却轮廓清晰的高挺鼻梁，那紧闭却精致可见的眉眼，虽小了一号，却与他的如出一辙。即使已经六年多未能再次见到他的容颜，但是他的一切，我丝毫都未曾有过遗忘。

    “铎，是你吗？”我在心中默问。这个与他摸样相同的白衣男子就是今世的铎吗？当年在地府中，鬼差说我那么深爱着他，相见自是能认出。只是此时的他紧闭着双眼，我唯一能看到的不过是小了一号的容颜。可今世我的容颜与前世并不相同，铎还会有着前世的容颜吗？这个人，就是我今生要等的铎吗？

    我用颤抖的手抚上他苍白的脸颊，感触到他身体的微弱的温度。此时，我就像是掉落在茫茫大海中的一片孤舟，在万般迷茫中终是眼见了远处的陆地，可又怕眼前的陆地却是海市盛楼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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