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廊，西楚落羽 - 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唔。”头好痛，东方若燕伸手轻轻按揉额际，秀眉微拧，眸中焦距慢慢回复过来，茫然的盯了会儿船舱舱顶，蓦然右手食指轻抚额际，指尖凝起一小团灵力，才感觉钝痛消去了些。东方若燕徐徐起身，撩开布帘向外看去，待窥见眼前景色却不由有些微微恍神。

    原本空无一物的船舱上不知何时被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几案，案前端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此时他静静品茗，气质文雅若玉，飒然若风。清风微拂，轻带起男子袖袂与耳边鬓发，此情此景几可入画。

    张良听到响动，侧首看到停驻不前的东方若燕，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杵在哪儿干什么？过来用早膳吧。”“奥。”东方若燕眨眨眼，压下心中莫名的思绪，走到几案另一端坐下，静默不语用起早膳来。张良看着这样的东方若燕，眸内掠过一丝无奈与怅然，他不是不知道，自从离开下邳之后，东方若燕便一日比一日沉默，心事重重，他隐约猜到了些，却自欺欺人的装着不知道。攥着茶杯的手不由微微握紧，指节隐隐有些发白，张良垂眸掩去眼底所有思绪，无力的放下手中茶盏，眼底掠过一丝自嘲，纵使知道了又该如何，他不可能为她改变心中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目标。而她，亦然。呵，没想到他竟也有这般举棋不定的时候，果然，情之一字最为误人吗？明明，恍悟了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隐隐约约的感觉是什么，却原来，还是太迟了吗？亦或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张良兀自垂眸凝思，却没注意到另一厢东方若燕已悄然放下竹筷，不作声，只静静凝视着他。过了良久，东方若燕复杂的眸色渐渐化为坚定，悄悄从袖中掏出几张符箓，在张良看不到的角度扔向湖面。

    “轰”水面上突然掀起一阵阵波澜，船舱也一阵阵晃荡起来，张良蓦然回神，耳中听闻船夫叫他们快进船舱内的声音，连忙站起身，却不料身后一阵轰鸣，一道水浪直接打了下来。张良闭眸，等待了许久，却未感觉到自己被浪头掀翻在船板上。缓缓睁开双眸，张良向对面望去，果然东方若燕已不在几案对面了，他静静望着空无一人的方向，看着水面上掀起的一波波水浪，感受着船舱的左右晃荡，竭力维持平衡，却终是不曾转身。

    小良……东方若燕站在张良身后，看着背对着她，背脊挺直的男子，墨黑的瞳眸第一次毫无遮掩浮现出她一直深深压抑住的感情，轻举起右手，临空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那么仔细，那么专注。东方若燕绽开一抹温柔的笑颜，像是力气耗尽般向水面倒去……

    不久时，湖面重归为平静，四周景色依然，似是未曾出现过之前那场惊变。张良闭眸静静伫立了会儿，转过身，睁开双眸，一如所料般的空无一人。眸内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却敛为平静，张良走到船首，看到平静划船，未曾有丝毫惊慌的船夫，若有所思，旋即转身进入船舱内，翻开之前收拾好的包裹，果然，有关东方若燕的事物都已然不在了。若燕，你非要这般决然吗？不过……张良眼中闪过释然，唇角微弯，浅浅一笑，便是分离又如何，只要我张良仍在这世上一日，纵是须运筹帷幄这天下，也不会舍你半分，每分离多一日，便说明离我们重聚之日近一分。若燕，你可懂得，如今的我不能留下你，也不能许诺你什么，但若他日重逢，我定不会再让你离开，不论到时，会让我失去什么，我亦无悔……

    东方若燕坐在湖岸边，望着浩渺无垠的水面，似是能看见那一尾扁舟，仍在湖面上摇曳前行，荡开一圈圈涟漪。“姐姐，你在看什么呀？”正出神间，耳旁突然传来清脆的童声。东方若燕闻言侧首，看见一个头梳双鬓，五六岁大小的童子蹲在她身旁，双手抱双膝，正好奇地仰首看着她。“姐姐啊……在看正渐渐离去的重要的人。”“那姐姐是不是很伤心？为什么不去找那个人呢？”孩童眨眨眼，疑惑的问道。“……”东方若燕垂眸不语，只静静凝视着湖面。失去的就去找回来吗？只是，还不到能找回来的时候。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这不单单是彼此对对方的感情就可以轻易动摇的。因而，他们只能渐渐背道而驰，却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一直装作从没在意过心中异样的感情，因为那般脆弱的情思，东方若燕从未相信过，她信张良，也信自己，但她偏不信那虚无缥缈的情思，看似触手可及，却总是寻觅不得，让人徒劳追觅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若燕回过神，侧首望去，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回家去了吧。东方若燕站起身，眺望四周，一瞬间忽然有些茫然，天地之大，哪里可是她的家？眼前蓦然闪过下邳那座小院的影子，东方若燕闭眸，复睁开，已恢复往日灵秀。嘴角绽开一抹笑容，东方若燕随意寻了个方向行去，既然这天下无她所居之处，哪处她可去不得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