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廊，西楚落羽 - 六、寄岚听解语

    手持细毫，轻沾朱砂，东方若燕小心描摹着手中符箓的纹样，稍顷，将笔搁置在一旁石砚上，清浅一笑，刚将符箓收置到腰间囊袋内，屋门处蓦然传来轻叩门板的声音。“若燕，膳食已置好，快出来用膳吧。”温柔的女子声音紧接着响起。“这就来了。”东方若燕轻快转身，推开房门，果不其然看到屋外站着的娴雅女子，正等着她一道去用膳。

    此事说来也巧，东方若燕那日在船岸边随意寻了个方向便径自行去了，路上一行景色暂且不提，看天色已晚，本想着寻间客栈住下，却未曾想到她走的太过偏僻，这边城村落并没有供行人落宿的地方。正踌躇是否用术法赶到下个城镇，便被心善的女子领回了她家。待进了这间仅一座青砖瓦房的小院落，东方若燕才知道，心善的女子从夫姓周，单名岚。比她稍长一两岁，正值双十年华，丈夫应征兵役，家中只剩周岚与其婆婆，前段日子婆婆却伤病而亡了，所幸边城村人淳朴心善，替周岚安葬了婆婆，周岚凭着一手绣活日子过得倒也顺心。

    东方若燕对善良的周岚感觉亲切，周岚却不肯收她银钱，无奈之下，东方若燕便勾画了几幅现代绣品纹样给了周岚，周岚这次并没有推拒，只是静默了许久便劝东方若燕多停留几日，有些羞涩的告诉东方若燕她只想找个人好能陪她说说话，一个人的宅落太孤单了。东方若燕闻言心内莫名浮起一丝怅惘，遂轻声允诺。两人相处融洽，话说开更是一见如故，连称呼也从一开始的有礼生疏变得亲切随意。

    “怎的，可是若燕想到挂念的人？伫立门前这般久？”周岚看着怔神陷入回想中的东方若燕掩袖抿唇轻笑道。“姐姐就会取笑我，这话我可原话……”蓦地住口，东方若燕不禁微恼自己的失言，怎么能用这话反驳周岚。不是不知道周岚对她丈夫的担忧与思念，自己怎么可以这般揭人痛处。“既无事，若燕便与岚一道去用膳吧。”周岚神色仍是一如往常般的柔和，对东方若燕微微一笑便先行离去，东方若燕暂放下心中内疚，也跟了上去。

    夜已至，东方若燕拨亮窗前油灯，眼瞳中摇曳着清冷月光，清浅幽幽。盘算了下自己停留在此的日子，寻思着是否明日去请辞，东方若燕心中充斥着不舍与决然，蓦然想起白天一时失言，心中微动，伸手推开房门，走向邻屋，在门外微有踌躇，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微愣，便见周岚微笑着看向她。东方若燕微有些惊诧，但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脚步声连周岚都听闻得出不由有些警醒又有些怅然。“屋外这般清冷，若燕还是快进屋吧。”说完，微侧身，让东方若燕进入屋内。

    待走进屋内，东方若燕蓦然发现周岚屋内油灯竟是烧了有一段时间的，视线微转，果然在几案旁发现了放置着的绣品与针线。眼内掠过一丝担忧，东方若燕微嗔道：“岚姐姐，我不是劝过你巳时后勿动针线吗？伤了眼可就不好了。”周岚关上门，听到东方若燕的话，轻柔浅笑，温声道：“也不是日日如此，知道若燕你是关心我。只是若燕若要辞行，怎么也要留些物什给若燕才好。姐姐不才，也只有一手绣活了。”“岚……”东方若燕闻言微怔，原是想来道歉的，如今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周岚走上前，牵着东方若燕在榻上坐下，将油灯灯芯挑亮了些，遂转身对东方若燕说道：“还不知若燕找我是为了何事？”东方若燕眼瞳中映着跳跃的火光，似也是一明一灭，静默了许久，声音微有些怅惘地说道：“却是唐突了姐姐了，若燕此来，只为一惑尚存心中郁结不得解。”“惑何？”周岚目光柔和，似有所感。“究竟何为相思？何为情？本心与情，如何取舍？”东方若燕轻声问道，似是问着对座的周岚，又似是在问她自己。

    颍川宛城。

    城主府外天空的颜色灰蒙蒙的，似乎预兆着明日绝不会是一个好天气。“多亏子房你的提议，不然天至暴雨，将士们想要攻下宛城就更难了。也不会像今日这般，早已驻扎在城中，不必感到烦忧了。”陈平站在张良身侧，微挑了嘴角说道。张良收回望着屋外天色的目光，回到屋内几案旁坐下，瞥向陈平，目光平淡，回道：“陈兄谬赞了。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陈平摇摇头，也未曾在意，自去寻了个位置坐下。“陈兄此时为何不在主上身边？”张良沉默半晌，见陈平只顾饮茶不语，淡声问道。“那边现在都是一堆武将在谋划怎样攻下余下各郡，收复蛲关，于我何干？更何况，也是主上担忧子房你殚思竭虑，嘱我多看待你一番。”陈平说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张良脸上的神情变化，又失望的放下手中茶杯。张良神色不变，只轻微笑道：“是吗？子房要谢谢主上与陈兄这般关心了。”陈平扯了扯嘴角，“子房你莫要这般客气，倒是我叨扰了子房才是。”说完，欲言又止的看了张良一阵，略低了声音说道：“上次与楚军临行时，项伯兄拉着子房你嘀咕的那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虽说当时就我们几个在场，项伯兄也压低了声音，但仍是抑不住好奇，呃，斗胆问一句，那位东方姑娘，可是子房你的心上人？”陈平心内好奇，面上仍是端正了颜色严肃的问道。

    项伯吗？很好我又记起来了，这般关心，总要给他点回报才是。张良眸色微沉，面上却未显，看到陈平仍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略无奈道：“若燕吗？吾之蒹葭足矣。这般，陈兄可满意了？”陈平在心内暗暗摇首，面上却笑意吟吟道：“原就是我多此一问，子房不顾忌我就很好了。”细观张良面色，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虽面上看不出什么，但陈平总觉得不宜再多问了。也罢，若是日后在一个帐下共事，早晚会知道的。只是对那位未曾谋面的东方姑娘仍是感到好奇，能让子房放于心上的，定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子。唉，有缘真想见见啊。陈平端起杯盏又饮了一口茶，在心内默默想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