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丫鬟不可欺 - 5男主连枭字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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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扑中文 )    歇歇,好打起精神伺候少爷。”

    胭脂回了声,往腾云阁走去,进了房内,倒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但也四处打扫了下。此时哪有困意,早抛在云霄了。便在亭子里等着,坐得不安,又去了前院。这来来回回,倒晒得有些头晕了,走到连枭房内,本想小歇一会,却趴在被上睡了过去,连鞋也未脱。

    迷糊中有人在握着她的肩在摇,力道很大,微觉疼痛。她恍惚醒来,一张平凡却熟悉的脸落在眸中,她立刻问道,“是少爷回来了么?”

    碧落脸色惨白,动了动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少爷没回来。”

    胭脂握了握拳,淡笑道,“还在宫里吧,我去打热水,少爷喜欢沐浴后再用食。”

    碧落音中蓦地有了哭音,握了她的手道,“胭脂。”

    胭脂一顿,盯着她道,“不要告诉我。”

    她到底是不笨,可人太聪明了,又有什么好处……她宁可笨些,笨些好。

    碧落见她面色苍白,神魂瞬间离了躯壳,不想她如此闷着,声音一处,已哭了出来,“少爷死了。”

    胭脂忍得五脏剧痛,颤声道,“不要告诉我。”

    “胭脂。”碧落忍不住摇她,“哭出来好不好,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不痛了。”

    胭脂哭不出来。

    碧落唤了她许多声,却不见她有半分神色。连枭确实不算是个好主子,但待她们也不薄,又心疼胭脂,自己倒哭的气喘不上,“老爷说,在二月时,少爷便中了埋伏走了,连句话也没留下,怕皇城人心涣散,因此只有君上知晓。如今带了骨灰回来,君上下令,后日国葬。”

    胭脂轻拍她的手背,缓声道,“碧落,我困了,我再睡会。”

    她哭不出来,想哭的心已经被剥离了。

    少爷死了。

    她的心也死了。

    那个说要接她过门的人,竟然就这么不在了。

    他真是狠心,她刚交付了真心,他便撒手离去,又徒留她一人。

    彼岸花开,花叶不见,独过忘川,奈何桥上挥离别。一饮黄泉水,生死永别离。

    依稀记得那在梦中听见的话,调子沉沉淡淡,似仍能忆起那晚的温存。

    “若我喜欢你一世,你也喜欢我一世可好?”

    好啊……可是……人已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古代女、穿越女、重生女联手逃皇城。49三女一心逃皇城

    八月,入了秋,渐渐起风。

    青国已成附属国,扶植的傀儡皇帝允诺每年进贡,祁桑国也派了将士驻扎,原先的军队重新整合。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碧落起先怕胭脂寻死觅活,但一直见她无异,也放了心。苏洛心经历过这种失去挚爱的痛苦,知晓沉痛至极点时,便只剩躯壳,因此每日陪着她,生怕她想不开。

    连肃和宋夫人失去爱子,也似老了许多,除了族中人,几乎不怎么见客。连家上下也失了生气,下人们安分做事,各司其职。

    白梨没有想到连枭离世的消息传出一个月,皇上便下了圣旨解除他们之间的婚约,只道是她不曾过门,应早早再寻个人家。边城已无动乱,白老将军驻守在那里,她也不用过去,留在皇城待命。只是如此一来,她倒是有些慌了。

    因为她是在这一年八月重生的,重生前的事与如今基本不差。前世她这个时候,被敌国折磨而死。之后的事,她一无所知,可这并不排除那狗皇帝又会将她送到哪个地方代替公主和亲。

    苏洛心急急忙忙闯进来的时候,白梨正在自家院子里想着日后的事,见了她,还没开口,她便先问道,“胭脂来了你这没?”

    白梨摇头,“不曾来过。”

    苏洛心连跑了几处,累得快虚脱了去,急得要落泪,“我不过是去个茅房,出来就不见她人了。”

    白梨顿了顿,起身道,“我跟你一块去寻她。”

    苏洛心点头,与她一起出来,嗓子已有些哑了,“我就知道那丫头没想明白,表哥去世后,她一滴眼泪也没掉,别人都说她冷血,可我知道,她是心死了。”

    白梨默不作声,听她已快哭了,才道,“会挺过来的,胭脂不像是冲动之人。”

    &&&&&

    连枭的坟冢在城内树林中,因都是三四百年的大树,也被寓意为能守护魂魄的树林,名将名臣几乎都葬在此处。因非皇陵,也无人看守。胭脂进了里头,并没有其他扫墓人。

    她在街上买了许多东西,提着篮子慢慢走入里头,在一众墓碑中,寻到了连枭的。

    墓碑是用上好的大理石做成的,上面的字体粗犷有力,她偶尔会在连枭领回的旨意上看见这字,是当今圣上亲笔留碑。只是再大的恩典又如何,人都已经不在了。

    纤细的指从那红字慢慢滑下,每动半分,指尖都在颤抖。落到最后一划,手已经累了。她从篮中拿了东西出来,却不是香烛,“少爷,我带了你爱吃的糕点和酒来。”

    一一放好,似前头真坐了个人。她斟了两杯酒,自己喝了一杯,又道,“胭脂酒量不好,少爷把剩下的都喝了吧。”

    墓地本就少有人来,如今已是傍晚,起的风都觉阴冷。混着这轻轻浅浅的声音,若进了里头的人,怕是要被吓着了。

    “少爷,舅舅收了别人的聘礼,逼着我嫁给元家老爷做妾侍,胭脂该怎么办?你怎么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胭脂长叹一气,泪落在面上,也滴入喉间,浸透了心,“少爷不要怪胭脂狠心,这么久才来,我只是怕,来了会忍不住死在坟前。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以后不会再来。”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想通了,可喉中的酸涩刺的她说不出话来,咽下了那涩意,眼泪终于是决堤了。几乎要疯了起来,抱着那冰冷碑石道,“你怎能如此负我。”

    只是墓中的人听不见。

    若早知交付真心会如此痛苦,她宁可一世做个冷血之人,就如他一样,一话不留,拿了她的心便去了黄泉,她便是去了阎罗殿,也不会原谅他。

    哭得全身疲倦,昏睡了去,醒来时,四处都已经昏黑。身子冻得紧要,缓缓起了身,见远处有红光飘在夜幕中,着实诡异,心中却并不害怕,甚至想着,若真是鬼,她倒是可以再见连枭一面的。

    走得近了,借着浅淡的月色看去,却是个身段窈窕的女子。

    “胭脂!”

    苏洛心松气后便大声唤了她,本想着找到她后好好骂她,可见她双眸红肿,那墓又是连枭的,前面摆着酒水,怒意瞬间便没了。转而拉了她的手,强笑道,“我们回去吧。”

    胭脂未动,问道,“表小姐的计划可变了么?五日后,胭脂和你一起逃吧。”

    苏洛心一愣,她又道,“不想留在这伤心之地,也不想再在舅舅家中被他们卖了,带上胭脂吧,走的越远越好。”

    话落,那暗处走出一人,微有诧异,“你们要逃婚?”

    白梨未提灯火,这林中夜色又暗,胭脂没看见她,顿了片刻,字字道,“是,逃婚。”

    &&&&&

    苏洛心最放不下的,便是宋夫人。毕竟在这里,宋夫人待她如亲生女儿,如今她失了唯一的儿子,她又要离开。这几日见她微有好转,不似先前失了魂魄,又探得连肃暂时不回边城,应会留多几月,才放下心来,专心与胭脂策划出逃的事。

    这日胭脂又要出门,祝有兰在门口槌着豆子,不满道,“死妮子,又出去,家里的活都不用干了吗?那将军都死了,连家怎么还没把你赶出来,还得我去掏钱给你赎身,那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得找元老爷讨去,你跟我一块去,听见没?”

    胭脂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你可以不赎,就不必心疼那钱了。”

    祝有兰一听,气冲上头顶,拿了槌子便想上去打她几棍。坐在一旁抽烟的何山见了,忙拦住她,“我的祖宗,你要是把她打伤了,身上留个重痕,元老爷见了该不喜欢了,晚上不管她饭就好,反正下月她就嫁出去了。”

    胭脂嗤笑一声,又惹得祝有兰火冒三丈。

    翠名居的厢房已经备好,胭脂去了那,苏洛心便说道,“路线已经定好了,我们去黎国,那里地势宽广,我们去了那,也容易定居。而且因为是盟国,两国的边界守卫也比以往宽松,听了我们的口音,比别国更容易通行。”

    胭脂点点头,“你将包袱钱财收拾好,我明天早上跟夫人拿卖身契,离开的时候可以将你的东西当作是我的包袱带走,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嗯,那明天正午,我跟家里说去外头玩,然后半路把下人打发走,你在郊外那片小树林等我。”

    “好,我待会会去寻个外地来的马夫,让他明日去小树林。”胭脂又道,“表小姐写封离别信,交给可靠的人,让他们五日后再交给老爷夫人,免得他们以为你被拐走,兴师动众。若你是逃婚,关系着皇族威严,他们倒不敢明着搜寻你。只是你可想好了,你逃的,可是皇婚,慕世子若生了气,捉了你回去,很有可能会以你侮辱皇家颜面定罪,便是死路了。”

    苏洛心听见死字,下意识心间一缩,却道,“决定了,逃。”她也是直直看着胭脂,说道,“那你也想好了吗?元家也算是富甲一方,你嫁过去就算只是妾侍,也有荣华富贵。可如果你逃了被抓回来,清誉全毁,钱财两空,而且只能嫁些三教九流的落魄人家。”

    胭脂眸中神色淡然,点头道,“逃。”

    两人四目相看,却因决定太过沉重,而无法会心一笑。

    敲门声响起时,苏洛心以为是小二,胭脂听见外头没小二历来的吆喝声,起了戒心,拦了她的步子,对外头道,“谁?”

    “我。”

    苏洛心一愣,“白梨。”她低声咬牙道,“难道她忍不住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别人了?”

    胭脂也不知白梨心思,微觉不安,开了门,不见她身后有人,让她进来,关紧了门。

    白梨的身段高挑,比她们要高出半个头来。初次见她时还带着一些憨实的神色,可现在却让人觉得她无比沉着冷静,咋看下,是白梨,又非她。

    苏洛心耐不住这无声氛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我一直派亲信在看着你们。”

    胭脂警惕心更甚,“盯着我们做什么?”

    白梨吐纳一气,才定声道,“若是逃的话,我与你们一起走。”

    苏洛心一愣,胭脂也是怔松片刻,“白将军这是为何?”

    白梨面色僵硬,拳已握起,硬生道,“宫中与我私交甚好的公公告诉我,那狗皇帝又想将我送去和亲,我绝不会再让他称心,做他的棋子。”

    苏洛心本已明白,又觉不对,“什么叫做‘又’和‘再’?”

    白梨一顿,胭脂也是盯着她。苏洛心毕竟是现代人的脑子,光怪陆离的事见过了,又试探道,“莫、莫非这些事,你已经、经历过一回了?”

    白梨平复了心情,淡声道,“这些你不必理会,有我随行,可当半个男子,身手也不用担心。”

    苏洛心轻笑一声,倒不急着问她,坐□道,“你心里想的,不过是想趁着我们逃跑时,把我们当作引开注意的诱饵。尤其是我,我逃的是皇婚,你在皇上给你赐圣旨前逃走的,倒比不过我逃的严重。皇族的注意力也都在我身上,就算真有追兵,你也可以隐藏身份,大摇大摆的过你的日子去了。”

    白梨被她当面戳破,也不恼,“就算如你所说,你若不愿意,我也只好告诉慕世子你的计划了。”

    苏洛心气道,“你不说个明白,那我也告诉皇上你的计划。”

    两人又斗起气来,胭脂想了片刻,沉吟道,“白姑娘,若是一头狼和一只狗在你面前,你会更贴近谁?那必然是狗。因为你知道它秉性纯良,不会如狼凶狠。我们对你,也是如此,谁又愿意与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一起同行,谁又知道你是否是慕世子那边的人。在我们将逃走路线和时辰告诉你后,你派人来捉,自己立功?”

    白梨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她说的也的确在理,轻轻冷笑一声,“我并非不想说,只是说了你们无人会信罢了。”

    “白姑娘只管说说。”

    白梨迟疑半会,才道,“有一个女子,巾帼不让须眉,自小便习武研习兵法,别家女子梳妆描眉,她却早早上了战场随父作战。某年,邻国请求和亲,皇上不舍得让自己的女儿远嫁,于是让那女子顶替公主,送入邻国,成为邻国君主万千后宫中的一个。不到半年,两国开战。敌国也知晓了女子身份,恼羞成怒,要她叛国,女子以国为重不肯答应。可后来敌国押她上城池,城下是她的父亲和青梅竹马的好友,她本以为他们至少会想办法救自己,可没有。他们攻城,她被折磨而死。或许是因为太恨他们,太恨那个无情无义的国家,连老天爷也不忍心见她如此……”

    胭脂只道她说着别人的事,不知她突然说这些做什么。苏洛心却是咂舌,“你、你别告诉我,你、你重生了……”

    白梨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淡定又快速的理解了,比她更是惊异,“你不怕么?你不该去寻个道士么?”

    苏洛心早见过书里扯这些事,可都当作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的,如今亲眼见了,越发觉得神奇。胭脂自从知道这世上有穿越一说,如今再听个重生一事,倒也不觉害怕。白梨见她们这样镇定,自己倒有些不甘了,“为何你们不怕?”

    胭脂见她神色,将脑中的事全都联想一遍,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白姑娘是重生在何时?”

    气势怪异非常,又慑人,白梨也不淡然了,“三岁。”

    “何时重生?”

    “这年八月。”

    胭脂冷笑道,“我倒是想通了。将军恨祁桑国,恨青国,恨你父亲,恨我家少爷,那重来一世,总不会再甘愿做个缩头乌龟。那次在边城你遇袭,少爷来土匪山救我们被人放暗箭,怕都是你安排嫁祸给青国的吧?”

    白梨瞪大了眼眸,万万没想到她竟能猜到如此地步,“你为何知道……”

    胭脂只觉很冷,每问一个字,都很冷,“既然如此,那白将军一定知道,少爷此行会送命吧?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

    苏洛心眉头拧紧,“胭脂你先冷静,月份不对。你方才也听她说了,白梨死时是八月,可当时还见到了表哥,可这一世,表哥却是二月离世,可按照历史进程,表哥不应该是还没死吗?”

    胭脂思绪混乱,已理不清缘由。白梨经由她这么一说,才道,“那会不会是,因为我的命途改变了,连将军的命运也有变化?将士死后在边城时候带骨灰回来的确没有可疑的地方,可是我问过当时在场的将士,发现连将军的时候,他面目全非,只是穿着将军衣裳,连老将军又说他是连将军,因此无人怀疑。”

    苏洛心颤声道,“胭脂,表哥可能没死,因为其他原因暂时离开了。”

    胭脂听得心中一凛,“可少爷去了何处?为何不随军回来?”

    苏洛心也不知如何答她,默然道,“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我也并不能确定。不过现在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她冷盯着白梨,“香山的事,是你指使的。”

    白梨一顿,也回以冷眸,“不是我。”

    苏洛心冷声道,“白梨,重来一世,你还是计划得不够周密。方才胭脂质问你时,你可是有承认那边城埋伏之人是你派来的,而连表哥在调查香山一事的时候,可有说过埋伏之人和香山恶徒手上的图腾是一样的。”

    白梨面色惨白,想和她们一起逃婚,结果却把自己给丢进了深坑中。她本就不是个反应十分机敏的人,策划今生的事也是百般思考。这两个女子,外表柔弱,可却比她想象中睿智难缠,她今日来,真是个错误。

    苏洛心质问道,“为何要捉我们?”

    白梨见事情皆已败露,也不遮掩,坐□饮了一口茶水,定了神,才道,“虽然我是重生,许多人的事我都了然于心。但是你不同,你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原先那苏家小姐安分守己,每日只知读书女工,与其他女子无异,可现在你却……好似换了一个人。”

    苏洛心微挑了眉,因为白梨前世遇到的是真正的苏洛心,她重生后自己才穿越过来,她自然无法掌控自己。

    “我本以为胭脂姑娘也是个良人,毫无心机的小丫鬟,可是接触的越多,却越觉得与意料的不同。任何人都不能在我的计划之外,尤其是与我计划扯上关系的人。我要进行我的复仇大记,我让两国开战,斗个你死我活,以解我前世怨气!”

    胭脂问道,“所以说,一直在对青国泄露各将领带兵习惯的,就是你了。”

    这个结论并不难得出,了解连家和白家的人,又有谁能比得过白梨呢。只是白老将军怕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白梨淡然一笑,“是我,我想让他们打的久一点,至少不能让祁桑国不费什么力气就攻占了青国,这样太不好玩了。祁桑国死的将士越多,皇上就越气愤,收了青国,自然不会善待他们的皇帝。如今如我所料,那青国皇帝被杀了,皇族几乎殆尽,拥立了个傀儡皇帝。”

    胭脂听完,抬手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怒声道,“若非你如此自私,少爷不会死!你重活一世,本可以阻止这场浩劫,可你却推波助澜!你枉为将士!”

    白梨被她扇的退了一步,捂了脸厉声道,“那我前世又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一个女子,却要承受两国背叛。我的君主将我送去和亲,我的父亲亲眼看着我死而不救,我被折磨的时候,还想着国为重,君为上,可是他们给了我什么?让我去送死!我的夫君又做了什么?将我丢在冷宫中,让人一点一点的剪去我的手脚。那种痛,那种恨你又知道什么?今世所做的事我不后悔!绝不后悔!”

    话说完,她这铁般的女子,也落了泪,忍了哭声,任由泪落着。

    她不过是想把前世的痛,通通还给他们。或许这样,她心里就能好受些了。可是看着那与自己并肩而战的将士一一倒在战场上,她却心软了。她想着,让他们听天由命吧,因此朝廷再派将领去,她没有再暗自提供什么给敌国。

    她毕竟是个将士,沙场已如她的家,她不忍让家中淌血。

    所以她停下了。

    可是宿命却不放过她。

    今世的她早早收买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了皇上的近身公公,昨夜那公公派人捎口信给她,皇上或许有意要将她许给别国,用意尚且不明,但基本定论。所以她要趁着圣旨未到,先行出逃,这样一来,就不会背上抗旨的罪名。

    苏洛心活在那安逸的年代太久,听了白梨的前世,心情异常沉重。她无法指责她什么,一个女子,的确是背负的太多、太重。胭脂也渐渐冷静下来,思绪也渐渐理清。

    三人都渐复平静,默然不语。

    夕阳西下,窗外照入的余晖混着晚霞的红橙,屋内也被映出了颜色。胭脂缓缓起身,苏洛心和白梨都看向她,那张媚而不妖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慑人神色,只见她启了红唇,声音清晰而镇定,“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51声东击西**阵

    回去的途中,苏洛心越想越不对,问道,“为何要带上白梨?”

    胭脂默然片刻,“我们两人脑子再如何灵活,也比不过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在这路上,白梨可护我们周全。况且她善于侦查,甩脱追兵也有经验。而且追兵也难以想到,我们三人会一起出逃,只是你我的话,面貌和身段都太好认了,加个白梨,混淆视听。等到了目的地,就和她散了。”

    苏洛心了然,胭脂又道,“把你画的路线图给我。”

    &&&&&

    翌日正午,胭脂回了连家。宋夫人知晓她心中苦楚,便放了她的假,也是因为见了她,总是忍不住想起独子罢了。管家听她说要见夫人,为难道,“胭脂,你也是知道夫人性子,如今见了,心里可会添堵的。”

    胭脂淡声道,“胭脂是来赎身的,需要夫人点头,还请管家行个方便。”

    管家也没多言,二少爷都不在了,她留着确实也没个盼头,便进去通报。

    宋夫人见了胭脂,那略显无神的眼又闪过痛色,听闻她要走,又哭得难过,将她唤到前头,握了手道,“丫头,这家你留下罢,子清虽不在了,但连家也不会待薄你的。”

    胭脂看着这平日端庄严厉的妇人,如今却已苍老了许多,虽说连枭长得像连老将军,但柔情起来的连枭,神色却更像宋夫人。她看得眼中一湿,忍了泪道,“还请夫人成全。”

    宋夫人连连叹气,见她模样也实在是痛苦,便允了,将卖身契还她,还打发管家带她去帐房那领了三百两银子。

    从帐房那出来,胭脂往腾云阁走去。

    因是离世之人,因此主卧室暂时上了锁,胭脂在外头站了一会,那几晚的水□融似乎还能依稀感觉到,一记记的轻吻,一次次的贴合,明明才过去不久……

    却又似乎过去很久很久了……

    她又去了一回连枭的书房,全都清理了一番。坐在椅子上闭目想了许久,昨日白梨和苏洛心的话刻在脑中,此时全部梳理一遍,也无法确定连枭是否真的离世了。可也同时让她留了希望,他或许还活着,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暂时无法回来。

    只是她现在必须得逃,否则他哪日真的回来了,她也嫁作他人妇。祁桑国堂堂大将死而复生的话,即便那日她远在他乡,也能听见这消息,到时她再回来也不迟。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长久的相守。

    她默默叹了一气,从那桌椅下拿出昨晚苏洛心藏进来的包袱,去了丫鬟房中,与自己的包袱混在一起。刚整理完,府里的丫鬟也正好是歇息的时辰。碧落已被遣去赵姨娘的房中伺候,急急忙忙跑回来,见了胭脂,又差点哭了。走上前去便拍她的手,“好没良心的丫头,赎身为何不告诉我,我与你一起走就是。”

    胭脂淡笑道,“碧落,我不知是否还能喝上你的喜酒,这礼钱,就当是我先给你的罢。”

    碧落平日里憨厚,这会倒听出了些什么,紧张道,“你要做什么?什么叫是否还能?”

    胭脂面色不改,笑着,“你忘了么?舅舅要把我嫁给元家老爷,那是大户人家,身不由己,指不定我要去外头喝个喜酒,还得被责骂。若是能来一定是来的,不过这礼钱我先给你,免得他们不给我钱。这有三百两,两百两是礼钱。”

    碧落仍是扁嘴不乐,收了那胭脂从帐房领的三百两银子,“这钱我替你收好,等你哪日嘴馋了,出来寻我,用这钱去胡吃海喝。”

    胭脂笑着,又道,“我嫁了后,若我舅父舅母出门远行了,你可要替我照顾好家里的三个小娃儿,尤其是小云,这钱尽可用在他们身上。”

    碧落听着奇怪,也没多想,“那是当然。”

    胭脂放下心来,碧落和她拿了包袱一块出去,门口已停了胭脂昨日去寻的外地马夫。上了车,便让他直接去树林。

    进了去,白梨已经早早等候。

    见马夫去拿烟袋,胭脂道明自己闻不得烟味,赏了钱给他,让他去远处抽去。远远看得见,但声响却是完全听不见的。过了一会,苏洛心也来了,满额的大汗,摇头道,“逃跑真是个体力活。”

    白梨掀开帘子放了包袱进去,见车里那四五个的包袱,皱眉上车,全打了开来,说道,“谁带了这么多衣裳?”

    苏洛心看了一眼,“我的。”

    “挑一身可换洗的就好,其余的待会全扔了。”

    苏洛心一顿,“……可这些都是我很喜欢的……”

    白梨冷眸看了她一眼,“这不是踏青,苏姑娘。”

    苏洛心素来不听她,转眼看向胭脂,胭脂轻点了头,“听白姑娘的。”

    苏洛心只好上了车,将包袱清理了一遍,三个包袱就只剩下一个了,装的都是钱财首饰。她要将那几个包袱都扔下车,白梨又拦住她,“还有用,等会再扔。”

    白梨说道,“我常年在边关,因此对别国地势并不了了解,但也能分析个一二,给我看看路线图。”

    胭脂从袖口里拿了图给她,苏洛心蹙眉,凑上去看了一眼,惊道,“胭脂,你是不是拿错了?这不是我们去黎国的地图。”

    “确实不是。”

    “那我们不去黎国了?”

    “嗯。”

    白梨笑道,“这是月国,五国中实力第三,因靠着易守难攻的地势,军队虽不是最厉害的,但别国也难以攻下。”

    胭脂点点头,“嗯,我们逃走的话,这种多山多河流的地势有利于我们躲藏。”

    白梨看胭脂的眼神越发欣赏,“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胭脂想到她对连枭“知情不报”的事,吸了一气平复心情,没有应答。

    苏洛心性子大咧,虽然对白梨不痛快,但是有她们两人在,却又觉得能安然逃到月国,也不介意那临时改变的计划。末了她问道,“那那张黎国地图呢?”

    胭脂盈盈一笑,眼底微露冷意,“自然是不会白白浪费你心血的。”

    &&&&&

    晚,何家刚吃过饭,夫妇俩正坐在大门上纳凉,便见有官差疾步走来,起先还以为有热闹可看,却没想到自己倒成了“热闹”。

    那官差上前便把两人反手死押,厉声质问道,“说,你们将苏家小姐藏哪里去了!还不速速交代行踪!”

    何山傻眼了,“什么苏、苏家小姐?”

    祝有兰先反应过来,“可是那住在连家的表小姐?”

    “是!”

    “官爷冤枉啊,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哪里敢把她藏起来,而且我们也没见过她啊。你去问问住我们家的楚凝,就是连府的胭脂,她跟表小姐熟识,或许她知道。”

    那官差冷笑道,“她是与苏小姐一起不见的,我们在你家中搜到了盟国路线图,旁边还放着一封信和银子,信上内容说的可是‘这是两老帮忙买马车以及绘图的钱’。你们还不快交代她们的行踪!”

    祝有兰愣了片刻,挣扎道,“那死妮子向来多鬼心眼,她这是故意陷害我们啊!她是在报复我们把她嫁给元家!官爷,我们连个大字都不认得,怎么会懂什么路线啊。”

    官差依旧是冷笑,“上面确实是没写一个字。”

    任他们如何嘶声,仍是被押回衙门去审问,惊得他们三魂不见七魄,又动了刑,苦不堪言。

    夜里碧落听闻母亲来寻自己,披了外衣出门,竟是何山和祝有兰被捉走的消息,又听说胭脂也不见了,方才明白过来白日里她说那番话的意思。她不敢多言,想着两人真是大胆,又嘱咐母亲照顾好何家三个孩子,拿了银子给她,说自己明日再回家。

    送走母亲,碧落握着衣襟,叹着气,胭脂啊胭脂,你又何苦如此,自己逃便好,还带个世子妃,若是被捉到,如今又有谁能再护着你。

    &&&&&

    连家和何家都闹得鸡飞狗跳时,三人也在半路停下了。

    白梨拿了银子给马夫,说道,“你不必再送我们了,回你黎国的家中去吧。若是有人问起我们的行踪,你就说你进了黎国城内,将我们放下,然后就不知行踪了。另外放在你车上的几身衣裳,你若见了乞丐难民什么的,就分发给他们,记住一定要隔三差五的给几件。”

    胭脂发现带上白梨一起出逃,实在是一件正确的事。她想的再细,因为没有经验,也比不上白梨。她既然能从泱泱大国里带了连枭出来,除了有重生的因素了解敌国,也必定是有其他过人之处。她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给追兵造成假象,她们是去了黎国。

    马夫是个精明人,中午见她们几人装束和包袱就知是哪家逃跑的姑娘,见钱给的多,丝毫不客气的收下,笑着,“小的这就驾车回去,要是有人问,一定会如姑娘所说的答和做的。”

    他伸手去拿钱袋,却被白梨一手抓住手腕,不屑的想缩手,却发现根本抽不回来,而且手腕好似要被握碎,他惊道,“你做什么?”

    白梨冷声道,“若你敢泄露我们的一点事情,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追杀你,还有你的家人也一个不留。”

    马夫惊的面色惨白,难怪她白日里会和自己说那么多话,他还暗自以为这女子对自己有意思,原来不过是在摸清他的底细,好日后找他算账。他颤声道,“不、不敢,女侠饶命。”

    白梨这才松了手,面色又恢复淡然,“有劳了。”

    苏洛心见那马夫驾马离去,看着白梨道,“我发现我有点崇拜和嫉妒你了。”

    白梨淡淡看了她一眼,百度搜索“领域”看最新章节“以前的我,并非如此。”

    以前的她,忠心报国,百姓为重,别说如此对一个人,就算狠心的话也不曾说过。唯唯诺诺,下场却落得那样凄惨。

    再来一世,她又何必那样委屈自己。

    白梨提了提自己的包袱,“这里有三套普通衣裳,先换上,再去寻客栈住。”

    因夜色已黑,也不会有人看见,三人换着衣裳,白梨又道,“从现在起,我叫墨梨,是你们的大姐。”

    胭脂道,“我叫墨凝吧,二姐。”

    苏洛心笑道,“那我自然是墨心了,三妹。”

    白梨点点头,“我们家道中落,于是来月国投靠姑妈,可是姑妈却去世了,只好暂时住下。”

    两人默默记下这新的身份,白梨将那三身衣裳点火烧了,燃成灰烬,才踢入河中,再也寻不到一点踪迹。胭脂看了看,倒明白她为什么非得走到河边才烧,越发觉得白梨自“撕破”面皮来,十分不同。

    三人进了镇上,寻了客栈住下,因仍是在祁桑国境内,因此并没有分房而睡,有动静也好相互照应逃走。客栈的床太小,白梨便让她们睡床上,自己拿了被子在地上睡了一晚,虽是女子,但也是女将军,睡一晚这冷硬地板,并无大碍。52披星戴月离乡土

    翌日清晨,素来早起的胭脂醒来,却不见白梨在。苏洛心幽幽醒了,还带着倦意,说道,“她不会是自己跑了吧。”

    胭脂顿了顿,说道,“表小姐,记得你曾说过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信任就好。”

    苏洛心若有所思,“这些大道理,向来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门吱呀的被推开,正是白梨,她淡声道,“表小姐,哪里有表小姐?”

    胭脂自觉习惯的说错了话,笑了笑道,“大姐这么早出去是做什么?”

    “寻马夫。若皇城那察觉到我们是要去月国而非黎国,很快会将月国的关口锁住严查。只是你们不会骑马,所以找个车夫没命的往那跑就是。”

    苏洛心道,“我会骑,你骑术好,可以和胭脂一匹。”

    白梨蹙眉,“你不是不会……”

    苏洛心眨了眨眼,不会的是她前世认识的“表小姐”。她在现世的时候,家中仍富裕时,便有自己的马场,每个周末都会去跑两圈。那时她的家中若用现在的话来说,当真是“富甲一方”,可惜后来主心骨去世,便没落了。

    白梨也不多话,“拿包袱,我去挑马。”

    “挑肥得流油的,跑得久。”

    白梨似笑非笑看她,处的久了,倒也不像个娇气又小气的大小姐,“你懂的倒不少。”

    马匹精壮精瘦的,跑个几百里还成,但路途遥远又是披星戴月的跑,仍是要肥壮的才行。除非是那名驹,但在这小镇要寻那样几匹好马,一来耗不起时辰,二来容易惹人注意,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她们必须省下钱来,好定居。

    因有马市,很快便买到了。

    牵到郊外,胭脂和苏洛心早在那里等着,见有四匹马,还未问她,白梨便道,“官兵若是查到马贩子,大概会问有没女子一次买了两匹或者三匹。等走得远些,我便放了两匹。”

    苏洛心说道,“可不是老马识途吗?它们跑回去结果不是一样么?”

    白梨抚着马脖子,动作轻柔,此时才像个真正的女子,“总不能把马绑在一处,若没人经过,岂不是饿死。”

    常年在沙场的人,除了同伴,见的最多、处的最久的便是马了,感情也很深厚。马对他们而言,也如亲人。

    胭脂说道,“回去也无妨,马贩子见马回来,总不会大肆宣扬,指不定这马是自己逃脱的,总不能让买主又追回来,白白让那银子飞了。”

    苏洛心笑道,“胭脂,你就该做个商人。”

    胭脂也自嘲道,“因为我像个奸商。”

    两人相视而笑,白梨在一旁见了,微有羡慕。她自小便没朋友,因为没有哪个姑娘会跑到她家里来玩刀剑长枪的,女儿家喜欢的她又不喜。重来一世,更不愿将日子浪费在那上面,活了十九年,一直便是一人欢喜一人忧。她板着脸道,“上马。”

    胭脂先上马,爬了两次没跨上去。白梨只好先上,拉了她一把。

    这马看起来不高,可上了马鞍,才发现高的有些离奇。等马开始跑了,她也才惊觉平日里见别人跑得优美轻快,丰神俊朗的,不过是错觉。马蹄声起,五脏六腑便好像被搅和起来了,上上下下,颠簸的她立刻想吐。

    白梨哪里知道她这柔弱姑娘家的心思,僵硬道,“二妹,别勒我太紧,我要被你拦腰截断了。”

    话虽说的粗俗血腥,但意思也传达到了。胭脂微微松了手,若是有人见了她此时的惨白面色,一定要被吓着。

    马足足跑了三个时辰才停下,苏洛心久未驰骋,顿觉痛快,就是臀处有些疼。下了马,见胭脂将头埋在白梨背上,一动不动,笑道,“快下来,吃点干粮。”

    白梨察觉不对,偏转了身,话未出,胭脂已如断线风筝往下摔去,惊得苏洛心甩手便把干粮扔开,伸手接她,却被结结实实的压倒在地,石子差点把她的脊梁骨给咯吱掉。

    她抽了一口冷气,忍着痛,翻身去看胭脂,掐她人中,轻拍她的脸,不见苏醒。白梨已拿了水袋,直接浇在她脸上,才见她慢慢醒来。

    苏洛心长松一气,“你差点吓死我了,你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胭脂看着那已落下晚霞的天穹,弱声道,“不碍事,歇息一会便继续赶路吧。”

    既然要逃,就必定会受苦。如果不是抱着必须逃走的想法,她又何必走。因此这些不算什么,晕过去倒也好,至少就没感觉了。

    苏洛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白梨也是默然。

    这样的女子,让人怜惜,却也觉得可怕。白梨突然想,幸好她不是自己的敌人。

    几人稍作休息,便又继续上路。苏洛心拿了衣带,让白梨和胭脂绑一块,免得待会她又晕过去,一头栽下马。

    十二天后,终于是到了祁桑国与月国交界处。

    三人未一起出城,等过了盘查口,才在河边碰头。不一会,那与她们处了多日的马也自个寻来了,一如白梨所料。她怜爱的轻拍马脖子,“马有人性。”又轻叹,“可惜我们接下来要走水路,不能带上你们了。”

    马似乎真的通人性,不安的划着蹄子,发出沉重的鼻息声。

    胭脂见白梨十分不舍,说道,“放心吧,我替它们寻了大户,人看起来和善,应当不会待薄它们。待会他们便来这里领马了,你们先上船,免得被他们看见我们一起。”

    白梨点点头,循着湖泊走,找到那船家,进了船蓬,一会苏洛心也上了船,假装与她不相识。等了半柱香,胭脂也来了。船上有其他船客,即便追兵真的问起,也不会有人交待他们见过三个女子一起坐过船。

    &&&&&

    她们逃的顺利,皇城这边已是焦头烂额。

    从一开始他们便往黎国追查,也封了边城关卡,可盘查多日也没回禀什么线索。一路上疑似的人也多,但查到最后却无功而返。

    顺亲王府和连家的压力下来,底下的官员也不好交代,急得焦虑。而且白家的女将军也一起不见了,这三家都是惹不起的主,查到最后,实在是拖不得也查不起了,便承了折子上去。

    不日那折子批下,让他们停了追查,虽是奇怪,但三家同时噤声,也让人奇怪,但不能多问。

    皇上不是不查,毕竟是连家和白家的女儿,只是让别人查而已。

    天气又冷了起来,再过不久,又要飘雪了。齐慕喜欢雪,也喜欢雨水,但凡从天穹来的东西,似乎都无暇洁净,不像人那样肮脏可怕。

    茶已喝了两盏,齐慕仍没有出声,一旁的侍卫也知晓他素来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别人接了旨意,恐怕立刻开始办事。他的主子不同,沉着冷静,可一旦出手却比别人花费的时辰少。

    齐慕打发了斟茶的婢女走,才道,“我被皇上闲置了多久了?”

    侍卫道,“十五天。”

    齐慕感慨道,“十五天啊……原来我不过才歇息了半个月。”

    侍卫忍不住道,“皇上下旨让您查这事,也就是说,皇上仍是信任世子的。”

    齐慕笑了笑,摇头道,“他不是信任我,只是没人可信而已。白梨突然出逃,皇上怀疑是我走漏了要送她去和亲的消息,倒也不奇怪。他总不会去怀疑伺候自己二三十年的太监,因为太监对他的皇位没有任何威胁,可是同为皇族的人却有。”

    侍卫警惕的环视一眼四周,谨防有人。

    齐慕屏气片刻,将胸腔那股闷了半月的气吐出,缓缓道,“刑部那些废物,用普通的手法能抓到人么?他们大概是忘了,白梨本来就是一个优秀的将士,她能一人从青国把连枭救出来,躲过重重盘查,如今她要躲过追踪,实在是容易。”

    “那世子可有法子捉到她?”

    “不是她,是她们。白梨,胭脂,还有我未来的世子妃。”齐慕又是摇头,面上却有笑,“这三人竟然凑一块去了,倒是支奇怪的队伍。”

    侍卫问道,“世子怎知她们是一起?”

    “撇开一起失踪的时日不说,从胭脂家中搜到地图,但那纸张却不是她这样普通人家常用的。却与苏洛心桌上惯用的纸一样,而且连所用的墨汁都相同,因此很容易判断,她们两人必定是一起出逃。”

    侍卫来回翻了刑部承上的文本,却并未见上头提及此事,忽然明白过来,“世子从一开始便在追查这件事了?可是皇上不是让您禁足在家……”

    齐慕淡淡道,“我确实是没离开。”

    侍卫噤声。

    齐慕良久才道,“我要去把家里的金丝雀抓回来,并不算什么过错。”他笑了笑道,“白梨也用了狠手腕,如果不是我让人要把那马夫的手脚砍下来,他还不肯交代曾有三个女子坐他的车离开,又散播了去黎国的假象。刑部不但脑子不行,心也不够狠,扭扭捏捏,又怎么能捉得到她们。”

    侍卫默了默,“可现在我们依然不知她们身在何处。”

    齐慕眸子冷清薄情,“循着蛛丝马迹追下去,总会查到的。”

    53月国边城又遇匪

    过了河,便真的踏入了月国。

    只是离边城仍有十里地,在这一带匪类众多。每国的边界几乎都是如此,真空地带,无人管辖,匪类便猖獗。因此一上岸,便有早早守候在那的汉子们上前问是否要带路,护送到边城。

    因价格不菲,能付得起的人也少。胭脂想到三人皆是朴素打扮,若出了这个钱,恐怕更惹人怀疑。便先行走了,白梨和苏洛心一见,知晓是另寻他路,也有意无意跟了上去。

    等后头无人,胭脂才从怀中拿了地图出来,拧眉看着。这份地图是从在祁桑国做买卖的月国商人那买来的,倒也详细。因是往来的商客,往往会带上贵重的物品,因此他们走的路,基本都是最安全的。

    “从北山而上有一条小道,道路平坦,但路程要比原路长上一半。不过北山的路可以进城,而且不用经过盘查,平日里是商人们躲避守卫掠取货物的捷径,一般的难民和过客都不知晓这条路。”

    苏洛心叹道,“胭脂你前一天晚上才弄到这份地图,竟然打探得这么清楚。”

    白梨却是皱眉,“你如此打探,官兵稍一盘查,那些商客便把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胭脂收了地图,笑道,“自然不会,我寻的是清晨便要离开的商队。等官兵开始盘查的时候,商客们早已走了,也听不见这风声。”

    白梨点点头,“你倒是细心。”

    北山的路虽远,但确实平坦,三人走起来并不费什么气力。只是因路途远了,眼见着天色渐黑,也未到城门。

    这半月来在野外过夜也不是没有,寻不到山洞,便找了块平地,拾了柴火来,用火折子点燃,倒不是用来取暖,而是驱赶野兽。九月的月国与祁桑国的温度相差甚远,只怕那边飘雪时,这头只穿件薄长衣就好。

    吃了些干粮,几人便相依而眠。

    白梨听见远处有声响时,还是半夜,天未明亮,借着依稀月色,只能看见百米内的事物。

    胭脂也惊醒了来,“大姐也听见了么?”

    “嗯。”白梨拿了水去浇灭那火堆,又看了一眼那睡得依旧香甜的苏洛心,忍不住道,“她倒睡得跟猪一样。“

    胭脂笑了笑道,“这也是我羡慕她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睡得安稳。”

    白梨也笑了笑,“确实让人羡慕。”

    那呼声时近时远,明知道是呼救声,白梨不想多管闲事,胭脂也不愿上前去看。倒是苏洛心终于是被吵醒了,揉着眼道,“我怎么听见有人喊救命。”

    白梨淡声道,“你做梦了。”

    “哦。”苏洛心伸了个懒腰,打算再继续睡,可又弹跳起来,“不对,真的有人在喊救命。”

    胭脂还没拦她,她便已经掀了身上的衣裳,往那边跑去。白梨步子快,追了十几步,便一把把她抓住,扯了回来。苏洛心说道,“救人!”

    白梨冷笑道,“苏大小姐,你是没脑子吗,如今我们自身难保,你还有闲情救人。”

    胭脂追上前来,微喘着气道,“三妹,半夜喊救命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若我们搀和一脚,怕会暴露行踪。”

    苏洛心急道,“可是有小孩的声音,难道见死不救吗?”见两人不动声色,她甩了手,“你们不去我去。”

    手刚松开又被白梨抓住,反手剪在背后,一推便推到了地上,摔得她痛喊一声,瞪眼道,“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当时在城池上,想你爹救你时的心情?现在那些人也是如此。”

    胭脂见白梨面色刷白,知晓苏洛心戳了她的伤疤,正要做个和事人,白梨蓦地冷笑道,“好,你去,我倒要看看凭你手无缚鸡之力能救得了谁。你只想着救他们,可曾想过,你一旦去了,我和二妹的性命也被你一起供出去了,你对得起你的良心了,可是否对得住我们?”

    苏洛心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心内难安,默了片刻,那呼救声渐弱,再也受不住这煎熬,起身道,“我不会连累你们,但道义我也不能弃之不顾……就此道别吧。”

    胭脂一惊,拦了她,“若你去了,能救得了人吗?”

    “我不能见死不救。”苏洛心挣开她的手,“当初他们放监控录像给我看时,他被车撞了后,跟别人求救过,可是路人都急匆匆走了。我常想,如果那个时候有人救他,他或许不会死了,我也不会来这里,我们应该可以顺利结婚,然后生孩子,白头到老的。”

    声音越说越低,已听见哽咽声。苏洛心本就不是个坚强的人,她没白梨的好身手,也没胭脂的聪慧,可她不愿让自己一世不安。她们两人听得并不是很明白,可也没多问。

    苏洛心吸了吸鼻子,往那边走了。

    看着那渐渐隐没在月下的人,胭脂默了默,拿了包袱往她那走,“白将军,就此别过。”

    白梨怒意上来,说道,“她疯,你也跟着疯。”

    胭脂淡笑道,“那些陌路人的生死我无所谓,我只是放不下心儿而已。”

    白梨一愣,紧握了拳,“都滚吧。”

    胭脂走了几步,后头便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很快就并行了。看着那侧脸冷漠的人,她忍不住打趣道,“白将军莫不是放不下胭脂?”

    白梨也被逗的笑了,叹道,“是啊,摊上你们两个混蛋,真是不得安宁。我只盼,日后你们不要背后捅我一刀,在我落难时,也能拉我一把,不要再像前世那般凄凉……”

    胭脂默然,说道,“不会的。”

    两人追上苏洛心的步子时,那喊救命的声响已经隐没。只见她蹲在灌木后,走上前去,便见数十支火把举在空地上,围着几个簌簌发抖的人。一人上前狠踹了一脚跪在外围的人,音调满是戏谑,“跑啊,你怎么不跑了,你不是很能跑吗?”

    那人已哭得满脸脏乱,求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可是你逃跑时打伤了我的兄弟。”

    “治病的钱我付,我付。”

    众人轰然大笑,“原来我们的命这么不值钱,药只值一两银子吧?”

    那人咋舌,哆嗦道,“大爷说多少就是多少吧。”

    为首的人嗤笑一声,扬起刀,直接抹了那人的脖子,血溅得旁人满脸都是,登时便有人惊叫起来。

    苏洛心捂住了嘴,差点吐出来。胭脂微微收了视线,就算她见过几次这样的场面,也无法适应。白梨倒是紧盯这些人,毫无惧色。

    从他们的衣着言谈来看,应当是这附近的土匪。因人质集体逃跑,追了大半夜,捉到后杀鸡给猴看,先杀了一个,但未必不会因为恼羞成怒杀了其他人。

    那四五人中,还有个孩子,并无人看护,也不知是大人已被人先杀了,还是一开始便独自被人掳上山的。

    白梨思索了一番,这里的土匪有十三人,都有兵器。她一人倒可以撂倒他们,可是这里还有无辜百姓,免不了在动手时会伤了他们。她瞥了一眼神色凝重的苏洛心,伸手往她胸前狠掐,惊叫声起,立刻见却见一个火把扔了过来,差点就落在了头上。

    三人炸开,那头刀声齐响,却见是三个姑娘,虽穿得粗布衣裳,可都长得清秀俊俏,愣神片刻,便见一颗石子从那高挑姑娘手中滑出,击在老大脸上,痛得他惨叫一声。不待回神,靠得近的一人大刀已被夺去,眨眼间,白梨手中的刀已架在老大脖间。

    苏洛心蹲身揉了揉胸,才起身。擒贼先擒王的方法确实好,可捏哪里不好非捏这。

    事情似乎只是眨眼之间,白梨连气也未喘,见他们动了动步子,刀刃入了脖子微毫,见了血丝。她嘴角抹上一丝残酷笑意,“看来你的手下很希望你死啊。”

    土匪头子怒道,“都给老子退下!”

    其余十几人不敢上前,白梨又道,“让他们退后,退到五丈外。

    “你是谁……放了我吧,我可以给你钱啊。”

    白梨冷笑一声,“你占据山头这么久,是该让让了吧。我们老大说了,若你不在十天内领着你弟兄们走,免不了要开打。这些肥羊我们山头先收下了。”她又朝胭脂和苏洛心扬了扬下巴,“喂,还不跟新的羊站一起,要我撕票吗?”

    苏洛心眨了眨眼,胭脂已拉了她站在那几人中间,并不说话。

    土匪头子问道,“你是哪个山头的?”

    “听好了,我就是那大名鼎鼎青龙山当家的亲妹妹。”

    “青龙山向来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可能……”

    白梨不答,只管冷哼。拖了这比自己还高的壮汉往山下走,倒不费劲。

    胭脂先跟了上去,其余人见了,虽同样是个女匪子,可比那凶神恶煞之人好得多了,也纷纷尾随。那些喽啰被喝住,不敢跟上来。走至山脚,她才说道,“我不是什么土匪,这里离边关也近了,你们各自回去吧。”

    众人死里逃生,谢过后便散了。见那男童怵在原地,苏洛心问道,“你家人呢?”

    男童摇摇头。

    “可知道自己叫什么?”

    又是摇头。

    胭脂说道,“这么小的孩子该吓坏了,等进了城缓缓神再问吧。”

    白梨默了片刻说道,“你们先带他走,我随后就到,把包袱给我。”

    胭脂看了她一眼,已经了然,便与苏洛心和男童一块走了。半晌,白梨才跟了上来。胭脂见她手上有血迹,包袱和刀也不在,知晓那土匪头子已被她杀了。虽说是一条鲜活的人命,但难保他不会供出白梨的样貌,毕竟是离得最近,方才应当猜出她们三人是一起的。想着他先前也杀了一人,平日里干的坏事应不少,也没太在意。

    苏洛心倒不知这事,只以为白梨真放了他,也没发现几人的包袱不见了。

    走到城门那,天才刚亮。高耸的铁门咯铛打开,守卫整齐列队。

    苏洛心顿步,“他们要是看见我们这个模样,一定不肯让我们进去的。”

    白梨说道,“不会,过去吧。”

    见她这么说了,苏洛心也继续往前走。果然他们四人刚露面,就被长枪拦住。白梨也不躲闪,握了那长枪几乎要瘫跪,“兵大哥,救命。”

    胭脂见状也立刻哽咽道,“兵大哥,我们被土匪捉了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救救我们。”

    苏洛心愣了片刻,这两人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

    那男童见几人哭起来,自己也嚎哭了。

    因都是妇孺,又哭得凄惨,衣衫带着血迹,忙让他们进城先行安顿。至正午,有人来寻那男童,见了面,抱着大哭。

    而她们三人,早已离开了。54千里迢迢又皇城

    白梨用藏在袖子里的银子买了合身的衣裳,过两日,买些果子,又去了城门口,说是寻到了亲戚,特地来谢。随后出城门去取那埋下的包袱,放在篮子里,进城的时候,他们也没盘查,倒是很热情的打了招呼。

    拿到钱财,几人又买了马,继续赶路。

    这些时日急于逃命,三人都消瘦了许多。只是离月国皇城还很远,耽误不得。

    祁桑国这,也并不是追查得一帆风顺。

    齐慕看着侍卫每日送回来的文书,线索七零八落,让人难辨真伪。他突然发现她们几人很有趣,不但有趣,而且狡猾。

    齐晨见他又一张张看得入神,问道,“兄长,如果是把苏洛心抓回来了,你要怎么处置?”

    齐慕头也未抬,说道,“你觉得我要如何处置?”

    齐晨一顿,“罪不至死……解除婚约就饶了她吧。”

    “解除婚约?”齐慕笑了笑,终于是看他,“你不觉得有这么一个直爽性子的做你王嫂,是件好事么?”

    齐晨瞪大了眼,“兄长你还打算娶她?可是她为了不嫁你选择了逃婚啊。”

    齐晨淡淡道,“她不嫁,是她的事。我要娶,却是我自己的事。”

    &&&&&

    月国的皇城,并不比祁桑国的皇城繁盛,往来的商客也不会很多,不过它比后者多几分安宁,韬光隐晦,不似祁桑国那样锋芒毕露。

    白梨与那黑白道间的人都打过交道,早在途中便去寻了人,弄了三个月国身份来,顶的是几个染疾病死的姑娘身份和名字,重金酬谢了他们。道上的规矩是拿钱做事,即使有人来问,也不会吐露半句,一旦说了,坏了规矩,出了门便是死路一条。

    有了身份,路上更是方便。几人进了皇城,便打算去买个院子安顿,也好找些事做。毕竟这里是月国重地,别国的人要调查,怕是会立刻引起城中密探注意,白梨倒也放心,不担心他们会大肆搜查。只要不是太细致的搜查,应当是难寻她们。

    为了避免惹人注意,胭脂和苏洛心在茶楼等,白梨一人去寻。

    苏洛心只是想想要结束这颠簸的日子了,便忍不住开心。胭脂见她的肤色不似原先那样红润,手也略显得粗糙了,轻叹一气,“终于要结束这颠沛流离了。”

    “所以要开心呀,别叹气嘛。”苏洛心撑着下巴笑道,“我现在最想的是,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的床上,盖着自己的被子,美美的睡一觉。”

    胭脂笑了笑道,“若顺利,今晚便可了。”

    苏洛心又咧嘴笑了起来,“二姐你呢?”

    胭脂顿了顿,她忽然发现自己逃出来了,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当初想的是若连枭还活着,哪日回来了,她就回去寻他。可如今他不知在何处,自己总得找些事做,一时也不知要做什么。

    总不能又跑到别人家中去做丫鬟。

    白梨竟然很快就回来了,坐下便说道,“方才我寻了一处院子,见了买主,你们猜是何人?”

    胭脂和苏洛心在月国都无认识的人,直接摇了头。

    白梨笑道,“还记得一个月前,我们在月国边界从那土匪头子那救回来的男童么?当时我们先走了,没见着他的爹娘。刚才他随他爹来,倒是一眼把我认出来了。”

    两人也连声感慨,倒是机缘巧合。

    白梨笑了笑,“何老爷说了,院子赠与我们。我若愿意,也可去他家中做护院。”

    苏洛心两眼已亮,“真的?那现在我们就过去,买了被褥和桌椅什么的,最好把锅碗瓢盆都买了,今晚自己做饭吃吧。近月常吃些烤食干粮,胃都要摇旗反抗了。”

    胭脂笑道,“别急,还早。”她思量一番,问道,“听起来,何老爷是个富贵人家?”

    “嗯,在这皇城多处都有田地,买卖做得也大,也是个有声望的商人。因他是老来得子,特别疼惜这儿子,上月带回老家去探亲,结果途中就不见了踪影。”

    胭脂点点头,“那也无怪乎他会如此千谢万谢你了。大姐……可否替我引见一下?”

    白梨饶有兴致道,“二妹要见何老爷做什么?”

    “也不知是否能成,先替我引见便是。”

    白梨知她做事素来有分寸,也不多问,“那我明日答应他做护院,你随我一起去吧。”又问苏洛心,“三妹有什么打算?”

    苏洛心面上忽然一红,干咳两声道,“大姐,二姐,我能先玩一段时间吗……”

    两人忍俊不禁,“玩吧。”

    逃了这么久,这个请求似乎是最简单,也是最美好的……

    &&&&&

    侍卫已经很久没见齐慕这么认真过,那对待任何事都觉得极轻松便解决的慕世子竟然也会有如此神色。

    齐慕良久才放下那文书,摇头道,“不对,一定还有什么没有调查到。我嘱咐的,他们还有没全问清楚路人。”

    侍卫道,“世子特地吩咐的,全都有调查过。”

    齐慕看他,“吩咐的拷问手段也都有执行么?”

    侍卫顿声,“因多是平民百姓,因此……而且其中有别国百姓……”

    齐慕将手中的文书一扔,冷声道,“我亲自去,否则时日越长,便越寻不到。”

    “属下无能。”

    齐慕看了他一眼,“若不能做个心狠之人,那便听从吩咐,努力狠下心来。你总要往高处爬的,如果妇人之仁,我又如何助你?”

    侍卫又应了声,只是世上能像齐慕这样狠心的人,又有几个。他想起三年前,那未过门的世子妃……如今又是牵扯到一位世子妃,也不知下场会如何凄惨。

    &&&&&

    转眼已是十一月,在三人都以为月国没有寒冬的时候,它终于是冷了。胭脂三人每年都要经历长久的酷寒,在这倒并不觉得冷。但出了门,就见街上的人穿得犹如裹粽。

    白梨指挥过千军万马,这小小护院管起来也不难。起先众男子还不服她,但白梨的气概甚至胜过男子,时日久了,除了称兄道弟,也都服气了。十几个护院倒更是井然有序。若不是胭脂提醒她不可太露锋芒,白梨倒恨不得把他们每日早早轰起来晨练去。

    胭脂如今随何老爷在外跑帐,原先不过是说做他丫鬟,渐渐学了些东西,也露了才华。何老爷也重她上进,又细心机灵,与何夫人商量后,便让她记账,数目倒也分明,手脚又干净。

    苏洛心玩得腻味了,也不想坐吃山空,要去寻事做时,胭脂却让她去细心画些鸳鸯锅来,她倒是明白了,抿笑问道,“二姐是准备开火锅楼了么?”

    胭脂点头,“月国百姓怕冷,口味又可多选,应当会有许多人喜欢。三妹你画好后,便去寻铁匠做一个模子来,若好看可用,再多做些。”

    白梨说道,“虽说我们带的银两不少,但是要开个酒楼,怕还是不够。”

    “自然是要寻人借的。”

    白梨了然,“是找何老爷借吧,无怪乎你会让我引见。”

    胭脂笑着摇摇头,“不是。待在何老爷身边,不过是想学些商家的行规和手段。”

    苏洛心奇怪道,“那你要找谁,在这月国我们也没认识什么富贵人家吧。”

    胭脂说道,“萧二爷。”

    两人一愣,在这城中待了大半个月,也是听过这响当当的人物的。却不是堂堂正正的人物,而是专门经营赌场,投机取巧,放那驴打滚的暗市商人。白梨忍不住道,“为何要与他这种底子不干净的人借,找何老爷不就成了么?”

    胭脂摇头,“这火锅楼开起来,我倒也没十足的信心会赚钱。若跟何老爷借,万一亏损,无力还他,虽说何老爷为人宽厚不见得会责怪,但是我们却是再不好意思待在何家。可若跟萧二爷借钱,赚了是好,但若亏了,便可跟何老爷借钱填补这缺口。借钱有还的名声好了,再跟萧二爷借,他也是肯的。”

    白梨和苏洛心对视一眼,说道,“你想的长久,胆子也可吞象了。”

    苏洛心笑道,“二姐,你放手去做吧,我一定会把现代酒楼的方案仔仔细细琢磨一遍的,跟你反复推敲盈亏方面。”

    白梨看她,“现代?”

    苏洛心笑了笑,“大姐若有兴趣,我可跟你细说,只是怕你要被我吓着。”

    白梨轻声冷笑,“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苏洛心知晓她这冷笑不过是自嘲,对自己并无恶意,也不放在心上,夹了一筷子的肉放她碗里,“如今有我们,就算再死一次,也不可怕。”

    白梨和胭脂听了,齐齐呸她一口。三人又笑了起来,倒真像是一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姑娘的霸王票~

    村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6-1118:18:45——

    男主很快会出现了。

    55皇城似是故人来

    胭脂要跟萧二爷借钱,一来是日后盈亏都有个退路,二来是深知若没有人脉,在这皇城也难以维持。跟萧二爷借钱,他总不会让那些混混儿来欺负她这新店家。

    这日白梨休息,胭脂便让她陪自己去翠松楼。到了那,想上二楼,却被小二拦住,满面的笑,“两位姑娘,楼上已被人包下,姑娘在一楼寻个空位吧。”

    胭脂说道,“我们是来拜访萧二爷,想借些福气。”

    小二上下打量她们,因是戴着纱笠,并看不见真容,但言谈都斯文得很,笑道,“两位千金不是来打趣萧二爷的吧?”

    胭脂知他见自己不是道上的人,不相信她们,便从袖中拿了五锭银子,牢牢放在他手上,“还请小哥引路,自然是为了正事来的。”

    小二是个明白人,收了钱道,“路是指了,但成不成姑娘可别把气撒小的头上。”

    “无论成否,都要谢谢小哥的。”

    被她这么一赞,小二也欢喜,领了她们上楼。

    二楼的装饰比起一楼来,好了不知多少。廊道处摆放着白兰盆栽,雅致安静。栏杆是上好的红雕木,镂空雕了麒麟戏球,一直到尽头一间房,小二才停下。规规矩矩不急不缓的敲了三声,“萧二爷,有人寻您。”

    “进来。”

    声音沉稳而略显低哑,应当有四十,可回味一下,却又像是三十上下的男子。

    胭脂和白梨走入里头,便见个落雪屏风拦在前头,依稀能看见那头有几个人围桌,屋里头隐约飘着菜香,应是正在开宴。那头也是见了她们,当即有人笑道,“怎的来了两个姑娘,二狗子你是眼瞎了么?”

    小二不怯不恼,仍是笑嘻嘻,“秦六爷这话可真是冤枉小的了,这两位姑娘倒真是来借福气的。”

    屏风后头又有声响,却是萧二爷,“二子的眼睛向来贼亮,不然也不会让他在楼下把关。你先下去吧。”

    “那小的先下去了。”

    小二一走,屏风后头的视线带着审视的意味。白梨不惯被人这么盯着,倒很想踹了屏风。胭脂镇定若素,等他们打量完了,才道,“我们姐妹初来皇城,想做些小买卖,苦于本钱不够。听闻萧二爷这能筹些钱,便来了。”

    秦六爷轻笑道,“声音倒甜,看身段也是个俏人儿。二哥借你钱,其中的利钱便不低,你能还么?”

    “不能还,也没那个脸皮来借。”

    又有人嗤笑说道,“姑娘家的,学做什么生意,还是回家绣花去吧。”

    胭脂缓声道,“五国女子中,莫说女商人,女掌柜、女官,就连女将军也有,几位爷或许是没见过女子来借钱做生意,凡事有个初例,我们姐妹便是头回来借钱的姑娘,还请萧二爷成全。”

    “我没兴趣跟姑娘家做买卖,赶她们出去。”

    胭脂见那头过来个大汉,微微一顿,偏头向白梨轻点了头。白梨早就想拳头痒了,得了她允许,蓦地冷笑,反握了那伸来的手,猛然用力,拉拽到前头,抬脚踹在他腹部,转眼便倒在地上。

    那边默然,也无人再出声。胭脂也是气定神闲的站着,任他们继续打量。

    忽然那秦六爷又笑道,“左边那姑娘该不会是男扮女装吧,力道怎的如此大,下手也狠。”

    那几人笑道,“兴许真的是,身段也高挑,可腰身未免太细,胸脯倒也不小。”

    白梨听得面上绯红,又不好发作,干脆转了身,让他们说去。

    又有人说道,“两位,取下沙笠看看,总不会丑得不能见人吧。”

    胭脂答道,“我们是来借钱,不是来卖相。若今日来的是男子,公子还想看真容么?只是因为看我们是姑娘罢了。”

    萧二爷终于是再出声了,“姑娘要借多少?”

    “一千两。”

    那萧二爷也不问,便道,“给她。”

    胭脂本想问是否要写字据,但想着既然他不问,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法子。而且他们必定是不怕人带着钱跑,除非借钱的人不想活了。

    出了酒楼,白梨忍不住说道,“若是一千两,我们自己也能出得起的。”

    胭脂笑了笑,“开个酒楼,一千两怎么够。”

    白梨叹气,“你这丫头做事,我可真是不懂。”

    胭脂笑道,“下回不用陪我来了。”

    “不怕他们欺负你?”

    “能将财势做的这么大的人,不会为了个小姑娘坏了名声的。”

    白梨无奈道,“听你的。”

    过了几日,胭脂将借来的钱和利钱还了回去。过了几日,又去借了三千两。压了几日,又还回去。等她要去第三次,苏洛心终于说道,“胭脂,这利钱都去了好几百两了,你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胭脂笑道,“这次是真的,若我一次借好几千,他们应当是不肯的。如今正好是到时候了。”末了又问,“鸳鸯火锅可做好了?”

    苏洛心拍了拍心口,“铁匠说明天就全做好,已经在打磨修整了,保管全都漂漂亮亮。”

    “那炭火可挑好店家了?”

    “挑好了,酒楼那边也就等着给钱老板,就能拿到房契了。里头的布置我已经想好,桌椅什么的也去了店铺里订做了。万事俱备,只差银两。”苏洛心不说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半月里做了这么多事,颇有成就感。

    胭脂也笑道,“三妹真是能干。”

    苏洛心这会倒是腼腆起来,干咳两声道,“还差得远了,比不上二姐。”

    白梨笑道,“哟,三妹怎么知书达理起来了,让大姐好不习惯。”

    苏洛心笑着轻踹了她一脚,“去,谦虚乃美德也,我向来有这个美德。”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白梨和胭脂也都是摇头齐笑。

    翌日,胭脂从萧二爷那借了八千两。终于是开始着手鸳鸯楼的事了。

    盘下那并非在主道的酒楼,买了桌椅,牌匾也送来了,挂在上头,也不像其他店家那样开店时才揭开红绸,直接取下来,便那样挂着。敞开了大门摆桌椅,每一张桌都能坐四人,每张桌都隔了屏风,能闻人声,却看不见。

    二楼的房间原本是住宿的,如今已搬走了床和简易的书桌,换上了约摸能坐十多人的圆桌,巧的是中间除了放炉子的地方是固定的,周围镶的薄木,竟能转动。

    三楼胭脂暂时还未布置,一楼可供三三两两的过客食用,二楼可供亲朋好友齐聚,暂时足够了。

    等一切都妥当了,月国的冬日才真正来了,天上竟然飘起雪来。

    雪如飘絮纷扬落下时,胭脂正拿着请帖去翠松楼,想请萧二爷在开张那天赏脸来。这倒不是客套,而是想借着他们的名气来撑撑场面,若真吃的好吃了,也不会吝啬再来。

    胭脂穿的微微有些单薄,她只是没想到,月国的寒冬竟也会这么冷,那化雪时,就更冷了。

    进了翠松楼,在门外正掸着头上、身上的雪,那小二见是个俏丽姑娘,人之常情,生了好感,自己迎了上去,“外头天冷,姑娘先进来喝杯热茶暖身吧。”

    胭脂禁不住笑道,“二子,前两回来,怎的不见你如此勤快?”

    小二一顿,这声音……他上下看她,微带试探之意,“墨、墨二姑娘?”

    也怪不得他诧异,前几回她来都是以纱盖面,他只当她是丑姑娘。又听闻那墨大姑娘一掌就撂倒了壮汉,心中更是以为丑人多怪,哪里想过竟是这么一个俊俏的姑娘。见她点头,这会那厚脸皮真真是红了起来,“这、这,说话做事如此果断的人,怎么长得这般……这般好看,比那醉香楼的牡丹姑娘还要美上几分。”

    胭脂的容颜比起之前来,确实又好看了许多。因这年经历的事多,内心越发似那傲骨寒梅,相由心生,眼底也生了那股英气,面庞虽仍有扶风若柳之态,但却是柔中带着傲气,让人无法心生邪念,无端有一种不能移目的倾城美感。

    胭脂笑道,“萧二爷又是在上头烤火吧?我就不上去了,这请帖还请你交给他。”

    小二不由接过,点头道,“一定,一定。”见她又要冒雪出门,他忙从柜子那拿了伞来,也不顾自家掌柜憋笑的样子,“那个,墨二姑娘,外头雪大,不嫌弃的话这伞你拿去吧。”

    胭脂未拒,接了伞来,“谢谢二子。”

    小二倚在门上,看着那倩影款款隐没在雪中,真是好看极了。掌柜打趣道,“二子,留意你的哈喇子。”

    他抹了嘴角,“我乐意!”

    话落,后头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旁边的婢女打了伞,举高了手将伞撑在他头上。

    小二忙追了出去,那人生得高大,比普通男子都要高出一个头,身材也很是颀长伟岸。不过即便他生得矮,小二也不会与他直视,屈身道,“爷,这是那墨二姑娘送来的请帖。”

    萧离接过看了一眼,便扔回给他,“不去。”

    小二护美之心涌动,忍不住道,“那墨二姑娘真是个美人,比牡丹姑娘还要美上五分。”

    掌柜也插话道,“萧二爷,确实是个大美人,有这么个同行抢饭碗,我倒是不介意的。”

    萧离冷声道,“再美,也不过一副皮囊。剥了,也没区别。”

    小二咽了咽,没再敢吱声。

    胭脂撑着伞往鸳鸯楼走,这些日子忙着酒楼的事,一日也没睡两个时辰,走着都觉得疲倦。她抬手揉了揉眼,见前头有马车驰过,微退了一步,视线随意往那车子看去,马匹精壮,没有一分赘肉,眸子明亮清晰,倒是好马。马车四周悬着紫色流苏,细碎的锻子齐整,因是常常打理。那车窗的帘子因风而起,胭脂顺着看去,一张俊朗而熟悉的脸便落入眸中,似一道利剑,从她心头划过。

    雪从天穹缓缓飘落,落在她的心上,刺得……很痛。56鸳鸯楼来鸳鸯客

    胭脂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本想回鸳鸯楼,却回到了家里。迷糊趴在桌上睡了一觉,听到外头有开门声,才醒来。

    苏洛心的声音先传回屋里,颇带得意之色,“我说二姐信任我吧,一天都没来酒楼,你没见我上下打理的多好。”

    白梨戏谑笑道,“那以后全让你管着好了。”

    苏洛心已是苦声,“别……大姐就当我是瞎说的吧,管一两天还成,长久下去可会疯的。”

    进了里屋,白梨眼尖,愣了片刻,“二妹,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胭脂摇摇头,苏洛心已是气得炸锅,“是不是那萧什么的欺负你,我去找他算账!”

    “不是。”胭脂淡声道,“去弄些酒水和菜来。”

    苏洛心虽然急,也不得不听她的,让白梨好好问她。

    胭脂一日未吃未喝,又昏睡这么久,身体累得很。她趴在桌上,侧脸看着在找东西的白梨,说道,“我今日去追一辆马车,可是它跑的太快了,根本追不到。我喊马夫停下,可是他也没停。我好恨自己为何没长四条腿。”

    白梨取了药箱来,拿药膏抹在她那脸上的细碎伤痕,“你这伤并不一致,到底是摔了几回?”

    “四回。”

    白梨顿了顿,抹了药又蹲身掀起她的裙摆,那膝头的伤更重,血都凝块了。她抹药上去,听她嘶嘶的抽冷气,自己倒气了,“你还会疼吗?车上坐了神仙吗,跌上四回还不死心。”

    苏洛心爱吃,但厨艺并不精湛,便把火锅搬了出来,又快又便捷。

    胭脂缓缓坐直了身,捂着心口道,“会疼,我没有看清车上的人,说是,却又不是。”

    苏洛心添了炭火进烟囱里,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见到谁了?”

    胭脂缓声道,“少爷。”

    “少爷?”苏洛心想了想,火钳子一顿,惊声道,“连表哥?”

    白梨脸色也变了,“连将军?”

    胭脂软着声调应声,“或许是,又或许是我当时没看清。”

    苏洛心问道,“那到底是不是……”

    胭脂摇头,“我不知道,少爷神态素来冷峻,可我见到他时,神色却很温润,面色也更白净,似个弱冠书生。我想追上去看个清楚,可是我跑得太慢了……”

    苏洛心听她声音微哽,抱住她道,“别难过,如果是他,还会再见着的。明天我就替你去街上守着,要真是他,我先替你暴打他一顿,竟然敢丢下我家貌美如花的二姐。”

    白梨扯了扯嘴角,“留意你的钳子,要戳我脸上了。”

    胭脂长叹一气,“三妹回座位上吧,我无妨。就是饿了一天,累得慌。”

    白梨说道,“先吃饭吧,吃完后洗个热水澡,睡一觉便没事了。”

    吃了些菜,又喝了酒,胭脂才算是回了神。气氛微有些沉默,苏洛心想说些什么,可见胭脂心事重重,怕自己嘴拙不敢多说。

    白梨默了许久,才开口,“二妹,我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他的脾性我很清楚。我曾对你说过,他心肠比寒冬更冷。我那日在城池上,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可他脸上却没半分怜惜。若那人真是他,我其实……也并不希望你与他一起。”

    胭脂淡笑,并不接她这话,只是说道,“因此你恨少爷。”

    白梨点头,“对,我恨他。所以我现在一点也不相信他会轻易死在战场上,没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我便不信。”

    胭脂默然,“我也不信……”

    白梨饮了一口温酒,心中仍觉寒凉,“可若他是假死,你今日见的人真是他,你不恨他吗?他如今在月国,也定是在替朝廷执行什么任务。总不能是忘了前事,在沙场上被千里迢迢外的月国人救回来的吧。”

    胭脂不知是笑还是什么,面上神色十分苦涩,“恨,只是男子若心中只记挂一个女子而没有天下,也算不得什么大丈夫。他连自己的爹娘尚且隐瞒,我又有何怨言。只是偶尔仍会恼他,他有他的国,我却也只有他。若日后见了,他不向我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他。”

    白梨叹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喜欢你了,别人都道我大肚撑船,比起你来,却差得太远了。他有他的国……呵,当真是句洒脱的话。”

    胭脂轻轻摇头,“若人生能重选,我宁可像表小姐这样拿得起放得下,宁可要白将军豪爽不拖沓的性子。胭脂这样的,活得太累。可是明知如此,却又放不下,白白苦了自己。”

    苏洛心听见她羡慕自己,倒奇怪起来,“我们几人倒真是奇怪,我的性子倒也有人向往了,我可是羡慕白梨这样驰骋爽朗的女将军。”

    白梨可没想到之前跟自己十分不对眼的人竟然会羡慕自己,禁不住道,“你羡慕我作甚。”

    苏洛心撑着脸颊,微带着憨醉傻笑,“因为我做不到你这样的,所以嫉妒和羡慕呀。”

    两人一愣,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她们各自艳羡的人生,不过是因为自己无法得到。如果每个人都活得一样,天下皆是自己的影子,又有何意义。

    似乎是想得明白了,几人坦然一笑。

    笑过后,胭脂又觉酒水苦涩,在嘴里慢慢溢开。想到那男子真可能是连枭,却似乎恨得更甚,可这恨意每加一分,心便更痛一分。

    少爷,你又何苦如此负我……

    &&&&&

    何老爷一家已答应在鸳鸯楼开那天来,又唤了商会的其他人去。胭脂请不来萧二爷,倒也不急,因为她也请了秦六爷。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也是隔了个屏风,但三言两语中,还是知道此人好玩,好新鲜玩意。这火锅楼便符合他的喜好。他若来了,拖不来萧二爷,也会寻其他朋友来。

    苏洛心这几日睡得也少,但却越发精神抖擞,这种感觉就似怀胎十月终于接近临盆。胭脂听到她这比喻,也忍不住笑起来。

    胭脂不是输不起,但这酒楼的事输不得。一旦败了,那白梨和苏洛心便一起受累,是以开业那日,早早起了身去。

    她亲自挑了个样貌稳重的中年掌柜,三人并不自称掌柜,否则别人查起来,很容易便查到她们三人头上了。

    秦六爷早就听了二子说那大胆借钱的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呼朋唤友去看美人。这一吆喝,听着又是新鲜的吃法,一拍即合,便都去了,唯有萧离不去,遭了冷脸,秦六爷也懒得去请,自己看热闹去了。

    谁想过去了,却见了个脸上起褶子的掌柜。围席而坐,便有小二放了奇怪的铁具来,还往里头添烧红的炭火,一会一个面容姣好的婢女拿了奇怪的牌子让他们点了要吃的菜,便有人陆续端了新鲜生肉生菜来,新奇得很,秦六爷却仍是念念不忘问道,“你家美人掌柜呢?”

    婢女欠身道,“奴婢和其她姐妹来这,便是楼下的宋大掌柜。”

    秦六爷不死心道,“那有没见到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

    婢女忍不住笑道,“姐妹中长得好看的多着呢。”

    秦六爷色心泛滥,其他人因未听二子说过,也没太在意,倒对这吃法上心了。

    苏洛心知晓这吃法虽然简单,但再简单的事情也不能让客官自己费神琢磨,万一吃法错了便贻笑大方,再无人好意思来了。因此她在每张桌上,都配了个专门教导过的婢女,伺候吃法。若要添酒水炭火,也好立刻补上。

    这做法贴心又周到,房内有炭火,想吃的菜便烫来吃,吃的菜肴多样,菜也是热乎乎的,屋内暖如初春。吃了半刻,已纷纷脱了外衣。楼上楼下都暖意蒸腾,十分畅快。

    白梨是陪着何老爷来的,得了空闲出来,去了那三楼的房间,苏洛心正站在窗台处往下看着,笑道,“大姐快看,果然热闹吧。”

    白梨说道,“头一日不用钱,第二日付一半钱,第三日不计酒水钱,我若碰到如此白吃白喝的事,我也来。”

    胭脂气定神闲的喝着茶,笑道,“我是同意三妹这法子的,这非皇城主道,来的人并不多,而且之前也是破败酒楼,即便城中百姓听说有这么个新开的酒楼,也没什么兴趣来。请些贵人来,能攒些名气是好。可他们毕竟是达官贵人,在普通老百姓里或者是小户人家那也不会有什么名气。”

    白梨听她说的全面,这才了然,“你们这是不是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苏洛心点头,“就算是孙子,也要舍得。”

    胭脂笑了笑,手心却还是渗出了汗。做一件事又怎能没风险,既然有,那必然也会有担心的过程。

    白梨又道,“昨日何老爷说你这次假完了后,回来让你教教小少爷读书做账,工钱也会多给你的。”她顿了顿又说道,“二妹,你做的事不告诉何老爷,岂不是要一直在何家?教小少爷,倒跟贴身婢女差不多了。”

    胭脂笑道,“无须告诉何老爷,我也并不打算离开何家。这酒楼是开起来了,但是我总要留条后路,教小少爷也好,若有了出息,何老爷也会高兴,问他生意上的事,他也愿意多教。”

    苏洛心也道,“以他的财力,要请什么先生教书做账不行,如今看中了二姐,不也说明他信任你吗?这是好事。”

    胭脂也点头,“确实是好事。”

    几人说了会,白梨又说道,“那紫流苏的车子,我已在帮你问了。若非路过的商客,仍在这皇城,定能找到。”

    胭脂微微屏气,轻应了一声,“嗯。”

    57故人相见已不同

    皇城中,华丽的马车并不少,十人中,至少有一个非官即富,紫色又象征贵气,用的人自然多。

    胭脂等了十多日,去探的人却毫无进展。

    鸳鸯楼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夜幕刚落,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它与别的马车十分不同,因为比普通马车都要高大些,但装饰却并不张扬,似乎是因为里头的人确实是身材高大才如此订做。

    事实上下来的人确实很高大,比普通男子要高出一个头来。

    听见外头突然传来的喧闹,白梨警惕的从三楼开窗往下看去,只见一个身躯伟岸的男子下了车,也不知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还是什么,忽然就见他抬起头,正好跟她视线对上。白梨顿了片刻,关了窗。

    不一会,外头传来宋掌柜的敲门声,“墨大掌柜,萧二爷和秦六爷来了。”

    白梨忍不住说道,“我二妹和三妹呢?”

    “说是寻车去了,墨大掌柜可要亲迎?”

    白梨素来不擅应酬,而且想到那里头还有多嘴的秦六爷,更不想出去。可这两人是知道这鸳鸯楼的掌柜的,只好说道,“先迎他们上座,我随后就到。”

    进了房间,就听见一个轻佻嬉笑声,“我就说这儿的东西新奇,你终于是忍不住来了。待会保管你吃的饱腹,而且这里伺候的丫鬟都懂规矩,□得极好。”

    那头无人应答,白梨心里已经有谱了。绕过屏风,便见一个人眉眼一股风流之意,另一人神色冷峻沉着。她也不像一般姑娘那样欠身行礼,微向左边抱拳,“萧二爷。”又向右边,“秦六爷。”

    秦六爷听出这声音,上下看她,“不得了,听说墨二姑娘是个美人胚子,我看墨大姑娘也不错嘛。你家三妹我未曾见过也不曾听过,不过也应当是个美人。”

    白梨面不改色,“二妹生性欢脱,怕失礼于两位爷。”

    秦六爷不死心道,“那墨二姑娘呢,她不在?我来了五六回,她怎的都不见人影。今日二哥来了,不出来见见?”

    白梨说道,“二妹正巧有事出门了。”

    秦六爷连连叹气,白梨已唤了小二端来新鲜生菜,抱拳道,“两位爷慢用,这顿饭算我的。”

    白梨已转身要出去,那未说过话的萧离开口道,“墨姑娘不是皇城中人?”

    白梨一顿,袖子里的匕首已微微一动,回身道,“原来我们三姐妹在月国的穷乡僻壤,家中稍算富裕,后来家道中落,才来到皇城。”

    “姐姐身手了得,妹妹能言善辩,听说把这酒楼锅子桌椅和婢女打点起来的,又是另一个妹妹。你们的爹娘,倒很会教。”

    秦六爷听言,也是抿笑不语。白梨说道,“萧二爷是商人,还是官府中人?”

    萧离终于是正眼看她,直接的目光接触,她倒是一点也不闪躲,语气平静,气势却是咄咄逼人。他淡声道,“商人。”

    白梨点头,“墨家三姐妹也都是商人。”

    她出去后,秦六爷忍不住笑道,“二哥,这墨梨胆子比一般的姑娘大,别的姑娘被你那么盯着,早该吓的腿软了。”

    萧离说道,“来历不明,再去好好查查。”

    &&&&&

    白梨这边被萧二爷刁难,胭脂和苏洛心这头,倒遇上故人了,一个她们打死都不想见到的人。

    她们不是没有想过齐慕会追来,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两人都不会武功,不远处又站着十几个侍卫,她们除了乖乖坐在齐慕对面喝茶,逃跑的心思一个也别想有。

    齐慕见两人眼神警惕,笑了笑道,“我是否应该替自己辩白,我倒不是特地来皇城寻你们的,只是方才一不小心在马车上看到你们,于是才追过来。”

    苏洛心愤愤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本来已经追查你们到边境了,可是皇上一道圣旨将我召回,让我送公主来和亲。”

    胭脂心冷得很,似乎是冥冥中注定逃不走的感觉,竟然这么“有缘分”的撞一起了。

    齐慕又说道,“白梨一定也跟你们一起,你们逃的这么快,竟然还能留下这么多误导的线索,其中必定有她的功劳无疑。”

    苏洛心说道,“她没跟我们一起。”

    齐慕点点头,“无妨,白老将军也来了,父女连心,或许一不小心又会撞到了。”他又看向胭脂,这两人,比起之前来,给人的感觉已十分不同,却又说不上来,“胭脂,你拐带世子妃,这个罪名可不轻。”

    胭脂淡淡道,“世子拐带太子,罪名也不轻。”

    齐慕皱眉,“什么意思?”

    胭脂看他,“我拐带世子妃?世子是见我绑了她,还是拿刀子架她脖子上拽她走?既然世子能凭一张嘴就定我罪,那胭脂也可以胡乱说了。”

    齐慕笑了笑,“几月不见,人倒是牙尖嘴利了。那皇城唯唯诺诺的小丫鬟本性出现了么?胭脂,其实你我都是一类人,用苏姑娘的话来说,就是衣冠禽兽。”

    苏洛心听言,立刻呸了他一口。胭脂扯住她,轻轻摇头。这个时候惹怒他,也没什么用。

    “你们走吧。”

    胭脂一愣,“世子说什么?”

    齐慕笑道,“千里迢迢遇故人,我倒是很高兴的。在公主完婚后,我才回去。要看着你们三个能文能武的实在很费神,我也没空。你们只要答应我,不在这期间再逃,兴许我回去的时候,会考虑假装没有见过你们。”

    苏洛心忍不住问道,“那要是你考虑后,心情不痛快,仍要抓我们回去呢?”

    齐慕看她,“苏姑娘,你们还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么?你们现在也可以逃,但是再抓回来,惊动了其他在月国的祁桑国人,可就不是我痛不痛快就能放了你们的事了。”

    胭脂拦住苏洛心,“好,谢过世子。”

    回到酒楼,白梨沉了脸,胭脂和苏洛心的脸色也不好,三个人都有种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感觉。见了面,便将今晚的事都说了,倒真是进退两难。

    酒楼刚刚起步,借了萧二爷的钱,就算真能逃过外来乡客齐慕的追捕,也无法躲过萧离的紧盯。

    胭脂思量许久,说道,“留下来,原先如何,就如何。和亲是大事,绝不会十天八天就准备好。有了齐慕的话,我们反而是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两人一听,别无他法,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胭脂顿了顿,“大姐,白老将军也来了……”

    白梨一顿,淡淡应声,“嗯。”

    她不多说,胭脂也不再问。

    又过了几日,胭脂寻车仍是无果,从后院回到酒楼,进了房间,宋掌柜便送了请帖来。翻开一看,是官宦人家要让他们备好十三人份量的火锅送去,要在府上设宴,又嘱咐伺候的丫鬟一定要懂分寸。用如此正式的帖子,语气礼数不差又带着些许居高临下之意。再看看写贴的人,是当朝李尚书。

    想着事情并不简单,胭脂便对宋掌柜说道,“把食材都准备好,做得精细些,让三福和四子随我去,回帖不要道明我的身份,就说是伺候的丫鬟。”

    “是,墨二掌柜。”

    准备好后,李府竟然遣了马车来接。胭脂这月看的马车多了,下意识看这辆,却也非紫色的流苏。

    进了府,在外头候了一会,便见个衣着体面的中年人出来,“老爷让你们进去,待会可要机灵些。”

    胭脂三人应声,其余李府的下人也端着东西随她进去。

    进了里头,先见到的,竟是齐慕。

    齐慕本在和旁人轻声说笑,见进来了人,抬头看去,面色不知为何一变。胭脂因那日见过了,也没在意,倒是奇怪他为何神色僵硬片刻。请了安,又见到另一人,白盛。

    白盛见了她,起先没太在意,可细细一看,便被酒水呛住了。

    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说道,“白将军看来不胜酒力啊。”

    旁人笑道,“酒量好的,又有多少人能比得过丞相大人。”

    胭脂看了看那男子,竟是何丞相。

    丞相身旁一个气宇不凡的年轻人也笑道,“何丞相的酒量确实好。”

    何丞相立刻微带惶恐之色,语气很是恭敬,“公子谬赞了。”

    见他这番神色,胭脂倒是明白为何李尚书要让鸳鸯楼遣个知书达理的丫鬟来了。听闻当朝丞相权倾朝野,女儿又是贵妃,一般的皇族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如今能让他如此谦卑,又被称为公子不直呼官阶地位,除了月国君主,又能是谁?

    胭脂经历过的事也不少,如今就算是五国皇帝齐齐出现她面前,她神色也不会有变。只是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却让她提筷的手猛然一顿。

    “下官来迟了,还请各位大人恕罪。”

    胭脂僵着身子不动,她倒是知道,为什么向来镇定的齐慕会变了脸色,见过千军万马厮杀的白盛会失态了。

    其他人笑道,“李侍郎当罚酒三杯。”

    “自然是该罚的。”

    说话间,已有人匀了位置出来。

    有人笑道,“都说鸳鸯楼伺候用食的姑娘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不但菜肴新鲜有趣,人看着也是色香味俱全。”

    众人齐笑,胭脂低眸不去看那被唤作李漠的人,她怕看了,真会忍不住把手里的盘子扔他脸上去。

    她瞥了一眼齐慕和白盛,神色已恢复常态。她心中蓦地冷笑,他们九死一生,她倒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若让人发现,那早就已死在沙场的祁桑国将军,如今又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月国,并且还是侍郎,父亲又是尚书,他们全都没命活着出去了。

    胭脂不动声色的点拨好炭火,说了那吃法,离席前,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人。虽是有了准备,可心仍是急跳起来。

    比起最后一次见他,肤色竟白了许多,面上的冷峻不见,却是温文儒雅的浅笑。与旁人说着话的声音也不带半分冷酷,可亲可近。本来她只打算看一眼便退下去,可却看得久了些。

    先察觉到异样的,是月国君主,他方才便看这姑娘长得十分貌美,多留意了些,如今见她怔愣,忍不住笑道,“姑娘可是对李大人有意?”

    齐慕几人筷子又是一顿,白盛也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胭脂淡然回神,笑了笑道,“只是见李大人的发冠似曾相识,多看了几眼。而且奴婢也已经许配了人家,断不会有其他什么念想。”

    他饶有兴致问,“是哪家公子有如此福气?”

    胭脂浅笑,脸上带着落寞之色,“他已经过世了。”

    男子一顿,又说道,“大致的吃法我们都已经会了,姑娘可先行回去。李大人,打赏打赏这姑娘吧。”

    李漠站起身,领着她出去了。

    胭脂跟在他后头,不近不远,看着那背影,仍是削瘦。比起这一身官服来,他倒更适合穿戎装。

    院子廊道寂静无声,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胭脂停了步子,不一会,便见他也转身看来。面上还带着清浅笑意,眸子里却是平静的神色,忽然开口道,“生死由命,姑娘不必太伤怀。”

    胭脂咬了咬唇,“啊,是啊,生死由命,是天命还是皇命就不知道了。”

    见他抿着凉薄的嘴角笑着,胭脂眼眸已忍不住殷红,她如今是想拿剑杀了他,也想抱住他大哭一场。可他既然不愿相认,又是在此情此景,只能忍着。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等多一些时日。

    他未死,连枭未死,她已经知道他在何处。

    胭脂先收了视线,这一低头,泪便悄然落下了,哽声道,“李大人快快打赏了钱,奴婢要回去了。”

    李漠轻轻点头,“我遣了马车送你回去。”

    58天涯相隔咫尺心

    胭脂直接回了家中,等到戌时,才见白梨和苏洛心回来。她们一进门,胭脂便关了门窗,和她们说了连枭的事,免得下次他们不小心相见,点破了他的身份,给他和她们都招来杀身之祸。

    苏洛心气得气没处发,良久才吐出一句,“我擦……”

    这粗俗的话胭脂没听懂,但大致也猜出不是什么好话。白梨叹了一气,沉声道,“看来这次和亲,也不是纯粹的和亲了。”

    胭脂也猜了些,白梨又道,“公主和亲,一般只让将军护送就可以了。可连慕世子也来,他又是直接听皇上调遣的,而且连将军也早早潜伏在月国,这样看来,事情很不简单。”

    这话说的直白,连苏洛心也听懂了,咽了咽道,“想吞并月国么?”

    白梨点点头,“众所周知,月国之所以能抵抗住别国进攻,很大一点就是因为地势复杂,易守难攻的典范,不熟悉地势的本国将士行军作战也常会被地势阻碍。因此在他们的国库中,有一份描绘极细致的地图,每次大将出兵抗敌前,都会被皇帝召集到内阁中。”

    苏洛心问道,“那世子他们不会是想……”

    偷地图,知道详尽的地势,才能不费力气的攻下月国。

    苏洛心想了想,说道,“当日你说那公公告诉你,皇上要让你去和亲。他想的,或许是要你做内应呢……”

    白梨无奈一笑,“无论他们本意如何,我也不愿再被送来和亲。”她又松了一气,“幸好是齐慕先找到了我们,否则先碰到的是我爹的话,他一定会将我们三人都杀了封口。如今胭脂已在众位大人面前露了面,我爹就算是想杀,也不敢动手了,否则只会无端惹来嫌疑。”

    胭脂说道,“白老将军定然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白梨摇摇头,微微凝重,“他的心中,以国为重。否则当日也不会白白看我去死,而不愿退兵十里。”

    胭脂握了她的手,轻声道,“可是你明白白老将军尽忠报国的心思。”

    白梨略带惨笑,“是啊,我懂,只是无法原谅罢了。”

    理解和原谅,本就不是能相提并论的。

    &&&&&

    腊月的天,已十分冷了,酒楼的生意也越发的好。胭脂早早拿了这月的钱给萧二爷,又特地多拿了些,好让他多担待着,免得让些地头小蛇欺负了。

    送了钱去,回来时,天仍在飘着雪。乘了马车往回去,拐过另一条街道,她撩了帘子道,“停下,我要去买些东西,你先回去罢。”

    马夫应声,胭脂下了车,撑着伞往那望不见尽头的街尾看去,再往前,便是李府。

    她本以为连枭会寻个机会来找她,可是一直没有。白梨告诉她,潜伏不比儿戏,若让敌国察觉,就是杀身之祸,在任务完成前,就算是不来找她一次,也是正常的。她忍着,忍得心肺都疼了。

    她记得李府附近,有些小吃档口,或许在外头吃着东西,能见他一回。

    打定了主意,便将宽大的裘帽戴好,不是非常熟悉她的人,应当是认不出的。

    只是等她走了十几步,便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这种警惕在她们逃亡的途中已经养成,因此就算她不懂武功,也能感觉到。想着,步子快了些,往那人多的地方走,身后的人也跟的紧,不远不近。

    她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连枭。

    在月国,除了齐慕,她也想不出有谁要跟踪她。如果齐慕要捉她,早在那天就捉了。

    心蓦地急跳,她打量了四下,往那清冷的巷子走去。

    她刚进去,一辆紫流苏马车刚好从街道经过。李漠从那摇曳而起的帘子看到那倩影,顿了顿,本不想多理,只是又见一人鬼祟跟了进去。心间猛然一顿,“老赵,停停车。”

    胭脂走进里头,停了步子,往手里呵气。冬日一到,手脚便发冷。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去,却是个脸生的人。她怔松片刻,拢好衣裳,低头想过去。等快走近时,却见那人的手袖露出寒光,她惊了惊,往前跑去,外袍已被扯住,硬生生将她拽了回去。胭脂取了簪子,狠狠往他面上戳,却被他一掌扇开。

    这人的目光阴冷,实在是太过吓人。她一愣,身子都僵硬了。

    那锐利的匕首并未划过她的脖子上,已被人握住,反手拧去。那人吃痛一声,李漠却是看见他手臂上纹的图案,不禁一顿,没下杀手,狠踹了他腹部,低声道,“滚。”

    他蹲身去看胭脂,那人儿身子已在微抖,默了默道,“姑娘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够了。”胭脂忍得五脏翻涌,颤着声低低道,“够了。”

    她担惊受怕够了,她为他吃的苦也够了,方才一瞬间,她……已不想等了。

    李漠不答,面上仍带着浅淡笑意。只是见到那地上的簪子,刹那顿了下,默然拾起,“姑娘的玉簪。”

    第一支簪子,落在了香山。第二支,又碎了。就好像她所追求的人和事一样,总是不得善终,明明经历了那么多……明明她也努力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胭脂终于是抬眸看他,毫不陌生的脸,即使带着生疏的笑意,可这人是谁,她知道,“你告诉我,我等的有没有意义?”

    雪仍在落着,她的发都已染上许多,垂在发梢上。冻得紫红的脸混着颤抖的音调,比起一年前,又更是绝美了。李漠笑了笑,“姑娘是吓坏了么。”

    胭脂怔神,耳畔听见有微压瓦片的声响,她勉强笑道,“是啊,吓坏了,多亏李大人出手相救,能否劳烦李大人送奴婢回去,也离这不远。”

    李漠点头,“自然是可以的。”扶她起身,见她蹙眉,那裙摆和后脖子上,都有些许血迹,不动声色道,“鸳鸯楼的火锅很不错,上回众位大人吃了,赞不绝口。”

    两人一路闲谈出了巷子,外头的马夫见了他们,忙帮忙搀扶胭脂上车。

    李漠取了外袍,披在她身上,低头系着带子。离得近了,不但连呼吸,连温度都能感应到。喉中又涌出酸涩,有缘对面不能识,咫尺天涯,说的或许就是此番场景了。

    她方才在做什么,几乎要毁了他。那附近明明还有人在监视,只是她先前没察觉罢了。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系好后,李漠从车内的药箱里取了药,替她上药。胭脂低眸看他,这种事,以前她经常为他做。如今变了模样,少爷伺候人,却觉得他的动作意外轻柔。

    李漠上完药,抬眼看她,却见那本来绷得紧的脸,面色已十分平静,眼眸含着秋水柔光,十分……好看。他怔了怔,收了视线,“皇城内有上好的工匠,姑娘若要修,我可以指路。”

    “那有劳大人了。”

    李漠问道,“腿上怎么这么多伤痕。”

    “来皇城时受的伤,也不重,只是伤痕难消些。”

    “为何要来皇城。”

    胭脂看他一眼,神色淡淡,似乎只是很随意问她,“女子中,嫡出为首,庶出为次,养女最下,而我算是个养女,许配的公子过世了,舅母就要我嫁给个大户做妾侍,我便逃了出来。”

    见他拳头微收,面上神情也硬生了,胭脂虽然觉得不应该,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有笑。闷着吧闷着吧,让她难过了快一年,也该让他气气了。这么一想,她又道,“那大户人家倒也有钱,长得……”

    李漠插话道,“既然如此,嫁给大户人家不好么,为何守着个过世的人?”

    胭脂飞快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那我待会就收拾包袱回去嫁人。”

    李漠也看了看她,这语气……赌气得很,却意外的觉得心情好起来了,淡声道,“男子多薄幸,姑娘可要看准了人家。”

    胭脂摇摇头,“不是多薄幸,是皆薄幸。”

    一时车内无声,只剩下外头马夫扬鞭赶马的声音。

    胭脂忽然想起,方才他替自己上药时,掌上偶触,却并不似之前那般粗糙。若人不受刺晒,肤色会转白也不奇怪。但那在校场上提枪练剑的茧子却不是能很快除去的。除非……除非是生生剜掉,等新肉长出来,再用极好的药膏化了那伤痕。

    这些日子她有意无意让人打探他的事,这“李漠”一直游学外头,近几月才回来,为人儒雅,才识又高,得圣上赏识,赐了侍郎一职,与“其父”同朝为官。

    可连枭是二月便“死”在战场上的,也就是说,期间有四五个月他人间蒸发,怕做的,就是让自己真正变成那个游遍五国的李漠。若是儒雅学子手上有那么粗厚的茧子,又有谁信。

    他所受的苦……并不比她的少。

    想的出神,外头马夫已说道,“大人,姑娘,鸳鸯楼到了。”

    胭脂一顿,抬头看着他,车帘和窗帘子因无风摆动,已停歇下来,将车内遮得严实。胭脂心口颤得厉害,她告诫自己要忍,可是这或许是两人难得一起的机会。她方才为何要斗气,多说说话倒也好。

    李漠也看她,“姑娘,你……”

    话未说完,已被两瓣红唇贴住,极轻的一吻,却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只是瞬间,她便回了身,拨开帘子离去了。

    短暂的相吻,唇间其实未留任何温度,可是却还是能感觉到,那股情意从唇间,传至心底。他那温润的面具在帘子垂下时,散了片刻,面上又是往日那惯有的竣冷,眼底却有了柔色,嘴角抿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弧度。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

    &&&&&

    回到李府,李漠便直接去了李尚书的书房。

    下人在外头听见两人说了会话,不一会声音渐轻,再后来便没了声。往那缝隙看去,正背了身在看书,便继续在外头扫地。

    那坐在椅子上的两人,不过是身段与他们相似的人罢了。真正的李尚书和李漠,已进了书房密室内。

    刚进了里头,李尚书便觉这男子与往日不同,那肃杀之气,慑得他心惊。才跪身要问安,便被他一脚踹在心口,疼得弯身,却不敢动弹,“将军饶命……”

    那在门外还是名唤李漠的温润青年,如今已又变成那叱咤沙场的年轻将军,眸子里光泽残酷,活似要将眼前的人剜心,声音沉而冰冷,“我在此处四个月,可曾这般待过你?”

    李尚书忍痛应声,“将军礼遇下属,从未有将军姿态。”

    连枭负手而立,冷盯着他,“那你说,我为何今日如此待你?”

    李尚书额上冒着豆大冷汗,抖声道,“下官不知。”

    连枭冷笑,“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么?今日去刺杀那姑娘的人,身上可有着白家死士的图腾。白盛在这里想要调查个人,早被那些多疑之人发现了,他自然不敢让自己的人去查。唯有寻你去,才能查得清楚又不惹人怀疑。他如此想掩人耳目的杀她,倒不纯粹是因为是故人吧?”

    李尚书惊得话也说不出,却仍不敢动,他若动了,只会受更多苦痛。这男子,只是那煞气,便让人惊惧。

    连枭俯身拍拍他的肩头,“说出来,对大家都有好处。同为祁桑国人,我也不想为难你。”

    李尚书思量一番,权衡利弊,才道,“白老将军说……此女子早该杀了,却不料她先逃了。如今碰见,正好……杀了她。”

    连枭脸色一变,如果说是在她逃到月国前,白盛就想杀她,那就是在她还在祁桑国,还在连家时。但胭脂与白盛却是无瓜葛的,那便唯有一个解释,父亲当初阻她嫁给自己,怕他迷恋女色,自己来到月国,他又想偷偷杀了胭脂以绝后患。想着,面上神色越发竣冷,冷声道,“你去告诉白老将军,让他转告我父亲,若是怕我为了女人而忘了皇命,那我便不是连家子弟。可若执意要割我心头所好,那任务是否能顺利完成,却是个问题了。”

    李尚书不敢多问,“定会一字不落回禀白老将军。”

    连枭已扶他起身,面上带着淡然笑意,“大人也辛苦了。”

    李尚书倒也不是庸人,与他处了几月,也知他为人。十分冷酷残忍,但也以情理为上,比许多人都好伺候多,只要忠心,忠心便可。

    整理好衣裳,连枭与他出来,换下那二人的那一刻,已不是那冷峻将军,而是那游学归来的李家公子,李漠。

    59危机四伏再无悔

    那日在马车见过连枭后,胭脂的心中已平复了许多。而且偶尔他会同许多慕名而来的官商一同前来,胭脂也掐着分寸来去当伺候丫鬟。即便他视线不落在自己身上,只是看着,也满足了。

    一路逃亡,心中最苦闷的人,如今却最觉欢愉。而白梨和苏洛心,却与胭脂位置颠倒了。

    祁桑国随行而来的侍卫若要找齐慕,不是在驿站,就一定是在鸳鸯楼,又一定是唤苏洛心来伺候。每次见她那憋气的模样,就觉被逃婚的耻辱减轻了些,简直是把膈应她当有趣了。

    之前萧离常在翠松楼用食,现在也几乎是在鸳鸯楼,也总是让白梨去。

    于是从这酒楼经过的人,便经常能见到这番景象。

    两国的侍卫,还有一些着灰衣的汉子各不干扰的站在外头,腰杆笔直,像守门的石狮子。

    这晚三人回到小院,打了水沐浴,泡在热水中,苏洛心总算是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摇头道,“太遭罪了,每天对着齐慕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太嫌弃了。”

    胭脂伏在木桶边沿,笑道,“世子如此,倒让人觉得意外。按理说,你逃婚的事应当也有不少人知道,他却仍能笑对着你。”

    苏洛心哆嗦了下,“所以才觉得恐怖呀,指不定要在背后捅我一刀,宁可交手真小人,不愿得罪伪君子。”

    白梨早早洗完,进来挂毛巾,见两人仍在水中,不禁道,“这水也该冷了吧。”

    “不冷,温着呢。”苏洛心眯眼道,“大姐,帮我们加一壶热水吧。”

    “没空,我还要出门。”

    “你出门干嘛?”

    白梨顿了顿,“喝茶,看戏。”

    “和谁?”

    “萧二爷和秦六爷。”

    苏洛心眯了眯眼,“大姐,自从辞了何老爷家的护院,你可是经常和他们一起。尤其是萧二爷,每次来鸳鸯楼都寻你伺候。”

    白梨板着脸道,“他不过是对我们起疑,若不顺了他的心,指不定要把我们的底细挖出来。还有,他对二妹都不正眼看,那我更不必说了。”

    胭脂笑道,“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苏洛心也抿嘴笑,“大姐就是开不得玩笑,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玩笑。”

    白梨依旧是平板着脸,临走前还不忘像个老大人嘱咐她们趁着水凉前出来。

    洗完后,胭脂还在倒水,苏洛心拿了衣裳去院子里,不一会就跑回来了,“二姐!”

    “怎么了?”

    “齐慕那个混蛋,让暗卫丢字条给我,让我去见他。这大雨天的,他真是忍心。”

    胭脂一顿,“那就去吧,反正你不去,暗卫也会把你绑了去。”

    “……”

    苏洛心愤然离去,差点没把字条给吞了。

    两人一走,屋里空荡荡的,只听得屋外雨声不绝。起了炉子烤手。还有十几日,便过年了。

    过年……胭脂不想家,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有家。如今,或许有连枭在的地方,便是家了,只是仍旧无法与他一起过,何时是个头,她也不知道了。

    百无聊赖,天色只是刚刚落下,外头雨势渐小。她已准备上床睡去,耳侧却忽然传来一如那日砖瓦被踩压的声响,那些不知是何人派来监视的人,竟又来了。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或许不会警惕,可胭脂跟着白梨久了,多少还是有所提防。

    思量一番,她轻拍了腿,“哎,怎的忘了把东西拿回来,这糊涂脑袋。”

    随后便起身拿了银两和外衣,披在身上,出了巷子便唤了停在附近的马车。

    对方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但若要杀她,方才就可以了。可若是监视她,是为了什么而再三蹲守?就算真有人知道她是祁桑国人,但比起她来,身为将军的白梨,身为未来世子妃的苏洛心,岂非更有监视的价值?以白梨的警觉,若有人盯她,早该发现了,可她未曾说过,那便是没有。

    她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了,上了马车,她还未开口去何处,马夫竟然已经在赶车!

    “车大哥。”胭脂撩开帘子,笑道,“麻烦前头停停,我去买盒水粉再回来。”

    那人不侧耳,也不停,脖间忽然就觉有尖锐的东西抵住,方才还轻柔的女声,已有些沉冷,“停下,这簪子不但尖,而且染了毒。只是替人办事,犯不着把命搭上去吧。”

    这人也是沉着,定声道,“姑娘,丞相大人有请。就算你下得了车,也走不出十步。”

    胭脂问道,“丞相?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丞相大人为何要让我去?”

    “下人怎能揣度丞相大人的心思。”

    几乎是最后一个音调落下,这人忽然单手握住缰绳,右手将胭脂一把捞下,戴在指上的铁扳指也几乎要嵌进她细白的脖子中。眼见就要将她擒住,却见她袖口现出一把匕首来,狠狠从他内臂刺来,毫不留情,这柔弱外表下,却是颗狠厉的心。刺痛未过,已被她一掌推下了车。

    胭脂本不想如此,只是那人几乎要取了她的性命。自上次被刺杀,她便一直藏了匕首在身上,刚才那人如此惊愕,大概也是没想到,一个女子会如此狠心吧。

    刚开始的她,又怎会如此,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不得不狠心。

    那汉子刚落下马车,她便顺势握了缰绳,此时雨势又作大,夹在寒风中的雨刮在身上十分寒冷。马未停,她只是想着要何去何从。

    鸳鸯楼和小院都不能回,可除了这两个地方,似乎也别无所去。

    马车停下时,却是个山脚,已不能再像前。远处似乎有急促的马蹄声,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但那些人见她逃走,定然已经在寻她。只是怔了片刻,就真的见雨中有马驾来。她转山往山上跑去,踩着泥泞的山路,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

    老天要收她的命那么多次都不行,这次也不行!

    山林中没有一丝亮色,又无月光,每跑几步便要被绊倒。不知是该庆幸冷得入了骨髓,还是抱怨冷得太过厉害,疼痛倒是感觉不到了。

    这次比在香山更觉死亡之气逼近,因为那次还有援兵可来,如今却只能靠她自己,即使躲过这一劫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这种绝望的心情让她的脑袋有些空白。

    后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腿却已经没了力气。她紧紧将匕首握在手中,停了下来,躲进灌木丛中。

    从声音听来,应该只有一个。她在暗处,只要找准时机,应当能杀了来人。

    冰冷的雨水已打湿她的全身,从面颊流入脖颈,又渗进里头,冻得她哆嗦,握着匕首的手也在抖。

    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快走到前头。胭脂咬了咬舌头,以痛强迫自己保持十分的清醒,见身影走近,猛地站起身,朝那黑影刺去。一定要刺中,否则她也没力气再刺第二刀。

    但那人却是毫不费力的躲过,一把握了她的手,转眼就卸了刀,一手又揽在她的腰上,箍进怀中,声音微低,“是我。”

    胭脂一愣,就算雨声比他的声音仍要大,但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刚才还没力气,现在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挣脱了他的怀,“丞相盯上的不是我,是你。”

    夜色太过黯淡,即便离的那么近,仍然看的不太真切。那眸子微愠着光点,声音也十分平静,“确实是我。慕世子告诉我,那日你进去后,他与白老将军都因过于讶异而稍有异样,让我多加小心。何丞相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但一直没有证据。你那晚又多看了我,他应当是起了疑心。上次你遇刺时,在暗处的人便是他的人。因此我也让人在盯着他们,今晚死士告知我你差点被人掳走,于是我便过来了。”

    “那你来做什么!被他们发现了,你们不就功亏一篑了!”

    那冷峻的男子见她这般,面上倒是浮起了浅淡笑意,“哦?你不怕你会死,倒担心我。”

    胭脂瞪他,转身想走,再不想理会他。她几乎要急死,他却还有心思逗她。步子才迈了两步,已被连枭拦腰轻松抱起,微微掂量了下,唇角抿了笑,“重了。”

    胭脂面如枣红,“衣裳全是水,自然会重。”

    “待会脱了去,再掂量掂量。”

    胭脂不答,也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免得他走得过于辛苦,“你倒真不怕被他们发现了。”

    “倒也不是全然不怕……只是,如果我不亲自来,我派来的亲信,你也不会信,指不定会伤你更重。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看见的。”

    胭脂低低应了一声,头有些昏沉,只是见到他,就觉开心,更何况是窝在他的怀中,“少爷,胭脂……很想你。”

    说到想字时,已有了哽咽声,鼻音也重了。一字一字的落进连枭心底,“嗯。”良久,才又道,“天亮后,我安排人送你走。”

    胭脂鼻子一酸,环着他的手更紧,“胭脂不走,就在这里,等你完成了任务,一起回去。”

    “丞相如今已经盯上你,不能再留。而且……上回刺杀你的人,虽是白老将军的死士,但却也是父亲早早示意的。如今我虽说已经暂时压下,他并不会动你。但是难保日后不会……”

    胭脂惊了惊,“老爷为何要杀我?”

    连枭淡声道,“大概是觉得,我贪恋女色,会耽误大事。”

    “那看来……日后我们安然归去,我也进不了连家的门……”

    连枭抱得她更紧,“只要能回去,我便有法子接你过门。那日我领兵到了边城,父亲便拿了皇上的密旨,要我假死,去做那同样是祁桑国细作,早年便在月国的李尚书独子。因他确实有个儿子,但已死了多年,我去并无人怀疑。我当时便要父亲答应,若成功完成任务,便迎你过门。只是我不曾想到,这在以国为重的父亲眼中,倒成了迷恋女色的举止了。”

    胭脂一愣,他答应假死,潜伏月国前,竟会有这样一个“要求”。心底已是暖意漾开,颤颤在他那挂着雨滴的脸上轻吻一记,“即便不能过门,胭脂也无悔。”

    连枭看她,“怎么烫的这么厉害?”

    胭脂不知,只是头晕得很,话也听得不清,只听见那至爱的男子声音在唤着她的名字。

    只是如此,已觉满足。

    无悔,当真是再无悔恨。

    60命悬一线步惊心

    胭脂醒来时,外头依旧是一片漆黑。能听得见雨声,但并没有打落在身上。躺着的一侧略有些疼痛,身上盖着一件袍子,有一种干湿的暖意,而自己却是不着一件。

    这里并不比外面亮堂,甚至更黑些,只是能依稀感觉到有呼吸声。胭脂缓缓起了身,冷风登时侵体,打了个实在的喷嚏。

    近处立刻听见连枭的声音,“躺着,你染了风邪。”

    “这是山洞么?”

    “嗯,怕生柴火引了他们来,所以卸了你的衣裳,拧干后就穿上。等天明了我们寻路去接应的马车那,他们会照顾好你。”

    胭脂擒着这干湿的外袍,并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一大片水声落下,确实是在拧湿衣服。那她应当并没有昏睡多久,那离天明也还有些时候,不觉心安,“胭脂听少爷的,天亮就走,只是这一次,少爷不要让我等太久。”

    那头微有轻笑声,“是等怕了么?”

    胭脂低低应声,“是,等怕了。”

    连枭默了默,“先把衣服穿上,虽然不舒服,但也比裸着身子好。”

    胭脂摸索接过,慢慢穿着,头仍晕得很。如他所说,确实是很不舒服,这种黏在身上的感觉……

    一只手覆盖而来,先是探在了脖子,慢慢往上挪,触到额头,停留片刻,才道,“还在烧,我去外头寻些草药。”

    胭脂忙握了那手,“别去,还在下雨,而且万一被他们撞见了怎么办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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