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丫鬟不可欺 - 4重生女主名白梨
(猫扑中文 ) > 这一句话想一块去,便好像生出其他意味来,胭脂咬了咬唇道,“听闻战事吃紧,你们倒还有心思大老远跑回来成亲。”
连枭捏了她下巴,“偶尔姑娘家的模样也不错。”他蓦地笑了笑,“不是成亲,边城接连败仗,皇城又派了其他将军来顶替我们的职位罢了。”
胭脂见他说的轻松,却不由担心,这恐怕不是如他说的那样简单。毕竟是打了败仗,又让其他人替换下来,不正是说明朝廷对他已失去信任吗?连家家族都几乎有常胜将军的称号,如此屈辱,怕压力也是铺天而来,他却还笑着说这些。
连枭见她蹙眉沉思,知晓她在想什么,又是轻吻她,将她魂魄拉回,似笑非笑道,“我不在的这几月,你倒是很自在,四处乱跑。这户人家我已打发出去了,你只管交代你都闹腾了什么。”
胭脂心头咯噔,忍不住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连枭笑了笑,“昨晚。”
胭脂越发不安,看他微有怯意,“十三公子的事……”
连枭淡淡道,“知道。”
“我去顺亲王王府的事……”
“知道。”
“慕世子要我做侧妃的事……”
连枭面色一变,牙几乎磨了下,字字道,“不知道。”
胭脂见他果真恼了,禁不住笑起来,底气也足了些,“我知道你不知道,否则你早要瞪我了。”
连枭见她不怕自己,倒觉得这模样好得多,似乎如此,更像对眷侣罢。他默不作声,仍是凝视看她,直到见她脸上泛起红晕,才道,“明日我就将你从亲王府接回来。”
胭脂细听着每一个字,是“接”,不是“要”。他说的时候并不是斟酌过字词,而是真心的。不是将她当作玩物,所以是接,不是要。她看着他道,“卖身契都给了王府那,我要回来,并不容易吧。”
连枭淡声,“我自然有法子。”
他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是有办法了。果然还是在他身边,最为安心。无论是连清,还是齐慕,都无法给她这种感觉。她想起他出征前说的话,如今看来,敌国未攻下,他又被遣回,他们两人的约定,自然不会实现。又微觉失望,不知又要等上多久。
连枭说道,“出来的太久,先回去。等你回府之后,我再跟你说些事。”
胭脂点点头,“嗯。”
应了声,却不见他松开,良久才又听他说道,“仗一定会打完的,你再等等。”
即便他不说,胭脂也理解他,如今说了,是越发尊重她。心中隐约扑腾起一个词,一个她一直无法理解的词——平等。
恍然般,如今的他们,便是平等的。他不是少爷,她不是婢女,他们是恋人,只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的爱恋。她蓦地有些激动,这种想法似乎有些“大逆不道”,可偏让她心跳不已。她看着这俊朗男子,这不是主子,而是她所喜之人,他与她,身份等级并无区别。这么想着,不由得轻垫了脚,探头贴合了他的唇。
连枭对她的大胆举动怔松片刻,又抱住了她的腰身,紧密了她的唇。
几年光阴,经历了那么多次磨合,似乎唯有这次,心才离得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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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亲王府的,从农院分别后,仍如梦境。只有唇间的微痛在提醒她,连枭确实是回来了,而且对她很好很好。这么想着,面上都是笑。可刚进明轩阁,便见前头伫立着一个颀长身影,见到那玉般的侧面,胭脂心情立刻平静下来,上前道,“见过世子。”
齐慕转身看她,见她面颊微晕,直接说道,“我在等你。”
胭脂垂眸,“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齐慕道,“你方才出去这么久,是去见连将军了么?”
胭脂愣了片刻,点头道,“是。”
齐慕默然,又道,“离他远些吧,无论是出自私心还是其他,在事情未探查清楚前,你不要与他过分亲近。”
胭脂不安道,“探查何事?”
齐慕缓声道,“他果然没对你说。你可知,他此次与白将军一起回城,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们与青国的战况急转直下,而朝廷大臣得出结论便是,军中出了细作。”
胭脂一惊,终于是抬头看他,“朝廷的意思是,怀疑他们两人是细作?”
齐慕见她紧张,说道,“确实是,但并无证据,无法断定,因此召回他们,安排人监察。”
胭脂顿时想明白了什么,眼神紧盯,“世子便是那负责监察的人么?因此才如此快的知道我方才是去见他了。”
齐慕听言,又是看着她,果真是个聪明的人。只是一触到连枭的事,往日温顺的眼神,似乎也微微不同了,带着一丝……敌意。他默了默,“你再猜猜我为何将这件事告诉你。”
胭脂想了片刻,监察“敌国细作”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让对方多一分警惕,更难捉到。就算齐慕是对自己有好感,但朝廷既然给了他这个任务,自然是看重了他的人品,绝不会如此轻易告诉自己。终于是想通了,有些愤然,“你要我去替你监视少爷?”
齐慕眼中又带赞赏,他喜欢胭脂,或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不用费什么唇舌跟对方解释什么。他不喜多言,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心意相通的女子。她若愿意,即便是做正室,他也可去求母妃的,她的身世,他并不在意。红颜易来,知己难求。
胭脂咬牙道,“我不会做这种事的,世子另寻他人吧。”
齐慕说道,“我本来想,连将军待你并非真心,否则也不会将你逐出。可询问了连府的人,才知晓原来是宋夫人的缘故。如今他回来,出府寻的第一个人,便是你。因此我想,你接近他,他最无防范之心。而且我想提醒你,你若也喜欢他,那更应接这任务,因为你是真心想帮他洗脱嫌疑,才会更尽心留意他的举动,早日脱嫌,不是很好么?”
胭脂知他说的有理,可若让连枭知道,两人之间怕是要决裂了。
齐慕又说道,“你不答应,我也不强求。”
胭脂忍不住问道,“为何众位将领中,偏偏怀疑少爷和白将军?”
齐慕顿了顿,思量了一番,才道,“你是否还记得去年连将军深入敌营,却被困的事?当时随从都道,他们一行并没露出任何马脚,却好像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泄露给了敌国。敌国才派兵搜查,而白将军前往敌国成功营救。这前后,大概有两个月。而这两个月里,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并不知晓。敌国当时守备十分森严,又怎么会让他们逃脱?那是否是他们其实已经被敌国捉到,然后投敌才安然无恙?”
胭脂听后,也觉事情不简单。
齐慕说了这么多话,只觉疲惫,最后道,“你若真的相信连将军并非细作,那你更应该早日替他证明清白。”
胭脂听他话中有疲倦之音,自己也觉累得慌,想了许久,才道,“不用想法子把我送回去,他明日会来接我。”
齐慕微顿,知道她已同意,但私心不愿她回去,可还是点头,“好。”默了又道,“万事小心。”
39四面楚歌又将起
第二日,连枭携着苏洛心来拜访顺王妃,聊了半晌提出要领胭脂回去。也不知是不是齐慕跟顺王妃提前招呼好了,除了齐晨看两人没好气,很快便答应了,末了又嘱咐连枭要好生待她。
胭脂刚上了车,苏洛心便护住了她,盯着上来的连枭道,“连表哥,你不许再欺负胭脂,我们已经拜了姐妹了。”
连枭意外看着两人,虽说他出征前两人感情也已经很好,但还未亲昵到这种地步,不过如此也好,笑道,“还没做你表嫂,倒先不要表哥了。”
苏洛心又道,“表嫂嘛,我只认胭脂,白梨我可不认。在边城我还跟她打了一架,你倒好,把她接到家里来,先不要表妹的可是你。”
胭脂一愣,又看连枭,他可不曾说过他把白梨也接到连府。难道昨天他要说的事,有一件便是这个?她忽然想,难道连枭其实也是在监视白梨?因此才让她住了进来?
连枭也轻看了胭脂一眼,眼神交错,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介怀白梨入住,微微收了回来,“白将军一个人在府里,腿又受了伤,既然是你未来嫂子,也该客气些,免得母亲为难。”
苏洛心闷声一声,又挽紧了胭脂的手,“我倒不怕她欺负我,反正我不会白白吃亏。”
胭脂笑道,“白将军为人率真,不会这么做的。”
说完,又看向连枭,他也看来,眼神都不闪躲了,心有灵犀般。苏洛心见了,抿嘴笑了笑,没再打趣他们。
回到连府,苏洛心也不做这大灯笼,先蹦哒在前头,走的老远。
直到廊道不见其他下人,胭脂才低声道,“少爷可是有事要吩咐胭脂?”
连枭看她,“没有。”
胭脂默了片刻,“胭脂可以替少爷去看着白将军。”
连枭一愣,她又说道,“少爷去年曾怀疑过白将军是细作,如今在这紧要关头回来,恐怕老爷也这么怀疑了吧。如果能帮少爷,胭脂去替少爷监视她也无妨。”
“不用。”连枭淡声道,“我已经安排了人手。”
“府里能贴身伺候白将军的,只有婢女,可婢女中,有少爷可信的眼线么?”胭脂吸了一气,镇定道,“胭脂可做少爷信任的人么?”
连枭看她,“信,只是如果白梨真是细作,你可知你便是在险境中?稍有不慎,下场谁也无法预料。”他又淡然笑道,“我和白梨同时被调回皇城,朝廷也怀疑我的忠心,如今我自己也算是自身难保。我果真不该把你接回来……”
胭脂听的动容,忍不住道,“若少爷真将我当作是侍妾,夫妻共进退,胭脂无悔。”
话落,说的脸枣红,眼神却还是坚定的。她想着,无论是证明了白梨是清白的,还是真细作,她都算是立了功劳吧,那宋夫人是不是气便消了,会接受她过门?她自己的幸福,总要为自己做点事,而不能独独靠连枭。她本就不习惯依赖别人,能在过门前做些帮扶夫君的事,日后也不会太被人看轻。投娘胎落了寒门,她不怨。可若如今还不思进取,就是混账了。
连枭知她真心,只是事情过于危险,没有点头。
他没有答应,倒是有人主动来要胭脂了。
碧落听了管家刚说的话,忍不住扯了扯胭脂衣角,“白梨亲口点名要你过去,难不成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胭脂笑道,“我与白姑娘见过的次数应当是最多的,她也是想有个脸熟的照顾吧,碧落别多想。”
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细想了番,白梨总不会不知道自己是连枭的贴身婢女,她如今要自己过去伺候,莫非是想另辟蹊径证明她的清白?光明磊落不怕自己告诉别人她的每日所为么?
不过如果他们两人回城后,边城战事又告捷,那他们两人也危险了。不过也不能排除敌国要借祁桑国之手陷害两名大将。但如果真是细作,总不会一点尾巴也不露。
胭脂不需要想那么深,只要监视好两人便可。心底来说,她希望连枭是清白的。因为如此一来,白梨不会嫁入连家,连枭也会迎她过门,似乎是一举两得。
白梨的伤的是腿,折了大腿骨头,行动不便,几乎一整日都倚在椅子上,怀里揣着暖炉看书。见胭脂来了,那样貌已经长开了些,更是动人。看着她肤若凝脂,又有意无意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连个丫鬟都比不上,自嘲笑了笑,“劳烦胭脂姑娘要伺候我这半残之人了。”
胭脂说道,“白姑娘是贵客,奴婢伺候是应该的。”
白梨又道,“等我伤一好,会立刻回去的。”
“白姑娘客气了,夫人和少爷,必然是将白姑娘当作是连家人的,并不会随意让其他姑娘入住。”
白梨听出她的安慰话,也笑了笑,心底想着,倒是个善良的姑娘。
接下五日,胭脂几乎寸步不离守着白梨,傍晚去沐浴,才偷空和连枭见面,说白梨每日所做的事给他听,急急说完,怕被人看见,便去澡房了,连片刻温存也没。
这日白梨想吃饺子,胭脂便提着食盒出来,刚付了钱,便被人从旁拿走了钱袋,侧身看去,齐晨甩着钱袋说道,“要真是小偷,你如此淡定的回头,他人早就跑啦。”
胭脂笑了笑,“如果真是小偷,应当是跑着从我身旁过去,顺带把钱袋捞走,而非像郡王这般镇定无声。”
齐晨还了钱袋给她,闷声道,“你偶尔也装装糊涂嘛,否则跟慕哥哥一样,也没人同你玩了。”他又说道,“慕哥哥让我来带话给你,他说‘柳青青,人树后’。莫非这是情诗?”
胭脂记下这六字,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可想吃些什么?我带你去。”
齐晨眼眸一亮,又想到她那沉甸的钱袋,撇嘴道,“不用啦,钱多的话,钱袋越轻,因为只要放两张银票就好。钱袋子那么重,肯定是放了很多铜,没个大钱。”
胭脂失声笑了笑,“郡王猜的不错,不过这街上,花几钱便能买到好吃的,随我去吃吃如何?”
齐晨淡淡应声,他只盼不要把自己的肚子吃坏了。谁料跟她去了,倒吃上了许多素日未吃过,新奇又不错的东西。心满意足填饱了肚子,又嘱咐随从小厮不许告诉顺王妃,这才回去。
戍时末点,丫鬟们忙活了一天,纷纷去澡堂沐浴。胭脂趁着人多,往龙飞道的柳青巷走去,这里住的人家不多,走进里头,已黑的看不见路。她心中倒不怕,只是步子小心。
漆黑夜里,一声轻唤划破平静,“胭脂。”
听见这温和的声音,她停了步子,“见过世子。”
黑暗中走出一个颀长身影,一身青色锦衣,蹬着镶玉高棉鞋,脸渐渐看得清楚,仍是温润如玉的神色。见了她,才微微有一丝波澜,她果然没猜错那六字意思,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宽慰,“近日过的可好。”
胭脂尽量不与他眼神交汇,“谢世子关心,不过这几日奴婢没在连将军面前伺候……”
齐慕道,“嗯,我已经知道了,白梨主动要你去伺候她。那在白梨身边可有发现什么?”
胭脂摇头,“没有,每日除了看书,便是逗猫儿玩,因腿上有伤,连房门也不多出去。”
齐慕点点头,“你且小心。再过几日,约摸边城那边会飞鸽传书回来禀报战事。”
胭脂顿了顿,才道,“世子,即便两位将军归来,不再参与战事,但此时边城若打了胜仗,却也有可能是想借刀杀人。”
齐慕饶有兴致说道,“借刀杀人?倒是很精辟的说法。你也懂兵法么?”
胭脂摇头,“表小姐喜欢研习兵法,胭脂伺候她时,曾略看一二。”见他有兴趣,说道,“表小姐是个奇才,也是个聪明之人。”
齐慕笑了笑道,“平日里见她和几个妹妹玩闹,只以为又是个深闺姑娘。既然你说是个聪明人,那改日她来,我也可以向她讨教了。”
胭脂说道,“奴婢不能出来太久,先行回去。”
“嗯。”他默了又如上回那般说道,“万事小心。”
胭脂应了声,回到府里,澡堂已没什么人了。沐浴后,刚进了卧房,碧落也洗了衣服回来,见了她,说道,“刚才王婆子差人来说,明日你要陪夫人和表小姐上香云山上香祈福,需要早起。”
自两国开战以来,宋夫人便常去寺庙上香,苏洛心跟着去,也拉着胭脂一起,去过两三回。碧落不是宋夫人和苏洛心房里的人,不必去。随行的人,加上护院,约摸是有十三四个。
想到明日要早起,胭脂早早睡下。
寒夜,窗外寒风呼啸,只有被窝里还尚存一丝暖意。
胭脂心中有事,睡得不安稳,迷糊睡着,睁开眼时,外头还是一片漆黑,风还在刮着窗纸,冷的渗人。
作者有话要说:文名改为《反派丫鬟不可欺》了,感觉用女配两个字好像不太精准。
40一步一煞惊心劫
晨起,胭脂早早到了前院,秦管家将香烛和食盒分派给各人。这次随行的下人,有十一个。苏洛心出来时,还打着呵欠,在冬日里早起,实在不是件开心的事。见了胭脂,一点也不掩饰她的开心,远远招了招手,惹的一众下人看向胭脂。心中想着,没了少爷垂青,又有个厉害的表小姐罩着,真是好福气。
香云山在郊外七里外,不用半个时辰便可去到,但因前有护院开路察看,后有婢女徒步而随,约摸耗了快一个时辰,才爬上了香云山山顶,朝阳都已经完全升起。但对于他们而言,因出发的早,并不算晚。
山高四百米,朝廷在这修建香云寺,来这里的多是官宦人家。因不是初一十五,又逢雪天,到了午时,仍只有连家十三人在山上,也落得清静,不至于烦乱。
诵完经,和尚已如往日那般打扫好了厢房,让他们入坐吃午饭。吃过后,又会再念经至申时,才会回去。
胭脂没有和他们一起吃,每次来这里,苏洛心便单独和她去后山那,美其名曰郊游。如今正是寒冬,外头冷得渗人,踏着积雪过去,脚都有些冻了。
苏洛心早早等在了树下,一旁放着食盒,仰头望着树梢,注视那欲落不落的堆雪。
胭脂小步跑了过去,脸已冻得微晕,“表小姐。”
这声音虽小,雪却忽然簌簌落下,掉进雪地里头,寻不见了踪影。苏洛心笑了笑,“这就是所谓的最后一击吧。”
“最后一击?”
“嗯,许多人经历了大风大浪,但是却容易栽在小事上,从此一蹶不振。”
“怎的生出这般感慨来。”
“齐慕说的啊。”苏洛心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将还热着的菜一一拿出,才又说道,“我发现呀,他的思维很灵活开明,跟我在这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用我的话说,就是是个有趣的人。”
胭脂蹲身拿菜,菜拿完,从食盒最底下拿出个比巴掌大一些的精巧暖炉,用方帕包好放在她手上,“慕世子自小便是皇城有名的神童,长大后更是聪慧无比,表小姐常去王府,如今才发觉么?”
苏洛心知道她口中所说的“常去”之人是真正的苏洛心,而非自己,呵呵笑了笑道,“之前只是跟郡主玩,没与他接触过。”
胭脂微顿,看着她道,“那表小姐是不是也忘了,慕世子曾娶妻,但大婚当夜,还未拜堂,世子妃便突然暴毙的事?”
苏洛心咽了咽,夹菜的手抖了一抖,“怎么还有这种事……”
胭脂淡淡看了她一眼,嚼咽下嘴里的饭菜,“表小姐忘记的事情,很多……不知道的事,也很多……”
苏洛心一愣,咬唇放下筷子,盯着她,“胭脂,你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早就怀疑、怀疑我不是‘表小姐’,可是这张脸摆在这,你又不得不信。”
胭脂见她将话摊开来说,默了片刻也放了碗筷,丝毫不避开她的目光,“从表小姐从阁楼上摔下来,我和少爷都怀疑过,你是不是被邪魅上身了。可是除了忘记事情,偶尔不太一样外,也没其他问题。”
苏洛心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们小两口都不是省油的灯。”
胭脂默不作声,她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只是因为觉得,时机到了。她若真当她是朋友,应当会告诉她。朋友之间,不该隐瞒什么。
苏洛心也犹豫下来,即便她不告诉胭脂,对方也没有办法证明什么。但将这秘密藏在心底太久,越发寂寞。她跟胭脂已经情同姐妹,真想把全部事情都跟她说。她不是怕她不信,而是怕她害怕,害怕她的“胡言乱语”,不敢与她再做朋友。
胭脂见她怔愣,拿了筷子放她手上,淡声道,“先吃饭。”
苏洛心握筷的手一紧,盯着她道,“胭脂,我说的话,你是否都会信?”
胭脂点头,神色淡然,心底微微触动,她当真是要告诉她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么?
苏洛心狠了心,“那我说了后,你不能怕我。”
胭脂也不躲闪眼神,“我只会怕害我之人。”
苏洛心长吁一气,眼眸神色也稍有迷离,想起穿越的事,也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中,她几乎真将自己当作了那表小姐,在现世失去的,在这祁桑国,却又重新获得。她笑了笑,看向胭脂的眼神,澄清无瑕,缓声道,“你猜的不错,我的确不是苏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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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天又下起了雪,胭脂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活了十六年,她第一次如此震惊。她并非不信鬼神,可这不是神鬼之说,而是真的。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一个她所不知道的地方,来到了这里,而且还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苏洛心要犹豫告诉她真相,即便她那样嘱咐过,自己也觉难以置信。
菜都已经冻了,苏洛心说完这些话,好似将身体掏空了一遍,略微带着痛快之意。胭脂没晕过去、没惊叫已经出乎她的意料。
两人一路默然往回走,连食盒也忘了提。后山的风很大,炉子里的炭火已经剩下零星火点,身体更觉寒冷,走至半路,苏洛心便把炉子扔了。
胭脂脑袋晕乎了半晌,才终于问道,“你若在这里,那真正的表小姐去了何处?”
苏洛心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我现世的身体,是否还活着。如果是,那可能她是进入了我的身体里,在那里代替我活下去。”
胭脂苦笑,实在不知还要问些什么,“胭脂不会对别人说这些事,只是你要继续装作是她么?”
苏洛心也叹道,“要是告诉别人,可能会把我抓起来找道士作法。胭脂,你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胭脂说道,“也是第一个会一直保守秘密的人。”
苏洛心笑了笑,“我知道你会的,所以我愿意告诉你。”
虽心底觉得有些怪异,但的确是不怕她的,即使她说的十分离奇,但胭脂已想的明白,她既然信自己,那她便会保守这个秘密。而且她说的那个人间,很让她好奇。
自由、平等,还有那什么……科技?
心无隔阂,才是真正的知己罢。
从后山回来,已过了午时,刚迈进香火大殿,苏洛心便顿住了脚步,这里漂游的气味很奇怪,而且原本还见着其他下人的殿内,此时却是空无一人。胭脂也察觉到不对,屏气没做声,听见有凌乱的脚步声,忙掩了她的嘴,轻扯到神像后面。
因不敢探头去看,并看不到是何人来了这,只听得低沉的人声。这一听,两人的心也都沉下。
“有漏网之鱼,偏还是最大的两条。”
“她们总不能是先得到风声跑了。”
“主人有令,这两人必须杀了,后山可有寻过?”
“已经派人去搜,其他人如何处置?”
那男声沉声道,“趁着迷药未解,全杀了。”
苏洛心一惊,胭脂捂得她死死的,心也跳得极快,连喘气也死压着声音。等前堂无人,两人才相觑一眼。苏洛心抓过胭脂的手,写字道:救人。
胭脂紧蹙眉头,如果她们要躲开这些人,或许可行,毕竟她们在暗处。可若是去救人,恐怕是白白送命。
苏洛心又写字道:姨母,护院,丫鬟都在他们手上。
胭脂到底不是个心狠的人,咬了咬牙,纤指写道:跟着那动手之人。
写完,俯身将苏洛心那鞋面上的铃铛玉佩取下,又把她的金步摇摘了,确认两人身上没了叮当作响的物件,才循着方才那声音离去的方向走去。
因不知这山上有多少恶徒,也不知他们潜伏在何处,每走一步,便觉惊心。胭脂经过上回边城的事,历经了生死,胆子已大了些。苏洛心紧跟在她后面,心却是越跳越快。那股气味,血的气味不断飘入鼻中。她突然想起这好像那日她将簪子刺入那压在自己身上的大汉时,飙溅出的血腥味,让人恶心又难受,还带着难忍的晕眩。
胭脂警惕的走着每一步,没察觉到苏洛心的反常,而且对于血气,她并没有苏洛心那么敏感。她俯身从院中拾了一块石头,如果真有恶徒威胁到她的性命,她倒真敢往下砸。人在保护自己时,总会有非凡的勇气。
“胭脂……”苏洛心忍的五脏翻转,眼前微见青光,弱声道,“我好晕。”
胭脂偏头看她,那俊俏的脸已经忍的没了血色,唇间惨白,根本没力气再跟她一起去救人。她轻捂了她的嘴,疾步走到那假山后,将她塞进那缝中,定定道,“我们久未回去,少爷一定会带人来寻。你悄悄躲在这,我去寻夫人他们,不要晕过去,否则我们都没命了。”
苏洛心点点头,身子抖得厉害,再开口,已有了哭音,“你要小心。”
胭脂挤不出笑意,她只知道,按照刚才那人说的话里,其余十一人都被迷药迷晕,关在了一起。那也就是说,恶徒没有把握在他们上山的时候就立刻制服他们,因此才要用这种手段。而且那和尚还是上回见的那些,约摸是有十三四个,如今未见,也应当是被迷晕了。那加起来,便有二十余人。若是能让他们快些清醒,其中又有会功夫的护院,或许能拼死一搏,合众人之力逃出去。
如果她一人逃走,便是让全部恶徒追捕她,恐怕她还没下山,就被杀了。而等在这里,迟早也会被搜到,与其如此,不如冒死救人。
到底是何人,指明了要杀她和苏洛心?
此时无暇想这些,胭脂打定主意,继续循着那人的踪迹走去。
41命悬一线知己心
宋夫人依稀记得自己吃了些斋菜,食欲不佳,正要喝茶水润润口,便听见外头有骚动之音,起身去看,步子才迈到门槛,头便眩晕,一头栽倒。也不知是晕了多久,再醒来时,鼻中呛入浓重的血腥味,立刻清醒过来。
微睁了眼看去,只见自己已和连府下人捆在一起,一个素衣蒙面人提剑像切葱一起一落,便见绑在前头的人闷哼倒下,再也不会动弹。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宋夫人虽惊恐,也未当即叫出声。以他的残忍手法,恐怕自己很快也要沦为刀下魂。只是手和身子都被紧捆,根本就无法挣脱。
正拧着绳子,耳边传来嗤笑声,“倒有个鲜活的。”
宋夫人一惊,抬头看去,剑光已印在她的脸上,却似刺在心上,将心剜了个洞,她不但是要死了,还连对方是何人都不知晓。
剑起,却是咣当落下。宋夫人讶异看去,只见那素衣人捂着后脑勺,眼眸生凸,直直倒了下去。再看那举着尖细簪子浑身发抖的人,更是诧异,“胭脂丫头。”
在边城看见死人和自己亲手杀人的感觉全然不同,胭脂几乎已经站不稳,见那人倒下,自己也瘫坐在地上,若不是宋夫人轻声唤她,她半晌也回不过神。
宋夫人宽声安慰道,“丫头别怕,这种畜生,就该是下地狱的。”
胭脂看着她,往日里觉得她凶神,比起那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却像是世上最和蔼之人。她看着脚上沾染的血,好似血手缠在上头,惊的脸色大变。
“胭脂丫头,心儿如今怎样,可是和你一起?”
胭脂颤颤点头,低眸极快的想了一番,拿了剑,抬步走到宋夫人面前。此时的她身上染了其他已死之人的血,又生的凄艳,眸子冷漠黯淡,单手提剑,模样如山鬼前行,看得宋夫人不由发冷,“你要做何事?”
胭脂看了她一眼,恐惧来得快,去的也快,走到面前,俯身替她割开绳子,说道,“那些人说,他们要的是表小姐和我的命。他们先迷晕你们,或许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把握制服你们,所以下了迷药。夫人先醒了,其他人应该也很快会醒来。我现在去引开他们,夫人先不要动,等会些身手的人醒来后,你再解开绳子,免得他们进来后发现你醒了,不去追我,先要了夫人的性命。”
宋夫人本以为她不过是个有狐媚之相的婢女,只是靠着那一张脸魅惑了人,却没想到,在如此情形下,竟还能理出最快最好的方法来,而且是以自己作为诱饵,一时心中滋味纷杂,忍不住道,“丫头,你且下山逃命去,带上心儿。”
胭脂笑了笑,好似笑能驱散心中莫大的恐惧,声音仍在微抖,“再过片刻,他们不见这人回去,很快就会寻过来。他们既然敢在山上杀人,那肯定是在山脚或者山腰安排了人,寻借口打发其他上香的人,我和表小姐都逃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引开他们,夫人等护院们醒了后,在前院假山找到表小姐,再一起拼死下山,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宋夫人听得羞愧,她考虑的,倒不如一个小丫鬟缜密,又是愧疚又是惊怕,“你一个小姑娘,如何能躲过他们这些心狠手辣之人的追踪?”
见其余被捆之人微有醒意,胭脂将剑放回那已死的恶徒手中,起身道,“表小姐是胭脂的知己好友,夫人是少爷的生身母亲,不为其他人,为了你们,死也无妨。夫人能不能安然度过这场浩劫,还请待会他们进来时,镇定自若。”
她去做诱饵,不过因为这是最好的办法。她不做诱饵,必死无疑,做了,还有一线生机。既然已经一石一鸟,那就再添一个,让宋夫人对她刮目相看。如果大家都能安然,或许宋夫人便不会再阻拦她和连枭了。
抱着绝不愿轻易死去的决心,她拿起桌上的花瓶,砰然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后便往外跑了出去,留下一抹水色影子。
如胭脂所料,很快便有人循声过来,见了地上的血人,三四人便全循着那血脚印追去,屋内不留一人看守。宋夫人见状,急忙挣脱绳索,用剑全割开,用衣裳装了雪,往那仍昏迷的人身上抹去。片刻便见他们迷糊的哆嗦着,慢慢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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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捉到,一旦被擒,便是死路一条。她可不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宋夫人他们的命,跑到那已快结冰的池边,将鞋塞上石头,扔进里面,这样看来,就好像是她不慎落水,也不用被他们顺着血迹寻来。
只是如此一来,脚便硬生生踩在了雪上,冻的她速度减慢,又想起儿时常在雪天里受冻挨饿,鞋子也不过是几块破布缝合而成,衣裳也是些旧棉,被子也薄得慎人,根本耐不了寒。她最经常去取暖的地方,便是牲畜的窝里,虽然脏臭,但很暖和。
那样的苦都挨过来了,如今的又算得了什么。她心中、面上皆是冷笑,没有人能决定她的命运,那恶徒不能,这冰天雪地也不行。
脚底冻得没了知觉,步子却不能停,如此一来更好,痛和冷都不知道了,只是会冻得很伤,指不定会没了一双腿。
比起脚来,她更想把命保住。
这时如果躲进房里,无疑是让他们瓮中捉鳖,胭脂也不熟识这里的地形,唯一的去处,便是后山。
那去后山搜寻她和苏洛心的人,应当已经因房内的动乱而被唤了回来,又或许没有……只是除了那,已无地方可去。
人生便是赌场,胭脂押的赌注,未必都会是赢的。
刚进后山树林,行了半柱香,想寻个隐蔽的地方躲着,却见前头走来两人,那素色的衣裳在雪地里并不明显,可警觉性已放至最大胭脂却还是一眼看见了。她转身躲到树后,无奈这树林并不茂密,树木也不粗丨大,若是他们走的近了,一定会看见她。
想到这,那原本还有些许恍惚惊惧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寒至眼底,比这冬更冷,风更凌厉。她深吸了几口气,从树后出来,往前跑去。
再跑快些,跑快些,他们离的这么远,追不上自己,那她就能活下来了。
身后那脚步声作大,绝望也一点一点的充斥着胸腔。恐惧胜过脚下的疼痛,只知道往前跑,跑的越快,活命的希望就越大。
上回在边城逃过一劫,如今老天爷还不肯放过她么?
思绪凌乱,脚踝忽然猛地生疼,身体往前倾去。这一踩空,也不知是多深的坑,身子刚碰到地面,却是斜倒着往下滚去。所幸有那积雪覆盖着地面,否则尖锐的石子都能让她丧命。
等终于停了下来,已辨别不清事物,只是没听见人声,安心了许多。迷糊昏睡过去,身体的疼痛已浑然不觉。梦中似有人在叫她,快醒,莫睡。等听得仔细了,竟是自己的声音。她惊的醒来,映入眼中的,却是一轮明月,皎洁明亮,雪地也是亮白,将附近的景致照得清楚。
胭脂怔怔看着落进眼中的雪,刺的她霎那清醒。
下雪了。
她微微动弹了身子,痛得撕心,冷入骨髓。她竟然还活着,本该痛的哭泣的她,却是咧开了冻得僵硬的嘴笑了。这一笑,若是有人见了,真如走入绝境而逢生的狐狸,难以言喻的凄美。
她缓缓站起身,不能再躺着,再如此下去,身体便要融入这雪山里,再无生还的可能。
前面没有人,身后也没有人。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站在一众婢女中,听闻连家嫡长子要来挑侍婢,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是挑去做通房丫头。
她只知道,那少爷比她长六年,却是个少年将军,在皇城中极负盛名,性子傲气,为人薄情。那一刻她心想,但愿不要挑中她,一定不要挑中她,她待在那柴房烧火,不惹府里的老婆子,不与其他婢女争宠邀功,只要不回到舅舅家就好。
那沉稳的脚步声传入院子时,全部人都抬头去看,唯有她不看,因为不想,只觉没柴房自在。只是沉默太久,她只当他是走了,便看了一眼,那俊朗的少年眸子里的确冷酷,好似没一丝感情,这一看,就怔松了片刻,却见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向了自己,声音淡薄。
“她。”
胭脂一步一步走在这雪地里,全身的骨头都在作痛,她咬牙前行,不走,就是死。她不想死,不想。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连枭。
通房丫头的地位,比妾侍更低。但是她想既然做连府的丫鬟都不用受苦,那做嫡长子房里头的人,那舅母也不敢欺负她了。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她可以过好日子了。
伺候的这些年,那外人口中的冷血之人,却也并非如此。
似乎还能回忆起留在唇间的吻,那身体的暖意,也好似暖了心间。
恍惚之间,好像真的看见了他,看不清衣裳的颜色,只知道有人快步朝自己走来。踏在雪上,好似雪被踩碎了,喳、喳、喳传入耳中。
“胭脂。”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声音急切,她不由多想,身体软在那人身上,似用了全身的气力哑着嗓子低唤一声“少爷”。
揽着她的那人一愣,旁边又疾步走来一个男子,见她先扑在别人怀中,面色微青。顿了顿,想到她或许是说了那两个恶徒的去向,一面取了衣袍,一面问道,“她说了什么?”
齐慕看了连枭一眼,脸上神色生硬,将胭脂搂得更紧,淡声道,“世子。”42犹似镜花与水月
连枭听言,面上更是冷漠。其他一同来寻的人见了,只觉这两个在皇城贵族子弟中也是佼佼者的人,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一个冷如雪子,一个净如雪莲。同在月下,却将那月的光辉都衬得黯淡了。
齐慕对跟上来的侍卫说道,“去弄些雪来,再寻个姑娘给她搓雪回暖。”
连枭俯身看了她的双腿,又看了她的手,冷声道,“冻成这个模样,你用雪揉搓,她不死也残废了。慕世子身骄肉贵,自然不会懂得该用温水才可真正回暖。”
齐慕不言,只是身骄肉贵这般讽刺的话刺在心上,滋味确实不好受。但他如此断言,应当是没错,驻守边城的将士比起皇城子弟来,受的苦更多,经验似乎也更老道。
那侍卫却是说道,“禀世子,婢女都已护送下山,如今这山上并无姑娘家在……”
齐慕蹙眉,“快去山下寻个婆子上来。”
连枭默了片刻,将胭脂从他怀中拉过,弯身抱起,漠然道,“她是我的人,不劳费心。”又对一旁的侍卫道,“去烧些水来。”
齐慕盯着他那理所当然的神色,面上僵得更甚。即使他们已有夫妻之实,但是他已将胭脂逐出了房,怎能再如此玷污她的清白,多年的好脾气几乎被磨完,只是已无更好的选择,忍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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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中没有姑娘家的房间,连枭寻了一处,见有被褥便进去了。所幸洁净,没什么奇怪气味。
连枭剥了胭脂的衣裳,处处都是冻伤的痕迹,看得他眉头紧拧,直至全部褪下,用被子裹着。
侍卫送来热水后,又喂她喝下两口热茶。抱进澡桶中,虽是女子的身体,但心里想着救人,倒没其他念头。身体渐散紫红,再看时,才发现当年那身子淡薄的丫鬟,已经出落成了让男子动心的姑娘。
见她脸色渐渐恢复,替她净了身子,又抱回被窝中。起身拿了药膏回来,胭脂已经醒了,眼神过于迷离,犹似梦中。
连枭心肠是冷,看她先扑向齐慕,更是冷漠。见被窝下有动静,眉头拧成了两个川字,仍不停下,似乎要起身。他走到床沿,说道,“伤成这个模样,好好躺着。”
胭脂偏头看着他,眼神一动不动。
她还活着。
见她还要起来,连枭扶起她,让她喝了茶,见她面色缓了过来,淡声道,“身体好些了,就下山。”
倚在他身上,胭脂才觉真的活了过来,“表小姐和夫人呢?”
嗓子也被冻着了,声音喑哑,带着说不出的脆弱。连枭答道,“已经护送回去了,母亲让我留下寻你。”末了又道,“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真不怕死么?”
胭脂不答,她的命,老天拿不走,除非是哪日她自个不想活了。
连枭方才在外头被人扣了一顶绿帽,忍了半日的气,见她好转,气倒压不住了,“我该去喊慕世子进来。”
“少爷。”胭脂从被子里探手出来,才发现手痛得不行,无暇顾及,“你让慕世子进来做什么?”
连枭冷笑道,“生死关头你唤的可是他的名字。”
胭脂一愣,神色定然,“不可能。”
连枭看她,胭脂又道,“是众人听见的么?”
“不是。”
“慕世子说的?”胭脂见他默然,也不解释,收了眼神道,“我若说我神志不清时一直念着的是少爷,少爷可信?若不信,胭脂也不愿多说,总是猜疑,胭脂也累了。”
“你先投怀的,可是慕世子。”连枭也不想听她真解释还是假胡捏,自嘲一笑,“你每逢得病,眼神便差得出奇。”
胭脂垂了垂眸,又抬头看他,那冷漠的脸上,却是看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不觉抱了他的腰身,埋头在他胸膛上,“是,差得出奇。”
此时她的身上未挂一件衣裳,伤也是实实在在的,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又冷又痛。连枭提被覆上,默了道,“已经是姑娘的身体了,再磨我,是要我去雪地里跑一回降降火气么?”
胭脂面上一红,连枭又将她塞回被窝中,淡淡道,“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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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月,胭脂在家养伤。连家到底是个大户人家,即便丫鬟有功,也不能真住在家里受其他下人照顾,传出外头不好,在府里也难服众。因此宋夫人送她回去,又遣了碧落去照顾,大夫也会时常过去。
祝有兰得了宋夫人赏的银子,不敢再待薄胭脂,腾了个空房给她,也照料的妥当。是以伤虽重,但也恢复得快。
苏洛心几乎是每日都往何家跑,偶尔会拖上齐晨一起。齐慕也来过七八回,每次穿着清雅衣裳,也无下人跟随,何家人只以为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倒未想到是世子。
胭脂和他止乎于礼,除了客套的话,不肯与他多说。心里介怀着当日他欺瞒连枭说是自己唤了他名字的事,心下不喜他,竟那般坑自己。
只是这半月,连枭未来。
今日午后阳光甚好,胭脂盖了毛毯,坐在外头晒着。晒得困倦,打了个呵欠,刚睡下,连枭便来了。
祝有兰是见过连枭的,见了他,虽是在白昼,却也觉得冰封十里,不觉一咽,弯了弯身子,便自觉拉了孩子进去,免得他一个黑脸,把他们全家投了军。
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只见她长卷的睫毛微动,面色松缓又突然绷起。连枭并不想唤醒她,坐在一旁,等着她醒来。
过了半晌,祝有兰搓着手出来悄声道,“将军。”
连枭冷看了她一眼,祝有兰忙道,“这个时辰,胭脂该吃药了。”
说了这话,他脸色才好转。祝有兰见他无异,才轻摇了胭脂,将她唤醒,“凝丫头,快醒醒。”
连枭似想起了什么,正要问,便见她缓缓睁眼,恍惚片刻,才似看见他,怔愣片刻,眼底渐起掩饰不住的喜色,“少爷。”
对于她这个反应,连枭竟莫名觉得愉悦,点了点头,却是吐字,“吃药。”
胭脂皱了眉,又缩回椅子里,又问道,“少爷吃过饭没?”
“没。”
“那一起吧。”
连枭倒没拒绝,“好。”
祝有兰倒是傻了眼,这将军竟要在这农院吃饭,平日里那些达官贵人,远远见了他们都要捂鼻掩口。愣了愣才忙拿了药给她喝了,便唤了何山去后院抓了只鸡,让他宰杀加荤。
胭脂脸上带着隐约笑意,她喜欢这样的少爷,甚至想着,若是他只娶自己一个,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该多好。这从未有过的念头蹦出来,倒让她吓了一跳。
何云从外头玩闹回来,见了那将军侧面,只觉跟印象中的那文雅公子长得一样,当是连清,便蹦了过来欢喜道,“十三哥哥又给云儿带糖吃了吗?”
胭脂面色一变,连枭微顿,缓缓转过身去,见是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模子倒像胭脂,不气不恼,只是脸上神色有些冷清,看得何云缩了缩,才看清并非是连清。
胭脂朝她招了招手,“小云。”又向连枭道,“舅舅的女儿,在这家中和我最亲近的人。少爷别吓了她。”
连枭也不恼她,之前她和连清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可孩童只认得那莫名之人,却不认得自己,倒有失望,当即也挂了笑在脸上,拿了银子出来,“云儿过来,拿去买糖。”
何云怯怯躲在胭脂椅子旁,只觉这人笑的僵硬,也不伸手去拿,闷声道,“凝姐姐说了,不可以要坏人的东西。”
连枭手一僵,看向胭脂的眼神真是恨不得把她给捏碎。胭脂微微忍着笑意,拿了银子过来塞在她手上,“这是连家少爷,并非坏人,小云乖。”
何云仍是不拿,听见屋里有大人们的说话声,便直接跑了回去。胭脂见连枭面上依旧是那淡漠的神色,说道,“小云怕生,你方才不对她和颜,日后见了你也会心生怕意。”
话说完,胭脂倒觉得可笑,连家少爷也犯不着去讨好个乡下的孩子吧。
连枭淡淡看了她一眼,“下回带些好吃的蜜饯来。”
胭脂意外看他,又笑了笑。日头下的冷峻将军,倒看出些温和之色来。连枭见她直看着自己,视线直率,也看向她,皱了眉头道,“怎的不问我这半月去了何处,又做了何事。”
“少爷想说的,自然会说,胭脂不急。”
连枭轻轻挑眉,果真是养个聪慧的人好,虽然有种心思被看透的感觉,但却不觉反感,说道,“一来是调查香云山的恶徒,二来是因为边城战况依旧不见好转。”
胭脂眼眸明亮起来,“也就是说,少爷没有嫌疑?”
“嗯,皇城中必定有人在监视我和白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里,如果没有证据证明我们在私通外敌,战况又不见好转,自然是没有嫌疑的。只是不知那监视之人是谁,又是否真将我的动静报上朝廷。”连枭轻声冷笑,“只希望不要漏了什么,早日还我清白的好。”
胭脂听的心惊,话到了嘴边,又忍下了,低声道,“一定会的,清者自清。”
连枭又道,“香云山的恶徒,与在边城那次的人,是一伙的。”
胭脂回了神,“如何知道?”
“他们身上的图腾,都是一样的。却不知道是哪里的图腾,或者只是一个特殊的印记而已。”
“这样看来,他们果然是来杀表小姐和我的。”胭脂细想片刻,又摇摇头,“我和表小姐一起出行的次数很多,为何要在如此没把握的情况下手?而且跑到山上来,未免太大费周章了。”
“心儿也说了,欲盖弥彰,表面是要杀你们,实际却是在做别的事。”
胭脂说道,“这里山林密集,可不可能是,他们并不是要杀我们,而是想活捉?”
皇城毕竟是皇家之地,侍卫众多,面生的人进来,需要盘查,出城也不易。算起来,她们这是近月第一次出城,若说是来活捉她们的,倒也说得通。
连枭也觉可能,只是她们不过是两个平常女子,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遭此境遇。
两人细想着,却也无法证实什么。祝有兰已经做好了饭菜,到了跟前卑躬道,“连家少爷,午饭已经做好了。”
连枭点点头,将那朝廷之事暂且抛在脑后,“腿上的伤可好了,能走么?”
“嗯。”
进了里屋,桌上的菜色实在是没什么可诱人的。碗筷都是新的,似乎是特意换了旧碗。
祝有兰盛着饭,打量着他们两人,又琢磨着他们如今到底算是什么。说胭脂是被赶出来了,可连家少爷这模样,分明还是紧要她的,当即是摆了笑脸,“只是些粗茶淡饭,连家少爷可别嫌弃,自家做的,干净倒是很干净的,就是比不得你们富贵人家的精致好吃。”
在外的将士,即便是将领,在行军时,也常以粗糙饼干充饥,有时一月不见米饭,这些饭菜也不是不能入腹。
胭脂怕他吃的不惯,夹些看起来精细的肉块给他。见他吃下,她又想起去年年三十的梦境,与自己所喜之人一起,过年、吃团年饭、看烟火、游庙会……如今好似真的要成真了。
见她怔神,不知在想什么,连枭说道,“快吃菜。”
似乎是太过美好,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心中莫名觉得不安,此时倒如梦境了。
吃完了饭,胭脂要收拾碗筷,祝有兰和何山忙拦住她,“我们来我们来,你陪连将军去外头喝茶去。”
连枭说道,“以后也劳烦两位如此,胭脂身上的伤若再多一条,心里的委屈再受半分,下次我可就不是空手来了。”
两人听得脊背寒凉,连忙应声。敢情他今日来便是来说这句话的,话如冰柱刺人,人也是如此。
连枭携胭脂出来,才说道,“母亲昨日跟我说了些话,倒是有必要告诉你。”
胭脂轻眨眼眸,“何事?”
“母亲说,等这仗打完了,就让我把你接进房里,聘礼什么的,也可给得丰厚些,进了屋,手续什么的也不用办,直接算是妾侍,不当你是通房丫头对待。”他又说道,“母亲告诉我,要把你打发的,是父亲,而非她。因此她同意了一半,仍不算数。母亲让我回到边城,再立战功,或许能让父亲也点头。你在香山救了众人,得了母亲同意,父亲那边,便交给我罢。”
胭脂心中微动,“莫非又是要回边城了?”
“没了嫌疑,回去是迟早的事。”
“应该会留年吧……”胭脂说道,“若是留年,少爷能陪胭脂看看烟火么?”
连枭看她,轻点了头,“嗯。”
43知人知面不知心
朝廷每年有两次官员选拔,又分为两种形式。一种是重臣举荐,二品以上的官员直接推举有能之士,超过五人举荐,可直接任命为官;一种是通过考试选拔,过了初考,便能进入复试。通过复试,就可等着走马上任,领朝廷俸禄了。
冬试将到,苏洛心几乎是足不出户,将以前那备战高考的劲全用在了这上头。
胭脂如今已经回了连枭房里,但连枭不让她做什么活,倒也空闲。偶尔会买了糕点去苏洛心那,陪她一起看会书。
连枭有空时,也会带她去外头走走,不让她做丫鬟装扮,买了好看的首饰衣裳给她。跟他一起走在外面,又生的俊俏,别人只道是哪家的小姐。当真是郎才女貌,惹人侧目。
这日他们进了酒楼,小二领着他们去雅间,正上着二楼梯子,便见楼上下来了人,小二见了,笑堆了脸,“赵五爷吃好了吗?”
赵起懒懒应声,瞥见胭脂,只觉这姑娘长得着实好看。可见她跟在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身旁,又挪开了视线。下了一步阶梯,又偏头看她,恍然道,“你不是文卿家的丫鬟吗?”
胭脂看了看他,欠身道,“见过赵公子。”
“有礼有礼。”赵起又皱眉看了看连枭,觉得眼熟,却也不认得。
这皇城中贵族子弟众多,即便对方名气早有耳闻,却有可能未曾见过。连枭常年在外头,皇城中人未见过他的,倒也不少。赵起也素来不记人,当下便无视了他,问着胭脂,“你怎的这番打扮?我前阵子去了王府,可不见你人。若非文卿说你是他府里的人,我又以为你诓我了。”
胭脂说道,“奴婢岂敢诓骗赵公子,早前得了王妃点头,已回了原来主顾家里伺候。”
赵起起了兴致,“是哪家人这么好福气?”
胭脂微看了连枭一眼,见他面色无异,才道,“连家。”
赵起一顿,“连将军府?”
“是。”
赵起更是失望,原本以他和亲王府的关系,讨个丫鬟应当不难。现在碰到连家,一点念头也没了,不过想到近日传言,不禁嗤笑一声,“我听闻连枭私通敌国,被遣送回来,你最好还是早早离开连家,免得日后受牵连。”
胭脂面色一变,连枭的脸色也瞬时竣冷,盯着他道,“私通敌国?朝廷尚未有定论,赵家公子倒是一口咬定了。以讹传讹,是看连家不顺眼么?”
赵起不知他身份,也是口无遮拦,面带得意之色,“你说吧,那连枭敢为了个婢女打那厉贵妃的弟弟,色胆包天。指不定敌国献上十个美娇娘,便将他收买了。而且白梨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嘛,小两口一起投敌,也不奇怪。”
连枭轻笑一声,“原来我的忠心,只值十个美娇娘。”
赵起原本还在笑着,听见这话,心猛跳上嗓子来,“啊?你、你是……”
连枭连正眼也不再给他,“连枭。”
赵起脑袋一嗡,连枭已继续提步上楼,还未惊愕完,胭脂也是盯着他字字道,“少爷为奴婢揍了厉贵妃弟弟的事,原来已传的这么开了。”
“你……你们……”赵起活像吞了一大口苍蝇,差点从楼上摔下去。他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家,错话戳破天了。当着连枭的面说这些,以后不被他惦记着才怪。当即吓得面色发青,回了家中,大病了几日,这是后话。
胭脂随连枭上了楼,进了雅间,想到那赵起的骇然模样,倒笑了起来。连枭微微冷笑摇头,“祁桑国的公子哥,倒像个嚼舌妇人。”
胭脂知他素来不喜纨绔子弟,斟了茶给他,“莫恼他,赵五公子的为人城中人都知晓,他的话也无人会信。贵族子弟,并非都像老爷那样严厉对待少爷,也不是年少便去战场吃苦,养得矜贵了,也不奇怪。”
事实如此,连家从开国以来繁盛到现在,也是得了祖训的益处。为人可傲,但需有傲气的资格。吃千苦,行百事,以忠义为先,家为后。朝廷为重,奉君王为上,不争宠邀功,不仗势欺人。连家子弟,即便碌碌无为,也不会有那软糯纨绔之辈。
吃过饭,小二已依照吩咐将糕点装好食盒送来。胭脂提了食盒,与连枭一起步行回府。进了里头,直接去了翠竹苑,人才走到房前,便听见里头传来朗朗读书声。门外的婢女早被苏洛心打发走了,胭脂便敲门进去。
苏洛心一见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眼里顿时湿润,抹了抹道,“我知道你一定又是带了好吃的给我。”
胭脂笑了笑,“是松鹤楼的芋泥糕。”
苏洛心探手去拿,狼吞虎咽了一块。胭脂斟茶给她,“莫不是又没去吃早饭?”
“早上记性好,想看多点书,跟姨母吃早点太费时辰了。”乱嚼入腹,顿时活了过来,却不知味道。吃了第二块,她才道,“好吃。”
“表小姐。”胭脂说道,“你若是要做官,让族人举荐不就好了么?连家别的不多,一品二品官倒是蛮多的。”
苏洛心笑了笑,“我才不要走小门,我要自己堂堂正正的站在朝堂上。”
胭脂轻摇了头,“表小姐是决意考什么?”
“医女。”
胭脂一顿,“之前不是说要考兵部么?”
苏洛心吁出一气,又坐回了椅子上,说道,“头两回你也看到了,遇到危险只会畏畏缩缩,根本不适合待在战场上。我是想尝试指挥千军万马的豪迈,但是比起那个来,我想我更适合站在战场后面。”
这个决定她考虑了很久,沙场征战听起来的确让人沸腾,但不过是因为在现世里安居太久的结果,总想追求她未接触过的。可正如她之前出逃连家,在那青楼差点被人玷污,她又一次无发现,如果无法让世界适应她,那她应该去适应这个世界,才能共存。
这并不是妥协,至少在她看来不是。
胭脂见她出神,唤了她一声,“可如今突然改变了主意,岂不是又得从头看书了?太医院的试,听闻更是难考。”
苏洛心笑道,“要是考不过,还有明年,明年不行,再考就是。”
胭脂抿嘴笑着,“反复下去,可要成小老太婆了。若是嫁了人,恐怕夫家也不会让你进宫做医女的。”
苏洛心说道,“我总会找到一个支持我的丈夫,不支持的不嫁就是。”
见她说的坦率,胭脂心底微微羡慕,“你们那边的女子,都是如此直率吗?”
“倒也不是,但比起你们来,算是了。”苏洛心说道,“之前我不喜欢你和连表哥在一起,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不傍表哥这棵大树也能活的好好的,何必非要一生守在个男人身边。”
胭脂摇头,“并非是守,只是喜欢罢了。若是我真能自己扬名立万,富甲一方什么的,身边却没个可亲可喜的人,孤零零的,胭脂也不想要。”
“可连表哥三妻四妾,并非是你独守,也非独守着你。”苏洛心发觉自己语气又直了,收了收口,又忍不住道,“决定权在你手上。”
胭脂默了默,垂眸道,“胭脂也想少爷只有我一房,可男子……”她摇头笑了笑,又在胡想了,“表小姐快看书吧,我得回去了。”
苏洛心点头,“嗯。”
从翠竹苑出来,略有心事,走在廊道上,也没注意前头,连人喊她名字,也未听见。等那人跑到前头,她才惊觉抬头,见了来人,欠身道,“十三公子。”
连清自从封了官,便尽心朝廷之事,前阵子听说她去了亲王府,也没了想念。近日听闻胭脂在香山冻伤了,一直未去看她。今日见了,果真消瘦了些,气色倒也还好,“你又回了子清房内了?”
“是。”
连清默然许久,转了话锋道,“你可记得我起先做的是什么官?”
“枢密承旨。”
“嗯,如今已经是翰林学士,升了三级了。”连清自嘲一笑,“也只是正三品罢了。”
胭脂听出这话里有怪味,没应声。
连清又道,“你可知道,当初子清和白梨被送回,是因为后面几次作战商讨,有大哥和白老将军,以及他们两个,一共四人知晓战役的行军布阵。可如今他们两人回来了,商讨的人只有大哥和白老将军,却依旧兵败。如今有朝臣怀疑连家和白家通敌,皇上若狠了心,恐怕连家权势再大,也风雨飘摇了。”
胭脂终于是看他,“十三公子说这些做什么?”
连清略有苦笑,“说这些,是因为想让你考虑清楚,要走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反正你不过是丫鬟,受不了什么牵连。”
胭脂蓦地冷笑,“谢十三公子提醒,只是在你眼中,胭脂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么?我不会走,绝不会如此薄情。”
连清一顿,眼神也冷了,“我真不知你厚颜留在连家是做什么,在香山失去了踪迹,连慕世子都去寻你。在连家勾搭子清,去亲王府留情世子,你待我当初也好过。子清不在连府,你便对我极好。他一回来,就翻脸了。每每为你好,便是冷脸对待。我尚且不嫌弃你非处子之身,你倒好,只是个贫贱人家的养女,就如此狂妄了。我真当跟大哥说,你这样的儿媳要不得,也幸好我及早看清了你的嘴脸。”
胭脂被他气的浑身发抖,她真是瞎了眼也瞎了心,当时竟曾对他动过心。她倒是想通透了,当初连清的地位不过跟下人一样,对她有亲近之心。如今飞了枝头,骨子里也高傲起来,自觉比她高了一等,她的思绪、行为必须由着他来,因为他才是人上人,她不过是个卑贱下人。
话落不久,突然响起个沉沉的声音,“十三叔读的是什么书,哪里教过你以侮辱后辈为乐的么?”
连清身子一僵,偏头看去,见到那缓缓朝自己走来的人,步子稳健有力,身形颀长,面庞冷峻,生出一丝冷酷意味,还未到前头,气势上便被彻底压尽了。
连枭走到胭脂一旁,见她眼眸已红了,忍着打转的泪,一声不吭。抬头盯着连清道,“听闻皇上赐婚给十三叔,女子是太后的外甥女,也算是皇亲。皇上若真的对连家有疑心,那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赐婚?十三叔是读书读傻了么?外人可不信连家,自家人都不信,那也不算是连家人。”
连清被堵的大气不敢出,白皙的脸也憋的枣红,半晌才道,“既然你方才说我侮辱后辈,如今你可算是在侮辱长辈?”
连枭轻笑一声,语调冰冷,“长辈?让我连枭认同你,还早着。你若再敢欺负胭脂,我就将你的名字从族谱划去。”
连清差点嗑出血来,“只是个丫鬟罢了!你我都是连家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丫鬟吗?”
连枭淡漠看了他一眼,“你大概是忘了,她早就是我的人,而你不过是正名半载这样看来,她比你更算得上是连家人。”
说罢,也不管他气的哆嗦,便转身走了。胭脂忙跟了上去,等拐了弯,才道,“少爷真会唬人。”
连枭淡淡道,“我怎么唬人了。”
“族谱里的名字,岂是这么好划的。”
连枭面上微带笑意,看着她鼻尖和眼眸还带着微红,说道,“可是偏有人信了。他二十年没正名,如今好不容易重回连家族谱,自然会怕。”
胭脂也觉效果比其他法子要好些,连枭又道,“我看不出数日,他便会搬离这里,去外头住了。”
“嗯。”胭脂想到他要搬走,倒觉开心。她想了想,又道,“少爷怎的会往翠竹苑这边来?”
连枭步子一顿,说道,“方才有媒婆来提亲。”
胭脂也是一愣,“向表小姐?是何人?”
连枭看了看她,“齐慕。”
胭脂诧异,“慕世子?”
44又是一年腊月天
连枭见她诧异,剑眉微挑,似笑非笑看她,“为何如此意外?”
胭脂知他话里有话,说道,“只是因为他们两人也没什么交集罢了,如今表小姐在忙着冬试,也没那个心思吧。夫人怎么说?”
连枭淡声道,“母亲向来疼心儿,这种事母亲不会随意做主的。待会应当会寻人唤她过去。而且听闻是顺王妃差媒婆来的,倒也非慕世子本人。”
胭脂点点头,又看他,“那少爷来这不是寻表小姐的?”
连枭也看向她,“猜你应该送完了糕点,所以来了。思来想去,有件事要问你。”
“唔?”
“回房再说。”
不管何时看他,面色都几乎如此冷峻,也看不出个一二。随他入了房,已有婢女送了热水来。胭脂洗了茶,“方才十三公子所说的,朝中有人怀疑连家,可是真的么?”
连枭点头说道,“当时商议军事的人只有连白两家四人,如今我们两个后辈被送回,但军情仍往外泄漏。朝中怀疑父亲和白叔叔私通外敌的人也的确是有,若我非连家人,怕也是要这么怀疑。”
胭脂问道,“但我相信老爷和白老将军绝不会这么做,他们的忠心日月可鉴。”
连枭默了片刻,才道,“你和我所派去监视白梨的人,都没发现她有何异常。她当初潜入青国救我,的确有疑点。可这次细作的事,如今的她看起来倒真是没有任何嫌疑。而且虽说每次作战布阵基本都在敌国的意料之中,但并非全部精准,如果细作真的是在我们当中,已经供出了计划,为何不供出细节。倒像是已知晓了一半,另一半是自行猜测的。”
胭脂说道,“可除了你们没有其他人知道你们商议过什么。”她眸子微动,问道,“表小姐曾说过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也曾举了个例子,说是某年两国开战,称之白国和黑国。黑国几乎每次交战都要输给白国,因为白国的将领实在是厉害。后来黑**师想到个法子,将对方领兵作战的大将全都琢磨透彻,布阵、指挥、派兵这些,因为人的习惯一旦形成便很难再改,后来真的赢了一场。”
连枭沉思片刻,说道,“若是青国也用了同样的法子,倒也可能,因为连白两家驻守边城多年,大小战也打过不少。可真要琢磨透了,也必定是军营中有内奸,否则敌国绝不会知道的如此详细。”他又蹙了眉道,“当初开战的时候,我们势如破竹,对方若早有准备,绝不会如此狼狈。要在短期内收集我们几个将领的领兵习惯,似乎也不可能。也是如此,我们才未想到这点。”
“兴许是有人中途给了他们这些,但这样看来,那军营中,确实有细作,而且这人官阶并不会太低。”
连枭已起身去拿外袍,“我先进宫面圣禀明此事,若真如你所说,那及早换了战术才好。”
胭脂忙替他系衣袍,又问道,“少爷方才说有些事要与我说,倒还没说。”
连枭看着她那两道弯弯柳眉,以上往下看,鼻子很是精巧俊挺,默了默问道,“最近可缺什么东西?”
胭脂看他,笑道,“这就是少爷要说的事?”
连枭收了视线,“嗯。”
胭脂想了想,摇头,“倒没什么缺的。”
“那可有什么想要的?”
“也没。”
连枭微扯了嘴角,“六根清净,去做和尚罢。”
胭脂失声笑了笑,已系好带子。连枭也再未问她,坐上马车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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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心里记挂着连枭所说的话,可这话不能跟碧落说,她也听不懂。想去寻苏洛心理理思绪,又怕惊扰了她。思来想去,只好是闷在了心底。
送了连枭出门,回来时,碰见下人正端着盛了盛开的梅花枝杈的盘子要送去白梨那点缀,胭脂便道“赶巧我也要去白姑娘那,我拿去吧”,下人知她与白梨私交较好,便谢了她。
白梨住在云霞苑,这本来是太老爷的四姨娘住的,三四年前去世了,便一直空着。那四姨娘喜静,饰物也喜素雅,因此没什么大的假山,各类花草,只有一些荷塘,夏日里荷花开得红艳,但冬日便全谢了,走进里头,微有破败之相。
因白梨非连家人,连家后辈也不来这游玩,更显得寂寥。她也不喜热闹,住在此处也不觉有何问题。
白梨的腿伤已好,但也不出来走动。一来这不是白府,二来,也是因为明白她被遣送回来是因何事。待在这四方院子中,也落个清静和清白。
胭脂进来时,她正在亭子里看书,没有生暖炉,也没有戴上毛皮套子,看得人心生寒意,忍不住道,“白姑娘怎的不进屋去,外头这般冷。”
白梨笑道,“怕在屋里养的娇惯了,如今倒也不冷。”
胭脂道,“我待会还是去寻个暖炉来吧。这是新摘的梅枝,夫人派人剪下,各房都送去了。正巧碰见那人往这送,我便顺道拿来了。”
白梨笑了笑,“宋夫人有心了。”她拿着书轻轻拍在衣袖上,纸张之间起起落落,拍出韵律。她忽然又说道,“胭脂你真是个不简单的女子,无论是边城那次,还是香山的事。为何甘心待在连家做个婢女?女子并不比男子差,以你的聪慧和胆识,多读些书,去考个女官也可以的。”
胭脂笑道,“白姑娘过奖了。女子与男子虽无差别,但胭脂并没想过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对我而言,如此便好。”
白梨倒也不是没听懂,只是觉得可惜,轻叹一气。末了又缓声道,“我知晓你常来看我,是受了连将军所托,监视我罢了。我虽不聪明,但也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
胭脂一顿,默不作声。
白梨又道,“这种事我都能想明白,你总不会不知道。那连将军让你来,若我真是细作,你岂非就没命了?我自小和他一起长大,他的心肠,比这冬日还要冷。”
胭脂忍不住道,“伺候白将军,是胭脂自己要来的,与少爷无关。”
白梨摇头笑道,“他若是开口让你来,你可会心甘情愿?他不过是吃准了你一定会来,他知你聪慧,如果不是要你来,为何要跟你说这件事?不过是要你自己入瓮而已。”
胭脂咬了咬唇,她说的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比起这个来,她更愿意相信是因为连枭信任她。默了说道,“白将军既然说少爷是个冷心肠的人,为何要让白老将军求皇上赐婚给你们?”
白梨默然许久,才淡淡道,“因为知道他是个薄情的人,我才不会交付真心,才不会被他困住,被他的情绪左右。哪日待的厌倦了,我也可以毫无想念的走。”
胭脂吃了一惊,倒没想过她想嫁入连家只是因为这个理由。
白梨微带麦色的面上又浮上微微笑意,闭目沉吟道,“也自然是还有其他原因的……”
话落,人好似睡了过去。在连家毕竟她是客,自己是婢女,胭脂也没多问,回屋里拿了暖炉和毯子,给她盖上,才离去。
听见远去的脚步声,躺在长椅上的白梨才缓缓睁眼,若有所思,狭长眉目中所含着的浅淡笑意,却越发怪异,有种说不出的戾气。
却似……冷如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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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中旬,边城传来连占敌国两城的捷报。因是连枭提出敌国可能是研习了领兵大将的战术,并让边城将领换了新战术,也的确是打了胜仗,一时朝中也无人再疑连家,都道敌国狡猾至极。
连家自然是松了一气,这年,总算是可以好好的过了。
往年连家府内早早打扫干净,今年因受外人非议,宋夫人也无心让下人清扫。如今洗脱嫌疑,又连胜两仗,族中皆是扬眉吐气。也收拾了心思,打点上下办年货、挂灯笼、修理花草,给下人的赏银也比往年丰厚。
因今日是冬试复试放榜,苏洛心早早起了身,装扮好了,想去唤车夫,谁想马都拉去洗了,马车也湿漉漉的。便戴了软帽,撑了伞自己去皇宫外头看榜。
到了那,前头已有许多人。她急着想知道结果,往前挤去,却被人踩了四五脚,隔着厚实的鞋也觉脚疼,只好退了出来,蹲身摸着鞋面,恨不得自己有轻功,往他们头顶踩过。
“苏姑娘。”
苏洛心听见唤的声音熟识,回头看去,齐慕微微俯身看她,带着一如既往的浅淡笑意,“是看榜么?”
“嗯。”苏洛心见了他,倒无尴尬之色。上月听闻王府遣了媒婆来,她当即跑去问齐慕,齐慕也道不知,一问才知是顺王妃看中了她,想要撮合两人。两人哭笑不得,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伺候也见过几次,倒也跟平常一样,顺王妃又更是喜她率直,每每来连府都要打趣一番,要讨回去做世子妃。
苏洛心今日穿着素白暖裘,与雪地相融。眼眸澄清如水,透着说不出的灵气。双颊微红,鼻尖也透着一抹红色,神色更是俏皮灵动。齐慕看着她,倒觉得她似那百灵鸟,问道,“可是看见了?”
“没。”苏洛心无奈摊手,“如你所见,差点被挤成了夹心烧饼。”
齐慕失声笑了笑,“苏姑娘说话总是这般有趣。我去让侍卫开路给你罢。”
苏洛心忙摆手,“别别,我急,人家也急。他们看完就会走了,我再等等。”
齐慕没有坚持,又道,“听闻你临考时才改考医女,过了初试已十分不易,复试不必太在意。”
苏洛心摸了摸鼻梁,应了声,问道,“你大清早的入宫做什么?”
齐慕顿了顿,笑道,“赏花。”
“这么早就出来了?”
“忘了东西,出来拿,也不想着回去了。”
“哦。”苏洛心说道,“我倒还没去过皇宫呢。”
齐慕看她,“贵族子女及笄之年都会入宫,得太后几句吉言,宋夫人当时也领你进去过的。”
苏洛心心头咯噔咯噔,及笄之年的“那个人”可不是她,一不小心又说漏了嘴,呵呵笑了笑,“是吗,年代久远我忘了。”
齐慕笑了笑,没有多疑,她的性子越发大大咧咧,如此也不奇怪。
“世子还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等就好。”
“无妨。”
苏洛心也不再说客气话,有人陪她说话等榜,她倒开心,只不过让他跟自己站在雪天里,有些过意不去。
齐慕默默接了她的伞,挡了漫天的雪。苏洛心抬头看他,真是个体贴之人,可惜他们认识的时日也不少了,却没半分心动。当初胭脂还怕自己动心,看来两人再处个三年五载,也还是这个模样。
那些看榜的人终于渐散,苏洛心倒开始紧张起来,齐慕又道“不必太在意结果,来年也可再考的”,话落下就见她人离了伞下,往那边跑去了。
他慢慢往那边走去,见她从尾巴看到前面,又从前头看到后面,来回四次,才终于停了下来,蓦地蹲□子。他站在一旁,免得旁人挤伤了她。
半晌,苏洛心起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才道,“你进宫,是为了放榜的事吧,早就知道我落考了,所以让我明年再战。”
齐慕默然不答,她的脑子并不笨,可对有些事情,却并不灵敏。本想让她察觉好让心里有些准备,他倒是白用功了。
苏洛心心底难受,这结果其实也不算太出乎她的意料,只是从小到大,都未这么认真过。她不曾努力过的事,结果如何她绝不会挂在心上。但这般努力又不遂人心,却将她全盘否定了般。
齐慕不擅长安慰人,她倒是先开了口,“世子,陪我去喝两杯吧。”
本要拒绝她,因为他的酒量浅显,几乎沾被即醉,只是听她声音微哽,眼眸都红了,点头道,“好。”
这一喝,便糟了。45鸳鸯成对欲迷乱
苏洛心醒来时,只觉得被窝里很暖,但被子有些粗糙,磨的身体很不舒服。
她以为是在家里,因为平时也有裸睡的习惯,可是她突然想起,她好像是大清早去看榜,然后去酒楼大吃了一番,再接着她就不知道了。
睁眼看去,差点没跳起来。忙将手从那人身上拿开,倏忽的坐起身,被子一扯,便是满眼的男子身躯。将被子还给他自己又得见了光,只好躺下往墙边挪。
齐慕受了冷风,也醒了来,察觉身旁有异,偏头去看,四目一对,都愣了。刚要坐直了身,苏洛心吼道,“干嘛!被子不够大,躺着!”
齐慕又是愣神,躺□才道,“太大声,小二可能会进来。”
苏洛心抓紧了被子,死盯着他,忍不住道,“不要看我,背过身去。”
齐慕转了身,苏洛心缓缓伸手去触下面,脱口道,“不疼。”
“唔?”
“府里的老婆子说,若是初次,该会疼的。所以我们,其实什么都没做吧?”
齐慕一顿,“苏姑娘不是已经……”
苏洛心脸色一变,似想明白了什么,咬牙道,“你是打听过我去年出逃的事,还是无意从外人口中听到了什么?”
如果是知道她曾被囚禁在妓院里,想到她已非清白之身,倒也不奇怪。只是这种事特地被探知,却让她恼怒。
齐慕淡声道,“母妃想你做世子妃,我只是依循惯例查下罢了。”
苏洛心禁不住冷笑道,“那看来世子打探的消息并不准确了。”她顿时又开心起来,“既然没真滚了床单,就这么样吧。”
齐慕终于是转身看她,说她奇怪,倒真是。哪有女子这般光景了还如此淡定的,莫说两人像这样躺在一起,就算是穿着衣裳,也该……可她的眼眸里,的确是没半分慌意,他忍不住道,“我娶你。”
苏洛心瞪大了眼眸,“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娶我?”
“因为……”齐慕语塞。
“你不说,我不说,也没其他人知道。你赶紧穿好衣服出去,等天黑了我再走,今天的事,神不知鬼不觉。”
齐慕未动,又道,“我娶你。”
在他心里,自己知道就是知道,想不通她为何如此洒脱,女子的名节她真是一点也不在乎?她不在乎,他总要想着法子替她守着。
苏洛心咬牙道,“娶什么!我都不在乎了,你在意什么。娶个不喜欢的人,有意思吗?这是过一辈子的事,我想跟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齐慕看着她,眼神越发奇怪,又道,“我记得,你在醉酒的时候,说了许多胡话。”
苏洛心咽了咽,“我说了什么?”
“满汉全席,宋元明清,航空母舰,机器人,植物大战僵尸……”
苏洛心窘迫道,“胡话,都是胡话。”
齐慕又道,“你还说,你不是苏洛心。”
她一愣,没好气道,“我哪里不是了,这张脸难道还能易容不成,要看得清楚些吗?”
齐慕忽然贴近了些,仔细看她。苏洛心贴了墙壁,已无退路,后背冷得很。眼神实在是过于直接,看的她无法承受,偏头道,“世子真是多疑,我不是苏洛心,还能是谁。”
“你不是。”齐慕收了手,淡淡道,“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性子总不能完全变了,足不出户的千金,又是从哪里知道那些奇怪的事。十六年都在家里养着,又怎会跟其他大户小姐相差这么大。”
苏洛心被堵了一遭,才道,“随世子怎么想。”
她盯着齐慕,突然想,他在朝廷也是有官爵的,可到底做什么,却没人知道。倒像个fbi,洞察力和警惕性都极高,莫非是大内密探?
齐慕见她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这种情况还能发呆,他更是不信她是个普通人。他喜欢新奇的事物,也喜欢有趣的人,因为这两者都能让他无涟漪的池中激起水花,否则日子就太过烦闷了。打定主意,他又道,“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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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知道今日放榜,早早做了好吃的去翠竹苑,可等到傍晚,仍不见她回来。见是连枭练字的时辰了,便回了房。
进了书房,连枭已放下了笔,似已练完了,问道,“去了翠竹苑?”
“嗯,不过表小姐一直没回来,也不知考上了没。”
“中午听母亲说,是落选了。连午饭也没回来吃,约摸是跑到哪里哭去了,她自小便是这样。”
胭脂有些担忧,“去找找吧,天已快黑了。”
连枭淡声道,“也不是孩童了,若是连这点挫折也过不去,劝慰也费唇舌。”
胭脂知他素来是这种淡漠性子,也不多说。见他收了笔,要拿砚去洗,他已说道,“去换身衣裳,我们出外头吃。”
近来常常如此,胭脂顺从应声,回去换了身素雅的衣裳,出了门,连枭已负手站在石狮旁,身躯挺拔,眸子依旧冷清。无论何时看他,都觉与其他贵族子弟相比,确实是不同的。
华灯初上,已有了过年的氛围,即便夜幕已落,也能看见置办年货的人。绸缎庄最为热闹,百姓都赶在过年时做身新衣裳,过个红火年。
胭脂没有想着要回去过年,在那个家,她也是多余的,倒不如不回。去年碧落未回,今年回去,看来是得她带年糕给自己了。
连枭不是个话多的人,胭脂走在他一侧,抬眼看他,冷峻得很,脸上都要铺上一层寒霜了。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白梨的话。他的心肠,比这寒冬更冷。心底微微害怕着,也不知是她先给了真心,还是连枭先。只要他待她好,她便不会再耍什么小心机,谁又愿意整日活得那样累呢。
可若他真是在骗自己,她便会彻底离开连府,永世不要再跟连家牵扯上什么关系。
在酒楼里吃过了饭,连枭兴致未减,又进了街道。胭脂心生好奇,也没多问。
“到了。”
胭脂看去,见是首饰铺子,跟了进去。那掌柜见了连枭,笑已上了眉梢,“公子要的簪子已经做好了。”
连枭淡声道,“嗯。”
铺子里还有另外几人在挑饰物,只见掌柜从柜子里拿了个紫檀木盒出来,上面雕刻着三朵连枝的精巧芙蓉,心想着盒子做工尚且如此精细,里头的物品必定是极好的。可是盒子打开,却见里头躺着根毫无点缀雕琢的玉簪,而且玉也非上品,好奇看来,连枭已取了簪子给胭脂。
“上回你说簪子在香山丢了,我依照模样让店家做了个,可是一模一样?”
胭脂愣神,接了过来细看片刻,紧拽在手中点头道,“嗯。”
连枭取了千两银票放在柜上,便领着胭脂出去了。旁人这时才知为何掌柜会用这么个盒子装着,敢情是个大主顾,一时又纷纷艳羡那收簪的女子。
胭脂跟在他一侧,素来冷静的她已要压抑不住。他当时问过自己簪子去了何处,她说是丢失在香山了。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却不想他还记得。
连枭见她仍紧握着那簪子,停了步子,取了过来,稳稳缚在她的青丝上,“看来我往日对你果然不好,如今做些小事,便是一脸动容的模样。”
胭脂抬眉看他,轻声道,“胭脂喜欢这样的少爷。”
连枭一顿,倒是笑了,“果真是跟心儿一起久了,性子什么时候也直爽了。”见她面颊泛起红润,才又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胭脂一愣,生辰?她竟全忘了。她又想起上月的事,禁不住道,“少爷问我缺什么,要什么,便是……因为今日吗?”
“嗯,总想着要给你寻些好玩的,可我又不知你们姑娘家喜欢什么。问了你,倒不如不问。”
“确实是没想要的……”
连枭淡然看她,“姨娘的位置呢?”
若是以往的她,可能会想她确实想要。可是不知为何,她不想做那姨娘,她想做妻子,唯一的那个。
见她又发愣,连枭倒没猜到她是在想这些,笑道,“你真是随时都能入神。”
想着要和别的女人共享这温存,胭脂只觉心口疼痛,闷得很。连枭见她眼眸泛了红色,笑意微收,眉头又渐拧,“在想些什么?”
胭脂摇摇头,想想就好,即便她出身豪门大家,以连枭的身份地位,又怎么可能只娶一人。白梨是皇上赐婚的,他都还能再娶。世间男子,莫不过如此。
“是冷了?”连枭握了她的手,确实冷得很。想想似乎是第一次这般将手放在手中,意外的柔软小巧,便不想放手了,见人潮拥挤,拉了她往家里走。
胭脂真是被他惊着了,几次抽手不得,面上更是枣红。她倒没见过,哪家少爷会牵着丫鬟走的,就算是妾侍男子也不会如此。
连枭不善于以口言情,在他的思维中,那些话都矫情至极,与其说那些海誓山盟,不如执子之手。
回了府里,胭脂总算是把手缩了回来,连枭也不在意。因夜色已晚,下人有一半都回去过年了,衬着这寒夜,府里显得有些冷清。
胭脂行了一半,去打了热水来,伺候他洗完脸,正要端水出去,连枭说道,“在这留宿。”
因之前也是同床共枕过,胭脂点头道,“倒了水便回来。”
连枭看着她缓声道,“是留宿。”
胭脂正要说明白,又觉不对,蓦地看他。那冷清的眸子已染了一层不同以往的神色,这眼神,她也曾见过两三回,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情意。
连枭见她睁着眼眸怔神,伸手揽入怀中,握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唇瓣紧贴,软舌也在追逐交缠,温热的气息呼在面上,慢慢生出一丝情丨欲,渐起渐浓。
胭脂双腿有些软,心底并不抗拒。身体也似乎燥热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愉悦席卷全身。
耳边的声音微重,缓声道,“宽衣。”
胭脂一顿,伸手替他宽衣解带,指尖还微微抖着,将身子给他是迟早的事,但是他们之间是否能成亲,又并没有定论。她忽然想,男子有百十个女子,世人无一指责。女子却要将最完整的自己交给一个人,若是寻第二人再嫁,还会遭人嫌弃。
这世道,对女子并不公平。
连枭看着替自己解腰带的可人儿,纤纤细手透着粉色,像在腰间跳舞。那睫毛微翘,小巧的鼻子下是红似血的唇,让他这沙场男儿,体内又是一阵躁动,伸手去抚她的面颊。
胭脂本是在系着腰带,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惊了惊,抬头看去,迎来一个炽热无比的眼神。面上不觉滚烫起来,避目不敢直视,片刻便有个粗重声响在耳侧,“睁眼,看着我。”
胭脂心跳得极快,却不得不睁着明眸去看。
连枭喜欢她这有些惊慌的神情,越发想要她,俯身将她抱起,便往床上走去。
他无论是家世还是品格,都无可挑剔,别的丫鬟也说胭脂是修了几世的福。可胭脂现在想要的,却越发像碧落所说,找个疼你的人就好,哪怕是卖货郎。这种认知,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她忽然想,如果连枭是个普通人,一世只有她一人该多好,只要对她好就行了,豪门世家又有何意。
连枭有着将士的豪爽,也有寻常男子的温雅,倒是极耐心的剥她的衣裳,不至于一手扯去。
胭脂还在瞪大了眼看他,虽然她很想把眼睛闭上。
连枭褪去她的外衣,只剩一件白色亵衣,上面用粉线勾勒了一大朵的荷花。他刚探手要去解开,一双玉葱小手便握住了他的手,他抬眸看去,她又立刻受了惊吓般缩回。
外头虽冷,但屋内有暖炉,心内又焦躁起来,胭脂额上都热得渗出细汗来。
压来的唇薄凉而润泽,一会便滚烫起来,舌上的热度在她嘴里追逐着,渐显迷离。吻了许久,连枭支起身,双膝跪在她腰间两侧,将自己的衣裳脱去,露出精壮又交错着伤痕的身体。
胭脂看着他身上的伤痕,深浅不一,有些地方,深的几乎可以让人送命。她微微蹙眉,难怪有人说,战场无情,转眼便能让活人变成死人。
亵衣被扯去时,先前的羞涩倒是少了许多,心间轻轻荡着,她是喜欢这个男子的。
身子洁净无暇,没有伤痕,白中透着淡粉的红色,像盛开的荷花。那容颜,却又似妖娆的牡丹,连自制力向来很好的他,也几乎要压制不住那膨胀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他从她的眼眸开始,一寸一寸的往下吻去,吻到那点朱红时,很明显能感觉得到她身子在颤抖。
胭脂忍着喉间要发出的声音,身体已经紧绷着。那宽实又带着硬茧的手握住那朱峰,带来的摩挲感让她再也忍不住,娇吟了一声。这娇媚的声音让连枭也无法忍耐,伸手去触那耻丘,已有些许润泽。便将那粗树大放在幽谷处,慢慢往前探去。
只是进了小半,胭脂已经痛的缩身,伸手去推他。但是她怎么可能推得动这七尺男儿,到底还是被什么东西贯入了,痛的她眼泪都溢了出来。
那东西进出了数十下,疼痛终于是慢慢减弱。那落在身上的吻,游离在四处的手所带来的感觉,又清晰起来。
这种美妙,从未有过。
身下的撞击越发快了起来,她本是捂着嘴,不让声音唤出,连枭见状,将她两手交叠在她头上方,一手握住她两只手,不让她缩手。
这样一来,那白皙的身子,便全在他眼中了,这一看,又是膨胀了几分。胭脂的眉头紧锁,迷离的不知身在何方,只知道身下每每被充实,便会疼痛,但是疼痛时,又期盼能再进来。
屋内溢满了奇怪的气息,还有奇怪的声音。
身下的动作越发的大,连枭终于是松了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身,又更快了。
胭脂抓着被子,越发觉得又疼又痒,身体也绷的越来越厉害,终于是全身都抽了起来,所能感觉得到的身下在收缩,那骑在身上的人也似乎在带着她的身子一起动,忽然猛地达到一个高度,全身软了下来,已没了半分气力。
连枭没有急着从她体内出来,缓慢抽丨送了片刻,才缓缓出来。
胭脂闭着眼,慢慢喘着气,半日才恢复过来,睁眼看去,连枭已经自己拿着毛巾在刚才那澡桶的水前擦拭。她勉力坐起身,想要去服侍,身下又疼了起来,腿也全没了力气,刚落地,人便软在了地上,头撞在床柱上,疼的她倒抽冷气。
连枭听见声响,快步走了过去,将她抱起,放回床上,又拿了湿润的毛巾要替她擦拭□。
胭脂羞得拦他,“我自己来。”
她一面洁净着身,又看到床上的凌乱,面上又红了起来。连枭坐在一旁,本想穿衣就寝,见她一双圆目转来转去,面颊又红润,还带着些少女的圆润,甚是可爱娇媚,白嫩的身子还留有红痕,身体又是躁动,想着她是初次,起了怜惜。将里衣穿上,又把被单扯了,扔在地上,“明日让其他人收拾。”
胭脂应了一声,将亵衣穿好,要去放那毛巾,连枭一把拿去,也一并扔在地上,将她揽了过来,“睡吧。”
“嗯。”
胭脂实在是累得紧要,但是他这么搂着自己,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少女的心悸动着,只觉得这男子,真是喜欢自己的。
或许是……
46世子之心难揣测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关于齐慕。
先前我以为男配的意思是指‘除了男主之外戏份比较多的男子’,因此说齐慕是男配。但后来好友告诉我,男配的意思基本上就是指‘喜欢女主的人’一直忘了在作者有话说里头更正,让姑娘误会了他是胭脂的男二很抱歉,非常抱歉。窗外还没有亮色,第一声鸡鸣也没响,胭脂已经起了身,将被子拢紧,免得冷风进去。在床脚摸了衣裳,还没穿上,便听暗处传来连枭的声音,“起这么早做什么?”
“把弄脏的被褥拿去洗洗,免得待会她们进来看见了。”
声音陡然一顿,微带冷意,“你就这么怕别人知道么?”
胭脂听出他的不满之意,说道,“少爷大概是忘了,在他们眼里,胭脂早就是少爷的人了。如今再让他们看见这弄脏的被子,恐怕会多想。”
连枭倒是没想到这点,将她揽回被窝中,“那就多想罢,这么冷的天,井水也冻着。”
“嗯……”
连枭搂着她,身体细腻柔软,温热的气息吐纳在胸膛前,惹的他又燥热起来,问道,“身子可还疼?”
胭脂知道他问的是哪里,低声道,“还有点。”
听了这话,连枭压了那躁动的情绪,“睡吧。”
她本想再睡会就起身,却不知是仍累着,还是做的梦太美好,这一觉竟睡到天明。听到外头传来的敲门声,惊醒过来,这回真是被其他伺候晨起的婢女撞个正着了。连枭也醒了来,见她这模样,对外头说道,“晚半个时辰再来。”
婢女们知晓胭脂昨夜未回房,应又是留宿在连枭房中,相觑一眼,应声退下了。
等她们半个时辰后再去,屋里却已经没人了,床也收拾得整洁,应是出外头用早饭去了。几人眼里有了妒意,边打扫屋里边说道。
“胭脂真是好命,也不知少爷会疼她几年。”
“少爷不疼了,夫人也会疼的,她可是夫人的救命恩人。”
“不过白将军做正室,胭脂做姨娘,两人的性子应当不会让我们吃什么亏吧,总比外头来个不明不白的人好。”
“这倒是,万一来个搬弄是非的小妾,我们日子都不好过。”
几人说着,慢慢偏向了胭脂,想着,有个知道性子的人做主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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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慕来连府时,连枭和胭脂刚从外头回来。寒暄了一番,便道,“今日来,是特意来寻胭脂姑娘的。”
连枭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丫头的面子倒很大,世子有事要找她,派人来说一声就好。”
齐慕笑道,“倒也不是什么紧要事,不知子清兄可有什么要忙的?”
连枭说道,“也没什么要忙的。”
“那人我就暂且领走了。”
“嗯。”
胭脂不知齐慕有什么事,只是见连枭面色冷淡,眼底里生了一股闷气,忽然有些想笑。连枭看向她,见她脸上似忍了些笑意,也明白过来,看了她片刻,才收了视线。
齐慕看着两人眼神交汇,虽无法理解,但心底却也知道,他与胭脂是不可能有这种感觉的。
出了连家,齐慕带她去了茶肆,点了一壶好茶,才道,“你身上的伤可全好了?”
胭脂答道,“托世子的福,已全好了。”
因已坐下,原本遮着脖颈的衣襟微敞,依稀能见得她脖子上有红印。齐慕已是成年男子,见状,倒也知道是什么。默了片刻,才道,“你跟苏姑娘是至交,那她的事,你必定也知道的很清楚吧?”
胭脂一顿,“姑娘家的,总有那么些事是不会与外人道明,即便是至交。”
齐慕点点头,“确实。只是那时我在香山寻到你时,你曾在昏迷中念叨过一些话,因此有些在意罢了。”
胭脂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套话还是什么,笑道,“奴婢说了什么?”
齐慕也不急着说,茶已上来,饮了一口茶才缓声道,“你说,‘表小姐不是真的表小姐’。”
胭脂握杯的手微紧,面上还带着笑,“既然是昏迷时所说,自然是胡话了。”
齐慕看着她,那一闪而过的僵硬落在他眼中。任她反应如何机敏,一举一动也躲不过他的观察。剩下的话他也不用再问了,因为这已经足够印证他的猜疑。
苏洛心不是真的,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代替了她,面貌也确实没变,但他可以肯定这点。只是想到,便觉久未涟漪的心在隐隐跳着。
胭脂见他话锋转向别处,她的心头也是咯噔一阵。她又重新审视齐慕,看起来与其他皇族子弟一样,并无特别之处,可那藏在儒雅背后的睿智,甚至可以说是狡猾,却无人看见过。这人,绝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或许他已经猜到“苏洛心”的身份了,只是暂时没有办法找到真相,这实在是个危险的讯号。
两人貌合神离的喝了两壶茶,才各自回去。
刚进连家,胭脂便往翠竹苑疾步走去。进了那,苏洛心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屋里摇着手里的小绒球逗猫儿玩,神色怔愣,见了她,忙扔了毛球,正色道,“我只是看书看累了想玩玩。”
胭脂又气又觉好笑,“我又不是夫人,你糊弄也没用。”
苏洛心泄气道,“是啊……其实就算真是姨母进来,见了我在看书,我也心虚。”
胭脂将猫儿抱回地上,坐□道,“一次冬试便将表小姐击垮了么?”
苏洛心叹气道,“也不是,只是有心事。”
齐慕那家伙坚持要娶自己,还说去打点聘礼,求皇上赐婚,想到她就觉头疼。要说逃婚吧,对方可是皇族中人,估计不等她走出城门就被抓回去了。可总不能就这么嫁了,不行,她待会再去找他理论。
“表小姐,我问你,你是不是近来跟慕世子走得近了?”若不是如此,怎么会被他发现这些。
苏洛心咽了咽,不会吧,她不过是跟他去喝过一回酒,就被发现了?讪笑道,“没啊,我怎么会跟他走得近。”
胭脂知道她性子,分明就是是个不会说大话的人,神色慌慌张张的,当即沉了脸道,“刚才慕世子来找我问话,说我之前在香山昏迷时,曾说了一句‘表小姐不是真的表小姐’。”
苏洛心一听,苦了脸道,“胭脂,你不厚道哇,快去揍周公一顿。”
胭脂苦笑,“你真是笨,这话分明是在套我。若慕世子也问了你什么,你可一定要提神,莫让他把你圈进里头了。”
苏洛心提了提抱在怀中的软枕,只留了一双眼睛看她。胭脂面色一变,知道齐慕已先发制人,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怎的就不会说谎。”
“我当时喝醉了。”
胭脂不想打压她,摇了摇头,“就这么让他猜着吧,反正他也寻不到什么证据。要是逼急了,你就寻个机会把脑袋磕磕,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苏洛心笑了笑,“这个法子好。”
“还得意。”
“嘻。”苏洛心转了转眼眸,又挽了她的手,“胭脂,那个……齐慕说要娶我,你帮我想个法子回绝好吗?你点子多,这是小事对不对?”
胭脂蹙眉看她,“先前不是已经回绝了吗,怎的如今又来?”
苏洛心犹豫片刻,才弱声道,“冬试那天,我在宫外见到他,拉着他去喝了酒,结果醒来就……躺一块去了。”见她愣神,忙说道,“可是我们没做什么,真的,都不疼,只是衣服脱了而已。所以他说要负责什么的,可我不想啊。”
胭脂昨晚才经历鱼水之欢,知道她说的疼是指的什么,想到夜里的事,面上微红,收回心思说道,“慕世子倒也奇怪,他猜到你非表小姐,可眼里却没有惊惧,反而是有点……有点惊喜,那眼神,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苏洛心垂眸想了片刻,“齐晨那小包子不是说,他哥哥是个寂寞之人吗,大概是因为真的觉得我好玩吧。”她愤然道,“那更不能嫁给他了!”
胭脂想了想,说道,“你将当日的事一一说给我听,细节也不许漏了。”
苏洛心面色枣红,“为、为什么?”
胭脂蹙眉道,“我总觉得慕世子并非是个简单之人,至少不会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
苏洛心眼睛也亮了起来,“我就说他像大内密探啦。”
“大内密探?”
“就是专门替皇上办事的人,一般是替皇上做见不得人的事,或者监视,还有杀奸臣什么的。”
胭脂见她又口无遮拦,嘘了她一声,苏洛心也低低嘘声,模样像小贼,两人蓦地笑了起来。
苏洛心把当日的事原原本本道出,胭脂越听便越不安,细想了许久,才道,“按照你说的,当日去喝酒时那些侍卫还在,可是你醒来,却只有你和慕世子。一般来说,除了世子下令,侍卫是不可能离开的。”
苏洛心听明白过来,咬牙道,“你是说,齐慕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又恍然道,“难怪那天我醒来说不疼的时候,他脱口说我不是早就被人给……那个过了,要是他调查无误,知道我还是处子之身,那应当会提前在被子里染些颜色吧?”
胭脂也不知,这猜测有些奇怪,而且很不可思议,“慕世子这么做,难道只是因为在你醉酒之后,听你说了‘胡话’,于是起了兴致要你娶进门慢慢探究么?”
苏洛心抖了一抖,“那我跟小白鼠有什么区别,没想到相貌堂堂的世子竟然是个心理扭曲的家伙。”
胭脂安慰道,“这些只是我们的推论,或许真相并非如此。”
“总之一定要把这门亲事推掉,不能让他跑到皇上面前去求赐婚啊。”苏洛心掀了毛毯,“我去找姨母,让她先进宫找太后她们放个风声,不要给我赐婚,还想多留我在身边几年什么的。”
胭脂想了想,也没其他办法了。太后总不会不给连家这个面子,不过齐慕那人,真是越想便越觉可怕得很。宁可碰见真小人,不愿见个伪君子。
苏洛心刚穿好鞋子,外头便传来婢女的声音。
“表小姐,宫里头来公公了,要宣旨,夫人让大伙都出院子里头去。”
胭脂心头一顿,苏洛心也不由一咽,“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47离别前夕付真心
再过七日,便是年三十了。
连府上下已经是张灯结彩,廊道也挂满了红灯笼,虽入了夜,但也依旧明亮。光束照入里屋,堪比烛火,映照在两个□的身体上,更显暧昧。
高涨的情绪过后,欢愉还留在身上。深浅的吻痕散落在白皙的身上,泛着说不出的情丨欲。
洁净了身子,连枭覆上被子,将她掩得严实。
自初次后,似乎也有了其他曼妙的感觉,也少了疲累,更多的是奇怪的愉悦感。胭脂伏在他宽实的胸膛上,微有困意,揉了揉眼道,“今日表小姐仍是没吃饭,少爷真的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么?”
连枭握着她的发在手中揉着,听她这么说,闭了眼道,“我连自己的婚事尚且不能做主。”
话的确不假,胭脂也无法。
连枭又缓缓睁眼,微带轻笑,“嫁给慕世子也好,她性子太急,也该是找个这样的夫君。”
胭脂没告诉他齐慕似乎并非那样的人,那日的圣旨果真是赐婚的,还是太后懿旨。而且连婚期都指定了,明年秋九月十五。想到这皇婚,她忍不住道,“少爷跟白将军什么时候成亲?”
“拖着。”
胭脂看他,“为何要拖着?”
连枭面色浅淡,眸里神色却并不淡漠,“肚子争气些,先生个孩子。虽做不了嫡长子,但毕竟是第一个,父亲和母亲也会疼些。”
胭脂一愣,倒没想到他竟是在考虑这个。不禁笑了笑,“生孩子倒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连枭听言,微挑了眉,揽住她的腰身往左往下翻,压了上去,在她额上重吻一记,顺着耳廓吻下,“的确不是你一人的事。”
胭脂忙推了推,他身体好着,一夜不眠也没事,可她若再折腾,明日得腰疼了。只是未推动半分,那炽热的唇游离在身上,顿觉羞涩,手本在撑着,也慢慢滑上他的脖子,环住了他,迎着热吻。
微带硬茧的左手已在玉峰上高托浅揉,动作温柔熟稔,另一手滑向两腿之间,触觉柔软而温热,轻轻浅浅的揉刮着。感应着她的微微颤抖,指处已有润意。身下的人忍着声音,却仍能听见娇声喘息,惹的他情绪高涨,终于是进入谷口,紧密贴合。
胭脂本是咬着唇,那酥麻瞬间溢满全身,忍不住唤出了声,听的她顿感羞涩,刚捂住嘴,手百度搜索“领域”看最新章节已被他握住压在一侧。声音已完全无法控制,只能任由心底的羞意抛在一旁,轻声喘息。
身上的人似不知疲倦,愈发的快,愈发的热。
犹如身在云端,思绪早就不知去了何处,身体接受着这进出,似乎过了很久,又不愿就此结束,猛然的快意直冲而上,瞬间席卷全身,人好像僵了般,分开的双腿直硬,□想往外推送什么,却仍被撞击着,两种情绪冲突相遇,刺激着全身,得到极大满足,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连枭尚且觉得微有疲累,再看胭脂,眼神迷离,面颊被外头的灯笼映得更是红润,都是细汗。他低头吻了那紧闭的眼,扯了被子盖上。迷糊中胭脂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动,以为他仍要,睁眼看去,却见他正拿着温热毛巾贴在腿间擦净,不觉缩了腿,面色更是红晕。
水盆下放着暖炉,水有些烫。等他拧了毛巾擦拭干净,再回被窝中,双手并不会冷,便将她搂在怀中,见她要睡了过去,才道,“父亲已回了书信,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但要在攻陷敌国后。”
胭脂本还有些迷糊,听了这话清醒了些,又听他缓声道,“现在与敌国的战事,势如破竹,皇城除了禁卫军守城,已经调兵遣将,趁着过年敌国人心不齐,带着士兵一鼓作气攻占剩余的城池。”
胭脂应了一声,又觉不对,从他怀中出来,看着他清浅的眸子道,“少爷的意思是,你不在皇城过年,要领兵去边城?”
连枭眸子微缩,“嗯。”
胭脂顿觉失落,她本以为今年能一起吃个团年饭,陪她看烟火,“那……何时走?”
“天明。”
胭脂吃了一惊,“那为何如今才说,衣物也未收拾好。”
“因是秘密行事,怕城中有细作走漏风声,因此一直瞒着,隐瞒多一日,就多一分胜算。”
“那夫人可知?”
“还不知。”
无怪乎今晚有些反常。胭脂想着,起身穿了衣裳,点了灯火去收拾衣物。连枭也不拦她,看着那背影在烛火下显得俏丽美好,心中微动,着了长衣,上前拉住她的手,握了下巴落下长吻,声音微僵,“不许在我出门时,又惹些蜂蝶回来。”
想着他要离开,又不知何时归来,战场又甚是凶险,胭脂忍着心头泛起的酸楚,却压抑不住,双手环在他的腰间,哽声道,“少爷,你回来就接我过门好不好。”
不再关乎什么女子年华易逝,不再想什么可以再寻个好的人家,如今的确是想嫁他了。她想起白梨那日所说,嫁个不喜欢的人,日后要走便毫无挂念。她总算知晓什么叫做挂念,以往他出征,从漠不关心到稍有担忧,再到今日,心情十分难受。可这份牵挂,却让她觉得自己终于是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哭声触碰着年轻将军的心弦,长叹了一气,揽着她的腰身道,“好,等我回来,回来我便迎你过门,你可愿等?”
“愿等。”
连枭微顿,凝视她的双眸,“你愿等多少时日?”
泪眼迷离,看得并不真切,胭脂说道,“哪日不喜欢少爷了,就不等了。”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的狡猾,却又诚实无比,连枭失声笑了笑,抱她回了床上,看着这可人儿,低声道,“若我喜欢你一世,你也喜欢我一世可好?”
实在是累了,听着这淡淡沉沉的声音,胭脂以为自己已入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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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连枭突然出征,他房里的人也一并放了假,让他们回去团年。宋夫人让管家去寻了胭脂,若她愿意留年,也可留下。胭脂知晓她是将自己当做连家人,可毕竟不是,便婉拒了。
苏洛心绝食抗议无效,便饕餮起来,准备将自己吃成个圆润胖子膈应齐慕。可这躯壳似乎根本就没有发胖的体质,吃下的东西着实是浪费了,更是郁闷。见胭脂回家,也跟了去玩。
何家因有连枭“嘱咐”,今年待胭脂极好,连衣裳也先替她去绸缎庄做了一身新的,还买了胭脂水粉。
苏洛心因常来这里,又总是带好吃好玩的,与那三个孩童已混得熟络。连那性子恶劣的大儿子,也收敛了恶意。
腊月二九,雪停,风寒。
刚出了门,就见门口停着缀着缨络的马车,她见了,差点吐了出来。齐慕正下了车,见了她,问道,“是要出门么?”
苏洛心瞪了他一眼,“不是。”
齐慕见她仍旧是仇人见面般,知她恼自己执意去求了赐婚的旨意,也不在意,见胭脂手上提着包袱,却也不厚重,便问道,“可是要回家团年?”
不管他底细如何,也不能像苏洛心那般,胭脂欠身道,“回世子,正要回家。”
“我载你一程。”
“不必劳烦世子,奴婢走回去便可。”
“我载你一程。”
苏洛心忍不住扯了扯胭脂的衣袖,轻声打趣道,“人体复读机又出现了。”
胭脂眨了眨眼,齐慕耳灵,字字不落,但都没听懂。这吐槽那么给力,却换来两人满面迷茫神色,苏洛心顿感寂寞啊。隐约见那车内有帘子在动,里头有人,却闷着不出声,她抿了笑,一步跃上,车下两人便听见里头传来齐晨的惨叫声,不禁摇头。
到了何家,何山见了齐慕,以为他是陪着胭脂来,却见他和苏洛心走的近,一时拿不准他们的关系,便不想了。
苏洛心见桌上放着对联,便拿了米糊罐子塞到齐晨手上,“小肉包子,我们贴对联去。”
齐晨瞥了一眼,不屑道,“不贴。”
“不贴捏你包子脸。”
齐晨气道,“为什么抓我来这,我要回府。要贴找你夫君去,抓我干嘛。”
小孩子脾气大,说不干就不干,趁她不注意,转身就跑到外头去了。胭脂追不上,便让何家大儿子去看着,送他到村口坐马车回去。苏洛心哼声道,“惯的,要我是你娘,一定抽你。”
祝有兰朗声笑道,“等你有了娃,就不会这么想了。”
苏洛心不服气,抹了米糊,使唤齐慕去搬来梯子,自己踩上去贴,“歪了没,好看吗?”
齐慕抬头看去,午时强光下的女子显得分外俏皮,肌肤如雪细腻,柳眉修长,一对眸子更是灵气逼人,他点点头,“好看。”
没想到一贴一个准,苏洛心心满意足的下了梯子,拍了拍手,抬眼一看,气的指了指,“分明就是歪了,齐慕,你是斗鸡眼吗?”
胭脂在里头听见这词,收回步子,去帮祝有兰做午饭。
齐慕不气不恼,问道,“你这么凶,果然是应该嫁个没脾气的人。”
苏洛心一顿,盯着他道,“齐慕,你不是没脾气,只是没什么可让你发脾气的,或者说,还没碰见让你暴跳如雷的事。温润如玉的背后,藏着的或许是禽兽的心,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气氛陡然不对,齐慕看她的眼神渐变,再开口时,声调仍不急不缓,但却低沉许多,“你是越来越讨厌我,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一次从个古人嘴里听见喜欢二字,还是对自己说的,苏洛心吓了一跳,“齐慕,你的思维不正常。”
齐慕淡淡看她,“如何不正常?”
苏洛心语塞,她总不能说他比这里人开化多了,撇下一句“就是不正常”,混着强词夺理的语调,便进了院子里。
齐慕默了片刻,又看那贴的歪斜的对联,自语道,“好看。”
48彼岸花开叶不见
连府的年过的有些冷清,不但是连家,其他人家里,也都是如此。家中壮丁基本都参军去了,虽是战战告捷,但国之喜也弥补不了家人无法团年的遗憾,整个皇城都似没了活气。
君主知晓此事,便下令年初三在围城高塔放烟火,平日只有皇族高官才能涉足的地方,如今平民百姓也都可进去围望。又严令进入围城者不许驾马,所带随从不许超过两名,不得强占位置,以示天下一家。
苏洛心喜好玩乐,早早唤了胭脂去。胭脂见白梨仍闷在府里,便也拉了她,想着她们两人也该冰释前嫌了,结果不得顺意,仍是不说话。
围城外头已经有许多小贩在卖炮仗烟火,若不是胭脂拦着苏洛心,她怕是要把人家整个竹筐都买下。
胭脂见白梨神色淡然,忍不住问道,“白姑娘不玩么?”
白梨说道,“小孩子家的玩意罢了。”
苏洛心一听,抱着满怀的烟火斜乜她一眼,怪声道,“是啊,我们童心未泯,白将军可是七十岁的大婶心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又是大眼瞪小眼。胭脂也甚是无奈,进了里头,已是人山人海,高塔也开始放些小烟火,红光冲天,混着这热闹气氛,心情也好了起来。刚择了个位置,目光猛地追寻在一人身上,细看过去却是连清。
自他搬到临近街道后,许久未曾见过他,已不再是高高瘦瘦的模样,长了些肉,更显得有男子气概了些。咋看之下,那清冷的神色果真和连枭很像,又想起她年前问的话,若他留年,可会来陪她看烟火,如今那人却又去了边城,徒留她一人,这一想一看,胭脂微微晃神。
视线过于专注,连清也察觉到了,侧身看去,在那人海中便一眼瞧见了胭脂,两人眼神怔松片刻,便换来她的欠身,远远问了安。神色没有一分留恋,只有浅淡的主仆模样,身旁的女子唤了他一声,连清便回了头,对那女子笑得亲密,“夫人何事?”
胭脂收了视线,从地上拿了烟火,用火折子点燃,便见手上的细条儿嘶嘶冒着红绿光,不禁看得怔神。
苏洛心挑来拣去了一会,还没决定先玩哪个,白梨只是静静看着,三个女子,各有心事。
高空一声巨响,引得人们抬头看去,只见天穹已被染成红色,漫天的红意将围城千百人瞬间吸引,一炮未停,巨大声响又随云而上,那因战事而带来的阴霾,似乎也暂时烟消云散了。
胭脂心中的严寒似也被这赤红烟火驱散了,虽然此刻连枭并未陪她看烟火,但是两人的心,却都是在的。比起以前的貌合神离,好了不知多少。想到这,也打起了精神,将烟火放在白梨手上,笑道,“白姑娘,一起玩吧。”
白梨顿了顿,苏洛心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刻薄话,清了清嗓子略带别扭,“一起玩吧。”
台阶已铺好了,白梨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顺势点头道,“嗯。”
几人回到家中,因外头寒冷,进了屋里,苏洛心便去烫了酒来,三人话不多,但也不至于尴尬,喝了些酒,身子是暖了,但心也醉了,倒头在苏洛心房里一齐睡了过去。被子太小,天又寒凉,三人迷迷糊糊的挤在了一起。
翌日伺候晨起的婢女进了房,见了三人睡相,顿觉诧异,但又觉亲昵无间,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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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一到,花灯便从城门铺到皇宫门口,其他主要的街道也装饰得漂亮。十五过后,年也算过完了。
胭脂每隔不久,便会写信去边城,但并无回信。胭脂只道他忙,仍旧是去信那边。偶尔慕世子来了,便会问他边城战况。
白梨一直赋闲,朝廷也没委派任务,想着自己可能仍被监视中,便没有提出回白家,即便是回去,除了下人,也无其他亲人。
苏洛心又捧了书看,但一晃到了夏季,却未去参加医女夏考。宋夫人当她玩心过了,又嘱咐她安心等秋日出嫁就好,别胡思乱想,她倒也乖顺应声。
七月菡萏正盛开。
胭脂早早起了身,刚掀了被子,碧落便迷糊道,“怎的起这么早?”
“和表小姐去赏荷。”
“哦。”
应了一声,又传来重重的鼻息声,片刻又睡了过去。胭脂笑了笑,替她拢好被角,去外头洗漱。
还未到郊外荷塘,远远便闻到荷花香气,混着清晨的雨露清淡气息,更是沁人心脾,好闻得很。
苏洛心在岸边租了条小舟,也不让船家跟着,拉了胭脂上去。小舟撑入荷花丛中,她才道,“我准备逃婚。”
胭脂吃了一惊,“为何?”
“我过年的时候想,齐慕倒也不是说不好,但是心里对他真的没任何感觉,我总不能真这么嫁过去让他当作小白鼠。我这两个月已经在攒钱,准备逃走的东西和路线,应该不会落得上次那样的下场了。”苏洛心笑道,“如果我在杏林学上能有所成,那也是有了一技之长,钱就算没了,也能活下来。”
胭脂默然,以往她会拦着她,可现在她不想,嫁给个不知心思的人,倒真是不如不嫁了。想着这待自己极好的人要走,微微泛起苦意,“少爷未归,你又要走,留我一人在这了。”
苏洛心握了她的手,安慰道,“表哥很快就会回来了,不是说仗快打完了吗。我约摸是九月走,兴许能陪你到表哥凯旋之日。”
两人聊至晌午,腹中饥饿,才回城。
到了城门,却见往日半开的城门敞开,侍卫多而整齐,氛围也变了。
苏洛心自嘲道,“乖乖,刚说完要逃婚的事就见了这么多侍卫,这是要吓死我吗?”见胭脂的步子顿了,打趣道,“难道他们是要抓你?”
胭脂面上有笑,声音却微微哽咽,“回来了。”
苏洛心不解,“什么回来了?”
话刚落,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掠过,飘起一骑红尘,马背上的人不等马停,娴熟下了马,对那站在前头的侍卫说道,“凯旋大军已在五里之外。”
那侍卫说道,“已禀报宫中,皇上将会亲迎众将士凯旋。”
“得令。”
那骑马之人气未喘得匀称,便又上马去回报。
苏洛心已听明白是怎么回事,那进出的百姓也已然明白,青国已经攻下,祁桑国将士胜仗归来。众人愣了片刻,便欢呼起来,比那过年更为欢喜。苏洛心一步跃上摇了摇那侍卫长的手,“赢了吗?我们赢了吗?”
那人也不恼她无礼,心中的澎湃倒不见得比她少,但面上依旧淡定,“是。”
苏洛心忍不住大笑,转身去寻胭脂,却见她泪眼朦胧,抱了她道,“表哥要回来了,胭脂我可以喝了喜酒再走了。”
胭脂笑了笑,泪便落了,是啊,终于是尘埃落定,她不用再等了。
因皇上亲迎,因此禁卫军从宫门列到城门,苏洛心怕待会人多挤不回去,拉了胭脂回家去,反正在外头也不能接近军队。
白梨陪宋夫人喝完茶,刚出了正堂,便见苏洛心像只兔子蹦达了回来,笑已到了眉梢,开口便道,“姨父领兵回来了。”
白梨神色微顿,见了一旁的胭脂,欲言又止,点了点头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她只是想起前世的事,她的命途是改变了,但其他人的没有。也因此,她才选了连家,选了连枭,如今,不会有人再束缚她了。抬头看了一眼那烈日,刺得人有些晕眩。
宋夫人在里头便听见这话,急忙迎了出来,问道,“心儿,此话当真?”
苏洛心笑道,“自然是,已经在五里外了,皇上还准备亲自去城门口接。”
“你表哥可是一同回来?”
“这倒不知,不过应该是一起的。”
宋夫人连声感慨,忙使唤下人去起灶火烧菜,又让人去准备柳叶水,好去去风尘。出了门,见胭脂在外头,也宽声道,“待会进了城,约摸是先进宫里禀报事宜,倒没这么快,你先去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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