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妖后无双 - 第六十三章 不甘人后
应国武德元年的春节就这样过去了。雅充容产后依然住在“永华殿”中,聂无双朝夕伴着她,温言劝导,渐渐的,她精神也好了许多。淑妃命人送来滋补的补品,聂无双笑着代为收下,但是等送礼来的宫人一走,她统统命宫人悄悄丢了。
雅充容见她这样做,苦笑了下:“聂姐姐何苦如此?糟蹋了这么好的补品。”
聂无双冷笑:“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谁知道这东西里有没有毒?有本宫在的一天,休想她害你性命!”
雅充容恍若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怔怔看着自己亲手做的小衣服,一件件收好:“终归是能看到孩子的。臣妾相信有这么一天的。”
聂无双最看不得她这样,猛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殿中。杨直见她心烦,上前劝道:“娘娘,雅充容虽可怜,但是娘娘留着她在宫中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
聂无双叹了一口气:“那还能怎么办?本宫答应过玉妃,要好好照顾她,现在孩子被淑妃夺去了,她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岂不是失信于人?”
杨直叹息:“娘娘,自己在宫中尚不能安然度过,何必管别人的事?”
聂无双知道他说的都对,但是让她弃雅充容不顾,实在是做不出来。她想了想,忽地冷笑:“雅充容都生了,那云充媛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直微微吃惊:“娘娘的意思是?”
聂无双美眸中射出冷冷寒光:“她淑妃既然夺雅充容的孩子,本宫自然不能甘于人后!”
杨直急忙道:“娘娘,这……”
聂无双冷笑:“与淑妃抗衡,本宫已经失了先机,现在除非就是本宫立刻怀上孩子,要不就是拿别人的孩子。不然本宫如何提高在后宫的份量?”
她冷冷转身,许久才道:“雅充容精神一直不好,也许有个孩子能让她开心一些。”
杨直看着她冷然拂袖的背影,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在宫中春节要一直热闹到了元宵才算是过完节,聂无双每日依然去向皇后请安。皇后的“来仪宫”每天都有宗室王妃等等前来走动。
聂无双每次都陪着皇后应酬各贵妇诰命夫人等等,皇后见她乖巧,笑着惋惜道:“可惜啊,那次雅充容本宫没有来得及向皇上请旨,不然的话……”
聂无双一笑:“无所谓的,皇后娘娘,再说臣妾还是年轻,只不过就辛苦了淑妃娘娘。”
皇后听了,冷冷哼了一声:“她想孩子想得快疯了,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聂无双见皇后的神情,正中下怀,抿了嘴,不再接口。
她忽地想起一事,笑道:“皇后娘娘,说起孩子,这云充媛怎么还没动静呢?”
皇后懒洋洋地道:“谁知道呢,这种生孩子的事可说不准。要不本宫再派太医前去看看?”她说着,吩咐太医前去给云充媛请脉问诊。
聂无双笑道:“皇后娘娘体恤臣妾们,难怪皇上经常在臣妾面前盛赞皇后娘娘仁心呢。”
皇后微微一笑,看了她一眼:“皇上虽然嘴上赞着本宫,但是这心里喜欢的还是碧嫔呢。这点本宫心里可是十分明白的。”
不一会,太医到了。聂无双笑道:“要不臣妾再替皇后娘娘跑一趟,去看看云充媛?”
皇后笑道:“好吧,那本宫就偷懒一回,你替本宫好好去看看云充媛吧。”
聂无双得了旨意,带着太医与医女浩浩荡荡向“明芙宫”而去。“明芙宫”中的荷花池上结了一层厚冰,没事地宫女内侍都在冰面上玩闹,聂无双看了一会,这才施施然走进了云充媛住的暖阁中。
云充媛因有孕,脸上浮肿,脚上也浮肿得厉害。她正与自己刚进宫的母亲宁国夫人说话,见聂无双进来,不由紧张道:“你来做什么?”
聂无双看着她敌视的眼睛,淡淡道:“也没什么,奉了皇后之命,来看云充媛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云充媛闻言冷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聂无双对她的恶言恶语并不在意,笑道:“毕竟事关皇嗣,皇后娘娘不得不谨慎一点,就算云充媛再讨厌本宫,也要先忍一忍。”
她说罢一挥手,太医上前请脉。云充媛再不喜欢,也只能让太医请脉问诊。太医诊了许久,换了一只手再诊。又诊了许久,才郑重地向聂无双道:“云充媛的胎像有些奇怪,微臣请求几位太医一起会诊。”
云充媛一听,叫起来:“胡说八道!本宫的胎像怎么会奇怪!分明是你这个老古董听了她的唆使!”
聂无双美眸一横,冷笑:“云充媛说话可要有分寸,这旨意是皇后下的,太医是皇后请的,本宫不过是跑跑腿而已。本宫唆使太医又有什么好处?”
宁国夫人劝云充媛:“我儿,先听太医怎么说。”
太医沉吟一会:“微臣查了脉,觉得子脉微弱,云充媛娘娘这两日会不会觉得胎中孩儿动得少了?”
云充媛脸色一白:“是……是……是少了些。”她顿了顿,紧张地扶着肚子问:“这有什么关系吗?”
太医摇了摇头:“微臣还不知,不过总之是不太好,还是请别的太医一起来会诊吧,这事关皇嗣,微臣也不敢轻易断言。”
聂无双听得太医这样说,于是道:“如此就准太医所说,去请其他的太医们一起来吧。”
云充媛与宁国夫人两人惊疑不定。聂无双施施然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人。云充媛被她幽冷的美眸看得心中发寒,但是碍于皇后的谕旨在不敢发作。
聂无双坐了一会,太医们鱼贯而来,又是一阵会诊。结论出来:太医们一致认为一定要催产,不然恐会腹死胎中。
云充媛一听,惊恐万分,握着宁国夫人的手哭道:“娘亲,我不信,怎么会这样?”她看向一旁的聂无双,恨恨地道:“娘亲,一定是这妖女给我下咒的!娘亲,娘亲一定是她!”
聂无双也没有料到今日来“明芙宫”是这样的遭遇,冷笑一声:“本来是皇后觉得云充媛迟迟未产,所以担心请太医来看看,既然太医诊断已经出来,本宫不得不向皇上皇后禀报了。”
她转身要走,云充媛不顾自己大腹便便,踉跄几步追上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神情紧张:“等等,你要怎么说?”
聂无双甩开她的钳制,美眸中流露厌恶:“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照实说。”
云充媛看了她许久,心有不甘愿,宁国夫人上前劝道:“我儿,这事关皇嗣,还是得告诉皇上与皇后。”
聂无双挣脱她的手,淡淡道:“不管你信与不信,这种事本宫捏造不来。”
她说完向“来仪宫”而去。
等聂无双一五一十向皇后禀报的时候,皇后从美人榻上惊异地支起身来:“如此说来,今天还是恰好撞了大运,不然的话再迟两天可不是就……”
聂无双闻言,心中悻悻,但又不得不承认云充媛果然是个命好的,这事要是晚发现一两天恐怕就不好了。若真的胎死腹中,云充媛可是要治罪的!在后宫,允许宫妃不能生育、允许宫妃孕中小产;唯一忌讳的是生出来的是畸形,死胎!轻者要贬入永巷,重者可是欺君之罪,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聂无双与皇后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悻悻之意。皇后自然是不喜云充媛,她欲言又止。聂无双忽地想起淑妃之前说皇后善妒,心中激灵一动,连忙跪下:“皇后娘娘,臣妾有几句话要与娘娘说。”
皇后挥退身边的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聂无双:“碧嫔可有什么话要说?”
聂无双磕了一个头:“臣妾自知才德微薄,但是臣妾这一次恳请皇后娘娘,若云充媛生下孩子,能否交给臣妾教养?”
皇后挑了挑画了精致的凤眉,微微一笑,转过身曼声道:“本宫凭什么给碧嫔教养呢?这后宫有那么多妃子,你虽深受皇上宠爱,但是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她明黄色的凤服下摆流光潋滟,似早春那一抹明艳的春水,令人睁不开眼。
聂无双一笑,复又磕头:“给臣妾教养,这未出世的孩子才不会成为大皇子的以后的敌人啊。皇后娘娘,臣妾一颗忠心都是为了皇后娘娘您呢……”
皇后回眸,凤眸中已是寒光冷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聂无双胸有成竹,迎上皇后的目光:“皇后娘娘,淑妃抢了二皇子,为的是什么,这简直是司马之心,路人皆知。皇后娘娘难道看不出来吗?”
皇后一掌拍上案几,“砰”地一声,茶盏都跳了起来。她冷笑:“她敢?!”
聂无双更低地俯下头,红唇边却溢出丝丝得色:“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但是如今皇上春秋正盛,淑妃势大,有了二皇子就更有与皇后娘娘叫板的资格,臣妾窃为皇后娘娘计,这若云充媛生了三皇子,给臣妾教养起码会为娘娘分一分忧,臣妾孤苦,只求有子嗣可以傍身,若是还是给了云充媛教养,她恐怕不会体会娘娘的苦心。”
皇后闻言低头细细地想。聂无双伏跪在地上,许久,面前伸来皇后保养得十分柔嫩的手,根根如葱一般的手指上套着长而华贵的护甲,明晃晃贵气逼人。
“起来吧,碧嫔一片忠心,本宫姑且信了。”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绝美的面容:“若真的是皇子,本宫就做主给你了。以后可不要辜负本宫的心意才是。”
聂无双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跪下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娘娘恩德臣妾铭记于心。”
皇后笑着看着她:“去传旨吧,就叫太医们开始催产吧。”
聂无双正要退下去,忽地问:“催产一定是有风险的,若是产子中途……”
皇后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皇嗣为重,保子不保母。”
聂无双心中冷笑一声:她早就料到皇后会这样说,但面上越发恭敬:“是,臣妾尊皇后娘娘谕旨。”
……
明芙宫中,太医们已进去大约半个时辰,药石针灸双管齐下,过了一会,从里面传来云充媛哀哀的叫声。
太医擦着热汗:“娘娘,开始生产了。”
聂无双坐在暖阁旁边抿了一口热茶,点了点头:“好好看着。”
太医们自然不敢懈怠,聚拢在一起又纷纷讨论如何给云充媛助产,一排的医女在一旁垂手恭立,等一得太医的指示便进入产室助产。云充媛这一胎产得极慢,到了晚上才开了两指,而人已经痛得昏过两次。
聂无双听着太医的汇报,秀眉深皱,如此看来云充媛是没有力气再继续生产下去。
太医道:“娘娘这……这该怎么办?”
聂无双银牙一咬,美眸中冷色森森:“皇后说了,皇嗣为重,保子不保母!”
太医倒吸一口冷气,急急地道:“娘娘,云充媛娘娘素有心疾,恐不能再下重药,万一……”
聂无双从遇到这样的难题,眉头深皱:“那太医去禀报皇上吧。本宫也做不了主,按这样下去,云充媛到明天恐怕就会力脱,到时候母子都不能保全,本宫怎么向皇后复命?”
太医急得额上冷汗淋漓,正在踌躇间,忽地听见内侍唱和:“皇上驾到——”
聂无双连忙上前迎驾,萧凤溟一身玄色绣金色蟠龙披风,快步走了过来。
他脸色并不好看,一进门便问:“她如何了?”
聂无双把太医的话说了,萧凤溟顿了顿,不吭一声。聂无双看他脸上的神色,心中一灰:在他心中,恐怕还是有云充媛的位置。
“皇上既然来了,便由皇上决断吧。”聂无双淡淡道。
萧凤溟看着聂无双,再看向太医:“能不能母子保全的法子?”
太医支支吾吾:“若云充媛娘娘是个身强力健的女子,微臣就有把握,但是云充媛素有心疾,恐怕……得保一个,弃一个。”
萧凤溟清朗的面色沉沉如天边的乌云,聂无双坐在一旁,心中滋味万千。许久,萧凤溟长叹一声:“太医能保谁就保谁吧。”
太医闻言,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皇上,微臣不敢做主啊!”
萧凤溟揉了揉额角:“真的只能保一个么?”
聂无双见他犹豫,站起身来,直面太医:“太医的意思是,若是不下重药催产,到了天明恐怕孩子不但出不来,云充媛也会脱力。母子俱危,此乃下下策!”
“若是下重药催产,云充媛恐会心疾发作,但是孩子却能生出来。这是中策。”
“上策呢?”萧凤溟抬头问道。
聂无双面上木然:“上策自然是要靠上天保佑,母子均安。臣妾言尽于此。皇上决断吧。”
萧凤溟沉默许久,里面云妃哀叫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终于重重挥手:“用药吧!”
聂无双心中无形中松了大大一口气。太医急忙下去熬药。萧凤溟闭上眼,坐在椅中,手臂上一暖,却是聂无双站在他的跟前,目光殷切:“皇上做的决定是对的。”
萧凤溟挥了挥手:“朕走了,你替朕好好看着。”他一侧头,清俊的面容掠过一丝哀色,聂无双忽地觉得心中同情他。
再无感情的人,三年盛宠,他必定是用心与云充媛的——当年的云妃,清高骄傲的云妃,那个被他养在深宫中不谙人情世故的女子。他一定是也付出了真心爱着的。
“皇上……”聂无双不由拉住他的袖子。
萧凤溟回头,面容上已是无波:“朕累了。”他披上披风,慢慢走入风雪中。
此时,不知是不是云妃痛极还是听到了萧凤溟的声音,凄厉喊了一声:“皇上——皇上——”
她看见萧凤溟脚步顿了顿,终究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色微明的时候,云充媛终于生下一个皱巴巴的皇子。稳婆赶紧去报喜,医女把三皇子包好放到聂无双手中:“娘娘,恭喜,是个皇子啊!”
聂无双看着怀中那因为生产许久而憋得皮肤都是紫色的孩子,下意识地丢,但终究是忍住了这个冲动,木然地问:“云充媛如何了?”
医女怯怯地摇了摇头:“恐怕熬不过了。”
聂无双忽地推开她,抱着孩子走进产室。在产床上,云充媛已是陷入了昏迷中,额上,脸上扎了几根明晃晃的银针,犹在颤抖。宁国夫人在外嚎哭,哭声一阵一阵。聂无双看着她一夜间陡然黯淡的脸色,慢慢地道:“你放心吧。你的孩子本宫一定会把他好好养大,即使以后即不了皇帝位,本宫也会让他平安一世。”
“安心走吧!”淡淡的叹息随着话语丢下,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拂袖离开。
守在产室外的宁国夫人见她出来,疯了一般扑上去:“你这个妖女,你放下孩子,这是我们慕容家的孩子……这是我儿的孩子……聂无双你这个妖女!……苍天啊……”
聂无双避开她的扑打,冷声喝道:“来人,宁国夫人疯了,快拉她下去!”
内侍宫女连忙上前拉住宁国夫人。聂无双抱着怀中的孩子,冷冷笑了起来:“你可不是疯了吗?这孩子是皇上的孩子!以后也会是本宫的孩子!”
她傲然一笑:“本宫若是平步青云,这孩子以后自然也会荣华一世!”
她说完,披上披风,牢牢抱着三皇子,没入了蒙蒙方亮的前路中。
……
聂无双回到“永华殿”,披风还来不及除去,就匆匆进入雅充容的房中,把怀中的襁褓塞到她的怀中:“给!”
雅充容怔了半天,这才打开襁褓,只见一团粉粉嫩嫩的小肉团正睡得正酣、
“这……这……这是……”她擦了擦眼角,不敢置信地问。
聂无双勉强一笑:“本宫不会养孩子,这三皇子给你先养着。”
雅充容因没了孩子,一连几日神情恍惚,如今看到孩子,渐渐清醒过来,抱着这小肉团,喜极而泣:“娘娘……娘娘……这……”
聂无双疲倦地一笑:“放心吧,这孩子以后都是你的了。本宫虽然还不能把你真正的孩子要回来,但是……”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雅充容从床上爬起,跪在床上连连磕头,她抬起眼来,眸中俱是光彩:“臣妾相信娘娘一定会帮臣妾把孩子要回来的!”
雅充容因有了孩子,在做月子中也份外有了精神,不再是神情恍惚,只会一日日整理自己做的小孩子衣服。胃口也好了些。
聂无双见她如此,心中亦是觉得欣慰。
杨直走来,叹道:“世事难料,娘娘总算是捡了个便宜。”
聂无双微微一笑:“可不是么,如果淑妃不是那么心急火燎地来夺雅充容的孩子,她争储的心意皇后也不会察觉,现在可好了,皇后对她起了戒心,以后她在宫中可就寸步难行了。”
杨直听着雅充容暖阁中孩子的哭声,问道:“娘娘当真不自己教养三皇子?毕竟这以后可是娘娘的依傍啊!”
聂无双幽冷一笑:“皇帝的宠爱才是本宫的依靠,这小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本宫的依靠,更何况还不是亲生的!”
她说完,转身就走。
“娘娘难道不是因为害怕吗?”杨直在她身后,忍不住扬声问道:“娘娘难道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对这三皇子有了感情有了牵绊所以才不亲自教养吗?”
聂无双顿住脚步,纤美的双肩微微颤抖,声音越发冷漠:“杨公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杨直慢慢地道:“奴婢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因为娘娘的心还是恨的,奴婢怕恨意会蒙蔽了娘娘的双眼,以后会做出危险的事!这一次并不是单单不教养三皇子而已,是因为娘娘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日子!所以娘娘不需要有累赘!”
聂无双沉默了一会,清冷地道:“怎么本宫心里充满恨,杨公公会觉得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吗?”
她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杨公公放心,本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内殿中寂静,暖意驱散了殿外犹带刺骨的寒气。聂无双闭目养神,忽地,她睁开眼,看见德顺笑眯眯的站在跟前。
她长吁一口气:“你来了?”
德顺小心翼翼地看着聂无双的脸色:“娘娘,是不是杨公公又说了令娘娘不高兴的事?”
聂无双美眸横转,似笑非笑地道:“是又怎么样?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性子。”
德顺笑嘻嘻的道:“其实娘娘现在也不必看他的脸色行事,娘娘……”他还未说完,聂无双冷冷打断他的话:“说罢,本宫叫你办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德顺连忙收敛脸上的神色道:“奴婢打听到了,这一次睿王殿下领了三军,分别是……他又去见了……”他低声地说,聂无双静静听了。
末了,她淡淡地道:“本宫命你打听的事,你不许告诉杨公公!”
德顺连连点头:“是是,奴婢一定不会说。”
他脸上的得色还未褪去,聂无双又冷冷警告:“以后本宫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任何挑拨离间的话。杨公公虽然是睿王的人,但是他的话本宫知道什么可以听,什么不能听。明白吗?”
德顺被她口气中的警告吓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连忙退下。
聂无双看着窗外犹带着喜气的大红宫灯和那重重的宫阙重楼,喃喃地道:“雅出征了……”
……
云充媛在生产完当天就香消玉殒了。曾经盛宠的三年的云妃就在这热热闹闹的过年间陨落。萧凤溟追封其为云慧贵嫔,特旨葬于皇陵中。这个结局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坏,起码她的名字从此将会随着帝王的名字被后世记住。
过年后,萧凤溟大整三军,从中挑出精锐三万,令萧凤青执掌帅印,聂明鹄等四员大将为左右,选吉日出发。
聂无双在宫中闲时与雅充容说说话,逗逗小皇子,不知是不是因为云充媛生产他之时伤了还是怎么的,三皇子十分瘦弱,而更因为如此,雅充容越发爱惜他,日夜寸步不离照顾。
聂无双见她形容消瘦,不由埋怨:“本宫把孩子给你养,并不是为了让你样劳累。”
雅充容笑道:“臣妾没事,养好了小皇子,以后小皇子才会对娘娘感恩。才会对娘娘好。”
聂无双想起杨直的话,顿时心中闷闷,以后便少去探望三皇子了。
三军即将开拔,萧凤溟忙了许多,这初春雪还未融化,冬衣,春衣,粮草……等等无一都要协调办妥。三万是精锐,自然是倾注了萧凤溟的更多心血。应国之前的军权握在高太后手中,如今萧凤溟好不容易执掌了,更是励精图治,一定要建立一支更威武的利器。
他在京畿营外又设了三个营,骁骑营、步军营和护军营,每个营精兵三万,武器辎重俱是新的。他,早已磨刀霍霍要准备一展抱负了。
聂无双知道他忙于国事,便鲜少去御书房。一日夜间,萧凤溟忽地来。他带着一身寒意,眉眼却是炯炯有神。
聂无双见他精神好,知道他一定是得了什么喜讯,笑着迎上前为他脱去披风。萧凤溟笑问:“你竟没睡?”
聂无双柔声道:“臣妾在绣几个繁复的花样,等等就要睡了。”
萧凤溟看向一旁放着的绣篮,里面有一件中衣,是男人式样,但是绣花的款式却并不是为他所做,问道:“是给你兄长的?”
聂无双点头:“如今这打仗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臣妾想替大哥把春衣都准备了,大哥家中没有女眷……唉……”
她淡淡叹了一口气。萧凤溟忽地想起云乐一事,带着惋惜:“是啊,等这次仗打完了,朕为你大哥再指一门亲事吧。到时候他有了功绩,名门世族想必也会对他另眼相看。”
聂无双手指轻抚过自己做的衣服,淡淡道:“是啊,终归是要成家立业。”终归是要在应国扎下根来,即使那么难……
萧凤溟想起一事,剑眉微皱:“再过三天就是云乐的及笄礼和选驸马,你大哥……”
聂无双一怔,半晌才道:“要不让大哥回避一下?皇上胡乱派他个什么差事就行。”
萧凤溟见她面色黯然,不由搂住她,安慰道:“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聂无双在他怀中,美眸中神色沉沉,会好吗?前路茫茫,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走向哪里。
是夜,萧凤溟宿在了“永华殿”,到了半夜,忽地听见小孩哭声。起初并不在意,那哭声越来越大,而后又突然嘎然而止。聂无双在迷迷糊糊中正要松一口气,忽的,有人闯了进来,声音凄惶:“娘娘,娘娘,小皇子,……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聂无双猛地惊醒,宫人举了烛火,萧凤溟亦是警觉起身:“到底发生了什么?”
雅充容推开宫女,疯了一般冲进来,她头发披散,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衣,怀中抱着孩子哭道:“娘娘,小皇子怎么会这样?皇上……你看看……之前还好好的,后来他大哭,臣妾就看见他成了这样……”
聂无双看向她怀中,只见小小的孩子脸色紫胀,眼白翻起,像是气力不继,不能呼吸。
她惊得抱起孩子,惊叫:“快传太医!快传!”宫女内侍慌忙跑出去请太医。雅充容已经泣不成声,一个劲念着:“怎么会是这样……”
萧凤溟看着聂无双怀中的孩子,又惊又怒:“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聂无双心中一凉,再看看怀中的三皇子,的确是手脚都变成了紫黑色,像是中毒的症状。她与萧凤溟面面相视,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惧意。是谁那么狠心对那么小的孩子下了毒?!
太医匆匆而来,一番问诊之后,摇头道:“奇怪,奇怪,不是中毒。”
聂无双再看,小皇子脸色已经渐渐恢复红润,双目眯着,像是又要睡着了。
“不是中毒怎么会是这样?”聂无双连忙问。雅充容也擦干泪水,在一旁紧张地听着。
“依微臣之见,好像是天生的心疾。”太医下了诊断:“三皇子恐怕……”
“不!——”雅充容瞪大眼睛,连连摇头:“不!怎么会是心疾?他才那么小!”
她脸上泪水连连,萧凤溟扶着额头:“太医有话直说吧。”
太医战战兢兢:“以微臣之见,恐怕三皇子活不过周岁,就算活过也恐怕智力不能健全……”
萧凤溟脸色一白,聂无双的心更是凉到了底。怎么会这样?
殿中一时间安静下来。聂无双呆呆看着怀中的孩子,雅充容更是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萧凤溟接过聂无双怀中的三皇子,纯黑的眸中涌动着她未曾见过的痛苦:“太医尽量医治吧。需什么贵重的药,不必担心,只要朕有的,都给他。”
太医默然退下。雅充容亦是被宫女搀扶退下。
萧凤溟默默抱了一会,递还给聂无双。聂无双忽地觉得手足无措。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吗?惩罚她夺了别人的孩子,最终还是不能善终。惩罚她自从抱来他,就狠心不理他吗?
她看着怀中恢复安静的三皇子,红唇颤抖:“皇上,请给三皇子赐名吧。”依宫中旧例,皇子未满月就没有正式的名字。但是今天她忽地想要他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字,起码如果有个万一,她还能留住这个孩子在这个世闪
萧凤溟想了一会,声音沉郁:“就叫宜风吧。朕希望他以后如风一般自由,不用受宫中规矩约束。”
聂无双心中恻然,跪下道:“臣妾谢皇上赐名。”
……
在宫中要保守一个秘密尚千难万难,更何况三皇子的病显而易见,第二天就被有心人传扬出去,言语中便是更加不堪。有的说,这天生心疾,岂不是是承袭了三皇子那短命的娘亲的毛病,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又有人道,这哪里是心疾,分明是聂氏的做戏,下毒毒害三皇子,为的是报复曾经的云妃!……
聂无双去向皇后请安之时,遇到淑妃。淑妃气色甚好,见聂无双来了,笑着上前:“碧嫔娘娘,这三皇子的事,本宫也听说了,唉……怎么会这样。”
她眼中的惋惜不达眼底,分明是幸灾乐祸。
聂无双懒得与她多费口舌,只敷衍几句就走了。背后似还能感觉淑妃嘲弄的目光,宫中人的嘲讽还不算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三皇子发作起来,那可怕的情形,令人身心俱疲。
“永华殿”中,聂无双看着雅充容筋疲力尽地抱着三皇子,劝道:“雅妹妹,你去歇一歇吧。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三皇子只要一被惊醒,就会大哭不止,他一旦大哭,心疾又会发作,脸色手脚紫胀得吓人。雅充容不得不时时抱在怀中。她月子尚未做完,又这样劳累,事事不假手与宫女,几乎要累昏过去。
雅充容眼中含泪:“臣妾一想起太医的话就于心不忍。他还那么小……”
聂无双见她形容憔悴,狠了心:“给本宫带两天,你去好好歇息。这是本宫的谕旨!”
她说完把三皇子抱走,不再给雅充容看望。起初一天,三皇子离了雅充容,大哭不止,聂无双看着他手脚又因哭泣而紫胀起来,又急又惊,只能设法安慰他不哭。
第二日晏太医来,恰好看到三皇子在哭泣,他把了脉,忽地道:“有一个法子,虽然粗俗,但是管用。就看三皇子能不能安然熬过。”
聂无双知道晏太医父亲是赤脚大夫,而他一身医术承袭他父亲,向来有不少偏方,连忙问道:“是什么法子?”
晏太医屏退宫人,把三皇子抱在怀中,忽地从他的脚上倒拎起,奇迹一般,三皇子哭着哭着竟不会憋得满脸紫胀,渐渐的,竟然安静下来,咿呀出声。
聂无双看得口瞪目呆,晏太医提了一会,这才包好,擦了把冷汗:“若三皇子再哭得脸皮紫胀,就用这个,等过了周岁,也许就会慢慢自己好起来了。只是微臣也不知道这法子原理如何。以前偶然听见家父说起,曾经见过一位农妇,她的孩子也是刚出生时哭起来浑身紫胀,呼吸不得。后来农妇惊慌之下,倒提了他,结果孩子居然症状消除了。娘娘可以试试。”
聂无双又惊又喜,重重赏了晏太医,这才命他退下。几天来的提心吊胆终于落到了实处,她看着襁褓中睁着一双天真无邪双眼的三皇子,目光复杂:“是上天让你来做本宫的孩子么?”
……
云乐的及笄礼在正月二十五,那一日皇室宗亲纷纷进宫,整个“永熙宫”中人满为患。聂无双坐在下首,看着白发苍苍的诰命夫人为云乐梳理长发,然后一络一络盘起。
云乐娇俏的面上面色木然、犹如一具漂亮的人偶,随着礼官的唱和而动作。皇上皇后坐在上首,随着及笄礼的进行说一些应景的祝祷话。最后礼成,精心妆点过的云乐走了出来,面上再没有少女的天真烂漫,眉宇间带着些微的忧愁。
聂无双看了,低了头,心中喟然一叹:生在皇家的公主,注定要为权势牺牲……
应国武德元年元月的最后一天,大军即将开拔。聂无双在宫中见了自己的大哥聂明鹄。她送给他这一个月做的衣服鞋袜,美眸中含着点点泪光:“大哥一定要平安归来。”
聂明鹄一笑:“一定会的!”
两兄妹正在说话间,忽地夏兰前来禀报:“娘娘,睿王与睿王妃进宫了,还有小世子呢。”
聂无双微微吃惊:“怎么进宫了?”
夏兰笑道:“娘娘忘记了?睿王小世子已经满月了,要不是睿王要出征,本来皇上还要为小世子办一场满月宴呢。”
聂无双掩下眼中的异样:“睿王与睿王妃要来‘永华殿’么?”
夏兰说道:“这自然。”
聂明鹄见睿王要来,遂告辞出宫。聂无双命宫人准备好礼物,不一会,果然见萧凤青带着睿王妃与小世子慢慢而来。
聂无双迎了上去,许久不见,萧凤青眉眼依稀如昨,他身穿绛紫色朝服,因是冬装,朝服多加了一层夹棉,更显得人魁梧英挺,朝服在袖口领口又加了一圈的紫貂毛,衬着他那张五官深邃的俊颜,越发显得贵气而妖娆。
他含笑盯着聂无双,除下风帽,凤眼流波,犹如三月春风:“好久不见。”
聂无双被他的笑意刺得心中一缩,看向他身后低眉顺眼的睿王妃邹氏,绕过他,笑着道:“邹姐姐来了?”
睿王妃邹氏施礼:“臣妾拜见碧嫔娘娘。”
聂无双免了她的礼,看向她怀中的襁褓,笑着道:“让本宫看看。”
邹氏面上露出慈母的笑容,小心翼翼把孩子递给她:“娘娘,这孩子还未取名呢。臣妾说今日让王爷取个名字。”
聂无双接过,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一抬头,却见是萧凤青眼中灼灼地盯着她。他的目光热烈而直接,聂无双不得不转过身,不看他,心中奇怪的感觉这才渐渐消散。
怀中的小世子已熟睡,粉嫩白皙,眉眼依稀像极了萧凤青,聂无双看了一会,面上不由露出笑容来。鼻间香气扑来,萧凤青修洁的手已经握住小世子的手,耳边传来他慵懒的悦耳的声音:“像不像本王?”
聂无双抬起头来,美眸中神色复杂:“是,像极了。”她把小世子交给邹氏,回头看着萧凤青:“殿下想要给世子取什么名字?”
萧凤青看定她,声音越发柔和:“娘娘取吧。娘娘说的名字一定是极好的。是不是,梓潼?”最后一句却是问邹氏。
邹氏眼中掠过无奈,低了头:“是。”
聂无双想了想:“那就叫做岚吧。”
萧凤青想了想,俊魅的面容上露出遮掩不住的笑容:“好,就叫做萧亦岚。”
他逗着邹氏怀中的小世子:“岚儿,她说你叫岚儿。”
聂无双看着他明晰的侧脸轮廓,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萧凤青看了她一眼,对邹氏道:“敬妃那边也要去拜见,梓潼你先过去。”
邹氏抱着小世子连忙退下。聂无双美眸幽冷地看着他,淡淡道:“殿下何必老是拿着邹姐姐来做幌子?邹姐姐不是木头人,她也会伤心。”
萧凤青见殿中再无其他人,上前握了她的手,漫不经心道:“她伤不伤心与本王又有何干系?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就需要付出她应有的代价。”
聂无双被他的手握着,听着他无情的话,掩下眼中深深的不以为然:“殿下明日要出征了,是有什么要吩咐无双的么?”
萧凤青忽的轻笑,抬眸看着聂无双:“本王需要吩咐你什么吗?你在宫中早就应付自如。”他的手轻抚上她绝美的侧脸,异色的眼中闪着她不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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