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医无名氏(又名:我的这半生) - 分卷阅读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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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央,救我。”陆壬衣虚弱地奉献不舍得用的香港货小钱包,不大走动的老式手表。她疼得低低地发出野生动物般的哀嚎。两滩泪迹冲刷下,脸上泛了青白,“我还想做许许多多的事。还未完成我的梦想。”

    她的狂热在殒去前不灭不休。

    白理央没有救她。

    在陆壬衣变作一具尸体后,白理央呆滞地蹲下了身。没有道德上的负罪。因为不救她,能告竣更多的灾难。

    只是在陆壬衣死之前,白理央拉起了她的手,柔柔地暖她手心。“不疼……”白理央犹如在赏一朵花。陆壬衣还是解脱了,这一瞬她不在白理央的心外。陆壬衣以为她要救她了。死得非常认命。非常安宁。

    白理央再回到住所,已是清晨。而施养情的晚饭早凉透了。

    喝过一杯牛奶,白理央出发上了桐城的祝山山顶。

    高处不胜苦寒。鱼肚白下,雾气聚在千壑里。静寂中,鸟儿试投了它的清音。

    连云禅寺是佛门胜地,了空经法,教典全解。香客虽寥落,也不乏内外圆通、戒慧俱足的罗汉善果。

    禅师双眉垂雪,盘膝坐于蒲团之上。

    白理央进门虔诚地跪拜菩萨,拈香三瓣,默念心愿,苍白的俏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之后,她前往功德箱投下数额不等的几张功德费。

    直至中午一点多,食堂素斋备好了,一人一盆白米蒸饭,三碟小菜,一碗清汤,甚是精洁。跟着禅师念过二时临斋仪,可以开饭了。而此时,白理央的手机震动了几声。她看了来电显示后很快到了门外,按了接听键。

    “你在哪?”蔺芙雅问道。

    “芙雅。”白理央就唤她一声。心咯噔一下。

    “白理央,你在哪?快说。你能不这么神出鬼没吗?是不是医闹把你怎样了?”蔺芙雅显然相当担忧。

    “我没事。”白理央的眉头松也松不开,“我在祝山的连云禅寺问法。等下回去。”

    “我去接你。”蔺芙雅蓦然寒心一片,语气也转冷了。

    谋事辛苦“谋人”辛酸

    祝山上的连云禅寺,草香溪静,无处惹尘,的确是“问法”的绝佳选择,然而,觉与迷是一转身的功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连云禅寺也将为蔺芙雅和白理央关系僵死埋下势不可挡的祸患。

    彼时,通幽的曲径水声隐隐。蔺芙雅一手拨动方向盘,一手揉眉心。不到三十分钟,她抵达了目的地,走到前殿时,禅师正向白理央授法,禅师心地洒然,详解佛法从何入门,要白理央把“应无所住”的心生出来,合掌偈曰:不住于情,不住于爱,不住于有,不住于空。

    蔺芙雅听得一字不漏,心魂当即像是离体。她愣愣地望着白理央,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慢慢的,她的表情结冰。

    白理央转过头,一见到蔺芙雅,涌上心头的仍是甘甜居多,“来接我了……”即将被甩的白理央还不知自己要失恋痛哭,懵懵懂懂地对蔺芙雅招呼式地笑了一下。

    蔺芙雅笑不出来。

    两人上了车后,白理央有感于低气压,她脸皮又薄,便静静地在副驾驶座上兀自打量蔺芙雅开车的样子。

    厚笃笃的山是一种保护色,把嘈杂市音把全世界关在外面。晴光熊熊映照,蔺芙雅的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明艳得俊美的脸在白理央的眼里每分钟都更漂亮,值得她凝神。

    蔺芙雅在山下停车,沉静地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伤口有上药吧?”暖语萦绕,真戏在手上,白理央捉了蔺芙雅的手臂抱住,认命地保证道,“芙雅,我下次不会再无故失踪了。”

    蔺芙雅缩回手,睁开了眼,答道,“我不想说话。”

    “不问点什么吗?”白理央有些失神。

    “嗯。”蔺芙雅坚决地说,“不想。”

    “可是……”白理央心急地顺口一说,“我,我想给你解释。”

    蔺芙雅沉声回应,“你需要解释的地方太多了!”她侧过脸,看了看时间,又说,“在三点前我希望睡上一觉。白理央麻烦你长话短说。”

    “芙雅,你还爱我吧?”白理央问道。

    这回蔺芙雅坐起身,毫无感情/色彩地说,“长话短说。”实际上她很累,也不是很想听了。她要分手,并非一时冲动。

    “好。”白理央飞快转动思绪,组织语言,“芙雅,我先说张凡。”原来她偏向的是一时性记忆丧失,这是短暂的遗忘发作,白理央的不同之处在于发作次数繁多,要说没有受过滋扰的远记忆还算是正常的。她数了数,和张凡的主要谈话大致上有十来次。

    白理央说,“我在桐城医院上班初期,张凡有意与我多交流切磋医术。我记下了他,也得知了他的职位是科室的副主任。”有利用价值。

    “我在医院遭遇的首次医疗纠纷,是他出面处处替我说话。”我有了把握拉拢他。

    “老资格的他不时地做我的助手。”我让汗湿的手术服领口更开,勾引了他。

    “芙雅,医院传了我们的事之后,他常常跟在我身后,观察我。”我能营造一些“真相”被看到。

    蔺芙雅的脸色铁青,愈发不懂白理央要说明甚么。

    心理层面的声音此起彼伏,白理央继续说道,“他积极地和我探讨拯救从七楼的建筑平台上摔下的病人的措施。”我借机耸动鼓励他爬向更高的位置,你的位置。

    “张凡很期待我跟他的下次合作。”我布的局已然差不多了。

    “你想约我去吃抹茶蛋糕的那天,他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我承认了。”我作出要他帮我解脱的姿态。

    “他没有因此排斥我,我也不好疏远他,不然未免太小家子气。”白理央的“解释”完毕,她问道,“芙雅,你有在听么?我和张凡的交集状况我全部说了。我不会越线。”她没说出来的很多,也没说出来——她的终极目标是蔺芙雅一人。她不光是要得到她。

    “理央,我提个小小的请求,让我睡一觉。”蔺芙雅的心无顾影水仙,她严正地示意白理央噤声。蔺芙雅一夜未睡,为着白理央牵肠挂肚,简直元气大伤头疼欲裂。

    “芙雅……”

    蔺芙雅很快进入酣睡。白理央颤颤地踮了脚尖,歪过身子吻她的唇。吻得青涩,神圣。

    “理央,理央。”蔺芙雅在睡梦中叫得贴心体己。

    白理央蜜一样淌在她胸前,说,“我们要走下去,不离不弃。我想跟你走下去……”

    蔺芙雅的手机铃声已敲响串串噩耗。

    白理央还在想,要不要也亲亲芙雅的额头,鼻子,下巴,锁骨……

    而接下来,她们所面临的那两场非同寻常的重大手术葬送了两人用尽心力坚持的可贵感情。

    别这样火症滚肠

    被惊醒的蔺芙雅用蒙蒙的神态看白理央。

    “你的手机在响。”白理央的脸还红着,她端坐回副驾驶座上,暗吁了一口气。

    “我有听到。”蔺芙雅的视线下移,见白理央的裤管上沾了一粒小小的草屑,便又说了句,“你徒步爬上山的?多累。”口吻是惯有的柔婉,但没等白理央回答,她就摁了手机的接听键,所以白理央的激动只够一秒。

    蔺芙雅在通话过程中眉头渐渐攒紧,白理央的好奇心不可遏止。她听到了几个关键词:检查室、脑瘤、神经肽、痴笑性癫痫病……

    这多半是下丘脑错构瘤。丘脑下部控制了各种各样的机能活动——有体温、呼吸、情感等,患有此病,其自由意志可说是随时随地消失殆尽,悲哀得难以言说。白理央不愿再深想下去了。

    “对方是两个月大的婴儿?!嗯,好,诊断结果出来了么?前叶还是后叶?”蔺芙雅忧心忡忡地说,“我要回去了。”

    “芙雅,你还好么?”

    蔺芙雅全无心神回答。

    下午三点多时,她的车子在车流滔滔的马路上走岔了,磕磕碰碰地开进了一条旧省道。

    “不如我来开车,你再休息会。”白理央说,“对了,前方是艾门的雨花岗,有民宿,你没来过吧?我……”

    蔺芙雅按了下喇叭,白理央聪明地停下叙说,指了指前面,道,“那有路标。”

    “谢谢。”蔺芙雅说。细枝末节上的改变,满满当当是白理央种下的恶果,她虽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与张凡的接触,然而正因这涵盖面广的“坦白”,再加上信誓旦旦的结论,蔺芙雅委实找不出深究的突破口,大小矛盾噪噪切切,根由不甚明朗,伤神赌气又堵心。何况再怎么理论,危机元素照样当仁不让。更令她无法启齿,只能存于意念阶段的是,她嫉妒张凡。嫉妒他的明目张胆,嫉妒他盗亦有道的企图猎食。更透彻地说,她腻烦他那狭隘自傲的男儿面,把不是专利的追求所好作为专利,相反的,女同的恋爱通行证时常不是那么常态那么“高端”。而千般缘由,万种道理,不若同心。蹉蹉跎跎于谁都没有好处。她年逾三十,最是讲求实际。爱要说,同时要行动。再不济,以此千疮百孔换取一份尊严也是可行。

    轮胎碾过了水沟盖,蔺芙雅心意已决。

    “理央。”

    真要拗,白理央是拗不过蔺芙雅的。她带点忐忑地征询道,“芙雅,你专心开车吧?”

    “听说连云禅寺主要奉祀的是两尊肉身佛?”蔺芙雅闲聊道。

    “是……”白理央别过头,蔺芙雅可以掳获她的任何话头,她不得已顺她的意愿讲解道,“那是古时桐城市人将坐化成佛之肉身粉塑而供的,传闻《谷氏族谱》记载了谷女持斋十年又一,邻居高堰自小仿她,持斋如是。二女婚期同日,都是辞婚绝粒,不顾家人劝阻,潜心修佛,携手同龛并坐十五昼夜,尔后开龛门,现真容,其颜不变,其状安详,终成正果。”

    “这两人说不定有蕾丝情结,你说呢?”蔺芙雅笑道。

    “嗯。这么想更感人啊。”白理央沉思。

    “我羡慕她们。”

    “……”恰似火症滚肠,焚烧一重未脱一重又起,白理央慌忙闭上双眼,掩了蓄积的眼泪。

    “连云禅寺是个好去处。我个人也很钟意。”蔺芙雅话中有话,她刹了车,一只手臂搁在扶手上,上身趋近白理央,这是鼻息可闻的距离,她说,“理央,我们分手。分手后还做朋友,行么?”毕竟往后还要共事。

    “……为什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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