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逐鹿 - 第二二章：决心起事

    王小六、彭三郎入城一打探，事情原委很快就弄清楚。

    原来凡是被征发到沧州城的队伍都要前往去辽东，绝没有押送队伍返还一说。倒是有小道消息称县令私下可少量削减名额，价码是二十贯五铢钱一人。要知道大业七年以前，一斗米作价五文，一千文合一贯（即一两银子），如今粮价倍涨也不过十二文一斗。大业七年后，隋帝杨广大肆铸造铁钱，文帝时的五铢钱就更加稀少，一贯五铢钱可当普通钱三贯使用。这二十贯五铢钱消去一人的价格让普通人如何承担得起？

    刘存这时方明白县令宋之问敲桌两下代表的意味。难怪自己说早准备好了，他就笑眯眯的命属吏好好招待自己。如若自家真能按照二十贯五铢钱价位赎人，县令岂非大赚一笔？

    去辽东几乎必死无疑，不去则又哪里寻来大笔钱财消去自家一众兄弟征发名额。

    手握一万府兵，三万民壮，有这么一支队伍要让自己乖乖去辽东送死，如何能忍！

    手握利器，杀心自起，这一刻的刘存既彷徨又期待。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还有个未来的唐高祖李渊做敌人？

    赵郡、信都郡、平原郡、河间郡等四郡的府兵头领此时早于城南外一处军营隐秘汇聚。主事者却是博陵崔氏崔昌明、赵郡李氏李宝玉，范阳卢氏卢明月，崔观音和卢青青也在，此外还有信都郡头领张大彪，平原郡头领宗世模，乐陵县周伯青等，这些人正在商议起事之机。

    崔昌明道：这次四月初十大家一同举事，于天下来说可以截断运河，断掉昏君杨广的后续军粮，使其征辽东必败。往小的说沧州城内堆积的一万套明光铠、六十万贯五铢钱、八十万石粮食足够咱们分了。城中内应已安排好，诸位努力。

    李宝玉接着道：吾李氏的三千家族私兵已分批进入民壮队伍，张、宗两位头领可要按约定行事。

    要得，要得。张大彪、宗世模纷纷满脸堆笑的抱拳答应，承诺坚决按约定行事。

    卢明月长笑道：吾两千燕山铁骑终于可以出世，某要让世间再次传遍幽州铁骑的威名。幽州铁骑自东汉成型以来就与并州狼骑、西凉铁骑同列，乃是天下三大骑兵之一。

    周伯青道：这次一定要立刘氏子为为王？

    是呀，咱干嘛不自己称王，奉他人为主不是瞎忙活吗？宗世模当即出声反对。他乃是平原郡的大豪出身，颇有家资，生得方头大耳，武力过人。自隋帝征辽东以来，地方动乱，他早有称王称霸之心。因此这次李宝玉派人一联络，他就响应前来，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哪里愿意给自己再找一个头领，即便是名义上的也不行。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来自信都郡的张大彪也是不很高兴，骂骂咧咧的。、

    干嘛非要弄个姓刘的？咱自己干照样行。

    崔观音冷不防插言道：刘氏当王这个预言早就传遍了河北，只有立刘姓为王，咱们才好扩大影响。她也是无奈之至，与能做出“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的刘存相比，张大彪和宗世模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可现在队伍的主力要靠张、宗二人统领，他们这些世家子不方便露头，就只能扶植这两个勉强可用的家伙。

    崔娘子说的是。咱就立个姓刘的又如何，还不是咱说了算。张大彪赶忙符合，他看着崔观音姣好的姿容连连讨好，活像一只大狗熊。看这样子似乎想尝一口清河崔氏家贵女的天鹅肉呢。

    见得盟友背叛，宗世模只好冷哼了生表达不满，同意立刘姓为王。

    伯青兄，初十那日你就负责率先起义，高呼刘氏当王，咱们其他营相继呼应，挟持那刘氏小儿称王，然后辉兵攻打沧州城。事成之后周家可为渤海郡望之家，河北第五门阀。

    崔昌明依旧是那副指挥若定模样，右手玉如意凌空轻点便决定了数十万人的生死。

    听得崔昌明的承诺，周伯青不由心头火热，明知这是一块带钩的香饵，还是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当即承诺一定会按约起事。

    议事完毕后，崔昌明、张大彪、宗世模各自回去准备。

    账内卢明月不屑道：就凭周伯青一个县望之家也想让周家成为河北第五门阀？崔世兄你的承诺可代表不了我们几家。

    崔昌明笑着道：此戏言耳。

    崔观音也寒声道：还有张、宗两个土豪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李宝玉不屑道：不过两个棋子耳，这次过后某就宰了这两只狗熊为世妹出气。

    卢青青却是一脸忧色道：明月哥，你真的要称王吗？这可与家中族老要求的不符呀。

    卢明月哈哈大笑道：自这沧州城下起，某卢明月正式踏入天下争霸之路，大隋也罢，卢家也好，当我者死！

    一时间其他人也沉默不语，对卢明月的变化感到无解。

    刘存的大帐内，他谢绝一众人探访，只留下薛妙仪陪同。妙仪，你给咱再读一遍大泽乡起义那段书。

    薛妙仪捧着一本史记再次读起了陈涉世家：

    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適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乃谋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召令徒属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藉第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薛妙仪念完，刘存回味着陈胜大泽乡起义的经历，不由喃喃道：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宁有种乎？

    当今的局面和陈胜何其相似？陈胜被发往渔阳做戍卒，自负必死乃借九百人举事而称王。此时自己也是被发往辽东面对必死局面，手下有两万余众，迟迟难以下定决心还真是不如陈胜呀。

    秦二世胡亥弄得天下大乱，隋帝杨广同样使民不聊生，陈胜天生英雄，自己历两世人生，还是不如这个被载入史册的农民领袖呢。

    重生到底能带来什么？这一刻刘存苦苦思索重生隋末，前世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么。人是有惰性的，前世是普通人，那即使重生了还是普通人，如此重生又有何用？

    不，重生是有作用的！至少在灵魂上有敢于反抗世家门阀的勇气。因为生而平等刻入骨髓，更知道科举制可以瓦解门阀。重生是有作用的！最起码改变了部分人的命运。按照历史记载薛妙仪几年后将会被李渊纳为皇妃，最终出家为尼结束一生。

    变了，都变了，现在都改变了！

    刘存的心不再迷茫，他霍地站起，拔出神武天子剑，做歌道：待到春日风起时，要与隋杨战一场。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随后大步走出营帐，吩咐卫兵道：召集众将议事。

    “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薛妙仪望着刘存的背影不由眼神迷离，这是多么豪迈的英雄气。其实这句诗的确来自后世一位盖世英豪，即使把那人放在任何时代也足为天下雄。

    手下的几个亲信聚齐后，刘存就将事态讲完，表明不去辽东送死。问大家有啥想法？

    还能有啥想法？逃呗。

    咱也去豆子岗得吧，那燕王格谦不是还认哥哥做了兄弟吗？

    丘长兴只说听哥哥的，他早就想去豆子岗入伙。

    王须虎。刘同、丘长兴纷纷赞同逃跑。

    刘存问高开道怎么考虑，毕竟高开道三百手下也是他们直接管辖队伍中的主力。

    高开道先是哈哈一笑，接着道：俺家张军师说了你早晚是豆子岗的常客。像你这种一身傲骨的好汉，怎能忍受得了门阀的欺压？实不相瞒，兄弟俺这次来就是受大当家吩咐，危难之际接哥哥你去豆子岗的。

    那可多谢啦。刘存向高开道致谢，他回顾众人道：看来众兄弟都愿意去豆子岗？那咱们就准备在途中开溜。其实他心中早打定主意，不过佯许之。

    俺不同意！忽然有人急切大吼。

    众人视之，乃彭十三豆也。其实刘存早知道他会反对，这才通知彭十三豆来会。自从刘同救下这个倔强少年以来，刘存就多方打听这个少年来历。彭十三豆宁可自身挨饿受冻，也要照顾村里的老弱妇孺。这个少年生死间几经挣扎，为的是要改变世兵围子中同村的世兵出身，为的是改变乡亲们下一代的命运。如若不能改变同村乡亲的命运，宁可去死的少年如何肯去豆子岗当盗贼？

    果不其然，彭十三豆激烈反对。

    哦，咱们的铜豌豆有何话说？不要急嘛。刘存笑着示意彭十三豆接着讲。

    彭十三豆接着道：现在天下都说刘氏当王，你们平时也都这样认为，关键时刻怎么让刘将军逃跑去当盗贼？说完愤怒的瞪着其他人。

    刘氏当王！这下众人都醒了过来，这不是天意让咱大哥当王，还逃个屁呀。方才不过是一时被官府威严吓住，此时回过神来，纷纷赞同大干一场，支持刘存称王起事。

    大伙也纷纷称赞彭十三豆有见识。这时彭十三豆到是羞涩道：俺是世兵出身，天生低人一等，哪有什么见识。世兵几百年的底下地位使这个少年深深打上了一丝自卑的烙印。

    不，十三豆你出身一点也不卑微。刘存这时大声道，迎着彭十三豆疑惑的眼神，刘存出言解释：世兵制发源于汉武帝时期，武帝以六郡良家子为兵，北破匈奴扬威万里。汉时的羽林军都是从世代为兵的良家子中挑选，两汉四百余年间世兵家的男儿从来不是低人一等的。他们四方征战，万里封侯。

    有这么一个少年，他也是从世兵中选入的羽林郎。他十八岁封侯，统军作战所向无前，后世称之为冠军侯。史官们这样评价他：封狼居胥，饮马翰海。西归大河，列郡祁连。

    他是世兵家最为杰出的代表，却是私生子出身，还不如你呢。所以不要总认为自己天生低人一等。刘存不忍心彭十三豆自艾自怜，就结合薛妙仪讲史记中霍去病的故事安慰他。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刘将军您没骗俺？彭十三豆完全被刘存的话震住。

    当然没骗你。冠军侯霍去病的事迹青史可查。刘存郑重道。

    彭氏三豆闻言却是嚎啕大哭：父亲、各位兄长，村里的各位叔伯兄长，你们都听到了吗？咱们世兵不是天生的低人一等，只是没有生在刘姓天子时代罢了。

    刘存让其他人分别下去做起事准备，暗中散播刘氏将王流言，引诱拉拢不愿去辽东的悍勇分子。

    他也走出大帐，但见天边乱云飞渡，一派风雨将来之感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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