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田庄司同人)[日系推理·岛田庄司][御石]caged/囚 - 分卷阅读7
“当然。但是从最近北海道地区的不明身份死者报告中,并没有发现与加贺伊佐夫相近的尸体。北海道这么大,整个北边都是冰天雪地的森林和山区,如果他死在那边,我们实在没有办法短期内查出来。”
“但是加贺夫人说,十一月二十三号,加贺伊佐夫在东京?”
“东京就更糟了,”年轻警员露出一个北海道人提到繁华大都市时常有的,混合着嫉妒与优越感的笑容,“我们确实把东京当作搜查重点,但是在一千万人口里找一具尸体,还不如等稚内的雪全部融化来得快。东京警方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回报。”
御手洗看起来好像把这个笑话当真了:“北海道的雪融化,要到什么时候?”
“明年五月份吧。光下雪至少要下到四月份。”
“说到这个……”石冈插嘴道,“岩见泽这里,上一次下雪不就是十一月二十三号吗?”
“是二十二号。”松山翻了翻日历,“周末刚过,星期一早晨开始下雪,还一度造成上班高峰时的严重堵塞。雪一直下到二十三号中午,最大的时候应该是二十二号晚上到二十三号凌晨这段时间。因为是从白天路上已经有车辆通行时才开始下的,市内的积雪在二十二号并不严重,之后因为有所准备,二十三号的积雪也及时清除了。但是周边小城市和乡下的雪灾就比较严重。这场雪是从东北边过来的,钏路那边从周末就开始下,稚内就更早了。后来这股冷空气不是一直影响到东京吗?”
石冈想起今年横滨被提前的冬天,点了点头。加贺夫人可以说是乘坐着冷空气的尾巴来到马车道公寓的。
从警察署出来,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于是石冈建议去吃拉面。虽然不及札幌的正宗,但单论味道的话,应该不会相差太远。
在靠窗口的位置坐下,今天是星期三,人不是很多。二人各点了一碗拉面,然后开始分析案情——或者说,石冈在分析案情,而御手洗心不在焉地听着。
“二十二号市内没有积雪,那我们现在至少证明了加贺教授二十二号不在岩见泽,这应该没错吧?”
御手洗用手指玩弄着筷子:“没错,只要我们再和加贺夫人确认一下,二十三号车子的确是在车库里。”
“你觉得他也有二十三号出门的可能性?”
“应该没有吧,加贺夫人早晨就回来了,如果那时车子不在家的话,她应该提到这件事才对。但还是向她确认一下比较好。”
“对了,加贺辰己从二十号开始就在钏路,该不会是他在开车吧?”
“不,他是搭国铁去的。”
“那么加贺教授应该是二十二号离开了岩见泽……”
“或者二十一号晚上。”
“……对,或者二十一号晚上,方向应该是向东北,因为西南部还没有下雪。然后二十二号晚上又回到家里,接着立刻去了东京。时间上来得及吗?”
“来得及。他甚至可以二十三号早晨再走,只要搭函馆本线到札幌,然后直接去千岁机场搭早班飞机就行了,中午之前赶到,虽然紧张了点,但不是不可能。”
“东京来的电话……”石冈欲言又止,然后鼓足勇气问道,“那个电话真的是东京打来的吗?”
“是的,警署的人证实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御手洗皱起眉头,“但是你想错了,那个电话的确是东京来的,而加贺夫人不会听错自己丈夫的声音,所以加贺教授当时在东京。”
石冈还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之后放弃了。他拿起桌上的纸巾,问道:“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去学校吧。”御手洗推开了桌上的碗。
国立北海道教育大学岩见泽校,位于绿丘,前身是北海道青年师范学校。御手洗和石冈在不大的校园里走着,虽然临近耶诞节,但零星出现的招贴画和装饰品完全不能冲淡十二月的萧瑟。树木沉默地向天举着铁锈色的枝干,看起来几乎是同等的坚硬与脆弱。御手洗喃喃地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石冈问道。
“我在想,加贺一家突然地从东京调到这里……”
石冈环顾了一下四周灰蒙蒙的建筑,觉得越发冷了:“这肯定不寻常。”
两人找到总务部人事课,了解和加贺教授有关的情况。看起来他们已经把所有信息都向警署汇报过了,没有什么新的情况可供参考。
“加贺教授是个杰出的人。”戴着眼镜,留着短发的女秘书仅仅这样说道。
“有多杰出呢?”御手洗合上了手里的资料复印件,抬头盯着女秘书问。
秘书看起来吃了一惊:“啊……这个……任何方面都是。很有名气的演奏家,各种乐器都擅长,在音乐理论上发表很高级的论文,教课也是……总之他的才华是校内公认的,只是性格比较严厉,和同事的来往也少。”
“他是两年多以前调过来的,你们知道调职的原因吗?”
秘书默默地摇了摇头:“我们收到调职报告,因为他是非常有名气的音乐家,所以完全没有犹豫就接收了。也许他厌倦了大城市的生活,搞艺术的人往往更乐于亲近自然。”
自然?石冈望了望窗外阴郁的灰色天空,刚刚起了一阵北风,树木像发疯一样挥舞着千肢万臂。这样的环境必定写不出春之声圆舞曲,但未必不能催生尼伯龙根的指环呢。
御手洗想了想,向总务部的人取得了许可,到交响乐团的排练教室去找加贺教授的学生。
奇怪的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把手掌贴在走廊的双开门上之前,御手洗就有了这样的预感。推开门,走廊里异常安静。依次排列着的一些中等大小的房间是木管组,铜管组,弦乐组,打击乐组各自的排练教室,小会议室,办公室,还有一些堆放器材的房间,走廊尽头处的门通向小剧场。现在是过了一半的下午,在明亮与昏暗的暧昧界限里,时间静静漂浮着,一同漂浮的还有空气中淡淡的松香。
“御手洗,这里怎么没有人呢?”
“大概正好没有什么演出需要排练,平时来做个人练习的学生也偷懒旷工了。”
“因为马上到耶诞节了吧。”
“是啊石冈,没有女性读者找你约会吗?”
御手洗说着,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然后发出满意的感叹声,说明他找对了地方。这里正是木管组的办公室,靠窗的桌子看起来很像是加贺教授的。
桌子整洁得让人怀疑它的主人有洁癖。装双簧管的黑色乐器盒叠放在一起,御手洗打开最上面的一个,再次发出感叹声。那是一支全透明的玻璃双簧管,如水晶一般华贵剔透。
办公桌角落里用不起眼的相框放着一张照片,或者说,是摄影作品。御手洗把它拿起来,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
石冈凑近来探出头去,看到那是一张黑白胶卷拍摄的风景。角度很奇怪,好像是仰拍,因为照片的主体是纵横交错的黑色树枝,背景是灰白的天空。
天上飞着一只黑色的鸟,姿态舒展,然而它几乎被占据整个构图的树枝挡住了。那些交叉的黑色线条贯穿画面,因为失焦的缘故,像铁制的栏杆。
御手洗从相框里取出照片,它的边缘略微有些卷折,翻过来以后,右下角有几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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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平成五年冬,石冈和己日记
十二月二十二号这一天我们去了警察署和加贺教授任职的大学,但是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坦白地说,我认为御手洗有些事在瞒着我,而加贺辰己涉嫌其中的可能性,在我看来相当大。
首先是不在场证明的问题。从十一月二十号到二十四号,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人在钏路,而且是在野外摄影,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行踪了。他完全有可能在二十二号或者二十三号回到家里,或者在外边的什么地方与他父亲碰头。
其次是御手洗说过的,二十三号出现在东京的人,看起来很像加贺教授。那么这个人会不会是加贺辰己呢?他和他父亲一样是瘦高的身材,肩膀的形状和走路的姿势,因为遗传和不自觉模仿的关系,经常会在父子之间出现惊人的相似。如果那一天他在东京,是不是去见他父亲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甚至曾经想过,也许加贺教授根本就没有去东京,那个电话是加贺辰己冒充自己父亲打的,但是这样一来,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也就是加贺夫人——就必然成为共犯。不管声线有多相似,丈夫和儿子讲话的声音,不可能区分不出吧。
如果加贺夫人是共犯的话,那就相当奇妙了。因为加贺一家与外界几乎是孤立的,如果妻子和儿子共谋要除掉男主人,那完全不需要大费周章,跑到东京去打一个电话。反正这个家只有三个人,只要其中两个咬定同样的说法,根本没有人能推翻。
在这一点上我碰壁了。加贺夫人不可能是共犯,但我仍然认为加贺辰己犯案的可能性非常高。他很有可能尾随父亲去了东京,在那里让他父亲消失,接着偷偷溜回钏路,等着母亲打电话叫他回家。
但是动机呢?御手洗曾经说,这个案子一定是心理层面的,动机恐怕不会是金钱之类具体的东西。关于这个动机,我想它已经出现了,就在今天下午,我们在加贺教授办公桌上找到的那张照片里。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拍摄的是天空中的飞鸟,但是整个画面被纵横的树枝挡住,看起来那鸟好像关在笼子里一样,而照片的背面也确实用英文写了caged这个单词。我仅仅认识cage这个字,没见过它用作动词,不过它的意义是毫无疑问的。御手洗对这张照片也相当感兴趣,反复看了很久。
“这张照片究竟想表达什么呢?”我试着问他。
“它不是叫做‘囚’吗?”御手洗指着背面的题字,“当然是表达囚禁这种状态了。鸟在天空中无疑是自由的,但是换一个角度看,它却无时无刻不在牢笼中。”
“这张照片……是谁拍的呢?”
其实我不需要御手洗回答这个问题,加贺辰己带着摄影器材在钏路的森林中跋涉的形象,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脑海中。
加贺辰己,是一个住在笼子里的人吧。
这个笼子,是他有着天才音乐家之称的父亲,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他更强的父亲。
我记得花栗鼠与小男孩的童话里,小男孩说,如果他不按照规矩来种菜,那么爸爸就会打他。爸爸也许真的打了他,还打了很多次。我想象中的加贺教授是一个高大,枯瘦而寡言的人,像一座岩石的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
我能够理解他。我能够理解与一个天才朝夕相对的感觉,因为永远都做不到最好,永远都觉得不安,反而丧失了努力的心情。他有多爱自己的父亲,就一定有多恨他,因为这爱与恨不是此消彼长,而是同兴共荣;因为这爱是安泰俄斯脚下的土地,恨是他从中得到的力量 ;因为这爱与恨,本来就是一回事啊。
加贺辰己。我心中再次出现了那个青年的形象,他像一株温室植物一样细弱苍白,为一点阳光而疯长着,憎恨着为他提供恒温,却无声无息禁锢着他的塑料薄膜。有一天,他在叶片上长出了尖刺,向着头顶的太阳奋力一击。
我为自己不着边际的想象而微微有些脸红,犹豫着是否应该问问御手洗的看法。此刻御手洗默不作声地把照片放回到相框里,但他的眼神仍然停留在那只鸟身上,脸色比早晨在车库里的时候还要差。我忍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但他的回答很模糊。
“……早一点就好了。”
“你说什么?”
御手洗摇了摇头。
我们从加贺教授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御手洗随便推开了旁边一扇门,这里好像是弦乐组的排练室,乐谱架子零散地放着,还有好几把琴没有收起来,看来今天其实是有人在这里练习过的。
御手洗摸了摸皮制的小提琴盒,打开它,看了一眼光可鉴人的枫木琴身,又把盖子盖上了。我想起加贺辰己似乎从小就被父亲逼着学小提琴,这也是牢笼的一部分吗?
此时御手洗随便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示意我也坐下休息。走了一整天确实有些累了,但我觉得这一天的奔波很有价值。御手洗的面前正好摆着一个乐谱架子,于是他随手翻了翻上面的谱子,然后耸了耸肩。
“他们在排练适合耶诞节的曲目,没什么意思。”
“是圣洁之夜(holy night)之类的东西吗?”
“嗯。”御手洗推开了乐谱架,却顺手拿过靠在旁边椅子上的琴,拨动了几下琴弦,正是圣洁之夜的曲调。
“你会拉大提琴的吗?”我记得御手洗的小提琴拉得非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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