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布捂住她口鼻,拖到了院内。醉得晕晕乎乎,琉璃听得胡进打了她两巴掌,才丢了块石头进去。
胡进做贼心虚,当即衣衫不整跑了,琉璃进到屋里,见上衣已被扒了,被酒薰得两颊通红,两只手捂着胸,动作不堪入目,怕她冻病惹出事来,便就近去隔院拖了一床值夜婆子的破棉被将她包住。
原本打算就这么给她个教训罢了,反正胡进也没得手,然而活该闹出后面这些事,琉璃才走到门口,就听她喊要小解,还没等琉璃到得床边,就见一股液体已顺着被角流下来,琉璃目瞪口呆,上前掀开她被子,只见整个下裳都湿了,这要是湿乎乎沤一夜如何得了?于是索性将她衣服全扒了,褃了被子,于是便有了第二日那些事。
从前是不是处子她不知道,但那天夜里胡进没有得逞这是肯定的,他也不可能有倒回来再作案的胆子,所以的确冤枉。余氏还打着把毓华送进宫的主意,出了这种丑事,又怎么可能再留她在身边?即便不让她死,也定然将她送得远远的,一个黄花大闺女被当做破鞋卖了,将来捡到的人岂非是白得了便宜?
晩饭后蕊儿假口称去大厨房借白糖,从李嬷嬷眼皮底下出了院子。
而此时后巷里家中,正是愁云惨雾一片。的爹娘兄弟都在府里当值,近日动辙被人指背早已憋了一肚子牢马蚤,如今除了睡觉,连家都不愿回来了。娘虽然也恨,但到底是身上掉下的骨肉,见她不吃不喝地眼泪流个不停,晩饭后出门前便也嘱咐小女儿红梅下了碗面给她。
“这事儿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这会儿有空哭哭涕涕的,早做什么去了?早些去了南边儿也好,省的带累咱们!”
红梅把面碗啪在放在她床头,伸手拿起橱柜里一件水绿绣花小袄在身上比来比去。
“你走了正好,这些衣服可都归我了!反正你还不知道要嫁给哪个糟老头子,收着也糟蹋了!”
气得两腮鼓起,撑着身子坐起来,拿起那碗面朝她砸过去:“滚!”
红梅被泼了一身油水,跳起来退到窗边骂道:“你发什么疯!”回头飞快抓起那件簇新小袄,拔腿往外跑了。
抓起筷子丢过去:“给我滚!”
红梅走后,屋里就一片清静了,无力地伏在枕头上,失声大哭,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哭出来。
她曾经是何府大夫人、新任都察院副都御史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她的风光曾是全家人的骄傲,可是一夜之间,她就成了众人眼中的破鞋,成了全家人的累赘!曾经最信任她的主母要将她卖到偏远的南边,而她的父母兄妹不愿多看她一眼,曾经那么多巴结她的丫鬟、婆子,如今避瘟疫似的避着她,全都在背地里说她是水性杨花的荡妇……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还有什么好留恋?……她还不如去死!
她抬起头来,看着打开的橱柜里一条麻绳,那是她收到消息后就准备好了的,她只要把脖子套进去,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她爬下床来,将绳子拿在手里,眼泪再度如雨般滚落下来。红梅是她的亲妹妹啊!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让着她,她看中她的首饰,她给她了,她想去给三少爷做丫鬟,她想办法把她送进去了,如今她被人逼上了绝路,她的亲妹妹竟然为了几件衣服恨不得她早些被卖出去……世间亲情,当真比纸还薄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昏厥。
她不要再受他们的白眼了,她不要再听他们的嘲笑和讥讽!
她抬起头,将绳子挂上屋梁,搬来凳子把脖子套了进去……
“??”
迷糊之中她睁开眼来,面前有个人影渐渐清晰。
——蕊儿?
ps:
周日起双更一周,周一周三周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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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60借人一用
“你……”
她禁不住一阵激动,猛烈地咳嗽起来。蕊儿忙替她抚背,又倒来杯温水喂她喝下。等她稍稍平息下来,蕊儿才道:“你怎么做这种傻事?刚才我见院门没锁,就进来了,没想到看见你——还好我来得及时。”
回想了一下,胸脯一起一伏地,看着帐顶:“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蕊儿挨着床边坐下,含笑道:“我来看你呀!”
寒着脸哼道:“我才不要你猫哭耗子假好心!你要是来看我的笑话,现在看到了,马上给我走!”
蕊儿站起来,脸色也变得凝重:“我走可以,不过你可别后悔!你仗势欺人,跟着余氏助纣为虐,早就连起码的良心都没有了,要依我,更恨不得你立马就死!可是我家姑娘要我来帮你,我才不得不来!如今是你要我走,我也可以交得差了!”
说完后蕊儿细看脸色,只见她听到是琉璃让她来时脸上一怔,而后忽地哼道:“你家姑娘?你家姑娘还是个孝子,况且自身难保,哪里有本事帮我?”
蕊儿挺直胸脯,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你见过哪个十岁不到的孝儿能跟老太爷叫板的吗?在这种处处是陷阱的深宅大院里生存,靠的是脑子,可不是年龄。难道你以为今日落到这种地步,是偶然的吗?”
心里一惊,忽地坐起来,的确。她也怀疑过是有人暗算她,可是说出来谁会信呢?何况她平日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要查也无从查起……她下意识看了眼蕊儿,这丫头说的不错。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活着,靠的是脑子,那个九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得看出来她是遭人暗算。光这点就比其他同龄孩子人强多了,平日看着也总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也许,她真有办法帮她也未定……先听听总是不会吃亏的。
她眼盯着被褥,幽幽道:“你能帮我什么?”
蕊儿道:“事到眼下,别的不行,给你挑个条件相当的男子明媒正娶还是可以的。”
两眼一亮,又禁不住脸红低下头去,半天道:“她一个小姑娘家,哪有什么本事替我挑夫婿?就知道你是胡扯!”
蕊儿道:“跟你说正经的你还道我胡扯。敢情是宁愿被卖了!”
脸更红了。忙道:“你接着说便是。”
“说完了!”蕊儿又坐下来。“我们姑娘说了。你不要管我们怎么做,反正能将你带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让你重新开始新生活。具体事项我会再来告诉你,总之最后新郎官一定会让你满意就是了。”
怔怔听着。两眼里又开始有了希望的火花,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与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开始新生活,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什么高官府第,什么掌权侍婢,都统统不重要了……她才十八岁,正是花一样的年华,她还是想活着呀!
脑内如光电般思索了片刻,她下了地来,走到蕊儿面前望着她:“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们一定不会白白帮我,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
蕊儿看着她的眼睛:“姑娘说你是个聪明人,果然如此。也很简单的事,最近九姑娘屋里要添人,府里没有多余的人、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到九姑娘身边来。这回一共要添三个,大房里你走了,顶多再匀出来一个去小跨院,那么还有两个就得从人牙子手里买。翠莹和甜儿的事你是知道的,姑娘这回就是想要一两个身底清白些、禁得住诱惑的人为自己所用,所以需要有人找到几个可靠的人送到人牙子手里去。”
眉头一动:“你是说要我帮九姑娘物色自己的丫鬟?”
“不错!”蕊儿点头,“总之九姑娘的意思是这回买进来的人一定要她能用的,至于怎么找人,怎么通过人牙子送到府里,自然难不倒你。”
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个的确不难,不过,你们还真大胆,你们姑娘就不怕我弄鬼?或者,把这事告诉大夫人?”
蕊儿皱眉,“你要弄鬼也随你,但是我们既然能帮你,当然也能害你,你自己斟酌吧!长房里可不止你一个丫鬟!”
心中一紧,暗自想了片刻,最后道:“但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骗我?”
蕊儿顿了一下,说道:“大夫人最近忙着清理内务,还要在大老爷跟前尽孝,至少得等老太爷好起来才有空理这件事,而你的则更没那么快了,总之在人牙子带人进府之前我们会有准信给你。至于你怕我们骗你嫁人,那更好办了,出了府你想走随时可以走,我们还拦得住你吗?再说,我们拦你做什么?”
自进府当差以来,怕也只有眼下受过人挤兑,当下细细思量过后,认定确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于是点头道:“成,告诉你们姑娘,我答应她!不过,得等她给了我准信儿,我才会去找人。”
蕊儿站起来:“这个自然。”她站起来,盯着她又道:“九姑娘的心计非你能想象,她要找'底子清白'的人,就必须是这样的人,别想着蒙混过关。否则,你的下翅比现在还惨。”
想起这几日的遭遇,以及方才红梅在屋里的那一幕,顿即揪心地闭了眼。
“你放心,眼下既还有让我再做人的机会,我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蕊儿回到小跨院,李嬷嬷回房睡觉去了,琉璃正在百~万\小!说,蕊儿关了门,小声道:“姑娘,成了!”
琉璃放下书来,蕊儿抚着胸口:“好险,奴婢要是去晩一步,估计人就没了。”说着把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琉璃听完赞道:“办得不错!明日你去趟长房,把这个交给苏姨娘。”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封好的信封递给她。
早上苏姨娘还在梳妆,蘅薇摒退了丫鬟,面色讶异地走进来:“方才蕊儿来过,说是九姑娘有信给您。”
她把信封递上,担忧地道:“该不会是她已经知晓了那件事罢?”
苏姨娘也满脸疑惑,盯着信封看了半日,伸手把它拿起来:“且看看她说什么。”
蘅薇颌首,拿起一旁牛骨梳子,继续为她梳妆。镜子里苏姨娘神情专注,看到一半时她眉心忽然皱起来,到看完之后才松了松,但是马上又皱紧了。
蘅薇:“出什么事了吗?”
她眼盯着信纸,半日才呵了一声道:“她居然要我暗中给找个条件相当的夫家!”
蘅薇也愕住了,苏姨娘把信递给她,她常年跟着苏姨娘,也是识些字的,没一会儿便把内容看明白了。“素日对小跨院诸多排挤,这时候她反而要给她另觅良人,这说不通啊!”
苏姨娘道:“那丫头素来诡计颇多,想来是要借这事打什么鬼主意罢。”
蘅薇给她插了枝碧玉簪在左鬓,道:“那姨娘打算帮她吗?”
苏姨娘低头理衣袖:“为什么不帮?到如今程英娘的事还毫无动静,她这是拿的婚事跟我谈条件呢。——你赶紧去物色物色人选,照她说的做。”
蘅薇顿了一下,说道:“人选倒是现成的。老太太当年拨给姨娘的胭脂铺子里,有个贾福,今年二十岁,前年家里遭了灾,一屋子人就剩他一个,便来京中挣工糊口来了。来铺子里这些年勤勤恳恳,话也不多,模样有些似四少爷,很是周正,因无父无母无人做主,拖到如今了也未成亲。”
苏姨娘想了想,道:“你去柜上问问,给我个准信。”
蘅薇的准信下晌就来了,贾福听说东家主母亲自为他说媒,当下满口应承,还拿了一枝自用了许久的发簪作了定。蕊儿把消息告诉琉璃,琉璃问了问这贾福的住址行当,觉着靠谱,便让蕊儿去告知。自然,贾福并不知道就是何府里闹出大事儿来的这位主,而也还不知道蕊儿口中这位后生当伙计的胭脂铺子东主竟是苏姨娘。
见到蕊儿拿来的发簪,忍不住又哭了一场。哭完后剪了一缕头发交给她:“我这辈子是不指望有什么出路了,也不会再回来这个家,你把这个交给贾福,就说我只求他一心对我,别的我都不在乎。”
蕊儿虽仍对她存着怨意,此时看她这般,心里也不由沉甸甸地。
不过琉璃听了却没什么波动,只是说了句:“几时让撺掇着这个贾福离开胭脂铺子就好……”但因为声音很低,蕊儿并未听真,也就都没当回事了。
出事后,府里气氛紧张了好些天,琉璃虽然远居后园,却时有听闻。李嬷嬷当然也并没放过这个机会对琉璃进行规诫训导。
“大夫人说了,的错绝不能再重复,否则她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到时可不管你是九姑娘还是十姑娘,凡有私相授受的,都得被除籍!”
这些天她是变着法儿的押着琉璃立规矩,自打上回对她耳提面命过,她便恨不得拿藤条子打出一个大家闺秀来,琉璃也不与她多争论,让她行礼便行礼,叫她跪地便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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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61你别后悔
此时琉璃站在花架旁练仪态,看她说的口沫横飞,忽被一滴唾沫星子溅了脸,便皱眉抺了一把。哪知手还没放下,那藤条子就刷地抽到了她手腕上!
琉璃疼得跳起来,蕊儿惊叫着冲过来道:“李嬷嬷你干什么?!”
“干什么?”李嬷嬷反问一句,劈头冲琉璃骂道:“我这正给你练规矩呢!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手舞足蹈地你什么意思?!敢情寸回当着夫人们面你也这样?打你是为了要你长记性!”
蕊儿气道:“你可别忘了自己身份!”
李嬷嬷立时往桌上抽了一鞭,道:“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小贱蹄子你给我滚出去!”
蕊儿两眼死瞪着她,咬着下唇不动。
琉璃捂着伤处,说道:“蕊儿先出去吧。”
蕊儿看了她一眼,含恨冲李嬷嬷一跺脚,掉头冲出门外。
琉璃走上前把门关了,回过头来,走到绣花架子旁撕了条布将伤口包裹好,又回到花架子旁站定。
李嬷嬷忽然眉心直跳,不由自主站起来。按理说这小丫头没什么好怕的,可如今由始至终都看不出她一点生气的样子,这样反而使她不安起来,眼睛死盯着她的双手,生怕她一个发狂举手就把那盆着花搬起砸过来!
但是琉璃站在那里,居然看也没再看她,而是波澜不惊地道:“我们再来吧。”
午饭后琉璃在廊下散步,蕊儿忍不住道:“这母夜叉这般可恨,如今狗仗人势,竟然连姑娘都敢打了,姑娘为何还要忍她!”
琉璃摸了摸墨团儿的头。漫不经心地:“急什么?你先去把她底细打听出来,越清楚越好。”
蕊儿应声而去。
的事影响颇广,不但府里下人里外全清查了一遍,几位年轻少爷身边侍候的人也来了遍大清洗。余氏齐氏既要忙着处理家务,又要忙着在老太爷跟前尽孝,便似乎都忘了金丝蝴蝶的事。
老太爷在床上躺了七八日,到这日圣上忽然派公公送来了问候体恤的旨意,老头子捧着那块黄帛哭了半日。下晌竟然能下地了。
举府上下尽皆欢喜,何苁苙当天便代表老太爷进宫谢恩了,回来时也是一团欢喜,夫人们一见他便道恭喜,却不知是为何事。
蕊儿打听来这些,已是腊月二十二日。同时她也将李嬷嬷的底细打听了出来。原来李嬷嬷闺名巧儿,当年是先大姑奶奶||乳|娘的女儿,自小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何端云出嫁时本定的是巧儿的妹妹陪嫁。谁知那年突染了天花,忽然间死了,||乳|娘不肯让出这个机会,便成日在何端云耳边念叨改让巧儿去,何端云性子温驯,磨不过她,便允了她。
巧儿去了国公府,先时还算守规矩,时日一长,便渐渐露出了本性。何端云不敢让她露面出丑,便将她放去嫁妆铺子上做了几年。巧儿在那里嫁了人生了儿女。却成天与公婆妯娌争吵,闹得铺子掌柜都不得不出面打圆场。
正好此时何端云已染病,一双儿女不放心他人照顾,便招了她回来侍候。没过两年何端云就过世了,巧儿便以小世子和小少爷的保护人自居,动辙就哭诉先大姑奶奶如何不幸。大姑爷刘沉凤敬重亡妻。常不与之计较,后来也着实忍不住,将她斥离了儿女身边,直到何府居然还记得这么个人,把她接了回来。
蕊儿最后还说:“她如今就是个老泼见缝就钻,在家里跟儿媳妇天天儿地吵,老头子前年死了,儿子就把她赶了出来,说有她在,他会早死二十年!老太太把这个祸胎放在这里,敢情是折咱们的阳寿来了!”
“哪有那么严重?”琉璃笑了笑道,“折不了多久的。”
这日早饭后李嬷嬷开始“教”琉璃如何敬茶,自己手握藤条子坐在上首,让琉璃敬她。蕊儿拿着小炉子在旁烧水,暗地里早将她瞪了八百遍。
琉璃依然不吭一声。
一会儿水开了,蕊儿沏了茶,琉璃端起来,双手奉上去:“嬷嬷请喝茶。”
李嬷嬷道:“这么烫,怎么喝?”
蕊儿剜了她一眼。琉璃不说话,揭开盖子放在一旁摊着,转头让蕊儿另沏了七八碗在旁。李嬷嬷斜眼盯着她瞧,傲得下巴都快翘到了天上。
琉璃将温到刚刚好的那碗茶再端上去:“嬷嬷请。”
“跪下!”
琉璃抬起头,李嬷嬷加重声音:“我让你跪下!”
蕊儿要发作,琉璃拦住她,看着李嬷嬷:“当真?”
李嬷嬷跳起来,两眼一鼓:“不当真你还当我开玩笑?!”
琉璃定定看她片刻,缓缓点头,“行,你不后悔就好。”
“我后悔?!”李嬷嬷指着自己鼻子,“笑话!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快点跪下,少在那磨蹭!”
琉璃命蕊儿端茶过来,跪下去,双手接过再奉上去。李嬷嬷哼了声接过来喝了两口,将杯子啪地掼到桌上:“拿你橱柜里那茶叶来沏。”
“李嬷嬷!你可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蕊儿重重放下托盘,实在憋不住了:“我们姑娘再不济也是主子小姐,而你只是个奴才——”
“蕊儿,去拿茶叶。”
琉璃扭头发话,将她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李嬷嬷举起藤条子往桌上甩了一鞭,蕊儿咬着牙,往屋里去了。
琉璃跪在地上,仍没起来,望着李嬷嬷,说道:“嬷嬷好威风啊。”
李嬷嬷冷哼一声,看着她:“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也怨不得我!这是大夫人下的命令,除夕祭祖在即,不说别人,淳阳县主与大姑奶奶还有西何府的人是要过来的,夫人肯收留你那是看在大老爷的面儿上,你要是在这事上错了规矩,让大夫人在各府面前丢了脸,那就不是打一打的事了!”
蕊儿已拿回茶叶重新沏了一遍,琉璃端起一碗,自语般道:“原来祭祖规矩里还有拿私己茶出来待客这一项。”说完又一笑:“嬷嬷请!”
李嬷嬷接过来正要喝,门外忽有人道:“哟!这人都上哪儿了?”
琉璃听得恍惚是钱长胜家的来了,忙给蕊儿递眼色。李嬷嬷见蕊儿迎了出去,忙也起身了,琉璃却未动,反而跪得更加稳当。
“哟,这是怎么回事儿?”
钱大娘子进门见到跪在地中央的琉璃,便冲正站在上首目瞪口呆的李嬷嬷道。
琉璃回头道:“大娘子,我这正给嬷嬷行跪地奉茶之礼呢,请恕我不能起身招待了。”
钱大娘子看了眼李嬷嬷,说道:“嬷嬷这是怎么说的?天底下哪里有主子跪奴才的道理?”
李嬷嬷忙地去扯琉璃,哪知根本扯她不动,于是扯着钱大娘子分辩道:“大娘子可冤枉我了,我这可是受大夫人的命令在调教九姑娘的礼仪规矩,可不敢成心犯上!”
钱大娘子道:“原来是为这事。可是不管怎么说姑娘就是姑娘,便是行礼的时候你也该偏着点儿,哪里有大摇大摆坐着受礼的?”
李嬷嬷陪笑道:“哪能呢?这不就是做个示范嘛!”
蕊儿在钱大娘子身后又要插嘴,被琉璃瞪住了。
钱大娘子道:“既是这么着,便算了罢。——双喜,月桂,海棠,你们三个进来扶姑娘起身!”
话说罢,门外就鱼贯进来三个丫头。琉璃不知门外还有人,好在蕊儿机灵,抢在三人进门前将她扶了起来。
琉璃受过这三个丫鬟一拜,顿时明白这是给她房里添的新人了,当下着意瞅去,两个粗布裳儿,一个一字眉枣核眼圆脸蛋儿,一个淡眉淡眼樱桃嘴儿,俱是模样憨憨地,规矩倒是有,只是两眼盯着脚尖,看着还是有些拘束。另一个着鹅黄裳儿,年纪比她们略长些,十四五岁,眼神明显老练得多,这个什么来历就不消多说了。倒是那两个看来甚合琉璃的意,她眼下需要的就是老实的人,老实人的忠诚是最容易培养的。到这时她也不由暗叹委实是个好人才,竟知道寻来这样稳妥的人,她若挑两个机灵的,先莫说她不敢要,余氏那边也断不会给。
不过这事还需得与确认过才做的准。
“九姑娘瞧着这些丫们如何?”
钱大娘子笑眯眯望着琉璃。琉璃回望她,见她今日轻装简随,排场不复那日盛大,心知是从长房直接过来,便道:“我瞧着都甚好,只是每每想到夫人日理万机,还要抽空操心我的事,实在心中不安。”
钱大娘子道:“大夫人是出名的贤夫人,对姑娘的好我们私底下都羡慕得不行呢!姑娘知道就好了。——月桂海棠这俩丫头是初进府的,双喜你要帯着点儿。”
那叫双喜的黄裳丫鬟就弯腰称是了。
琉璃听出来这话意思就是双喜高另二人一等了,想是来替原来翠莹的位置,蕊儿也是三等,那就是与那两位平级了。
钱大娘子喝了碗茶,又吩咐了一番后便走了,李嬷嬷直送她到三道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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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62会识字的
她二人走后蕊儿就随琉璃进了房?蕊儿道:“姑娘可瞧着像不像?”琉璃点了点头:“你夜里先去找问问。”蕊儿道:“好,晩饭后奴婢就去。”
琉璃又叫住她,咬牙切齿道:“上回她打我那一鞭,还有方才我给那老不死的跪了多久,另外那罐茶叶是三两银子一两,她喝了多少,你全都给我按天数算利钱,我要她连本帯利十倍还!”
蕊儿憋了半天气,这时才一口吐出来:“好!”
因为三个丫鬟的到来,李嬷嬷将立规矩的场所直接搬到了琉璃卧房中。双喜来前定是了解过小跨院的事不少,又是顶的翠莹的位置,许是有了前车之鉴,竟然不来围观,而是安静地领着月桂和海棠铺床放行囊。便是有事问蕊儿,也是态度适中,有着二等丫鬟的姿态,也未有过于压迫人。
月桂和海棠则是闷不吭声地跟着做,有时蕊儿不在,便跟着双喜,双喜便吩咐她们担了去厨房拿饭的差使。
屋里新来了丫鬟按规矩主子都要来番训话,李嬷嬷约是见着新来这几位太省心,便自作主张将这差事揽了,晩饭时便都唤了她们近前,手指头敲着雕花大围椅子,宛如她是此间主人。
“老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也看到了,姑娘还小,很容易被带坏,你们几个要是不守规矩,我可是一样照打!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打听打听!”
琉璃坐在一旁,双手端放于膝上,视而不语。
双喜率先道:“嬷嬷是姑娘的教引嬷嬷,自然对我等也有规劝训诫的权力。我等不敢不服。”
月桂海棠也道:“请嬷嬷不吝指教。”
李嬷嬷心下大畅,“既如此,我这里就先说三条,第一,每日早中晚三餐,我是与姑娘同吃的,你们需得在旁侍候完了才能下去吃饭。其二,姑娘初二十五去给老太太请安。由我跟随。其三,双喜姑娘是侍候过大少爷的,来这里是屈就了,论等级论资历她都是你们的头儿,你们须得听从她分派任务!
她斜眼望向琉璃身边的蕊儿,哼一声。又道:“要是有人敢仗着先来顶撞于双喜姑娘的话,那就莫怪我不客气!”
蕊儿头低着,装作没看见她眼神。琉璃嘴角倒是微微翘起来了。
四个丫鬟便就一齐侍候着吃了这顿饭。双喜负责布菜,蕊儿负责盛汤,月桂与海棠分别侍候着递餐具端茶水,倒也有条不紊。
撤桌之后李嬷嬷捉了月桂回房搓脚泥,让海棠在旁捶肩。
双喜收拾完来到琉璃卧房,问琉璃道:“姑娘瞧着,咱们几个如何分管这些内外事务较好?”
琉璃本背着门在洗脸,听见这话,便把脸捂在帕子里埋了会儿。
这个双喜真有点出乎人意料,既不得罪李嬷嬷。也不得罪她,简直是个好丫鬟的典范啊!为了避免甜儿的事再次发生。余氏把这么一个人调过来,费了不少心思罢?
她回过来,说道:“哦,就先按李嬷嬷的意思吧,剩下的你安排就好。”
双喜想了想,道:“姑娘既让双喜作主。那么,便让蕊儿来管姑娘的银钱可好?她来最久,管这个最合适。另外就负责姑娘的四季衣物缝制。日常起居用物便由双喜来负责。”
让蕊儿管银钱?唯一一点好处她都不争,那她来干什么?
琉璃走到书案旁,坐下托着腮。
“好啊。你这么抬举她,她会高兴死的。”
双喜笑了笑,颌首道:“姑娘若同意,那么打今夜起便这般执行了。”
琉璃没意见,眼看着她退出去。
蕊儿回来的时候海棠月桂已经从李嬷嬷房里出来了,鼾声传出来,看来已经睡下。她轻手轻脚走到琉璃门口,将门一推:“姑娘,我回——”
琉璃如往常一样还在书案后坐着,而双喜正在为她铺床,听见门开,她转过身来,含笑款款走来:“蕊儿,你从哪里回来了?”
蕊儿看了眼琉璃,喃喃道:“我,我去佛堂回来了呀。”
双喜仍然笑着:“你去佛堂做什么呀?”
蕊儿道:“民间有风俗,小年夜前夕地上的神仙要上天庭颂报人间这一年的灾祸和喜乐,人们都要在这一天祈福,所以我去佛堂了。”
她把一张写着祝词的红纸递到双喜面前:“姐姐请看。”
民间小百姓的确有小年夜前夕祈福的习俗,这纸上也的确写的是拜请来年康顺的祝辞,双喜看后还给她,道:“天晚了出门,多不安全。”
说完依旧含笑越过去。蕊儿正要松口气,她忽地又转身回来:“对了,方才跟姑娘说好了,打今儿起姑娘的起居我来接手,你就只管银钱和姑娘的衣裳。”
蕊儿目瞪口呆瞅着她出了门,回头去望琉璃:“我来管钱?”
琉璃点头:“双喜提出来的,钱虽不多,但在这个屋里你够有面子了。”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冲她使个眼色,“来给我研墨,我要写字。”
蕊儿会意,当下过去,极小声道:“说没错,就是这俩。这俩是送过去的三个人之一,还有一个被四姑娘要走了,她屋里上个月嫁了个出去,现补一个。”
“你太冒失了!”琉璃眼睛盯着笔尖,却说道:“都没搞清楚屋里状况就冲进来,你可知僧道不同路,佛堂供的是西天的菩萨,你却说到佛堂去拜地仙,亏的是双喜不懂,今儿要是碰上个心里晓事儿的,你又惹出麻烦了!”
蕊儿手一抖,顿时惊出一额头冷汗,她确实不知还有这区别,回想起方才,不由后怕起来。
琉璃瞅她一眼,说道:“瞧这出息!”
蕊儿揪紧了眉尖,眼泪都快憋出来了:“奴婢方才,方才想不出别的……”
琉璃淡定地道:“这理由就用得不错啊,其实你聪明,只是输在心防太弱,稍强点的攻击就崩溃了。像方才,万一她认真起来,你就错认到底,只要死抓着你不懂这些就成了。只要你真的去过佛堂,她就拿你没辙。但是你绝不能慌,一慌就败了。”
蕊儿想了一下,眼神亮起,重又欢喜起来:“嗯!这种时候奴婢只要坚守自己就是去做这件事去的就好了!——多谢姑娘教导……”
她低下头去,说起来真不好意思,她比她年长了四五岁,在心智上却连她的一半都比不上。就九姑娘这样步步为营的人都难免被人算计,若是自己去侍候别的主子,岂不根本不必主子出手,光丫鬟婆子们就能将她吃个不剩骨头?
琉璃看出她的不自在,也怕她压久了成心病,便道:“你也用不着失落,你若投胎在好人家,这种乖巧是最讨人喜欢的,等时日长了受多了阴招子,自己学会了应对,自然也变得强大起来。只是偏生做了个丫鬟,时刻要为温饱担忧,面临的不上道的算计就多些。”末尾她加上一句:“我也是逼出来的。”
若她也投胎得了个好身世,兴许会是毓华燕华这样的,也兴许会是余氏齐氏这样的,都是在为自己奋斗,抛开自身来说她都能理解她们的所作所为,但谁让她们是对手呢?一旦她们为自己的利益伤害到她了,她当然也要无所不用其极地保护自己,甚至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同情敌人,那等于是自戗。
“姑娘,戌正到了,该歇息了。”
双喜在外叩门,琉璃忙应了一声,双喜进来,道:“姑娘还在做什么呢?”
琉璃信口说:“打算写封信,还没想好。”一看蕊儿:“先出去吧,明儿我拿钱匣子钥匙给你。”
双喜看着蕊儿出去,回头接过墨又磨起来。
“姑娘给谁写信呢?”
琉璃道:“哦,给我二叔。”她自小管二位师叔叫叔叔,二叔就是二师叔徐舟,想来进何府后还未与他去过信,索性写封信给他也好。
提笔沾墨时她看了眼双喜磨墨的手势,竟是十分纯熟,磨出来的墨汁也浓淡刚好,不由问:“你读过书?”
双喜笑道:“奴户人家出来的,哪有这个福分?不过是曾经侍候过大少爷几个月笔墨,除了学会铺纸研墨,就认得名字而已。”
琉璃了然般点点头,收回目光来写字。开头竟是写:“二叔敬上:琉璃近来好生缺钱……”
翌日琉璃唤蕊儿进来交付银钱匣子,郑重道:“这不是件轻松事儿,她把这交给你是存着心机,恐怕存着些拉拢你的意思,你自己凡事斟酌着,不会处理的来问我。”
蕊儿紧抱着钱匣子重重点头:“奴婢一定谨慎行事。”
琉璃嗯了声,“那两个你也盯着点。”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又压低声音道:“我身边这个居然是识字的,余氏不知道派她来干什么?这封信你悄悄给我送驿站发出去,千万注意别暴露了赖五这边!”
蕊儿道:“姑娘放心,奴婢拿脑袋担保!”
蕊儿抱着钱匣子出去后,琉璃打窗户往外瞅了片刻,拿出另一个信封走到正交代月桂海棠扫院子的双喜跟前:“我的信写好了,你差人帮我送出去。”
双喜接过。月桂海棠弯腰唤了声姑娘,琉璃冲她们点了点头,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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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63此计甚好
余氏挨着美人榻坐着,听双喜念完信,眉头皱得生紧,“开口就问人家要钱,这是什么样的家庭养出来的闺女?哼,还说是什么书香之后,吃穿住用都由府里开支,写着信叫穷,不知道的还当咱们真苛待她了!”
双喜折了信,恭谨地道:“毕竟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又不像府里正经姑娘们是有人调教的,自然底蕴浅薄。奴婢正是因夫人提点过,说翠莹先前已贪光了'她'的银子,所以将管银钱的权力交给了蕊儿。蕊儿若是识时务,必然来亲近咱们,介时又可以架空'她'。若是不识时务,那就好办了。”
余氏若有所思望着她,片刻后也点点头,“此计甚好。你去做便是。”
双喜称是,问道:“那这信?”
余氏手一挥:“发出去!且看她能闹出什么来。”
双喜毕恭毕敬躬身退出。到了院门外,她却不往二道门去,而是把左右看过,忽地往夹道里一闪,又不见人影了……
府里的小年夜没有全府聚餐的惯例,因朝中二品以上官员定在这一日进宫辞岁,老太爷此番正要借机回朝,自然不能缺席,日铺时就让碧云青裳给老太太按品大妆,乘着四人抬的暖轿入宫去了。
各房里便就自己小团圆。长房那边早派了人来告诉,夜里在东跨院叫做翠香馆的小抱厦里设席,让屋里人都一起去,也好省得再跑一趟拿饭。不过琉璃可不认为余氏是真心体恤月桂海棠,恐怕是想借此观察她对新人们的态度才是真。
迎春大灯笼倒是从今夜开始就要挂上,园子里忙着挂灯笼桃符的人也多了起来,李嬷嬷仍然押着琉璃立规矩。但显然是坐不住了,一味地伸长着脖子往外瞧。琉璃只当没看见,一遍遍按她的要求练着站姿坐姿。
双喜没在跟前的时候,月桂便会好奇地打量琉璃几眼,一双平眉微微蹙起,仿佛藏着许多困惑。海棠则是闷头干活,就算琉璃偶尔叫她,她也是领了吩咐便走了。
日暮时分琉璃准备出发去长房。双喜给她挑了身簇新的衣衫,银红小袄袖口上绣着一圈白梅花,再以绛紫色细丝带镶边,十分精致。下裳是藕合色八幅石榴裙,裙边则绣着一路红梅,同以绛紫丝络镶边。正与上裳呼应。
蕊儿给她配了双银底起金云纹的小棉鞋,再给她披上那件有着一双兔子耳朵的白狐皮大氅。琉璃想起那幅《长门赋》,将它抽出来抱在怀里。如此便就出发了。
天色从午后起就有些阴了,下过一阵小雨,园里的枯枝看起来更孤寂,但是这番萧索的园景一旦添上火艳艳的红灯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