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冥君入卿怀 - 绝色冥君入卿怀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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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不化的寒冰一般,尤其是那双眼睛,无一丝涟漪,瞧不出一丝情绪,可说出來的话却是冷若冰霜。

    “不必了!來人!将这心思歹毒的小神凤关入天牢候审!”孟洛高举着无极扇的手始终不曾放低,踱步走到近前,一声冷喝之后,已有四名同样身着锦衣的男子飞速上前,将茫然不知所措的离凤梧围在中央。

    司卿然知晓孟洛不过奉命行事,即便相求也未必有用,可还是不忍让离凤梧尚未从丧父的悲痛中晃过神來,便要承受牢狱之灾,于是急忙起身上前拱手,“神君且慢!公主她身中剧毒,适才所为全然不是出于本意,还请神君代为回禀君上,免去她的罪责!”

    不想,孟洛却猛然将高举的羽扇一挥,司卿然躲闪不及,转瞬被控,心下一紧,暗呼不妙,只是为时已晚。

    只听孟洛冰冷的声音响彻云霄:“孟洛奉君上之命,捉拿弑杀君后的要犯司卿然!如今幸不辱命!來人!将他们统统带走!”

    天牢,远离九天宫阙,即便是灵力高深,脚程快的神族或是上仙,要來一趟,也需费些时辰。

    此处虽称天牢,却并非是普通意义上的牢笼,无铜墙铁壁,亦非是高墙深院。

    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白,伴随着刺入骨髓的冰寒,脚下乃是望不到尽头的茫茫冰原。

    狱卒们百丈为岗,立在冰雪之中,仿佛冰雕一般,在这冰原受刑之人,若不仔细分辨,会以为这是无人看守之境,可自由出入。

    但,自有天界,这一方冰原便被天君步风傲用來关押那些犯了错的神仙。

    这千里冰原,只有无休止的白昼,还有天际那一轮永不会坠落的太阳。

    可那太阳不像其他太阳那般温暖和煦,它比清冷的月华更加冰寒百倍,这冰原之所以这般酷寒,就是因它倾泻而下的冷意所致。

    是以,但凡被天君关进这里的人,若无天君之命,便是羽化为尘也休想能逃离此处。

    当年仙魔大战时,天君本欲将这千里冰原封入幻境,并以此境困住魔君残月,可未想阴差阳错中残月被司雨寒的勾魂刃所伤,跌落玉虚火渊之中,此后又与司雨寒大战数百回合,直至司雨寒力竭而亡,残月亦受伤不轻,一时无法从火渊逃离,他便趁机将其困在了神凤族的圣火地狱中,又以封印镇之。

    数千年无事,可如今却仍是被他逃出生天,不知所踪。

    只说前时在承天门下,神君孟洛一句话,便将离凤梧打发进了这茫茫冰原。

    她原本就花毒入心,被扔进來不过一个时辰,迷离花毒再次爆发,体内真气迸射,心肺受尽煎熬,几乎痛不欲生。

    离凤梧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不支,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一抹身影在向她招手,让她跟着他走,他能带她远离这里的酷寒,远离那生不如死的痛与折磨。

    她勉强支撑着身体,努力睁开眼眸,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样貌,可是猛然一股呼啸寒风灌入她的口鼻,遮住了她本就模糊不清的视野。

    “救……救……我!”

    离凤梧一袭素白长裙颓然倒下,凛冽寒风拂过她早已冻得通红的面庞,紧蹙的眉宇间,那殷红的凤羽花印记仿佛也在轻轻颤抖。

    千里冰原,寒风肆虐。

    离凤梧的身体仿佛一粒不起眼的尘埃一般,很快便被冰霜包裹,迅速冻结。

    突然,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风声消散,冰雪凝结,仿佛时间也随之停止了。

    冰冷的太阳光下,走出一名身形高大的锦衣男子,正是神君孟洛,身后还跟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女侍。

    孟洛轻抬下颌,吩咐道:“去把她弄醒!”

    女侍缓缓点头,掌心中的金印拂过冰面时,离凤梧周身冰霜顿时化成雪水,顺着她的面颊与衣衫流进了冰冷僵硬的冰层之中。

    再次感受到温暖的气息,让离凤梧逐渐从昏睡中清醒过來,皱眉看着來人,心里暗自思量着,自己毒发的时间间隔越來越近,只怕所剩时日不多,如今便是一死也要想办法替司卿然洗脱弑后嫌疑。

    女侍见她分明清醒,却是不言不语也不上前行礼,于是想要上前训示,却见孟洛挥袖制止,于是颌首退到一侧。

    离凤梧不由后退一步,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只盼体内真气通畅,能助她一臂之力。可即便是在这极度酷寒的冰原,她身体内的花毒依旧流窜不息,真气躁乱难安。

    虽有君父内丹相护,她仍需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楚,方才能不让自己在这位冷面神君的面前丢了神凤族的脸面。

    “离凤梧见过神君!”

    她勉强俯身屈膝施礼,眸光偷偷撇过孟洛清冷的面孔,想要从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瞧出他的情绪变化,哪怕一丝也好。

    第一百一十九回相思成疾

    可孟洛是掌管天界刑罚的神君,铁面无私,无情无欲,即便是她话语轻柔软绵,即便她容颜倾国无双,他亦毫无所动。

    这时,只听得他冷冷地说道:“离凤梧,你前时在承天门外妄用禁火烧伤君上的金甲军数十人,本君本该罚你在此面壁思过十年。但君上他念你是神凤族唯一的血脉,又遭灭族丧父之痛,故而不忍重责。否则以你的体质修为,若在这冰原面壁十年,只怕便再难有苏醒之日。”

    不用他说,离凤梧心里也明白,这茫茫冰原刺骨之寒,加之她体内花毒涌动,莫说十年,只怕是十日她也熬不过去。

    可他说起禁火烧伤了金甲军之事,她却毫无印象,脑中迟疑之际,又听得孟洛说道:“还发什么愣,莫非舍不得这方冰原吗?还不速速随本君往天宫谢过君上!”

    孟洛言罢,脚下已有一团祥云缓缓升起。

    “这……”离凤梧吱吱唔唔尚未开口,那两名女侍已上前将她扶住,随后她便觉得身子正在渐渐升起,蓦然低首时,白雪皑皑都已在百丈之下了。

    一路扶摇直上,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离凤梧终于见到前方有琼楼宫阙隐在浮云间,耳际也不时传來悦耳动听的仙乐声。

    乐声听來飘渺清婉,若清风弱柳拂过她心头,让她体内原本浮躁流窜的真气稍稍安稳了些。

    这乐声对于她來说,比冬日里的暖阳更令她觉得温暖。

    无论是重生前的伊晓,还是如今的神凤公主离凤梧,她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对琴乐痴迷之人,又皆有一手精湛绝伦的琴技。

    耳畔突然传來一阵古琴之音,音调沉闷不似先前乐声轻快,离凤梧脚步一滞,仔细聆听。

    远处的琴音愈发低沉,仿若声声哀叹,让闻者不由心伤情动。

    就连身旁完全不通音律的女侍也跟着摇头叹息,只有神君孟洛依旧毫无表情,独自走在前方。

    离凤梧眉心一拧,前方琼楼玉宇,宫阙延绵,只怕是天宫已到,而这悲戚的琴乐之声,想來多半是与君后的离世有关。

    虽说神仙羽化归息是天地间不能更改之事,但这君后却惨遭他人杀害,死于非命,也难怪天君大怒,不问青红皂白就在承天门前大摆盾阵,非擒住司卿然不可。

    她此刻虽叹息天君失后之痛,但那个眼下不知被囚于何处的冥君司卿然,却也是她的夫君,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來龙去脉的人,更是一个真心待她,甘愿为她冒性命之险的人。

    如此,她该如何将他从囹圄之中救出,为他洗脱弑后的嫌疑呢?

    离凤梧心绪纷乱,陷入沉思之际,忽觉两边手臂一轻,撇眸一看原本一路搀扶着她的女侍已经无声退下,只听神君孟洛清冷的声音蓦然传來:“君上稍候就到,你且在此候着!”

    他停顿了一下,见离凤梧低着头,也不出声,便又补充道:“不要随意走动,殿外有金甲军守卫!”

    说完见她仍是低垂着头,默然无语,只得再次提醒,“神凤族的禁忌之火虽然厉害,但此处乃是天宫,神明无处不在,还请公主好自为之!”

    他的言外之意,离凤梧又岂会不懂,见他这般不放心自己,心内不免有些气躁,可想起体内花毒,却只得恭敬的道:“神君放心!凤梧绝不敢造次!神君请自去忙吧!”

    闻言,孟洛鼻间一声轻哼,旋即拂袖而去,将她一个留在这空荡荡的宫殿中。

    听孟洛脚步声已远,离凤梧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眸光环视周遭,除却简单素雅的摆设外,只有正前方宫壁上悬挂的一柄宝剑看着金光闪闪,甚为精贵,殿中其余的一切看起來只有清冷素雅,毫无宫廷的奢华之感。

    她正在心里感叹天君简朴时,垂在胸前的青丝蓦然随风飘起,鼻间一阵淡淡龙吟香拂过,她尚不及转身,已觉腰间一紧,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那龙吟香的主人竟将头紧紧贴住她的后颈窝处,急促紊乱的呼吸声,让离凤梧顿时一惊,双手使劲扒开那人紧搂着她腰身的手,转过來身來一连退了数步,确定那人未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后,方才紧贴着殿中的一根玉柱,勉强站稳了身子,涨的通红的脸被凌乱的青丝遮去了多半,透过发丝缝隙怔怔看着这突然闯进來的陌生人。

    这人一身素白常服,身材十分高大,一袭华丽紫发松松绑在肩后,额前几缕乱发垂在眼前,浓眉紧紧蹙起,深邃的眸光定定地望着受了惊吓的她,神色复杂难懂。

    随后的话语也似在自言自语一般,让离凤梧听得云里雾里。

    “凝儿?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不会丢下我自己走的!快!快!快过來让我瞧瞧!”

    他忽地抬脚往前走了两步,见玉柱下的素衣女子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连忙停住了脚步,朝她浅浅一笑,扬手示意她过去。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口中的凝儿!”离凤梧颤声回拒了他的召唤,面颊贴着玉柱,将半个身子隐藏在玉柱之后。

    离凤梧记得清楚,那神君孟洛说让她在此候着,君上稍候便至,如今沒有等來天君,却等來了一个不知所谓,将她错认为什么凝儿的人。

    端看这偌大的宫殿中,竟然连个侍人都沒有,她着实有些心慌起來。照着她的推算,她体内花毒只怕不久便要再次发作,到时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凝儿,你在怪我,对吗?”那人的手僵在半空,突然无力的垂下,深邃眸光中浮现出莫名的哀伤。

    “我……我真的……”

    离凤梧紧挨着玉柱,想要解释清楚自己的來历,可那人不等她说完,突然抬眸长叹一声,道:“你该怪我的,当日将你带到这里时,我曾许诺过,要护你一世周全。如今,却是我失信于你了。听孟洛说,神凤族灭,赤炎国亡,残月早已不知去向……”

    他自顾说着,神色愈发怅然,看向离凤梧的眸光蓦然蒙上一层灰色,“一切皆因我而起,可我至今都沒寻到法子解决。凝儿,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凝儿……”

    他说话间,身形突然一动,下一刻已在离凤梧近前,二人相距不过三尺。

    淡淡的龙吟香,渐渐挑起离凤梧血液里流窜的迷离花毒,待他抬袖伸手拂开遮掩住她面颊的青丝时,她的绿眸中竟流露出魅人心神的光彩。

    可就在他们眸光对视时,他眸中光彩一暗,猛然拂袖而立,神色大变,低喝一声,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孤的寝宫?”

    他目光锋利似刀,加之有了先前之举,又听他自称为“孤”,离凤梧旋即恍然大悟,生生惊出一身冷汗,仿佛身后宽厚的玉柱都难以支撑她此刻颤抖的身体。

    面对他的质问,她不敢迟疑,只是顿了一顿,让心神略微一稳,便连忙屈膝跪下,叩首道:“臣女离凤梧拜见君上!”

    天君身形微滞,定定看着脚下叩首之人,半晌过后方才挥袖示意,沉声道:“起吧!”

    “凤梧谢过君上恩典!”

    待离凤梧起身时,天君身影早已飘然立在丈余外的御座之前,收起了适才在她面前流露的所有情绪,高高在上,静默淡然。

    两人相隔丈余,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眼神都假意看向旁处,须臾却又不谋而合的迎眸对上,离凤梧依旧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适才他刻意隐去的哀伤。

    天君步风傲有霎那失神,那双绿眸中闪烁的光彩紧紧牵扯着他的心,强忍住想要上前搂住她的冲动,他撇过脸去,看着宫壁上那方金光闪闪的宝剑,过往回忆似潮水般涌上心头。

    玉虚山顶,梧桐林下,有一个少女也和眼前凌霄宫中的离凤梧一般,一袭素衣,精致绝伦的面容,未施粉黛却已是倾世之姿,那一双绿眸恍若天河星辰,璀璨明亮,夺人心扉。

    那柄金剑是她当年嫁入凌霄宫时唯一的嫁妆,也是她对他的一片痴心。

    金剑是她家族圣物,以神凤圣火淬炼制成,传到她的手中,已历经数万年,随她嫁入凌霄宫后,曾在数千年前那场与残月的大战中,助他一臂之力。

    步风傲沉默许久,终于沉声道:“凝儿是她的闺名,她从赤炎嫁入凌霄宫时,你母亲魅兮才牙牙学语……”

    闻言,离凤梧微微诧异,原來他先前口中的凝儿竟是这凌霄宫的女主人,,传言惨遭冥君杀害的君后。

    她在赤炎呆的时日本就不长,并不知晓君后与赤炎有何关联,更不知这与她从未谋面的母亲魅兮又有何渊源……

    像是猜到了她心里的疑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步风傲再次开口,“魅凝是神凤一族魅氏长老的嫡女,是你母亲魅兮的长姐,也是天定的君后人选,孤自临登天君之位数万余年,曾娶过三任君后,都來自魅氏。前两任都因未能顺利渡过天劫而羽化归息,但凝儿她……”

    第一百二十回亲眼所见

    步风傲话语突然停顿,离凤梧的目光慌忙转向别处,片刻后只闻一声轻叹,他已从高高的神台上走了下來。她出于礼节,敛眉颌首,不敢抬头。

    “你和凝儿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只可惜,她再也不能像往日那般,在这宫中等着孤回來……”

    离凤梧暗里松了口气,原來如此,那素未谋面的君后居然是她母亲的长姐,也就是她的姨母。

    而眼前这位俊朗出尘的白衣天君,竟因思念君后成疾,险些将她误认成已故的君后,做出逾礼之举。

    正当离凤梧替这位天君深感难过时,沉浸在思念中的步风傲猛然间话锋一转,沉声问道:“你既是魅兮与离映天之女,又是神凤公主,怎可与天界为敌?怎可为了包庇司卿然,在天门外公然引禁火烧伤孤的金甲军?你可知有罪?”

    离凤梧尚未从君后竟是自己姨母的惊诧中晃过神來,又被步风傲突然一问,有些惊慌,过分紧张加速了她血液中迷离花毒的扩散,让她身形开始摇晃不稳,娇美的脸上早已因为过度的隐忍布满层层汗珠。

    “君上节哀!凤儿自知昨日之举欠妥,但并非有意为之,若君上要因此降罪,凤儿无话可说!只是卿然他,确实是无辜的!他……”她小心翼翼的回答着步风傲的问话,生怕他因为丧妻之痛,会失了理智,不查清事实就降罪于冥君。

    果然,步风傲不等她把话说完,已出言厉声打断了她,将她心底原本就虚弱的那一丝希望之火彻底浇灭。

    “孤知你已嫁入幽冥,乃是幽冥君后,如今冥君身陷囹圄,你心急想要为他洗脱嫌疑,孤可以理解。但冥君司卿然弑杀君后,罪证确凿!你若一再包庇,袒护,即便你是魅兮之女,孤也绝不会轻饶!”

    天界,九天宫阙,凌霄宫。

    偌大的宫殿内,冷冷清清,除却神台下的两抹白影外,再无他人。

    此间,离凤梧正俯身跪在步风傲脚下,颌首叩头:“君上息怒,请听凤梧一言!”

    “你……小小年纪,如何这等执拧不听人劝?与你父亲离映天倒是有几分相像!”步风傲面有怒意,却只是挥了挥衣袖,道:“也罢!孤便权当是看在你君父的颜面上,听你一言!起身说话吧!”

    离凤梧缓缓站起,微微拱手,道:“谢君上!凤梧斗胆,想请问君上,为何这等笃定冥君就是弑杀君后的凶手?莫非冥君往日与君后就有嫌隙旧仇不成?还是这只是出于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臆想,实则不过是想趁此机会除去冥君,挑起天界与冥界恩怨……”她故意拖长了语气,等着步风傲的回答。

    “胡闹!当日凝儿被冥君以勾魂刃所刺,乃她宫内四名女侍亲眼所见,怎会是出自他人臆想?凤梧,孤知你急于为司卿然洗脱罪名,但此事绝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步风傲浓眉一拧,拂袖之际,已有四名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女子从天而降。

    “见过君上!”

    四人齐声向天君行礼,天君抬袖示意她们起身后,道:“牡丹,你且将那日所见一一说与凤梧公主听。看看是不是孤冤枉了她的夫君,抓错了人!”

    被步风傲称作牡丹的女侍,随之上前一步,朝离凤梧俯身见礼,而后便将那日在凌霄宫的君后寝殿中所见,一一道來。

    据牡丹所言,那日君后用过午膳后,便如往常一般,在殿中的竹榻上小憩。

    其间,牡丹与水仙在外殿准备煮茶的物什,因君后素爱饮茶,尤其是在午间小憩后,总要饮一盅牡丹为她煮的云尖。

    与往常一样,玉兰与海棠负责在殿内燃香,她们两个守在香炉旁,离君后小憩的竹榻约莫只有丈余。

    或是那日的香燃的重了,直到未时末,君后都沒有醒來。

    平日里,君后总在未时一刻便会醒來,唤牡丹进去侍奉。

    那日,到了未时三刻,园子里那株桃花树下的云尖茶早已煮好,牡丹还未听到君后召唤,便放轻了脚步进了内殿,却发现玉兰与海棠居然趴在香炉边睡着了。

    牡丹正想唤醒她们,却突然听见殿外传來水仙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有一道黑影闯进了君后的内殿,牡丹想要呵斥时,却见那人的宽袖中突然飞出一柄形似新月的弯刀,弯刀划过空气时,有厉人的煞气。

    那弯刀落下时,竹榻上熟睡的君后,转瞬便沒了气息。

    待牡丹回过神來大呼有刺客时,那抹黑影身形一滞,裹在头上的方巾突然滑落,露出一头银白长发,这一幕恰巧落在被牡丹的呼喊声惊醒的玉兰与海棠眼中。

    她们虽未看到那人正面,却都一致认定,那人就是冥君司卿然。

    只因那人的身形、发色与司卿然有九成相似。

    再加上她们所说的形似新月的弯刀,实则就是冥君所有的勾魂刃。

    原本,天君初闻噩耗时,并不相信是冥君所为,毕竟司卿然是他寄予厚望之人,更是他昔日挚友司雨寒的独子。

    他素來知晓司卿然的为人,表面上看似放荡不羁,实则是个内心十分沉着冷静的可造之才。

    但,当步风傲亲自查验过君后的伤口时,却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失望之色,君后魅凝仙魄散不成形,显然这六界中能让一个修为数万年的神凤转瞬魂散,只有冥君的勾魂刃可以做到。

    凌霄宫中,牡丹含泪颤声说完,身后的三名女侍亦跟着拂袖拭泪,显然她们尚未从君后离世的悲痛中抽出身來。

    可离凤梧听过之后,却愈加觉得这事太过离奇,仿佛是有人刻意安排了这一切,就等着她们几个看见似的,不及思虑,便脱口而出,道:“请恕凤梧愚钝!就算君后当真是被勾魂刃所刺,也不能说明冥君就是凶手!六界之中,与他身形相似,少年白发的人多了去了!四位姐姐与君上如何就能认定,那人一定是……”

    她话声未落,已听得牡丹蓦然一声呵斥,震得她将剩下的话悉数卡在了喉间,生生忍住。

    “凤梧公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君上与我们姐妹冤枉了冥君不成?我们自飞仙后便一直侍奉君后,如今亲眼见她遇害,即便以一己之力不能为她报仇,也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莫说是牡丹瞧得真切,那日行刺之人就是冥君,只凭他手中那柄勾魂刃也断然不会再有旁人!”

    牡丹这话一出,一旁哭红了眼的水仙三人也都气哼哼的瞪着离凤梧,仿佛她已将那杀人真凶纵放了似的。

    牡丹字字句句都认定了凶手就是冥君,又称瞧得如何真切,加之她们因为君后之死,情绪尚未平复,而天君此间又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地盯着那柄金剑出神。

    离凤梧一时语塞,凝神静气将牡丹前后所言细细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随后眸光蓦地一亮,抬首问道:“四位姐姐节哀!君后乃是凤梧姨母,她的逝去,凤梧心里绝不会比姐姐们好受。只是如今,事情尚未查清,即便是姐姐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凤梧有一事不明,还请牡丹姐姐告之!”

    牡丹四人情绪渐渐平复,听得眼前这位神凤公主言语中也有藏不住的悲伤,又都听闻了她族人与君父之事,再者毕竟她仍是高高在上的神族公主,是以这时四人闻言都齐齐矮下身去,向离凤梧施礼。

    “牡丹等仙阶低下,怎敢与公主论姐妹。公主有何事,尽管吩咐便是。”牡丹此刻眉目低垂,已将适才的激愤与无礼统统收起。

    离凤梧略带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即问道:“敢问君后遇刺是在哪日?”

    牡丹稍稍抬头,迎上她的目光,道:“前日午后。”

    “前日?”离凤梧的眼眸蓦地瞪大,重复着牡丹的回复,前日午后冥君与她正在火渊之下,寻找君父与族人的下落,时间完全对不上。

    “多谢姐姐!”离凤梧自以为掌握了对冥君最有利的时间证据,这时只冲牡丹微微颌首,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天君。

    少顷,只听得天君摆了摆手,道:“牡丹,你们且退下吧!”

    牡丹闻言瞥了一眼一旁的离凤梧,似想再说什么,却终究沒有再开口,只是俯身施礼,便随水仙三人翩然隐去。

    她们走后,偌大的凌霄宫中再度陷入静谧,步风傲仍是默然不语。

    离凤梧虽然明白牡丹她们的心情,但一想到司卿然莫名背负上这天大的罪名,如今尚不知被天君囚于何处,又受了何等折磨时,心间顿然一痛,跪倒在天君脚下,恳求道:“君上圣明,卿然为人如何想必君上心中了然,前日午后他尚与凤梧在火渊之下寻找我君父与族人的下落,怎会突然出现在天宫刺杀君后?况且他贵为幽冥之主,又与赤炎结下姻亲,如何会无缘无故闯入凌霄宫中刺杀君后?无论如何,此事定然另有隐情,还请君上明察,还卿然一个清白!”

    第一百二十一回迷离毒发

    凌霄宫内,离凤梧跪倒在天君步风傲的脚下,恳求天君能够彻查君后被刺一事,还司卿然一个清白。

    可步风傲却难掩悲痛,连连摇首,叹息道:“此事你不必多言,孤自有主张!以他的修为,分身入天宫并非难事,你小小年纪,怎会懂得其中厉害。不管他是否真凶,凝儿她确然死于勾魂刃下,为平息天界众仙之怒,他必须有所交代!”

    言罢,步风傲拂袖转身,不去看她,语调中透着深深的无奈与决绝。

    步风傲话音落下时,离凤梧心头一颤,似乎他并不在意司卿然有沒有时机,有沒有动机,他在乎的只是有人亲眼看见冥君的勾魂刃杀了他最爱的女人。

    这一刻,离凤梧只觉得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要破灭,她听牡丹说起前日午后时,心里尚暗暗欣喜,她可以做司卿然的时间证人,证明他身处万丈火渊之下,只是步风傲全然不在意。

    司卿然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历经君父亡故,神凤族灭后,她的心再也不堪承受任何失去……

    步风傲不肯让步,而离凤梧自知无力说服他,又思及体内花毒作祟,眸色转瞬暗沉,只觉苍天无眼,要让神凤一族绝迹于六界。

    离凤梧心中说不出的苦闷,竟不等天君唤她起身,竟自顾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拱手拂袖,道:“求君上开恩,允凤梧去见卿然一面!”

    “这……”步风傲嘴角一抿,略有迟疑,并未立即答复,可离凤梧心中之气郁结,只在听得他这一声迟疑后,已然触动体内花毒,真气顿时大乱,逆行周身,转瞬之间便已直冲胸口。

    待步风傲回身看她时,恰巧被她一口殷红的鲜血溅了满袖都是。

    便是如此,她依旧摇晃着身子勉强拱起双手见礼,语调低沉,“求君上开恩,允凤梧见他一面!”

    她一袭素白的衣裙沾染了斑斑血渍,绝美的脸孔仿似苍白的绢帛一般微微透明,眉心微拧,殷红的印记好似一根细长的针扎进了步风傲的心中。

    那一瞬间,冷静如天君步风傲者竟也忍不住心头一软,想要上前扶一扶她,却见她慢慢抬起云袖,拭去唇边血渍,缓缓摇头,倔强的眼眸中此刻已然满是哀求之色。

    步风傲见状,终是沉沉点头,应了她所求。

    直至此时,离凤梧揪着的心终是一松,无奈花毒已然入了心肺,只怕生死就在朝夕之间,但求在临死之前,再能见一见那个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的绝色冥君。

    “凤梧谢过君上恩典!”她强忍着花毒带來的剧痛,颌首拜谢后,却是连转身迈腿的气力也再使不出來,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不清,体内躁动之血搅得她浑身炙热难忍,脑中最后一丝清明也被这沉沉热气遮去,终是完全陷入无边的混沌之中。

    她仰面倒下时,步风傲身形一动,恰巧让她落在怀中。

    凌霄宫的东边,有一处祥云笼罩的楼阁,上下三层,宽敞干净,楼阁正当中高高的悬挂着天君亲自书写“凤來阁”三个大字。

    正是阁如其名,这一处凤來阁乃是昔日君后魅凝的居所。

    凤來阁距离凌霄殿,若是御风顷刻可到。

    但往日里,步风傲与魅凝却时常在这祥云铺就的地面上,徒步而行,轻声笑语,闲庭信步,好不快活。

    自从君后亡故,步风傲这几日都不曾迈入,今日却因着一个与她同样來自赤炎的小神凤再次进入这冰冷清幽的楼阁。

    君后虽已离世,凤來阁中扫撒的女侍每日依旧按时打扫,燃香。

    故而一入楼阁,依旧是清香扑鼻,宛如昨日。

    只是佳人已逝,唯有香幽。

    凤來阁的主室便是魅凝寝室,依窗而设的一张凤尾榻上,步风傲皱眉看着怀里神智不清的素衣女子,心头划过一抹莫名痛楚,她与凝儿实在太像,一样执拧的性子,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一切,甚至不顾性命。

    适才离凤梧跪求他时,他虽嘴上说的决绝,实则他并非是那等不顾情面之神。知晓她与冥君新婚燕尔,经不得离别之苦。但兹事体大,有涉及凝儿之死的真相,他确实不敢轻纵,亦不能轻纵。

    虽然早已暗中命了牡丹在殿外候着,只等他一声令下,牡丹自会陪着她前去探望冥君。但他却迟迟未能答应她的恳求,也不知是为何,他看到她这张脸时,心底总有隐隐的不舍浮现,让他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或是她与凝儿太过想象,乱了他的心神。亦或是前次闭关时出得岔子,导致体内神力紊乱,神识受损所致。

    不管如何,都是他的疏忽,只以为她与离映天一般,是个执拧的性子,却不想她会执拧到了这等地步,分明身子虚弱至极,却强撑至今不肯有分毫示弱。

    步风傲正望着她出神之际,怀中的人儿蓦然一声轻吟,纤白素手覆上他的手背,滚烫的触感让他心间一滞,连忙将她往后一放,任由她歪倒在榻间,衣衫凌乱,露出如玉般光滑细腻的锁骨。

    “好热!热……好热……”榻间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眸,盈绿的光芒中似有摄人心魂之色,便是步风傲这等灵力深沉之人亦有一瞬的心动。

    不过霎那,他便已瞧出端倪,食指飞快覆上她的灵脉,神色随即一沉,兀自说了一句,“你如何会中了魔界的迷离花毒?”

    离凤梧此间早已毒发,全然被那花毒迷了心智,哪里还会听得见步风傲的问话,她只觉得眼前这白衣男子好生俊朗,抬袖便要去抚他的面颊,却在半空被他拂开了手。

    他指尖的冰凉之感让她顿觉浑身舒适,便索性张开双臂想要去抓住那抹难得的清凉。

    可这一次,她竟连他的衣袖都不曾碰到,便被拂袖置于榻间,一动也不能动了。

    离凤梧虽然中毒,脑子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此刻之举如何不妥,可步风傲却清醒的很,自然知晓她如今的症状正是毒发之态,想來迷离花毒已入她心肺之间,才会让她流露这般媚态。

    端瞧这六界之中,能救她的除了魔君残月,便只有自己了。

    一念及此,步风傲心头顿然明朗,依着前时孟洛所奏,神凤族灭,残月早已逃离无踪,偏生那时凝儿就被莫名闯入凤來阁的冥君司卿然所害。正如凤梧所言,卿然与凝儿不过数面之缘,又都是在天宫庆宴之上,只怕私下从未打过照面,更莫说有何私人恩怨,会惹司卿然亲自动手杀她。

    如今想來,一切都太过巧合。

    以司卿然的修为,即便要杀一个人,也无需亲自动手,更不该让女侍们见到他的身影,可凝儿确实死于勾魂刃无疑。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被遗漏了。

    步风傲淡然地看着榻间痛苦不堪的离凤梧,只觉得她这一身的迷离花毒,如今看來,竟仿佛是一个专为他而设的陷阱。

    六界之中,知晓迷离花毒厉害者并不多,而知道他能解毒之人更是少之又少。下毒之人必是残月,这世间只有残月能够这般堪透他的心思,笃定他为守住神凤族最后一丝血脉,不惜一切为她解毒。

    可若他当真此刻为她解毒,定要消耗许多灵力,眼下天界众仙因君后青天白日死于勾魂刃下一事,人心惶惶,再加司卿然又被他囚于一线天下的浮摇花海,尚未彻查,若残月在此时闯入天界,只怕天宫危矣。

    步风傲在心里思量再三,眼看着榻上的凤梧面色涨的通红,绿眸中光晕渐渐暗淡,若再不出手,只怕以她的修为朝夕之间便要入魔。

    她乃世间最后一只神凤,若然入魔,便永世再难翻身,可他却依旧在天界安危与这神凤之间,难以取舍。

    便在步风傲犹豫不决时,榻间深陷在炙热欲念中不能自救的离凤梧突然挣破了他的禁锢,仰头一声长啸后,眉心之中那枚殷红的凤羽花印记华光一闪,她肩后双翼破衫而出,蓦然展开就要往外飞去。

    幸而,最后关头步风傲一把将她摁在了原地。

    清凉透骨之风从他手中的无极扇中缓缓扇出,她肩后双翼终于渐渐隐去,正当他微微点头之际,她却忽然抬起了眼眸,唇角划过一抹浅魅的笑:“君上,凝儿想你了。”

    说话间,她的裙衫正缓缓从肩头滑落,露出凝脂般的玉肩,纤细优雅的脖颈,诱人心扉的锁骨,一一呈现在步风傲的眼前。

    “凝儿?”步风傲旋即失神,摇着无极扇的手蓦然停滞,另一只手却已缓缓覆上她微微上翘的下颌,目光定定的望着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慢慢低下了头。

    两人薄唇相触的一瞬间,步风傲似触电一般将她以掌风甩出了丈余外,她却依旧是一脸柔媚之色,全然陷在无尽的欲念中毫无清醒之象。

    “凤梧!你醒醒!快醒醒!”步风傲拂袖立在原地,再次扇动手中的无极扇,清凉似冰般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她终于慢慢安静下來。

    第一百二十二回浮摇花海

    次日巳时许,离凤梧终于再次醒转,体内原本的躁动仿佛消散一空,可想要凝气时,丹田内却依旧有一抹真气蠢蠢欲动。

    离凤梧从榻上起身时,眼眸扫视周遭,却发现寝阁内空无一人。

    离凤梧努力回忆着之前的种种,隐约中记得自己跪求天君,希望他能让她前去见一见司卿然,只是眼下如何也想不起來,他究竟有沒有答应她的跪求。

    离凤梧正在榻边扶额惆怅时,一阵清风拂进寝阁中,带來徐徐牡丹花香,抬头一看,正是已故君后的贴身女侍牡丹。

    凤梧想起前时曾因冥君之事与她争执过,眼下见她朝自己走來,不免有些尴尬,目光亦有些许闪烁不稳,想要撇头躲闪,却听得前方传來牡丹恭敬低柔的声音。

    “牡丹见过公主!”

    离凤梧略觉惊诧,急忙迎上她的目光,却见她一脸和善,仿佛之前种种从未发生一般。

    “姐姐不必客气,起來吧!”离凤梧伸手示意牡丹起身,心里却依旧有些狐疑,毕竟她态度逆转的有些过于快了。

    果不其然,牡丹起身后,又缓缓说道:“牡丹奉君上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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