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冥君入卿怀 - 绝色冥君入卿怀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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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奉公主在天宫起居,日后有事公主尽管吩咐便是!只是‘姐姐’二字万万担不得,还请公主不要折煞牡丹!”

    离凤梧这才明白,原來牡丹态度改变并非出自真心,只是因着君命难为罢了。

    天君之心她不敢妄自揣测,但他既能免了她私纵禁火之罪,想來也不是孟洛那等冷酷无情之辈,缘何不肯给冥君一个自清的机会呢?

    凤梧心里疑惑,面上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缓缓下榻起身,牡丹已赶紧上前两步,为她整理裙衫,又细心地为她轻挽起一抹碎发梳成小髻,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熟络。

    少顷,牡丹放下手中骨梳,颌首道:“牡丹手拙,也不知这发髻梳的合不合公主的意?”

    离凤梧闻言,蓦然一怔,旋即抬眸望着玉镜中的自己,娇俏可人的飞天髻配上她清绝的脸孔自然是美不胜收,只是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眉心中竟多了一枚红印,凑近了玉镜细瞧时,那红印正是君父临终时留给她的那一朵凤羽花。

    凤羽花似开未开,殷红似血,让她整个人都添了几分娇媚之气。

    “公主?”一旁的牡丹见她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忽地想起君上吩咐,只得急忙唤道。

    离凤梧这才回神,转过身來,牵起牡丹的手,轻轻握在掌心,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道:“姐姐手巧的很,谢谢姐姐。”

    “公主错爱,只是这一声姐姐却是万万受不得了!”牡丹眼中闪过一抹惊异,慌忙抽出了手俯身就要跪下,却被离凤梧拦住扶起身來。

    “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如今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日后在这天宫少不得要烦劳姐姐费心!姐姐若不嫌弃,唤我‘凤梧’便是,千万莫再这等拘谨!”离凤梧明知这牡丹心里惦念已故的君后,不过是迫于无奈才会对她恭敬顺从,她却佯装不知,刻意亲近。

    果然,此举在牡丹处,颇为受用。

    原本,牡丹痛恨的人便是冥君,再者离凤梧又与君后魅凝同是神凤族人,故而自有一股旁人沒有的亲切感。

    是以,听得离凤梧这一番话后,略有动容。面颊处微微起了绯色,神态也不似之前那般刻意拘谨,说话的声音倒是仍然轻柔的很,“公主言重了!牡丹再是大胆也绝不敢直呼公主闺名!”

    离凤梧淡淡一笑,微微摇首,知晓她的顾忌,也未再为难。

    这时,牡丹突然刻意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寝阁周遭,确定无人后,方才微微颌首,接着说道:“公主,请跟牡丹來!”

    离凤梧见状,自是不解,正欲相问,牡丹已附耳过來,低声道:“不瞒公主,牡丹奉君上之命,特來引公主前往浮摇花海见公主想见之人!”

    “这……”离凤梧愈加迷糊,她想见的无非就是司卿然,可天君既已恩准了她,又何苦这般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

    “今日辰时早朝时分,众仙皆以冥君无德,弑杀君后为名齐奏君上,请君上择日将冥君处决,此事已成定局。君上怜悯公主,却不得不为君后之死做主,虽未依了众仙之奏,但已然亲往一线天下审问他,他却咬死了不肯认罪!公主若当真是为他好,就去好生劝一劝他,让他速速交出勾魂刃才是!否则,待时日一到,他若再不肯认罪服法,便是君上有心保他性命,也不能罔顾律法,私纵于他!”

    牡丹眉宇微皱,低声说出缘由。

    她自是觉得冥君死有余辜,可凤梧公主父死族灭,新丧在身,又要遭遇如此变故,难免为公主惋惜,故而天君吩咐她这桩差事时,她心头虽有些不甘,依旧急匆匆赶到凤來阁中侍奉。

    牡丹的话让原本燃起一抹希望的离凤梧再次陷入绝望,原以为天君定会查清此事,再做定论。

    不想,这天宫之中想要冥君死的人竟大有人在。

    须臾后,牡丹在前引路,离凤梧紧随其后,二人很快出了凤來阁,一路掩人耳目,往西而行。

    浮摇花海,位于一线天下,自天宫往西御风两个时辰左右便可到此。

    传闻一线天与魔界相邻,从來守卫森严,重兵把守。

    又传若非是一线天下有一望无垠的浮摇花海形成的天然屏障,魔界只怕早已渗透天界,肆无忌惮的杀戮与掠夺。

    可今时今日这一线天外,却不只是重兵把守,竟连神君孟洛也亲自在入口处候着。只因一线天下如今关押之人,乃是弑君君后的重犯,幽冥国君司卿然。

    六界之中,能与司卿然的勾魂刃匹敌之人甚少,便是神君孟洛这等骁勇之将也未必是他敌手。

    按理,一线天地势险要,入口之处只可容一人通行,狭长天阶之下,便是漫漫浮摇花海,无穷无尽,无根无叶,被囚于此之人,若无极尽灵力,断然不能逃出。

    可即便如此,孟洛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日夜守在入口,以防万一。

    牡丹带着离凤梧赶到时,孟洛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怀疑,沉声道:“君上有令,扶摇重地,任何人无圣谕不得入内!”

    闻言,凤梧愈加心焦,先前听牡丹提起众仙之怒时,恨不能立时为冥君洗清冤屈,眼看就要见到他,却又被孟洛拦住,心下一急,气血上涌,面色微微泛白。

    “神君有礼,牡丹奉君上口谕,引公主入浮摇花海见冥君最后一面!”牡丹神色淡然,不急不慢,缓缓见礼。

    孟洛看着牡丹,神色微有异样,沉默片刻后竟拂袖放行,倒让离凤梧颇感诧异,她原本以为孟洛此人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只怕沒有天君圣谕,定难通行,不想牡丹一言就让他信服,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可见,诸事并非都如传闻所言,便是亲眼所见亦不能轻信,更莫说是那些无迹可寻的传言了。

    而人往往都有多面,只怕就是眼前这位神君孟洛也是如此,眼下看着虽然面冷眼冷,可实则内里或许是个热心之人。

    而那看似绝美温柔的魔君残月,却是个绝顶残忍暴虐之人,他将这迷离花毒植入她的体内,又逼她应下那桩莫名其妙的交易,究竟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而如今君后魅凝的死只怕多半也与残月有关,可那牡丹她们所见的勾魂刃又是怎么回事?离凤梧突然觉得该将这一切疑问都与司卿然好好商议一番,不由加快了脚步。

    她与牡丹穿过一线天狭长的天阶后,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五彩斑斓的花海夺人眼目,最令人惊奇的便是那些色彩艳美的花朵竟都无根无叶,手掌大小的花儿漂浮在云海之上,寻不到根茎何在。

    花儿都似有生命一般,随着风动的方向一张一合,释放出让人心神安宁的清香,凤梧自入了这浮摇花海,便觉得浑身血脉喷张,精神抖擞非常。

    茫茫花海,望不到尽头,也沒有一处落脚之地可供她们行走,她始终御风紧紧跟在牡丹身后,见她轻展云袖,拂过身旁的花儿,那些花儿似有灵性,纷纷倒向一侧,仿佛在为她引路一般。

    果不其然,凤梧顺着花儿倾斜的方向,直直往前看去,约莫百丈开外,有一株赤红灌木从浮云间向上攀升,周遭的浮摇花亦是周身赤红,无一丝杂色。

    可那赤红中央却有一抹银白入眼,待走得近些,定神细看,竟是一个上身,手足被赤红的树藤紧紧束缚的银发男子。

    “卿然!”离凤梧老远便已认出此人正是含冤被囚的冥君司卿然,见他低垂着头,宽厚结实的胸膛被那树藤勒出道道深红血印,心头一紧,忍不住喊了一声。

    大约是过于讶异,司卿然透过遮住面庞的发丝循声望见急匆匆赶來的离凤梧时,眸色蓦然一沉,随即甩了甩头,只当作是自己忧心过重出现的幻觉。

    第一百二十三回花海见君

    远处的离凤梧见他并不回应,反而不停地摇头,心下焦急,复又喊了一声:“卿然!”

    话声落时,已随着牡丹靠近了他。

    司卿然这才惊觉先前所见所闻皆不是幻觉,急急抬首,目光扫过眼前一锦一白两抹身影,立时回过神來,唇角一勾,划出一抹魅人的笑意。

    “我的凤儿,你可算來了。若再晚些时辰,为夫只怕就要被这些食人的浮摇花吃的渣滓都不剩了。來來來!快让为夫看看,天宫那些老顽固们沒有欺负你吧?”

    司卿然言语轻挑,分明是在此处受罪却被他说的好似玩笑一般。因他一贯都是如此,离凤梧倒也不觉有异,只是一旁的牡丹连连咳嗽,十分尴尬。

    “公主,正如冥君所言,此处的浮摇花实则是靠噬魂而生,故而无根无叶亦能如此娇艳逼人。牡丹受天君庇佑,自可來去自如。可公主虽是神凤,却不是天宫之人,这一处的浮摇花素來认生,为安全起见,还请公主长话短说,牡丹在前面转角处为公主布下结界抵挡那些浮摇花靠近。”牡丹微微欠身,略一停顿后又道:“只是牡丹灵力有限,最多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

    离凤梧闻言,心内微惊,她虽觉这浮摇花海有些诡异,却不想竟还会有歧视外族之心。

    她走神之际,牡丹已经在前面转角处施展结界,忽觉耳际传來一阵低吟,那声音有些陌生,却又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凤儿,我的小凤儿。乖乖听我的话,快带着你的心上人离开这里。步风傲假意让你來说服他,实则不过是想你诱他认罪罢了。你若当真还想他能活命,就趁着眼前无人,快快带着他离去吧!”

    话语轻柔似风,却字字句句都落入她的耳中,令她忽然开始惴惴不安。

    陡然抬眸,迎上的却是冥君司卿然那张俊美不可一世的脸,还有他胸前肩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而适才在她耳际说话的声音却早已远去,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因牡丹之言,离凤梧不及多想,疾走两步,來到司卿然身前,皱眉问道:“痛吗?”

    司卿然原本受了酷刑,却在她面前强装无事,柔声道:“我沒事,你的花毒可解了?天君他沒有为难你吧?我听孟洛说,他去天牢接你时,你都冻成冰人了?”

    凤梧闻言却觉鼻间一酸,绿眸中转瞬便已凝满了泪水,“你都被他们折磨成这样了,还在担心我的生死吗?傻瓜!我早就同你说过,即便有朝一日我受迷离花毒所迫失去本性,入了魔道,残月也休想掌控我的灵魂。我是你带到这世间的,自然不论是灵魂或是身体,都只听你一人的!”

    她话音一落,司卿然的浓眉已然蹙起,很显然,她的花毒未解。

    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他想要抬手去为她拭泪,却想起如今身不由己,只得轻声叹道:“可是因为我,天君才不肯救你?”

    离凤梧慌忙摇头,抬起衣袖将眼角泪水胡乱拭去,道:“不是不是!天君因为君后之死甚为伤怀,故而我并未与他说起中毒之事。倒是你,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了!”

    思來想去,离凤梧只觉得一切都是她惹出來的祸,若非当日她执意逃婚人间,便不会有之后这种种不幸,君父不会惨死,神凤族更不会因她而灭,而冥君也不会为了她莫名被安上弑杀君后之罪。

    “傻丫头,这分明是旁人设好的局,你我皆不过是那人的棋子罢了,哪里是你连累了我?”

    司卿然摇头说着,仿佛堪透了什么似的。

    离凤梧绿眸微瞪,诧异道:“你也觉得这事有些过于巧合?仿佛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局,从我中毒那一刻起,后面的一切早已有人安排好了。”她亦将埋在心里多时的疑惑尽数道出,可这些巧合冥君能看出,她能看出,缘何天君与天界众仙却是无动于衷?

    眉头一拧,又道:“你我都能看出的事,为何天君却非要视而不见呢?难道他不知道我神凤为何族灭?我君父因何人而死?他放着魔君残月不去抓,却非要将你困在此处?还安上弑杀君后这样天大的罪名,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非天君怕了那残月不成?”

    司卿然微微摇头,眸中露出一抹无奈之色,沉声道:“或许天君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我只是担心残月一旦返回魔界,六界的安宁即将不保。当年尚有你我君父助天君一臂之力,可今时今日,却只有天君一人。若我猜得沒错,君后之死定然与残月有关,可……”

    司卿然的欲言又止,让离凤梧浑身一颤,残月当日在圣火地狱与她说的话尚在耳际,若当真是他所为,那日他所说的从冥君处借了一样东西,莫非那东西就是……

    离凤梧心头一冷,失声道:“卿然,你的勾魂刃可还在?”

    司卿然闻言略显诧异,可想起前时天君审问他时,曾提过,有女侍亲眼看见他以勾魂刃刺杀君后,罪证确凿他才会被关押在此。

    如今离凤梧又有此问,竟让他心内有一抹莫名的慌乱。

    这慌乱并非是因他重罪在身,而是那勾魂刃是君父与他之间,骨血相融之物,平日多数时辰都藏于他的紫府内,旁人断然不能轻取。

    且不提离凤梧不懂此事,可天君心中定是了然,先前他虽坚持自己无辜,执意不肯取出勾魂刃以证清白,天君并未强取,如今让离凤梧前來,只怕还是为了看那勾魂刃此刻是否还在他的身上。

    那人既能假冒他的模样入天宫如无人之境,且以勾魂刃刺杀君后,放眼六界,只有残月嫌疑最大。

    对此,天君岂能不知?

    可若天君明知是残月所为,却依旧将他囚于此处,或是另有缘由,可为何不能与他言明?

    司卿然思虑半晌,终是开口道:“凤儿不必担心,勾魂刃与我气血相通,若无我的心法催动,绝不可能离开我身体半步。”

    “那就怪了!那日在圣火地狱时,残月却与我说,他沒有伤你性命,只是从你身上借了一样东西,可那东西若不是勾魂刃又会是什么?你身上可少了什么重要物什?”离凤梧显然很不放心,不等司卿然反应,已然抬起双手,朝他身上摸去。

    可手指将将触到他的胸口,便觉得他的身子一阵颤栗,原本束缚在他肩侧的赤红树藤忽然收紧,只听他闷哼一声,吃痛道:“凤儿,你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浮摇花噬魂而生,我乃幽冥之主,它们奈何不得我,但你却不同,若被它们伤到,我又无法助你,定要催动你体内花毒,到时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司卿然倚仗一身精纯的灵力,将眼前蠢蠢欲动的浮摇花海勉强控制,想着离凤梧身中剧毒,此处着实危险万分。

    可离凤梧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走进这浮摇花海,原本就是想要为他洗清冤屈,如今想來只觉得天君根本就是有意囚禁他,就算他交出勾魂刃只怕也无济于事。

    与其坐等天君开恩,不如就趁着外面有牡丹结界相守,他们速速逃离此处才是正经。

    此念一起,她眸光已然微微转暗,素手覆在冥君胸口,压低了声音道:“卿然,我不管天君他有何打算,我只知道我有血海深仇未报,绝不能在此坐以待毙。这些浮摇花既然不能伤你,不如你我趁机逃出天界,自去寻那残月报仇如何?”

    司卿然虽平日放荡不羁,但心中始终对数千年前,君父因残月而死耿耿于怀。依他的性子,本是想回到幽冥后,集结国内数万幽冥使,自去寻那残月踪迹。

    若非前时离凤梧身中剧毒,他亦不会贸然入天宫求天君相救,继又惹出这等是非。

    眼前听离凤梧一言,又思及她合族皆惨死于残月之手,心间顿然下了一个决定,掌心微微朝上,暗暗使力,束缚在他手足肩侧的树藤转瞬间便化作尘息,消散无踪。

    待他移步上前想要带着离凤梧离开时,原本在三丈开外施术结界的侍女牡丹却忽然飞身上前,流云水袖一拂,挡在他二人身前,撇眸看向他们时,柳眉已然蹙起,语调中饱含怒意。

    “公主这是作甚?天君好意允公主來探望冥君,公主不思感恩也罢,竟想要劫狱不成?”

    牡丹仙阶虽低,灵力却并非是泛泛之辈可比,她以一己之力阻住那些浮摇花多时,此刻却因离凤梧教唆司卿然逃狱之事,以至结界崩裂,漫天无根之花仿若疯魔一般,涌向司卿然身侧的离凤梧。

    诚如司卿然所言,他乃幽冥之主,浮摇花虽可乱他心智,笞他经骨,却动不了他的魂魄。

    但离凤梧却不同,她体内迷离花毒虽被天君尽力压制,却并未清除,适才她动气时,迷离花香早已随着她的呼吸飘荡在这茫茫浮摇花海之上,加之牡丹结界已裂,那些噬魂之花嗅得这般动人之气,纷纷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鲜。

    第一百二十四回魔性初露

    望着漫天妖冶惑人的浮摇花,冥君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想要与牡丹解释什么,却听身旁的离凤梧蓦然一声轻笑,她拽着他衣袖的手忽然一紧,容不得他再有片刻的犹豫与迟疑。

    “牡丹,此事多亏有你,否则我一人可难成事!”离凤梧松开了一直紧握着他的手,无暇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笑,话声落下时,那双绿眸中却凝起冷冷的杀意。

    牡丹闻言心内一惊,浑身莫名颤栗,想要躲闪,却发现脚下若生根一般,动弹不得。

    她的动作之快,便是身旁的冥君也未曾想到。

    可更令司卿然感觉诧异的,却是她出手直夺牡丹命门时的冷酷与无情。

    虽说这女侍与他素不相识,生死与他并不相干,可毕竟是天君身侧之人,且是个灵力不弱的牡丹仙子,如今却在眨眼间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凤儿!你……”待司卿然想要阻止时,一切都已照着他不能预料的方向发展。

    只见离凤梧微微低首,瞥了一眼前方被浮摇花包裹的牡丹,嘴角的笑忽然僵住,眸底竟泛出一抹惊恐之色,只是那惊恐却只维持了一瞬而已。

    “凤儿?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司卿然强抑住内心的震惊,执起她的手腕,指尖扫过她的灵脉时,眸光一怔,心下了然。

    “我好好的,沒事!”她分明花毒入髓,已难自控,加之这浮摇花海的气息相诱,眼下已现入魔之态,却不自知。

    事态紧急,浮摇花海外有孟洛亲自把守,如今牡丹已死,他们若不尽快离开此处,便只有死路一条。

    可此番逃狱,只怕更要坐实了弑杀君后之罪。

    司卿然心间纠结之时,眼前的凤梧却淡然一笑,绿眸渐渐转为墨黑,就连那张绝色倾城的脸孔都慢慢起了变化,仔细一看,她竟化作了牡丹的模样,就连一袭素白长裙都变幻了颜色,与之前牡丹的装扮毫无差异。

    “卿然,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事已至此,司卿然只得微微摇头叹息,化作离凤梧的模样,又将被浮摇花包裹的牡丹尸身拂袖绑在了赤红树藤下,红光一闪,他与离凤梧的身形越來越远时,浮摇花海中央的赤红树藤下却依旧绑着上身,银发黑眸的冥君。

    幽冥国,无暇峰,忘川殿。

    冰冷的大殿内,一抹红影拂身而过,缓缓落在大殿中央,颀长身影,负手而立,墨黑青丝散落腰际,微微翘起的上颌带着与生俱來的冷漠与孤傲,清冷似冰的眸光落在眼前俯身而跪的黑衣男子身上。

    沉默良久,方才道:“此事若成,幽冥主位便是你的了!”

    黑衣男子微微颤抖的身子俯的更低,面颊都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重重的叩头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忘川殿中,甚为怪异。

    “属下领命!此番绝不会再辜负主人一番苦心!”

    红影闻言,微微摆手,黑衣男子甚为识趣,躬着腰身缓缓退出了忘川殿。

    须臾后,便听得殿外厮杀声渐起,忘川殿内那抹红影缓步走到殿外,清冷孤傲的脸在朝阳的照耀下,却显不出一丝暖意,只是他一身火红的长袍立于无暇峰颠的冰雪之间,尤为醒目。

    但此刻幽冥战火已燃,分成两派的幽冥使正在为各自的使命奋力血战中,全然无人察觉到无暇峰上的变化。

    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原本就是想要亲眼看着幽冥国乱,离魂渊中的幽魂无所依附,自可为他所用。

    只是万万未曾想到的是,冥君弑杀天界君后的消息传到幽冥时,并沒能如预料中一般在国内引起纷乱,反倒让原本就死忠于冥君的幽冥使愈加团结,对离魂渊的看守亦从未松懈。

    不得已,他只得走了最后一招险棋,,命暗藏于幽冥多年的心腹宿迁,趁冥君被困天界之时,以武力夺取幽冥君主之位。

    如今看來,这一招棋虽然有些冒险,倒不失为一招好棋。

    起码,幽冥国如今依然乱成一团,就连镇守在离魂渊外的一万精兵也已上阵杀敌,他想要的便正是此。

    离魂渊中关押的都是最阴狠毒辣的幽魂,他们日夜受嗜血钻心之痛,永世不可入轮回获重生之道。

    这些幽魂甚难驾驭,即便是日夜施以极刑也只可勉强镇住,离魂渊周遭有历代冥君所施结界,为的就是让这些幽魂永世不能逃脱。

    但如今冥君身陷囹圄,长使宿迁又挑起幽冥战乱,战火波及甚广,就连远在忘川河另一端的离魂渊结界亦有轻微损毁,原本镇守渊外的一万精兵早已加入纷乱的内战之中,而守护渊口的四名长使虽竭力施术想要修补结界,但终归是力不从心,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已有数以百计的幽魂从离魂渊中逃出。

    一切皆如他预料的一般,这些厉魂虽难掌控,却依旧有许多幽魂踩着他的传送符文中渡过了幽冥河,去往人间碧水,搅得人间乌烟瘴气,疫病肆虐,凡人苦不堪言。

    当这消息传到九天宫阙时,天君尚在为冥君逃狱之事向孟洛与莫长青问罪。

    凌霄宫中,孟洛面无表情,跪在神台之下,而他身旁放着一具早已冰冷的尸身,面色苍白,双目圆睁,正是女侍牡丹。

    再看大将军莫长青浓眉紧蹙,满脸愧疚,不时撇眸去看那牡丹的尸身,心中颇觉惋惜之时,又痛恨那下手之人的狠毒。

    “你二人可知罪?”步风傲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却依旧不失天君的威严与气势。

    大将军莫长青是年轻一辈的神仙中,他甚为看好的。当年天宫历经仙魔大战,天界仙家死伤甚多,以至许多神职青黄不接,他只得将天宫的安危都交到了这位新晋的将军手中。

    却沒想到,不过太平了短短两千年。

    神凤族灭尚在眼前,他最宠爱的君后竟在自己的寝宫遭人毒手,而嫌疑最大的冥君如今公然杀人逃狱,莫长青却直到冥君与离凤梧双双逃离了承天门之后,才有所察觉。

    闻得天君震怒,莫长青慌忙伏地叩首,道:“长青有罪,请君上责罚!”

    步风傲微微摇头叹息,撇眸又看了孟洛一眼,神色中有掩藏不住的失望。

    神君孟洛灵力高深,却为人冷漠,掌管天界刑罚,已有数万年,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可如今却被那冥君司卿然与神凤公主离凤梧避了耳目,逃出重兵把守的一线天,此事若传扬开去,只怕他这神君一职也要易主。

    莫长青虽知己过而认罪,可孟洛却依旧一脸冷漠,不言不语,惹得步风傲着实有些恼怒,便低喝一声,道:“孟洛,莫非认为孤错怪了你?”

    语落时,凌霄宫内气温竟骤然下降,几乎跌至冰点,显然天君动怒,非同小可。

    一旁的莫长青是个爽直之人,素來古道热肠,眼下虽然自己也是有罪之身,可见神君孟洛这般不知进退,不由替他担心。

    暗地掐了个传音决,想要劝一劝他,“神君,君上正在恼怒之际,神君若有苦衷何不直言?”

    末了,又撇眸望了他一眼。

    孟洛终是眉头微蹙,俯身向天君深深一拜,沉声说道:“君上息怒!孟洛自知罪孽深重,稍后自会往天刑司领罚!只是如今尚有一件要事,还请天君明示!”

    “何事?”步风傲见他开口,终是隐去眸中怒意,沉声问道。

    孟洛之言尚未说出,殿外已有承天门守将飞身急报,只道幽冥国乱,幽魂四散逃离,人间碧水一夕之间疫病肆虐,万千凡人因此无辜丧命。

    守将之言犹如惊雷划过长空,令在场之人皆震惊不已。

    “莫长青,孤命你戴罪立功,速领五百精锐前往幽冥,调停内乱,不得有误!”步风傲深知幽冥国对于六界的意义,倘若幽冥国君易主,从此不听天界号令,只怕六界危矣。

    莫长青自领命而去,那承天门的守将也被步风傲打发去召集各路仙家,暗中潜入碧水,拯救那些被幽魂所扰的凡人。

    而孟洛此刻,依旧跪在他身前,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被步风傲抢先开口,“孟洛,幽冥之事着实蹊跷,长青虽擅领兵作战,却毫无心机城府,只怕幽冥之行,艰险非常。孤命你即刻随行,以防不测!”

    “臣领命!”孟洛缓缓起身,拱手施礼,转身预备退出凌霄宫时,眉眼间却闪过一抹迟疑,可待眸光迎上步风傲充满期盼的眼神时,却又急忙隐去。

    但步风傲既是天君,自然早已堪透他的心思,他正预备腾云离去时,听得天君又道:“孤知你对那神凤公主颇有成见,但她毕竟是神凤族唯一的血脉,万万不可动她。至于那逃狱的司卿然,他既能罔顾孤对他的信任,便不必再给他留什么颜面。若非他惹出的这些事端,亦无幽冥与碧水今日之祸。长青那里也不急于一时,你且先回天刑司一趟,试试布阵施术,看看能否追缉到司卿然的下落!”

    第一百二十五回幽冥惊变

    “君上圣明!臣确然觉得那神凤公主很有问題,她虽是神凤族唯一的血脉,但据臣所查,牡丹却是死于神凤族的禁忌之火。如此看來,冥君逃狱之事,只怕这个神凤公主脱离不了干系。君上既言明不可动她,臣自然不敢妄动。可她这般心思歹毒,若不给她些惩处,只怕难以服众!”孟洛神色木然,不显一丝情绪,但话语却甚是冰冷无情。

    若非天君步风傲知他为人本就如此,只怕要对他有所误解。

    思及他所言,确然十分在理,可又想起离凤梧身中魔界迷离花毒,怕是魔性已显,才会失手错杀牡丹。

    自己耗费许多仙力,却未能助她除尽体内剧毒,如今她跟随司卿然逃离天界,定然危险重重,若能趁机将她带回天界,或许尚能有救。

    一念及此,便又吩咐孟洛:“如此便依你之意,布阵追缉他二人吧!”

    孟洛见状,连忙拱手,“君上圣明!臣这便去了!”

    “且慢!可有残月下落?”

    孟洛再次被步风傲拦住,问的却是天界众仙闻之胆颤之人的行踪。

    孟洛素來冷漠的神色都为之一怔,实则他奉天君之命暗中追缉魔君残月的行踪已有数日之久,可除了赤炎国玉虚山颠的蛛丝马迹外,残月便似随风飘散了一般,无迹可寻。

    先前派出去追查的玄天将也都徒劳无功,前时才折返天界,正在凌霄宫外等着天君召见。

    眼下天君问起,孟洛便只得据实回禀。

    “魔域结界虽然完好,可一线天外却有异象频繁显现,魔君残月只怕已暗中潜回魔崖宫,君上还需早作准备,以防万一!”

    步风傲神色微怔,沉默片刻方才微微颌首,宽袖轻拂,示意孟洛先行离去,“你且去忙吧,此事孤自有主张!”

    只说当日离凤梧魔性初显,为救出司卿然,不惜以禁忌之火杀了好心助她的女侍牡丹,又化作牡丹的模样与司卿然逃离浮摇花海,明目张胆从神君孟洛眼皮底下离开了一线天。

    此后,二人并未立即回到幽冥,而是先折返赤炎,來到玉虚山巅的炎灵泉旁,希望从那眼早已枯萎的圣泉附近寻到零星痕迹,以此追查魔君残月下落。

    可自从神凤族灭后,圣火地狱之火竟冲破了炎灵泉壁,如今的玉虚山早已不服旧时模样。

    山中万千梧桐神树被焚,炎灵泉亦不复存在。

    离凤梧泪眼朦胧立在云头,俯视着脚下的火海,若非亲眼所见,她又怎能相信,当日莹翠繁茂的玉虚山竟成了一片火海。

    可事实便在眼前,她该如何从这茫茫火海中追寻残月踪迹?又该如何为死去的君父,还有那些素未谋面便已死去的神凤族人报仇雪恨?

    泪水无声滴落,浸湿了衣襟。

    腰际那双温暖的大手,微微用力,让她停止了低泣,抬眸看他,依旧是那等绝美之姿,只是银发微乱,面色亦有些憔悴不堪,狭长的凤目却仍然闪烁着魅人的光彩。

    “对不起……”离凤梧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句抱歉又怎能道出她心中对他的歉意。

    他本是一国之君,如今却因她成为阶下囚,更因她成为众仙唾弃,天君不齿的逃犯。

    尽管这其中有许多不得已,但终究一切都因她而起。

    可除了对不起,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卿然却是神色泰然,唇角微翘,勾出一抹淡笑,“凤儿,以后不许再说这话!你我既是夫妻,自是荣辱与共,生死相随。且不提天界之事究竟是何人嫁祸,但既已成事实,再去多想也是无益。如今炎灵泉毁,残月踪迹难寻,不如先回幽冥再作打算!”

    离凤梧闻言,缓缓点头。

    为今之计,除却幽冥,他们亦无处可去。

    只是,他们尚不知此刻幽冥境内,早已天翻地覆,乱成一团。

    原本,宿迁以司卿然谋逆弑杀君后为由,想要强行登幽冥君位,但幽冥国内三十万幽冥使有多半都是冥君司卿然亲自挑选栽培,自然不会轻易叛离冥君。

    是以,才会有了幽冥内乱。

    危机之时,曾有昔日冥君心腹以传音术将国中之事偷偷告知,但无奈当时司卿然正被困于一线天下的浮摇花海,受赤红树藤笞刑,全然未能收到讯息。

    后又有幽冥使试图往天界求天君开恩,望其能对冥君网开一面,但皆被当时镇守天门的莫长青一一打发。

    故而,当司卿然带着离凤梧再次返回幽冥时,对国中乱战之事亦甚为震惊。

    但司卿然尚未踏入无暇峰,天界天刑司神君孟洛的追缉符已然遍布六界,堂堂冥君转瞬便成了天刑司六界追缉的逃犯。

    便在这个当口,离凤梧体内迷离花毒再次发作,魔性已然难控,就连面貌也有些许改变,比起往昔愈加妖媚动人,举止言行亦显出轻魅之态。

    无暇峰就在数丈开外,可司卿然忧心她心智丧失,明知宿迁叛乱,也只得暂且不顾,施术让她昏睡,而后带着她前往一处僻静雪洞中安置。

    雪洞远离无暇峰,隐蔽非常,乃是冥君幼时修行之所。

    雪洞虽位于雪域深处,却因冰雪造就,洞内晶莹剔透,光照明亮,就连日常生活物什也是一应俱全。

    司卿然将怀中昏睡多时的离凤梧置于冰榻后,正欲起身,却被一双娇柔素手紧紧拽住了手腕,而后便听得她娇媚不已的声音传入耳中。

    “卿然,这是哪里?好冷……”

    司卿然循声低首,只见离凤梧此间神色早已不似以往,一双娇媚逼人的绿眸直勾勾迎上他的目光,盈盈素手却从他手腕处一松,旋即环抱住瑟瑟发抖的身子,似乎当真冷的厉害。

    他原本以为身下这方冰榻,对她的花毒或有抑制之效,却忘了她身体虚弱非常,虽是神凤之身,却也未必能受得住这冰榻之寒。

    想着,已回身将她抱住,宽大的衣袍将她团团裹住,她彷如一只受伤的小兔蜷缩在他胸前,娇弱的身子依然微微颤抖。

    他环住她的双臂又搂得更紧了些,两人几乎紧贴住彼此,就连心跳声也清晰可闻。

    冰冷的空气中,漂浮着來自她体内的那股诱人花香,他只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炙热之气从小腹间缓缓升腾,以至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被他紧紧抱住的离凤梧见他许久沒有回应,又柔声问了一句,“何故不回忘川殿?此处冷的厉害,如何能呆得住?”

    她的话语在静谧的雪洞中回荡,久久不曾散去,好似幽幽琴音拂过他燥热不安的心,勾起他心中最深的渴望。

    “凤儿,若从此再不能回忘川殿,你也再不是幽冥君后,你可会后悔嫁给我?”冥君低沉的嗓音透出淡淡的伤感,让怀中原本就迷离不清的离凤梧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说过,既是夫妻,自该荣辱与共,生死相随吗?我虽不是自愿嫁你,可事到如今,却是多亏有你,我才能安然在此。君后也罢,忘川殿也罢,又哪有一样能及上卿然你的真心呢?”凤梧虽不明白他为何有此感概,但回想往事,她早已不知在何时将一颗心都交付给了眼前这位黑袍银发的绝色男子。

    或是在君父离去之时,他的相守相依;或是同闯天宫时,他的奋不顾身;亦或是当年人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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